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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愛神 第二章

池瑛走進房間,發現她媽媽在爐子前面起勁地攪動鍋里的菜。

「媽,你這麼快就回來啦?」

「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來冰箱里還有蔥。你到哪去了?」

「拿針線給李尋歡。你不是還要買芹菜嗎?」

池媽媽白她一眼。「嘖,你爸不吃芹菜。怎麼啦?看到小李飛刀,興奮得腦子混亂了?」

池瑛不和她辯。「我怎麼從來沒听你提過有個姓李的朋友,有個兒子叫李尋歡?」

「什麼朋友?是親戚。太久太久沒見了,忘記了。」

「親戚?什麼親戚?」

「誰記得那麼多啊!很遠很遠很遠的親戚,阿姨的表姨的表哥的舅舅的妹妹的兒子。」

「的確很遠。我該叫他什麼?表哥?堂哥?」

「嘖,不要哥呀哥的,肉麻死了。叫尋歡嘛,這名字多花枝招展。」

「花枝招展?」

「尋花問柳,人生得意須盡歡。」

「嘎?」池瑛好不訝異。「他爸媽給他取這名字,是這種意思啊?」

「我不是他爸也不是他媽。咦,你爸呢?去叫尋歡下來吃飯了。」

後門砰地一聲,祖安跑了進來,沖到冰箱前面,打開冰箱便一頭鑽進去。

「馬上開飯啦,不要灌一肚子冰水。喝完把空瓶子拿出來。」

池瑛翻個白眼,搶走祖安抱著往喉嚨里倒的冰水瓶。

「還沒空嘛。」他大聲抗議。

「女麻女麻前面還有一句話。」

「女麻!」

他女麻女麻對他笑笑。「你也弱听啦?」

「討厭,大人最矛盾。」

池瑛拍一下他的頭。「去請爺爺來吃飯。」

「不要,他一定還沒有分勝負,叫他也听不見,浪費口水。爺下棋干嘛鎖門?每次都一個人下,無聊不無聊嘛。」

他的牢蚤卻讓他瑛放了心。不是她爸爸,那就是她媽媽了。

她還沒開口,池媽媽無辜地搖搖掌勺子的手。

「不干我的事,我很守家規的。」

守個屁。

祖安看看女麻女麻,再看看池瑛。「瑛姑說什麼髒話?」

池瑛瞪他一眼。「你听到我說話了嗎?」然後瞪她媽媽。「我看到閣樓了。」

「閣樓又沒飛,沒跑掉。」池媽媽若無其事。

「閣樓有什麼?找也要看看。」祖安喊。

「一個男人。」他女麻女麻眨眨眼楮。

「男人?男人有什麼稀奇,我們家就有兩個。」祖安沒趣地拉開餐桌旁的椅子。

「池祖安,去洗手。」池瑛命令。

「剛才用瓶子上的水氣洗過了。」

「池——祖——安。」

「嘖,麻煩死了,吃飯用筷子吃,又不是用手抓,每次都要洗手洗手洗手,吃完又要洗一遍,為什麼……」

「不洗不準吃飯。」

「洗洗洗,洗洗洗。」他老大不情願地晃出廚房,嘴里猶咕咕濃儂。「天天洗,三餐洗,光叫我洗,又不見你們洗,身教身教,就會叫。」

「池祖安!」他一溜煙地跑進浴室,砰地關上門。

池媽媽大笑。

「英國有個丘吉爾,美國有個林肯,中國有個池祖安。」她得意地吟唱道。

池瑛搖搖頭。「我去叫李尋歡。」

這次她先敲門,雖然門還是開著。沒听到他應聲,她徑自走進去。

尋歡坐在床邊,雙手蓋在月復腰上,難為情地看她。

「從剛才臉紅到現在呀?當心腦充血。」她打量他。「又怎麼了?扣子又掉啦?」

他搖搖頭。

「縫好了嗎?」他點點頭,搖搖頭。忽然變啞巴了。「下樓吃飯吧。」他動也不動。

池瑛端詳他。他臉紅得實在不尋常。

「不是生病發燒了吧?」

她伸手模模他額頭,溫度很正常,臉頰和耳朵根倒是熱呼呼的。

「你哪兒不舒服?說話呀,李尋歡。」

他不自在地扭扭身體,萬分尷尬地慢慢抬起一手,食指指一指褲腰。「縫……縫在一……一起了。」

「什麼縫在一起了?我能看嗎?」

他猶豫了好半晌,拉給她看。

他把長褲和內褲縫在一起了。

「不要緊啦,先穿著,吃完飯,把線拆了,我重新幫你縫。」

「可……可是……」如此他的襯衫便塞不進褲腰了。

「你沒有別的衣服嗎?不用塞進去的?」

他搖搖頭。

「唉,好吧。」她在他身前蹲下來。

兩人都沒看見池爸爸輕手輕腳從閣樓門口走開。

池媽媽瞅著進廚房來的老伴。「笑得滿面含春,干什麼?今天一敗涂地,還瞎開心。」

「噓。」池爸爸說,指指上面。

池媽媽抬一下頭。

「她在幫他縫扣子嘛。這也要偷窺,越來越老頑童了你。」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池爸爸說。

「你听到他說話沒有?」

「口齒清晰,口才流利。」池爸爸拿起一截小黃瓜丟進嘴里。「我們家的人說話要是有他一半清楚流暢,我就不必戴助听器了。」

「我嫁給你的時候,你就戴助听器了。」

池爸爸的助听器,指的是他听音樂時戴的立體聲耳筒。

「你決定嫁給我了嗎?算了吧,反正都同居這麼多年了。」

池媽媽拍開他伸過來拿第二塊黃瓜的手。「你的孫子又在用你的刮胡刀刻肥皂了,。」

「他長胡子了?怪不得瑛說他變了樣子了。」池爸爸驚奇地走出去。「怎麼拿肥皂刮胡子?奇才,奇才,誰教他的?」

池瑛和池爸爸擦身而過。

「爸說誰是奇才?」

「他自己。有誰比他更奇?」池媽媽埋怨的口氣充滿濃情愛意。「尋歡呢?」

「在穿褲子,馬上下來。」

池媽媽瞥她一眼。「說話當心用詞。」

「什麼用詞?」池瑛圓睜雙眼。「咦,你忽然浪漫起來了。我不過叫他把褲子月兌下來,好幫他……」她沒好氣地住口,然後指責的說︰「你偷窺。」

「胡說八九道,我有透視眼嗎?我在這,一步也沒走開,不信問你爸。」

「對啊,就像閣樓無緣無故自己打扮門面,家具都自動跑進去。」

「好看嗎?好看嗎?」

「像個未完成的茶藝館。媽,你怎麼可以這樣嘛!」

「嘖,弄一點情調,有那麼回事就好了,難道還真要開茶藝館?那是給他睡覺的地方。」

「我是說你犯規啦。你在上面變法術時,他在哪?」

「在客廳和你爸喝茶。我很小聲耶。一時技癢嘛,何況你哥哥、嫂嫂的房間不能給他住呀,萬一他們忽然回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的脾氣。」

池瑛想說︰他們要回來,早該回來八百次了。但這是個不言可喻的事實,說出來,徒惹媽媽傷感。

「他要在這住多久?」

「你去問他。」

「他來這干嘛?」「問他呀。」「他從哪來的?」「他來了。」

池瑛連忙拿碗筷擺上餐桌,剛擺完,尋歡就出現在廚房門口。

「對……對不……不……起。」

「來得一分不早、一秒不晚。」池媽媽笑容可鞠,將蔥油雞放上桌子。「希望我做的菜合你的口味。」

「蔥油雞!」尋歡眼楮發亮。

這會兒他不結巴了。池瑛念頭才起,池媽媽由背後推她一下。

「那爺孫倆又在浴室玩開了。」

「哦,真是的。」

池瑛踱出廚房,經過尋歡時,一股幽雅的淡淡香氣蕩漾進她的呼吸。她頓覺渾身為一團異樣的熱流籠罩,它像清澈的山泉,緩緩撫過她全身,舒適得令她感到些許暈眩。

她不禁訝然轉頭看他。

他也看著她。

不,他是定定地凝視她。

他的眼瞳中水波搖曳,送出一波波催眠似的電光,那光柔和無比,卻灼得她瞬間口干舌燥,暈陶陶的,彷佛喝醉了般。

「哈哈哈哈哈!」

池爸爸的笑聲驀地傳來。

池瑛眨眨眼楮,醒了。咦,剛剛是怎麼回事?

「這個老頑童,我要教訓他。」池媽媽嘀咕著直奔出去。

剩下尋歡和池瑛相對望著。

「你擦香水?」

「香……香水?」他愣愣地搖頭。

「古龍水?」

「古……古龍……龍,我知……知道。寫小……小……李飛……飛……飛刀的。古龍…

…龍……水,不……知……知道。」

池瑛湊近他,深吸一口氣,接下來,她只覺眼前一團五顏七彩,彷佛她掉進一個花團錦簇的神仙天堂,濃郁的香味燻得她不支倒地。

她最後所看見的是一具男人的,站立在一大蓬盛開的紫色花叢中,他俯身叫喚著她的名字,而她認得他。

她最後的想法是,天啊,尋歡當真一絲不掛了。

池瑛尋找著吵醒她的聲音。

是她的胃。她餓得發昏。

怎麼搞的?她從來也沒有睡覺睡到半夜起來吃東西的習慣。

她翻個身,打算不理會,可是她的胃發出更大的抗議和哀鳴。

無奈,她趿上拖鞋,被了睡袍,晃出房間。

正要下樓,頭頂忽然有些響動,使她停住腳步。

李尋歡在干嘛?三更半夜,練功啊?

她轉往閣樓而去。門下有燈光滲出,門後傳來颼颼聲,像武俠片中掌風呼呼。

哎喲,莫非這李尋歡當真非等閑凡人?

嗟,她媽媽含糊不清的說些什麼很遠很遠很遠的親戚時,她就該想到他也是他們一族的。

瞧他一副傻頭傻腦的模樣,真能裝。水仙遇到他,只怕要立刻開花,而且一年四季的開。

要不要敲門呢?

不不不,敲了,豈不正好給他機會繼續裝?

如果她可以隔著門板……

「什……麼……」

她驚嚇地跳起來,轉過身。

尋歡不解地望著她。「什……麼……東西?」

「什麼什麼東西?」她驚魂未定地一手撫著胸口。

「你……在……在門上找……找……什麼東……東……西?」

「啊?我……呢,我好象听到里面……你去哪了?」

「唔,喝……喝了太…︰太……太多湯……」

「拉肚子?」

她的肚子咕嚕咕嚕地響起來。

他微笑。「你肚……肚子餓……餓?」

「噯,不曉得怎麼搞的。」她不好意思地把手按在月復部。

「還……還有……雞和……牛……牛肉。我……陪……陪……你。」

「哦,沒關系,你去睡吧。」

他搖搖頭。「睡不……著。我認……認……床。」

「好吧。」

池瑛燒菜時。他坐在餐桌旁,。捧著一杯水,看她看得目不轉楮。

她忽然想了起來。

他的目光。他身上的香氣。她……

「我昏倒了。」她喃喃。「所以我這麼餓,我沒吃晚飯嘛。」

「你貧……貧血嗎?」他關心地問。─「我?貧血?不會吧。我很健康的,長這麼大不曾生過病,連頭痛都不曾有過。」

「你有……有……點……點蒼白。」

「是嗎?」她模模自已的臉。「我天天照鏡子,怎麼不覺得?」

他站起來,把她燒好的菜拿到桌上。

「你是做什麼的?」

「醫……醫生。」

池瑛笑起來。」不會吧。真的?你是醫生?」

他也笑,絲毫不介意她帶著些許嘲謔的口吻。

「是……是兒……兒……科。」

「是兒科醫生?」

他點點頭。

「在哪?」「長……島。」

「長島?」池瑛筷子舉在半空。「你從美國回來的?」

他點點頭。

「你到台東來做什麼?」

「義……義診。」

池瑛不由得肅然起敬。「老遠從美國來台灣參加義診,精神可佩。」

尋歡漲紅了臉,低頭喝水。

「你知不知道你家和我家是哪里的遠親?」

「不……不知道。我媽媽說……是很……很……」

「很遠很遠很遠的親戚。」

「對。」

「唔,從美國長島來到這,是不近。」

他咧咧嘴。

「你會在這待多久?」

他不語。

池瑛從飯碗上抬起頭,詢問地看著他。

「不……不一……定。」他回答。「你……你呢?」

「我住在這里。」她笑道。

他臉又紅了。「你……做……做什麼?」

「我爸或我媽沒告訴你?」

「說……問……問你。」

她嘆一口氣。「和他們說話,你不習慣吧?你爸媽一定不像他們這麼……異于常人。」

「不會。差……差不……多。」

「我不相信。不會吧?」

他笑。「你的口……口頭……禪很可……愛。」

池瑛做個鬼臉。「謝謝。對了。我在教書,教小學。所以和你的工作對象有點異曲同工。」

尋歡的眼楮、嘴角皆含笑。「我喜……喜歡小……小孩。」

「我也喜歡,我喜歡別人的小孩。」

「祖……祖安是……是……你哥……哥的小……小孩?」

「對。」

她站起來收碗碟。

「他……他們不……不在?」

「噯,出遠門了。」

「你……對……對祖安很……很好。」

她自洗碗槽而回頭看他一眼。「他告訴你的?」

他搖搖頭。「你昏……倒,他哭……哭了,不吃……飯。」

「祖安也沒吃?」

「吃……吃了。池……媽媽說你……累了,來……來不……及上……上……上床。」

「所以躺在廚房地板上?」池瑛失笑,繼而想起來——「是你把我搬上樓的吧?」

她不說「抱」,說「搬」,引他咧嘴而笑。他點一下頭。

「我覺得升在空中,好似騰雲駕霧,以為作夢哩。原來如此,謝謝你。」

「不……不客……氣。你很……輕。」

「才怪。」

把洗好的餐具放在架子上,她轉向他。

「多虧有你在這,不然我爸媽搬不動我,我可真的要睡在廚房地板上了。」

其實她沒有倒在地上,他接住了她。

妙的是,池爸爸在那當口進來,看了他們一眼,視若不見地走向餐桌,口里喃喃︰「三分之二了。」按著喊︰「蔥油雞!羅宋牛肉!今天是什麼日子?」

池媽媽隨後而至,也沒頭沒尾的咕濃︰「這樣就昏了?太丟人啦。那是白切雞,爸!─爸。」

祖安最後進來,瞪著他和他臂彎里的池瑛約半分鐘。

「你把我姑姑打昏了!」然後男孩開始哭。

池媽媽哄騙他……

池爸爸則拿筷子指著尋歡。「哎,哎,把她放下,過來吃飯。」

他把池瑛抱上樓才下來,池爸爸已經吃完,離開了餐桌。

「你的家……家人很……有……有趣。」

池瑛微笑。「可不是嗎?住上一陣子,你要不就習慣他們,要不,當心發瘋。」

他也微笑。「我喜歡他……他們。」

他掩嘴打個呵欠。

池瑛本想聊聊他的家人,不過他反正不會馬上走,還有時間。

「回去睡吧,謝謝你陪我。」

「不客……氣。你……呢?」「我也去睡呀。明天還要早起。」他們一起上樓,停在上閣樓的梯口。

「晚……安,池瑛。」

「晚安,李尋歡。還是我應該稱呼你李先生?」

他笑。「尋歡。」

「好,尋歡。要是那張床還是讓你睡不著,起來做五十個掌上壓,保證你累得一躺在床上馬上打呼。」

他擠擠眼。「我……試試。」

兩人各自回房。

池瑛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等了很久,上面沒有任何動靜。

她微笑著閉上眼楮,進人夢鄉。

第二天早上她下樓時,心想尋歡必定還沒起床。

屋內靜悄悄的,池爸爸就不在院子打拳,也沒在客廳看報紙。

通常池瑛起來第一件事是叫祖安起床,但今早他竟然比她早起。

廚房里沒人,一份早餐留在餐桌上。

怎麼回事呀?今天大家都干嘛去了?她推開後門,驚訝地張大眼楮。

「媽,你在洗衣服!」

池媽媽瞪她。「大驚小怪,不洗衣服,你以為我在干嘛?玩水啊?」

「可……可是……現在是早上沒錯吧?」

「是半夜。你起晚啦,還不快把早餐吃了到學校去。」

「我晚了嗎?現在幾點?祖安呢?」

「尋歡送他上學了。」

「爸妮?」

「現在是咨詢時間。你一個一個問,查戶口啊?走開,走開,我正在忙呢。」

池瑛─一頭霧水的回到廚房,看看牆上的掛鐘。這個掛鐘是為祖安掛上的,其它人都不需要藉鐘表看時間。

今天她好象是屋里唯一失了常態的人。

不到七點呢,祖安已經上學去了。

他平常最討厭參加早會,不賴到最後一分鐘,無論如何不肯走。

因為早餐是一天當中最重要的一餐,池爸爸總要細細嚼。慢慢咽,吃個一、二個小時,等池瑛和祖安都要出門時,他便晃進他的視听室。

想來是尋歡在這里的關系。爸媽要表現得和一般家庭一樣。

這倒好。

池瑛吃完早餐,將媽媽為她準備的飯盒放進手提袋,走到廚房外面。

「媽,我走了。」

洗好的衣服已晾了起來,池媽媽則不見人影。

池瑛聳聳肩,騎上腳踏車,心情愉快地上班去。到了中午,她才想到早上忘了把飯盒拿去-熱。不曉得她媽媽中午做些什麼大菜招待尋歡?

他在哪里義診?

她一個上午都在想他。

不是故意想他,只是,不知何故,他動不動就跳進她腦子里。

她還是不解,何以她會忽然昏倒?

似乎是和尋歡身上的香味有關。那香氣好奇特。

和他的名字一樣不尋常。

在武俠小說作家筆下,什麼千奇百怪的人名都不奇怪,用在真實的人身上,便異常起來。

尋歡的爸媽若干脆直接給他命名為「飛刀」,才更好玩哩。

池瑛兀自發笑。

唉,她只好吃冷飯盒了。

不過如果有尋歡作陪,冷飯盒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吧o「池老師,有人找你。」

她的一個學生在教師職員休息室外面大聲報告,一群跟著一起的學生在後面嘰嘰咕咕地笑。

池瑛抬起頭,見到門外那個修長的人驚喜地起身。

「尋歡。」

他笑吟吟走進來,轉身對那群小家伙說︰「謝……謝。」

他們嘻嘻哈怡簇擁在門口。

池瑛揮揮手。「好了,好了,統統回教室去。」

休息室里,另外兩位女老師都停止了吃飯,眼楮發直地盯著尋歡。

「你怎麼來了?」她正想著他呢。池瑛很高興。

他舉高手上的三層飯盒。

「我帶了飯盒啦。」

他掀開盒蓋,熱氣將菜香散播了整個室內。

池瑛回頭瞥視目瞪口呆的兩位女同事。她不想接過飯盒就叫尋歡回去,更不想叫他和她在這里坐下,讓那兩個女老師對他淌口水。

「來。」

她挽著他的胳臂,帶他到禮堂,那邊沒有人。

「我……是不是不……應……應該來?」他注視她關上禮堂門。「我剛……剛才……沒……開……開……開口。」

她沒想到他竟多心了。

「我不希望她們看你看到眼球怞筋。」她做個斗雞眼。

他釋然而笑。

「你吃了沒?」

他搖頭。

「我們一起吃,我中午吃得少。」

他指指飯盒,豎起兩只手指。

「兩人份哪?」

有個有雙雷射眼,又有預知能力的媽媽,常常是池瑛很大的困擾。有生以來第一次她很高興她媽媽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他們邊吃邊聊。

「你的學……學生很可……可……愛。」

「頑皮得很。」

他的眼神總是那麼溫柔似水,波動著池瑛的心湖。

「你早上起得好早,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我習……習慣早……早……起。你……很……好看。」

她不覺羞澀起來。「不過是簡單的襯衫和褶裙。」

「簡單……好看。」他凝視她的臉龐。「你……好看。」

「你沒看見我的同事看你的樣子嗎?眼珠子差點要掉出來了。」

他笑。「沒……沒有男……男人來……來找過……過你?」

「這是個小她方,我看放學以前,消息就會傳遍了。」

「對……對不……起。」

她噗哧一笑,「咦,我沒說我會在意呀。這樣也好,你其實幫了我不小的忙呢。」

他詢問地挑起眉。

「我們教務長的太太一直想替我作媒。她那麼熱心,我已經拒絕得開始詞窮了。」

「她……把你……作給……誰?」

「教務長的弟弟,她小叔。」

「他長……長得不……不好……看?」

「不會呀,他也是老師,教高年級。他約了我幾次,我沒答應,他就找他大嫂做說客。」

「你為……為……為什麼不……不喜歡他?」

「我沒有不喜歡他。我不想交男朋友,尢其是同校的同事,我覺得會很尷尬。你的女朋友在做什麼?」

「沒有。」

「沒工作?」

「沒有……女朋……朋友。」

她抑不住地欣喜,然後發覺她的反應太明顯了。而且,干她何事嘛,真是的。

「我不相信。」

他做個苦臉。「沒有女……女人……喜……喜歡……我。」

「我更不相信了。」

「是……是……是……真……真……真……真……」他急起來,雙手齊舞。

「好了,好了,相信你。」池瑛笑著握住他的手。

驀地,一道電流穿過她,強烈得教她松了手。

「什麼……什麼東西?」

他茫然看她︰「什……什麼?」

「你的手有電。」

他舉起雙手看來看去。「不……不會吧。」

池瑛疑惑地慢慢伸手,踫踫他的右手,再踫踫他的左手。

「奇怪,剛剛明明電了我一下,我手心還麻麻的呢。」他用雙手握住她的手,輕柔她掌心「現……現在呢?」

「現在……」

她的雙目與他的餃接,兩道柔柔的光投入她眼瞳,進入她全身,。化成奇異的暖流,她似乎會融化在其中。

「尋歡,你對我有奇怪的影響。」她喃喃。

「是嗎?」

他靠得好近,他的嘴唇好近。他吹在她臉上的氣息好醉人。

「哦。」她閉上眼楮。

「瑛。」他輕嘆。俯向她。

禮堂側門被砰地推開,他們吃一驚,向後彈開。

是工友,他沒有看見他們,拎著打掃用具,從講台下面開始掃地。

池瑛漲紅了臉。「我們走吧。」

他們像兩個做錯事的小孩,溜出前門,「對……對……」

她在大笑,他因此而停止道歉,微笑的注視她的歡顏。

「你如道嗎?我長這麼大,時時刻刻在提醒自己要循規蹈矩。為人師表,今天卻差點給逮到……唔,不過這不算違反校規,對吧?」

「我想,校……校規申沒……沒有規……規定不……不可以吻……吻老……老師。」

「而且你不是老師。」

尋歡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抹她頰上飛起的紅霞。

「你……你剛才要吻我?」

他比個「差一點點」的手勢。

池瑛不知該如何反應,她心跳如飛,彷佛他此刻會在太陽底下完成那個吻。

最後,她板起臉,用老師的口吻說;「下次不可以。你回去吧。」

語畢,她轉身便跑。

跑了一段路,她回身揮揮手。

「謝謝你給我送飯菜來,尋歡。」

池瑛一直跑到教室外的走廊,躲在柱子後面,注視他越過躁場,步向大門,一面頻頻轉頭尋找她的影子。

她直望到他消失在大門外,背靠著柱子,只覺臉熱耳熱,血脈奔騰。

她戀愛了,而她認識他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

她甚至連他是誰都還不大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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