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媒人 第九章
放棄了打電話,紀素親自跑了一趟出版社,一方面是送稿子,一方面是想當面告訴紀可風,說她對他的感覺遠比她自己想象的還深,他們可以敞開彼此的心胸,做更進一步的交往。
來到了出版社,和幾個編輯閑聊之後,她悄悄的朝紀可風的辦公室走去,沒有知會任何人,她是想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結果驚喜沒有,倒是她看到了「意外」,由門縫中,她看到了一名年輕貌美、身材姣好的女子正坐在紀可風的辦公桌上,那女孩的態度輕佻,手不時的模模紀可風的肩、紀可風的臉,甚至是紀可風的大腿……
而紀可風沒有閃、沒有躲,一副狀似親密的樣子,他笑得自然、笑得開懷、笑得春風滿面。
看到這一幕,紀素的心碎了……
她以為自己終于踫到一個可以交心、可以再次付出感情的男人,沒想到……
黯然的轉身,再看了這個出版社一眼,她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來,她會不會再投稿給紀可風,因為她不喜歡受騙的感覺。
落寞的走在紅磚人行道上,她開始替紀可風找理由,那女孩年輕、漂亮,而她只是一個死了丈夫,快三十歲的女人。
那女孩青春、有活力,是一朵正在盛開中的花;而她呢?就算還沒有枯萎,也快要枯萎了。
就算自己成熟、有智能、有內涵……那又怎樣?還是無法和一個動人、有朝氣、有希望的年輕女人相較,她是注定要輸的……
不能怪紀可風,男人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本來就是這麼的膚淺、自私、目光短淺,想通了這點之後……
她豁然開朗了。
有傷心,但她會克服;有憤怒,但她怨不了人。
沒有紀可風,她還是可以有一片自己的天空,一片蔚藍的天空。
經過了幾天的思考,經過了幾夜的掙扎,明知道這是一個痛苦的決定,但是沈湘婷不能不下,歡歡是王力仁夫婦的女兒,這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改變的事,就算她硬留下了歡歡,她心中也永遠不會得到安寧。
又拖了幾天,她才聯絡王力仁夫婦,小孩她會還給他們,但是只要她想念歡歡的時候,她可以隨時抱歡歡回來玩,回到她這里住上個一、兩天,她要當歡歡的第二個媽,她依然要繼續照顧、疼愛歡歡。
王力仁夫婦沒理由不答應,事實上,對沈湘婷,他們除了感激還是感激,沒有她,他們的女兒今天不知道會變成怎麼樣,沈湘婷開口說的話,他們完成照單全收。
這件事到此算是圓滿的落幕,歡歡也跟著王力仁夫婦回家去了,當歡歡被王力仁夫婦抱走時,看著他們一家三口那親密、緊緊依偎在一起的樣子,沈湘婷哭了,她像失去一切般的慟哭著。
歡歡不是她生的,但是她們之間的感情卻比親生母女還親,即使她現在是歡歡的干媽,即使她還是能見到她,但再也不一樣了……
她不能再獨佔歡歡了。
紀素在知道歡歡的親生父母出現後,就不時的以電話和實際行動來幫助沈湘婷渡過這「難關」,尤其是歡歡的父母要來接走她時,紀素更是片刻不離的守在沈湘婷身邊。結果不要說沈湘婷難過,連她都覺得鼻酸。
「別哭了……」她被沈湘婷弄得也喉嚨發緊,鼻子發酸,隨時可能哭出來。
「我的女兒……」沈湘婷的眼淚就像壞了的水龍頭似的,源源的流出。
「她不是你的女兒!」
「她是!」
「她只是你撿回來的小孩!」紀素不是無情的人,但為了不增加沈湘婷的傷心和悲痛,她只好用比較沒有感情的方式說。
「阿素,對我而言,她絕不只是一個撿回來的小孩!」沈湘婷面露憤怒。
「好吧!歡歡是你女兒,是你的寶貝女兒!」
一听到這個更不得了了,沈湘婷哭得死去活來,好象她和歡歡已經天人永隔似的。
「湘婷,不要這麼傷心,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
「阿素,你不會懂的。」
「你隨時可以見到歡歡的呀!」
「不一樣了……」
「事實上這種結果反而好,你可以有時間做自己的事,你可以有時間和異性來往,在事業上再沖刺,不必被綁得死死的,你可以……」
「不!」沈湘婷來回踱步,腳步沉重。「我不要那些,我要歡歡!」
「湘婷……」紀素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本來她不想追問的,但是現在非問不可。「你對歡歡……絕不是這麼單純的一件事,你有心結,某種別人不知道也不了解的心結,對不對?」
沈湘婷看著紀素,淚如雨下,她臉上的表情好傷感、好委屈、好痛苦。
「難道你也是……」紀素的腦中靈光一現。
「我是!」她終于承認、面對了。「我也是棄嬰!」
「湘婷……」紀素的心好酸。
「當我發現歡歡,我就好象看到小時候的自己,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我爸爸媽媽為什麼不要我,我……歡歡就好象另一個我,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也找到了自己!」
「你一直都沒說……」紀素不諒解的看著她。「我們是這麼多年的好友、死黨,你竟然瞞著我……」
「阿素,這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但我是你的朋友啊!」
「阿素,‘棄嬰’這個事實是我心上永遠的痛,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寧可就當根本沒有這件事,我的心情……你不會懂的!」
「這些年來你就默默的承受著?」
「我也是到了念高中時才知道自己是‘棄嬰’。」
「那你的父母……」
「阿素,我不想談這個,我只想徹徹底底忘掉這件事,當時我小,我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無法選擇自己不被遺棄,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可以決定自己的每一件事,而現在我寧願這件事成為記憶,永遠的被塵封,永遠的不再被提起!」她堅決的說。
紀素同情的看著她,就照她的意思吧!現在再去翻這些舊帳也沒啥意義。
「歡歡……她是我用整個生命去愛的小寶貝,如今……」沈湘婷又哭了起來。
「湘婷,你除了歡歡,應該還有其它的寄托,你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和精力全放在她的身上,她會長大,有一天她會不需要你,而到那時,你剩下什麼?」紀素提醒她,沈湘婷太感情用事了。
沈湘婷一怔。
「杜可升知道歡歡的事嗎?」
「知道了。」一說到杜可升,沈湘婷的一張臉就更「郁卒」了。
「那他怎麼說?」紀素關心。
「我們大吵了一架,我的所有謊言也都自動的揭穿了,他……我想他一定很生氣、很失望,覺得自己是個傻子,但是……」沈湘婷露出偽裝堅強的笑。「但是我才不在乎!我不在乎!」
「湘婷,你真的不在乎?」紀素知道女人的心理,通常是嘴上說一套,心里又是另外一套。
「你呢,阿素,你和你們那個出版社的老板呢?我看你最近的心情……」
「湘婷,我和你一樣,我也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是嗎?」沈湘婷一個帶淚的笑。她們真的都不在乎了?
挑了一個好日子,吳宇榮正式的把陳婉君介紹給他的家人和親友,原本一切順順當當的,直到吳宇榮的表舅和表舅媽出現。
世事就是這麼的巧妙,好象是存心戲弄人似的,吳宇榮的表舅陳明雄就是陳婉君為了要進大醫院,不惜和年紀可以當自己老爸的醫生上床,做為交換條件的那個醫生,那個下流的陳明雄。
陳明雄見到陳婉君,先是訝異的表情,隨即露出頗為曖昧的笑容,當他知道宇榮帶回來的女人竟是她時,他的臉上有著不懷好意的笑。
陳婉君暗叫不妙,她知道麻煩來了。老天開的這個玩笑,太不好笑了。
果然,不久陳明雄就約她出去見面,她先是很委婉的拒絕,但是在他威脅要公開他和她之間的丑事時,她就不得不去和他見面。
陳婉君真的好懊悔,懊悔和他這個老上床,萬一壞了她和吳宇榮之間的好事,那就真是得不償失。她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是吳宇榮的表舅,芸芸眾生,這麼多的男人,這麼多的醫生,她竟然睡錯了人……
一見到陳婉君,陳明雄的表情是色迷迷的,在幽暗的咖啡屋里,他毫不客氣的對她毛手毛腳。
「請你放尊重點!」她喝斥他。
「婉君啊,我們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你端什麼聖女的架子啊……」他的一笑。
「陳明雄,過去的事……」
「沒有過去!」他瀅穢的看她。
「你……」
「你以為過去了?!」
陳婉君希望是過去了,但是她知道沒有過去,不過為了她的將來,她的後半輩子,她還不能和他翻臉,畢竟在嫁給吳宇榮之後,她還得叫他一聲表舅,她不能得罪他,必須和他「玩」下去。」
「陳明雄,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應該清楚我想怎麼樣……」他的手模上她的大腿,正吃著她的豆腐。
「不可能!」她撥開了他的手。
「不可能嗎?」他冷酷的一笑。
「我馬上就要嫁給你的外甥了,你不覺得你的舉動有失一個做長輩的風範嗎?」她冷靜的說。
「陳婉君,你以為自己釣到了一個金龜婿嗎?」
她沒有吭氣,雖然她有一肚子的話和形容詞可以罵他,但是她不敢太放縱,她必須搞定這個陳明雄,花了那麼多的心血,如今總算可以如願嫁給醫生,她不容許任何人來破壞這件事。
「我和吳宇榮彼此相愛,陳明雄,過去的事你沒忘,我也沒忘,但是就讓我們淡化過往,你有你的家庭,我也有我的幸福,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這樣不好嗎?」她忍耐的對他說。
「多天真的話?!」陳明雄不屑的看著她。「我記得你不是一個天真的女人!」
「我……」
「吳宇榮是我的親戚,是我的外甥,好歹他叫我一聲表舅,你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娶一個人盡可失的女人嗎?」他怞著煙,打從心底看不起她。
「我不是‘人盡可失’的女人!」她的眼中冒著怒火。「我不是!」
「你不是?那你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他銳利的瞪著她。「難不成你還有什麼好理由?」
陳婉君啞口無言,是她自己錯在先,她實在沒有什麼理由好講,眼前的這只老狐狸,的確是抓到了她的要害,逼得她喘不過氣。
「你可以為了想到大醫院去工作的這個目的,就出賣自己,和年紀大的可以當你父親的男人上床,以你這樣的品德和躁守,憑什麼嫁宇榮?!」他冷哼。「宇榮真要娶了你,那綠帽就真是會戴不完!」
「你……」她也瞪著他,完全無力招架,她根本沒有一點反駁的立場和機會。
「像你這樣的女人玩玩就好,娶進來當老婆……」他搖搖頭。「那就真是不必了!」
「我……我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女人!」
「我看不出有什麼改變啊?!」
「我真的變了!」
「變得手段更高?床上功夫變得更好?」陳明雄輕蔑的一笑。「狗改不了吃屎,陳婉君,你沒有變,為了達到目的,你會不惜再拿你的身體當武器。」
「不……」她悲憤的叫。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把宇榮迷得團團轉,迷得他會答應娶你,我只能說你的手腕可能更高段了,但是你別忘了我,只要有我在,你想進入吳家的大門……」他嘿嘿兩聲。「還有得拚呢!」
「陳明雄,我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你為什麼要和我過不去?」她不能承受失敗,不能就這麼撤退,現在只差臨門一腳啊!
「不和你過不去可以,但是……」他朝她邪惡的一笑。「你得和我配合。」
「配合?!」
「我什麼時候需要你,什麼時候想和你上床,你都不能有一個‘不’字!」他冷笑的說。
她的目光像要置人于死地似的看著他。
「要封住我的嘴巴可以,要我成全你也可以,但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給了你方便,你總也得回報我啊,否則我不知道哪天一個不小心說溜了嘴,那……」他攤攤手,一個抱歉的表情。
陳婉君現在才知道什麼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什麼叫「萬劫不復」,當時她真是太天真了,現在苦果就在她的眼前,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左右兩難,怎麼做都不對。
「我可沒有勉強你的意思哦……」他特別聲明。「你自己看著辦好了!」
「你這個卑鄙的人……」
「不要怪我卑鄙,是你先無恥的!」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破壞我好不容易達成的夢想?為什麼?」她痛苦的說。
「也許這是一個不該讓你實現的夢!」他冷酷的笑。
杜可升的確是個有骨氣、有志氣的男人,自從那天大吵一架後,他不曾再出現在沈湘婷的面前,好象他已經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似的。
經過了好久的掙扎、猶豫、遲疑,沈湘婷覺得自己欠杜可升一個解釋,她一直都太保護自己,一直都在佔他的便宜,享受他的付出、關懷、呵護、憐惜和他的那份愛,而她卻什麼都沒有給他……
想清了這一點之後,她開始有所悔悟,而且她知道自己是愛他的,她知道會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好情人,現在能兼具這三種特質的男人不多了,如果她笨到失去他,那她干脆一頭撞死算了。
說不在乎他……那真是自欺欺人的話。
她在乎杜可升,當他從她的生活中消失後,她才感受到他的重要性,她知道自己必須從陰影中走出,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請了一天假,她又去掛了小兒科的號。
杜可升見到沈湘婷,有那麼一會工夫的愕然,但他隨即恢復冷靜,這個女人傷透了他的心,把他弄到遍體鱗傷,他不需要再對她掏心掏肺。
「什麼人要看病?」他面無表情的問。
「我……」
「你?!」
診療室里的護士看看這狀況,便很識趣的借故走開,雖然是既羨慕又嫉妒,但是能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樂事一樁。
「我……」沈湘婷發現自己變得膽小如鼠,完全沒有了平日女強人的強悍作風。
「這次沒帶你的‘孩子’來嗎?」他挖苦她。
「杜可升……」
「現在要撿到‘棄嬰’還真是可遇不可求。」他繼續說,好象存心要讓她難堪似的。
「請你听我……」
「解釋?」
「是的!」
「說真的,我並不是很想听。」他一張帥臉變得其酷無比。「因為我不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真的,我無從分辨,我不是心機深、城府重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再一次受騙,我告訴自己,被愚弄一次還可以原諒,如果被愚弄第二次,我只好去掛腦科了!」
「我……」她忍氣吞聲。「我有我的苦衷……我今天來就是想……」
「坦白?」
「是的,我要坦白。」她鼓足了勇氣,坦然的面對他。「我曾經對你撒謊,曾經用一些不實的話來保護我自己,但是在經歷過得而復失的種種過程後,我想通了,不會再有任何的謊言。」
看著她,杜可升並沒有要對她妥協的樣子。
「你一定很好奇我對歡歡這麼強烈的母性,為了她,我好象什麼都可以不要,都可以犧牲……」沈湘婷苦澀的笑笑。
「我是好奇。」
「因為我也是一個棄嬰。」
「你也是……」
「兩歲多的時候,我的親媽媽借口要上廁所,將我遺棄在一個車站里,後來踫到一對好心的夫婦把我帶回去照顧,時間一久,加上我當時還小,所以根本就忘了自己是被丟棄的孩子,忘了養我的父母其實不是我的親父母……」沈湘婷娓娓道來。
杜可升注視著她,眼中充滿了柔情,原來她有一個這樣的身世。
「我的親生父母不曾再出現過,歡歡的媽媽會記下我的地址,當她有能力時,她會想來帶走歡歡,而我……」沈湘婷長長的一嘆。「所幸我的養父母正好沒有子嗣,他們非常想要一個孩子,我的出現……正好彌補了他們心中的那份遺憾。」
「你是什麼時候才知道自己是棄嬰?」
「在我高三那年,我養母臨終前才告訴我真相的!」她臉上有一抹淡淡的哀怨。
「那你養父呢?」
「養母過世沒多久,養父也跟著走了,他們兩人的感情一向很好。」
「那以後的日子呢?」
「自食其力,一切靠自己,我知道學歷在現在社會是很被重視的,所以我才拚命的念書,我知道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我得自立自強。」
杜可升听後,心里一陣刺痛。
「原本我一直沉浸在當人家掌上明珠的幸福感里,我是個天之驕女,我有父母的愛、父母全心的栽培、全心的照顧,我不知道我原來竟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小孩……她無力的一笑。
「也許你親生父母有苦衷……」
「我不知道他們有什麼苦衷,我只知道他們既然生下了我,又為什麼不要我呢?」她握緊雙拳,克制著自己。
杜可升沒有答案。
「要不是我的養父母,也許這世上早就沒有我這個人……」她笑得有點苦澀。
「所以你對歡歡才會這麼……」
「她好象是我過去的翻版。」
「但歡歡的父母和你的親生父母不一樣,你應該為歡歡感到高興的。」
「我是替歡歡感到高興,所以我才會把她還給王力仁夫婦……」她低聲說︰「我不知道我的養母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殘酷的事實,她其實可以帶著這個秘密長埋地下的,她可以讓我永遠擁有‘虛無’的幸福。」
「人……總要面對現實,總要知道自己的‘根’。」
「歡歡……」沈湘婷有些哽咽。「她觸及了我心中最深的痛。」
「我了解。」他說,了解了她的過去,了解了她的心態、她的苦。
「謝謝你的體諒。」
「但是我並沒有原諒你。」他突如其來的一句。
她猛地抬頭,盯著他看,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驚人之語,他不原諒她?!
「沈湘婷,我同情你身世,我遺憾你所受到的待遇,但是說什麼你都沒有理由‘玩弄’我,欺騙我,你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向我坦承一切,你知道我不會在乎你有怎樣的過去,但是你卻選擇繼續騙我……」他灰心的搖頭。「我很難原諒你。」
沈湘婷沒有被打敗,沒有在他的面前倒下,她挺起背脊,很堅決的看著他,該說的她都說了,如果他執意不原諒她,那她也不能苛求他。
「我不是存心的。」她最後說。
「但你騙了我!」
沈湘婷認輸的笑笑,他有權不原諒她,他有權不再理她,而她……必須瀟灑、必須敢做敢當,給了他一個歉意的笑容,她認命的走出診療室,這個結果雖令她意外,但她還是活得下去,還要活下去!
沮喪的走出醫院,當她知道自己並沒有懷孕時,傅珊顯得悵然若失,她在乎的不是那幢價值兩、三千萬的房子,而是她真的想生小孩,想生一個她和李惟農的孩子,可是事與願違……
也許是避孕藥吃得太久,吃了太長的時間,她也變得不容易受孕,加上她又過了三十歲,萬一她不能生呢?萬一她已經沒有生育的能力呢?
傅珊又回到了李惟農的屋檐下,雖然有離婚的壓力,但亦有可能懷孕的喜悅,不過不管是哪種情況,至少他們開始和平相處,不再冷戰、爭吵,他要孩子,她要自由,似乎頗有各取所需的態勢。
現在的李惟農回到了他們新婚時的溫柔,他不再老是臭著一張臉,他恢復了笑容、恢復了體貼。
準時下班回到家的李惟農,發現一臉沮喪的傅珊,他立刻體貼的加以詢問。
「怎麼了?」
「我沒有懷孕。」她有些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我可以繼續努力!」他風趣、漫不經心的擁了她一下。「你很‘趕’嗎?」
「我已經提出了辭呈。」
「那很好啊!」
「如果我不用上班而又沒有懷孕,你教我待在家里做什麼?」她把怒氣和挫折都發泄在他的身上。「數日子嗎?」
「傅珊,你可以利用這段完全自由的時間,做些你一直想做的事啊!」
「例如什麼?」她還是沒有笑臉。
「這就要問你自己啊!」
「李惟農,我不想要這幢房子,你也不要找我生你的孩子,我們干脆的離婚好不好?」
「李惟農的表情一變,他以為傅珊早就忘了離婚這回事,不管是房子,還是生小孩,都是他的緩兵之計,他終究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留下她。
「協議書……」他平靜的看她。
「不要管協議書,我們可以重擬一份,是我們要離婚,不是你的律師要離婚。」
他不語,走到飯廳,他無法答應她,如果他真的有離婚的念頭,他早就離了。
「回答我!」她跟到飯廳。
「我覺得沒有重擬的必要。」
「萬一我根本就不能生呢?」她朝坐在餐桌前的他叫道︰「每五對夫婦中就可能有一對不孕,你知道這機率多高嗎?我可能無法生孕,我可能永遠都無法給你一個孩子,你想過沒有?」
「珊珊,你太緊張了……」他安撫她。「才多久的時間而已,你未免太心急了,你一定听過一句話,‘欲速則不達’,我都不急了,你急什麼呢?這麼久都捱過去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是真的想離婚。」
傅珊當然不是真的想離婚,她雖然嘴里一直嚷著要自由、要離婚,其實……如果她真的有離婚的意思,她又何必要為他生小孩?
「我想去做檢查。」她終于說,岔開了話題。
「什麼檢查?」
「我是不是能生……」
「如果你真的要去做這種檢查,我豈不是也得去做,萬一是我不能生呢?」他好笑的說。
「那你就不能怪我!」她有些不可理喻的說︰「不是我的錯!」
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後,輕輕的環住她的腰。這些日子來,他們始終維持著一種親密但不親昵的關系,他們愛著彼此,卻不在口頭上嚷嚷,一種比往日成熟、溫馨的關系正在建立。
「珊珊,心平氣和的效果會比急躁不安來的好,我們能等的!」他溫柔的說。
「我們真的能等嗎?」她的眼神空洞。「惟農,世事難料,今天我們還一起住在這個屋檐下,但是明天呢?以後呢?說不定不需要一道離婚手續,我就離你而去了……」
他的心一緊,他絕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說什麼他都不會讓她離開。
「珊珊,如果你真的這麼急,那我們可以跳過晚餐,直接……」他用眼神指了指臥房。
「不要讓我發笑!」她忍著笑。
「我是說真的,我隨時都是準備好的。」他不苟言笑的說︰「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傅珊雖然不想笑,但是一股笑意在她的胸中蔓延,終于她憋不住了,她放聲的大笑,要不是有他抱著她,她會笑癱在地上。
「珊珊,你笑起來的時候真美。」
「你到現在才注意到嗎?」
「我很早就注意到了,只是現在再看著你如此無憂、輕松的笑容,我才覺得可貴。」
傅珊慢慢的止住笑,為什麼?為什麼兩個相愛的人總要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會去回憶或是注意到彼此的好處?是不是一定要到快要失去時,才會想到要好好的保護、珍惜?
「珊珊,我們一定會有孩子的!」
「但到那時,我們也得要離婚了……」
「真有‘離婚’這回事嗎?」
傅珊回頭,側看著他,而李惟農也低頭凝視著她,他將她輕輕的轉過身,攔腰抱起,沒有言語,只是交換一個彼此心領神會的表情,他們決定跳過晚餐,直接朝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