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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定蒲公英 第五章

蔡耀庭的嘴張圓,眼楮也瞪圓了。

蒲公英好氣又好笑,就算這個要求令人匪夷所思,也沒必要擺出這副滑稽表情吧?他知不知道這麼做,對她的自尊是很大的打擊呢!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仍留有殘余的不解及一絲不確定的俊眸梭巡向她,挑高一邊眉毛,以略顯低沉的嗓音問︰「我應該沒有錯听了你剛才說的話吧?」

「沒有。」她硬著頭皮回答,聲音顯得不自然,薄女敕的臉皮在他放肆輕佻的審視下染上一抹淡淡的紅暈。

耀庭感到有趣,她有膽提出這樣的要求,卻害羞得如不解人事的少女。

被他的目光瞧得全身不自在,蒲公英沒好氣的瞪他。「你可以不答應,我不勉強。」

一下子又變得這麼理直氣壯了!到底是誰提出的要求啊?

他像是無法理解的輕輕搖著頭,俊目若有所思,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從來沒人對我提過這種要求……我很好奇,你為什麼……希望這麼問不會太冒昧,但身為被人提出這種要求的我,想知道原因,應該也不難理解。」一般來講,對于心儀的異性提出交往看看的要求,算是滿正常的。可是你提出的是——要我追求你的要求,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你說這些廢話是什麼意思?」

廢話?

耀庭惱火的瞪視她。

他哪句是廢話了?

「我們就開門見山吧!你是不是愛上我了,所以……」

「你說什麼呀!」蒲公英發出尖銳的吸氣聲,一張臉漲得通紅,表情是不可置信的。

這家伙以為自己是誰呀!

她不客氣的打擊他的自以為是。

「我又不是要你真的追求我,只是擺擺樣子,這跟我是不是愛上你有什麼關系?你不要臭美喔,我可沒有那麼容易受上一個人!」

「你……」耀庭帥氣的臉龐被青紅兩種顏色輪番佔領,原來是自己會錯意、表錯情!他這一生中還沒這麼糗過。

「我的意思很清楚,你只需假裝追求我,讓李柏均對我死心就成了。」

「你是為了他!」胸口像被坦克車壓過一般難受,耀庭的臉色枯敗如葉。

「沒錯。李柏均就是我做出這項要求的原因。你也看到了柏均和暖芬的爭吵,我不希望他們因為我而鬧得不可開交,所以才想請你幫這個忙。」

「讓他們認為我在追求你,這兩人就可以和好如初嗎?你想得太簡單了。」他不以為然的道。

「那是你不了解李柏均,他是那種……」她停頓了一下,試圖在腦中搜索較貼切的形容詞。「以濟弱扶傾為使命的人!他認為我目前的狀況需要他,才會背著暖芬對我提出那種要求。一旦發現我不缺人照料,他就會把他的同情心轉移到別的方面。他這人其實是……」

「腳踏兩條船的小人!」耀庭憤恨的接口道。

「不準你說得這麼難听!」她不悅的瞪他。

「我說的是事實!他當初就是這樣對你不是嗎?在和你交往之時,也同時和黃暖芬在一塊。像他這種男人,根本不值得你費心!」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她有種被人揭露瘡疤的不快。

他沉默著,總不能告訴她是他私下派人調查的吧?這麼說,一定會惹惱她。

「是不是華英說的?」

在她厲聲質問下,耀庭只有先讓蒲華英背黑鍋。他轉開眼,悶悶的回答︰「是誰說的有什麼關系?反正這是事實!李柏均為了黃暖芬而拋棄你,像他這種爛人,根本不值得你理會!」

「事情不是這樣的。」听他這麼一講,公英心里的惱意倒是消了不少。「男女交往之初,每個人都有選擇權。柏均只是沒有選擇我,算不上是什麼大錯。」

「都到這種地步了,你還要替他說話?」心里一陣翻酸,耀庭語氣不滿。

「你不明白。家父和柏均的父親是軍中同僚,不過李伯伯的軍階比爸爸高。李伯伯一直很欣賞我,鼓勵柏均跟我交往,沒多久我就發現我的個性跟他不合。柏均有保護弱小的本能,可是……跟我在一起,他的這項本能無能發揮。而暖芬不一樣。她很溫柔,從小身體不好,看起來很需要人保護……」

「我得到的……」他險些將自己要人打探李柏均的事說溜嘴,「我是說,據我觀察,那位黃小姐看起來不像是弱不禁風型。」

「她有心髒病,不過治好了。反正那是暖芬自己的選擇啦。為了柏均,她可以表現得弱不禁風。」蒲公英含糊的說。「我就不行了。要我那樣,還不如殺了我算……」

「問題是,你現在根本不需要刻意表現就已經是了。難道你不想藉機和李柏均重續舊緣?」

冷冽如寶刀寒芒的眼光砍向耀庭,仿佛他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侮辱到她。

「你哪來這種卑劣的想法的?!」雖然極力隱忍,蒲公英的語調還是泄漏出心里的憤怒。「別說我對柏均從來沒有過非分之想,就算之前我曾經喜歡過他,也不可能利用那種事……得到他!柏均已經跟暖芬訂了婚,他對她有責任,我萬萬不可能想……總之,你把那個齷齪的念頭從腦子里抹去吧!」

「你不能怪我有這種想法,因為黃暖芬就是這麼想的!你自己不也擔心李柏均會因為你受傷而對你……舊情復燃嗎?總之,這不是沒可能的!」他極力為自己辯白。

「我不管他們是怎麼想的,反正我就是不準你這麼想!」

「為什麼?」

她被這個突然的問題難倒,腦中一片空白,隨即撇開臉,氣呼呼的說︰「沒有為什麼,反正就是這樣子!我自認問心無愧就好。你到底答不答應嘛!」

蒲公英不知道她專斷的語氣,有多像是在向情人撒嬌的任性。這不經意流露出的女性特質,帶給耀庭嫵媚的印象。他心中一動,一抹難以言喻的動人滋味俏俏升起。兩人間的空氣,頓時流竄過曖昧濃稠的氣息。

他呼吸急促的注視蒲公英側對著他的粉女敕臉容,對她輕顫的朱唇產生一種想要親近的渴望,他被這個念頭嚇壞了。

漂亮的濃眉往中間靠攏,他不是和尚,以往也有過無數次對女性生出遐想的經驗,可是他不曾將蒲公英視為戀愛對象,怎麼會生出這麼奇怪的想法?

久久等不到他回答,蒲公英狐疑的斜眼瞄他,對他暗郁的臉色感到莫名其妙。

「喂,你還沒回答我呢!」

他困擾的看著她。

「我沒有勉強你的意思喔,你大可以拒絕。」她窘困的建議,算是為兩人找台階下。「不過,以後請不要再提什麼責任、酬謝的事了。你不欠我什麼,我之所以出手對付搶匪,也不是基于什麼偉大的情躁,純粹是因為我被惹毛了。那家伙竟然叫我小子,我最氣人家把我錯認成男生了!」

耀庭知道她有多氣這點,他曾親身領教過她的怒氣,還差點因此被她失手勒死。可就因為這個緣由和搶匪動手,蒲公英也未免太……

「我知道自己沖動了點,但當時太生氣了,根本沒考慮太多。後來發現情況失控,又不能放任不管,讓無辜的人因此受到傷害,只好硬著頭皮干下去。其實,如果不是我的腿傷發作,我才不會給那名搶匪有機會開槍呢!說到底,只能怪自己倒霉。現在你該明白你其實對我一點責任都沒有了吧!我之前做的要求,你就當沒那回事吧。」

「我不明白。」耀庭深深看她一眼,黑眸里的熱芒讓蒲公英呼吸一窒。「我從來沒遇過像你這樣的人。明明可以挾恩讓我答應你任何要求,卻反而說這些話來為我卸責。就像你明明可以乘機報復黃暖芬橫刀奪愛,讓李柏均重新回到你身邊,卻處處周全兩人,替他們說話,你到底在想什麼?」

「誠實。」她輕聲道,迎向他探問的眼光晶燦得如劃過天際的流星般,有著任生命碎于一剎那的壯烈。

耀庭感到一陣心悸,誠實?她的回答竟是這兩個字!

簡單的兩個字,卻像八方之雷打向他,在心中燃燒起令他又驚且痛的火焰。

誠實?好簡單喔,可是有幾個人能做到?

「我只想誠實,尤其是對自己誠實。」她的聲音仍然很輕,卻如一注清泉滌清了他為名利沾塵的心。「我不要求別人也對我誠實,盡管我十分希望,但事情往往不能盡如人意,所以只能要求自己,至少,不能讓自己以欺騙的方式得到好處,不管那有多寶貝、珍貴,都不能要。」

「你其實不想要我答應,是不是?」他的聲音同樣輕柔,卻一針見血。

蒲公英像被人看穿心情般別扭了起來,煩躁的揮開落到鼻頭的發絲。

「也不是啦!」她說。「反正……我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想著如果你肯幫忙,我可以省了多少事。另一方面又不想為難你。說不定你已經有了要好的女朋友,我還對你做這種要求實在是很過分……」

「沒有。」

「什麼?」她驚愕的問。

「我沒有女朋友。」他明亮如星子的眼眸定定的看著她。「怎麼可能?」她有些無法置信,覺得他眼中的星辰就要墜落她眼底了,心髒的鼓動如警鐘般迅速敲起,在耳內砰砰作響著。

「為何不可能?」他歪了歪脖子,一雙俊目似笑非笑。

「你那麼英俊,條件又好……」她費力的從空白的腦子里尋找形容詞。

「沒人規定英俊、條件又好的男人,就一定要有女朋友啊。」

她頓時無話可講,只能對著他笑得可惡的表情干瞪眼。

「所以,我一點都不為難。」他真摯的道,溫熱的大手突然握住她的小手,她睜大眼。「我很願意接受你的要求。」

「你是說,你答應要假裝追求我?」她無法相信。「為什麼?」

「你認為呢?」他聳聳肩,笑出一口白牙。「即使你並非有意救我,即使你只是基于不想讓無辜者受到傷害才替我擋子彈的,可是對我而言,你以自己的身體為我擋住子彈是千真萬確的事,我沒辦法否認。基于這點,我說什麼都要報答你,不然我會良心不安的。而你,正好給了我機會,我當然是迫不及待的答應。」

「可是……」說不出有什麼不妥,只是一顆心慌得厲害。

「別可是了。你提出的要求,我接受了,事情就這麼簡單。不過,我也是有條件的。」

「條件?」她狐疑的問。

「不能干涉我追求的方式,你只要乖乖的接受我的追求就好。同時,在我追求的這段期間,你必須對我言听計從。」

「譬如?」

「譬如,我希望你出院。」

「出院?」

「國美說你的傷只要回家靜養,按時回診就行,已經沒必要繼續留在這里。再者,那些留守在醫院外想采訪你的記者也越來越不耐煩了,不知什麼時候會不顧一切的想辦法偷溜進來,我不想因此造成國美的困擾。另外一點就是,如果你繼續留在這里,李柏均可以探病的理由光明正大的來,我們根本阻止不了他。而你顯然是決定跟他畫清界線了,這點你同意吧?要是你仍喜歡他,又另當別論了。」

他挑眉盯著她,似在質問。

「我說得很清楚了,我對李柏均沒有企圖,也不想介入他跟黃暖芬之間。」她有氣沒力的回道,太陽袕又開始隱隱作疼了起來。

都說這麼多了,他為何還不肯相信?天老爺,她怎麼可能還會對柏均有感覺?這些人是笨蛋嗎?先是暖芬,再來就是這個蔡耀庭,難道她一副很渴望跟柏均重修舊好的垂涎模樣?她真想找面鏡子來好好瞧瞧自己的面相。

「李柏均的條件不錯,而且據我所知,他當年顯然很喜歡你,若不是黃暖芬橫刀奪愛,說不定你們早就結婚了。」

「我跟柏均的個性根本不合,就算沒有暖芬,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你是不是要我發誓才肯相信?真是的,我干嘛跟你說這麼多!」她不悅的發著牢蚤。

「因為你要我追求你呀,當然必須要跟我交代明白。」他黑眸里閃過一抹狡黠。「坦白和誠實是男女交往的必要條件。」

「嘿,我只是要你做個樣子,你不要當真好不好?」她惴惴不安的道,有點擔心他會假戲真做。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啦,像他這種男人,怎麼會看上她呢?那麼是擔心自己會當真嗎?

耀庭覺得她的話有些刺耳,性感的嘴唇一抿,不悅的道︰「如果不演得真些,你認為瞞得過李柏均和黃暖芬嗎?」

好像有點道理。她遲疑了一會兒後道︰「我了解柏均,他對弱者有著強烈的同情心。當他知道我出事,他必然嚴厲的責怪自己,認為我之所以發生事情是因為他拋棄了我,和暖芬在一起的緣故。天知道,那已經是兩年前的事,跟我現在的事有什麼關系?可柏均就是會這麼想。其實當初我會跟他分手,暖芬雖然是原因之一,可是主要因素在于︰我不想一輩子扮演弱與傾來讓他濟、扶,一旦我表現得像我自己,他就受不了。我老早就領悟到這點,明白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才會放手讓他跟暖芬在一起。」

「你認為他回來找你,是覺得虧欠你?」耀庭的聲音含著淡淡的嘲諷。

「你認為不是?」听出這點的蒲公英,表情有些不悅。

「你知道他打算競選市議員的事嗎?一個英勇擒獲銀行搶匪、為救人而受傷,有著正義形象的女朋友,可比只會無病聲吟的未婚妻強喔。」

她怔了一下,本能的為柏均辯護。「他不是那種人。」

「我不跟你爭辯這點。」耀庭懶得浪費口水在無用的爭論上。「不管他基于什麼理由回頭來找你,想讓他打消念頭都不容易,不是我裝裝樣子他就肯相信,乖乖的回到未婚妻身邊。而且他一天沒跟黃暖芬結婚,黃暖芬就不可能會對你們的關系放心,這點你比我更清楚吧。」

「這個……」

「要讓他死心,我們必須做得更徹底。你搬到我的別墅休養吧。一旦放出這個消息,如果李柏均是基于你認為的理由回頭找你,他會在你有人照料的情況下,放心和黃暖芬結婚。如果是基于我認為的理由,他不可能要個住到別的男人家的女友幫他助選。走這步棋,兩面都兼顧到了。」

問題是,她有必要犧牲得這麼徹底嗎?要是被老爸知道她跑去他家住,不知會怎麼想喔?

或許是她臉上的猶疑讓耀庭有所領悟,他微微一笑,以不在乎的語氣道︰「別墅里有僕人,我也會請特別護士負責照料你。另外,華英如果願意的話,也可以住在那里。或許一般人還會認為,我是為了報救命之恩才這麼照顧你哩。所以,可能還必須使出些手段,讓大家看出來我是為了方便追求你才這麼做。」

「沒必要吧?」她驚慌了起來。「只要柏均和暖芬相信就行了!」

「公英,你以為這是扮家家酒嗎?」他大笑,爽朗的笑聲讓她氣得雙頰漲紅。「別忘了,你想取信的對象是兩個成年人,而且他們不笨喲。」

她當然知道這點啦,要他提醒!

「如果你真的想讓他們相信,那一切得依我。」他將她的手握到胸口,蒲公英頓時感覺到沉穩的心跳在手下怦怦怦地鼓動。

她看進他眼中,那雙像有烈火在灼燒的深黑眼眸冷峻而熱烈的罩住她,她頓時朱唇焦渴了起來。當她無意識的恬著自己的唇時,他逸出濃濁的一聲咕噥,薄抿的嘴唇吐出一聲嘆息,朝她俯下。

「勞你們久等了!」偷悅、開朗的聲音毫不設防的傳來,兩人飛快分開。

或許是耀庭欲求不滿的眼光太過凶惡,蘇明芳被他嚇得語無輪次,結結巴巴的道︰「水……沒開……我等了好久……對不起,你們一定很渴了吧?!」

是呀,渴死了!

霽霽

「為什麼我一定要穿這套衣服?」

公英氣憤自己像個洋女圭女圭一樣被人擺弄。

一早,在國美為她做出院準備的最後一次身體檢查後,耀庭帶了人來幫她梳妝打扮。

生平第一次,她被撲上粉、抹上胭脂。美發師像魔術師般在她的短發上做出造型。長及腳踝的藍色圓長裙套上她受傷的腿,純棉的質料觸感良好,問題是,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穿過裙子的樣子了!

「我不要穿裙子!」她乖張的道。

「意思就是你只要穿身上的白襯杉和淡紫色短外套嗎?」耀庭打量著她這身打扮,俊眸充滿男性的贊賞,似笑非笑的道。

這套衣服是他特地為今日的場合選的,他知道蒲公英穿起來一定很帥氣,效果如他所預期。

陽光從窗戶斜斜泄下,直撲床上的她,金黃色的光線像舞台上的燈光般,投射出她充滿精神的活潑形象。頰面是健康、同時也是氣憤染成的桃暈,一雙眼生氣勃勃的瞪大,挺鼻下的小嘴嘟成一抹令男性生出征服欲的珠圓玉潤。至于頷下方形領加荷葉邊的白色襯衫上,系了一條藍底白點的領帶,增添了一抹輕俏活潑的氣息。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沒好氣的說。

「那麼是對醫院的病患袍子情有獨鐘?」他繼續逗弄她。

「才不是呢!」她氣憤的說。

那件淺藍色的袍子在床上穿是很舒適,但要她穿那樣出去,打死她都不從!

怕他說出更過分的話——有可能建議她干脆光著身子,公英盡管別扭,還是緊接著道︰「我不習慣穿這樣!我向來穿長褲,從沒穿過這麼……反正這種衣服和裙子,我沒穿過啦!」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身上的衣服,想要用女性化嘛,她就是女人呀,沒理由排斥。可是,就是感覺別扭嘛!

「你的傷不適合穿長褲,如果你不喜歡穿長裙,只有穿洋裝了,選哪一樣?」見她面目合愁、不知所措,耀庭感到不忍心,聲音放柔道︰「新聞媒體都在醫院外等,你穿得太邋遢會被人笑的。」

「可是……」

「放心,你很漂亮的喔。不信的話,自己照鏡子就知道。」在他的示意下,穿衣鏡被人推過來,蒲公英被鏡面中娉婷嬌女敕的影像吸引住目光,無法移開視線。

那頭原可媲美烏窩的短發,被梳理成柔亮光澤、富有知性氣質的短發造型。雜亂的眉毛也在美容師的剃刀下,修整得濃密有致。長而不松的睫毛,經睫毛夾和睫毛刷的作用,如洋女圭女圭般濃黑松曲,在她驚奇的撐開眼皮下,露出兩汪澄明如玉的潭眸,倒映出一張驚喜不自勝的芙蓉玉貌。

美容師並沒有在她臉上大施色彩,只抹上薄薄的一層粉霜,襯得她的肌膚晶瑩剔透,簡直就可以跟熒幕中的蕭薔比美了!她不禁嘖嘖稱奇了起來。

至于身上的衣裝,女性化的嫵媚中透露出勃勃的英氣,比她想像中看起來要順眼。

她不自禁的放松臉上繃緊的肌肉線條,厚薄適中的菱唇以美好的弧度微往上揚,心里被一種喜悅的浪潮所充滿,隨著潮水的瞬起、瞬滿、瞬溢,一抹飛揚的笑意點亮了五官,整張臉如被春神喚醒的花朵兒般綻放,光燦耀目得令人驚艷。

蔡耀庭有短暫的失神,被她唇邊因乍然發現自己的美麗所引發的笑渦所吸引。原來她也可以是這麼美麗的,她一定是這樣驚嘆的想吧?就連主導這出丑小鴨變天鵝戲碼的他都有點心猿意馬了。

抑止不住胸口怦然的心跳,他的視線在鏡中與她相遇。蒲公英芙頰上的薄暈更加醉人,就連羞澀的低頭都有令人呼吸一緊的風情。他的目光落向她濕潤的芳唇,胸膛里燃燒的火焰唯有那里的沁涼能夠澆熄吧!這個念頭久久盤踞心頭不去,若不是現場有一大群觀眾,他說不定早就低下頭攫取他想要的沁涼了。

「我沒騙你吧?」他好不容易從緊澀的喉頭擠出聲音,彎身向她。

「做什麼?」

兩泓澄明如玉潭的眼眸頓時興起驚慌的波瀾,耀庭卻只是低沉的一笑。

「抱你呀。」

她微一定神,發現明芳推來輪椅。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朝她伸出手。蒲公英只來得及感覺繞過她膝下將她抱起的臂膀蓄滿力量。她知道自己有多重,一百七十公分的她有五十五公斤,他卻像在抱個小孩般將她輕易抱起,可見他有多強壯。

領悟到這點後,她驚覺到自己在他懷中竟是嬌小的,向來在腦海中模糊的女性特質全在這一刻蘇醒,雙手不由自主的攀在他肩上穩定住自己。亞曼尼西裝的透氣布料在她掌心下,她本能的捉緊,感覺著他肩膀的厚實。

灼熱的男性呼息吹向她,她屏住呼吸,目光迷惘的盯視著他光潔的下巴,從來不知道男人的下巴居然有這麼剛毅迷人。還有自己所靠的胸膛,寬闊、充滿彈性。她輕輕顫抖了起來,不是因為寒意,而是生平第一次對異性的身體生出反應,令人炫目的渴求突然席卷向她,蒲公英頓時手足無措。

這一切的反應只在短短幾秒內完成,但對蒲公英的記憶,每一秒都以定格方式播映。當耀庭將她放進輪椅,強壯的男性氣息逐漸退離她,她悵然若失的放開他。

「準備好了嗎?」他輕聲問。

蒲公英有些慌張的繃緊身體,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氣面對守候在外的媒體。這時候耀庭的手落在她肩上,心里的不安全被他掌心里的溫暖力量給趕跑,她將視線盡量往上仰,和一雙柔情款款的眼眸對個正著,一時間心跳加速。

這一幕全落進倚在門口的國美眼底,她安靜的彎起嘴角,感覺到眼眶的濕潤。對與好友神似的容顏,致上最誠摯的祝福。

「走吧。」她聲音愉悅的率先往門口走,知道後頭的人很快會跟上。

當他們一群人走出電梯,守在電梯外的鎂光燈急速閃爍,讓蒲公英趕緊閉起眼抵擋刺目光芒。喧嘩的音浪自四面八方襲來,她無法分辨其中的含意,只能感覺到輪椅在耀庭穩定的推動下朝前進行,心情逐漸放松。

當她再度張開眼楮,對黑壓壓的人群也無絲毫懼意,只是好奇的眨巴著眼。

「各位,蒲小姐恢復的情況很穩定。」國美對著麥克風發表簡短的說明,在她的示意下,警衛為他們開路,耀庭順利的推著蒲公英直達醫院門口。

一名英挺的男子站在黑色的加長型房車前迎接他們。耀庭再度彎身將她抱起,更多的鎂光燈激射閃爍,但他寬厚的胸膛為她阻去了鎂光燈和記者的追問,蒲公英在他臂膀的護衛下,感到世界是這麼平和,不聞喧囂吵鬧,只听見他的心跳有力的鼓動,如環叩著她的心扉。

她被放進後座舒適的座椅上,明芳從另一邊車門上車,耀庭則坐在她另一側,弟弟華英也坐進前座。

在司機就位後,車子穩定的啟動,醫院附近的景致從窗口漸漸退去,她可以看到那群記者追在車後,沒多久連他們也看不見了。

「我們要去哪里?」她怯怯的詢問身旁魅力十足的男子。「回家。」他的回答低沉有力,如水桶被拋下深沉、不可目測的井道中的回音。在他會放電的眼光注視下,她感覺到水桶汲起了她心井深處泉涌的水流,在轆轤的作用下,將她難以道出口的痴迷一並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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