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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妻 第四章

靜靜地坐著,凝笑一雙眸子直勾勾地望著窗外那抹皎潔的月盤。

「小姐,該睡了。」望著那張分不清喜怒的容顏,冬兒的語調顯得戰戰兢兢。

「值得嗎?」她緊合著的唇開了,沒頭沒腦的逸出這一句。

「小姐,冬兒不懂。」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疑惑,顯然對主子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感到困擾。

「我的意思是說為了申暮德成了悍妻,試圖捍衛他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她和冬兒雖然稱不上是情同姐妹,可好歹也一起生活了幾個年頭。

在這偌大的申家發生的點點滴滴,是她陪著自己一路走來,一切的事情她應該瞧得最清楚才是。

問題已經清楚的拋出,但回應她的卻是一室的清冷。

她忍不住蹙眉低喊了一聲。「冬兒。」

隱約覺得不對勁,她猛一回頭,卻早已不見冬兒的身影,只見一個俊逸得像女娃的男子,含笑立于她的面前。

「你是誰?」說沒嚇一跳那絕對是騙人的,可凝笑卻選擇了不動聲色,只是冷靜的瞧著那看似陌生卻又帶給她一種熟悉感的男子。

「我是人。」這個回答成功的為他換來一記大大的白眼。

廢話,她當然知道他是人,難不成還是鬼嗎?

她沒好氣的想著,但愈仔細瞧他的五官,就愈有一股熟悉感襲來。

她起身,緩步踱至那人的面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著。

那眉、那眼怎麼恁熟悉,他究竟是誰?

放任她這麼直勾勾地打量著,那人將好看的菱唇微微向上彎起,展露一抹煞是迷人的笑容。

「知道嗎?當一個女人開始問值不值得的同時,就是陷入的開始。」

他這話依然帶給凝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究竟是誰?」她再次追問,突然間靈光一閃,原本已略呈緊繃狀態的雙眸忽爾染上笑意。

難怪呵,難怪久免會招呼也不打一聲的離去,放任自己和這個「陌生」的「男子」同處一室,一點也不怕壞了她名節。

「啐!」她刻意的板起臉,沒好氣的啐了一聲。「沒事扮什麼男裝嚇人?」

「呵,開口便這麼粗俗,這外頭的傳言果然不假,原來你真的變成了一個粗魯俗氣的河東獅了。」

那上毫不在意地調侃著,凝笑也不生氣,只是笑吟吟的望著對方,不語。

「不過啊,就算成了河東獅也依然那麼美呵!」

狀似調情,那人甚至輕佻的伸出手勾挑她尖細的下顆,和她眼對眼、眉對眉。

「二姐,你別再鬧了。」揮去了她的祿山之爪,凝笑沒好氣的點出她的身份。

「誰是你的二姐,我可是俊逸翩翩的韓二公子。」

「韓二公子?!」凝笑笑著重復一次這新鮮詞兒,然後伺機拔去她固定住發鬢的簪,任那一頭長發披瀉而下。

「我怎不知道爹啥時背著娘在外偷吃,還吃出個問題來。」直瞅著韓凝淚,凝笑搖了搖頭。真虧二姐想得出來這方法混進申府來尋她。

她這二姐一向恣意得緊,會這麼做,大抵是受不了那些個繁文縟節,才會在深夜以男裝現身吧!

「是韓二小姐才是吧!」她取笑道。

「人家才不當小姐,要當小姐在韓府里頭當就成了,出來何必還要頂著那礙手礙腳的姑娘身份。」

凝淚咕噥地說道,那臉色、語氣和裝扮讓她整個人瞧起來更是十足的孩子氣。不知道究竟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凝笑拿她沒轍的搖了搖頭。

「二姐,你怎麼來了?」對于她的突然出現,凝笑忍不住擔心起來。「該不是爹爹,他……」

〝沒事,你別瞎猜,是爹擔心你,所以要我來瞧瞧你。」

「有啥好擔心的?」凝笑不解的問。

「還不就是最近街坊都在傳言,申府里最近迎進了一個河東獅,而且只怕時時都會有被休離的可能,所以……」

「所以爹要你來瞧瞧我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很快就又要回去讓他頭疼了?」

她精準無誤的猜測出爹爹的用意,但在猜測的同時一雙眼已然是白的部分比黑的部分還多上許多。

「是啊!」凝淚點了點頭,證實妹妹的猜測無誤。

「那你回去同爹說,這可說不準,或許趕明兒個,休書就要換我來寫了。」她腦海浮現方才夫婿毫不猶豫揮退她的畫面。「他或許已有了新人,恐怕也不會執意留下我了吧!」

現在他同他表妹應該正在舉杯慶祝兩人的久別重逢吧!

「哇,瞧瞧,這話說得多酸啊!」凝淚好笑的瞧著自個兒的妹妹,忍不住調侃道。

「酸,我干啥酸?反正……」

「別告訴我只不過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對他沒啥感情的鬼話。」不愧是一起長大的姐妹,凝笑的唇才掀,凝淚就知道她想說什麼了。

本來她就極反對這種媒妁的婚姻,也不贊成凝笑嫁來申家,誰知凝笑堅持一定要嫁,她也只好投降。

「本來就是。」凝笑賭地氣說,一張俏臉兒全皺成了一團。

「是……才怪」毫不留情的戳破妹妹的謊言,凝淚旁觀者清的說:「你若真對他沒感情,干啥把自己弄得像是潑婦一般,不就是為了保護他嗎?」

「我才沒有。」她還是嘴硬,尤其現在她對申暮德正火的時候,就更不願松口承認自己的感情。

「好,那我再問你,如果你對他沒感情,干啥又為了他揮退你,陪著另一個女人喝酒而醋意橫生,還直問冬兒丫頭,什麼值不值的問題?」

她來到申府可不只一時片刻了,自然將方才廳里發生的一切全瞧了仔細。

當然也沒漏了當妹夫揮退凝笑時,她眸中的怒氣、不可置信和酸意。

「我……」銀牙緊咬著自己豐潤的紅唇,凝笑被問得傻愣愣地,紊亂的腦海硬是找不出一個足以說服自己,也說服二姐的理由,

「說不出話來了吧!」凝淚揚起了柳眉,細致的臉龐泛起一抹勝利的笑容。

「我才不是說不出話來,我只是……」她還是倔氣。

凝淚沒好氣的打斷妹妹的話,難得的板起一張臉教訓道:「喜歡就是喜歡,愛就是愛,哪來那麼多的借口,愛上一個人很丟臉嗎?申暮德也算是個不錯的男人啦,愛上他,你也不算吃虧,干嘛那麼羞于承認?活像自己愛上的是個端不上台面的男人。」仿佛像是撥著算盤珠子似的,她很是實際的說道。

「不錯個頭啦,不過是個爛好人一個。」凝笑沒好氣的啐道。

每次只要一想到那呆頭鵝對麻煩來者不拒的笨樣,她就忍不住一肚子氣。

更別說,他剛剛竟然還為了別的女人揮離了她,她……氣呵!

「偏偏你就是愛上這個爛好人了啦!」凝淚一針見血的說。

「我……」被堵得一愣一愣的,凝笑只能瞠大眼瞪著,好半晌之後,原本挺直的雙肩垂了下來,似是默認。

「如果你真喜歡他,那就別只會躲在這兒問是不是值得,有時候喜歡一個人是很難判斷究竟值得與否的。」

「可是,他已經有個雲羨表妹了。」

「厚,我真的開始懷疑你這個‘河東獅’的名號是被外頭的人叫假的了,那個什麼雲羨表妹的既然能有要來搶人的決心,你難道就不能有捍衛屬于自己的男人的決心嗎?更何況你還是名正言順的妻。」

一句話當頭棒喝的落下,凝笑原本摻著氣怒的迷惘一斂,當下又成了那個自信滿滿的韓凝笑。

二姐說得是,難道人家來搶,她就得拱手相讓嗎?

當然是門兒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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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盤狼藉,翠玉壺中僅余酒香繚繞。

「姨娘,表哥醉了呢!」睜著無辜的大眼,王雲羨的眸子掃向一旁的申老夫人。

「醉了就扶他回房去休息啊!」申老夫人說得理所當然。

「那我這就去喚家丁。」

她說著就要起身,誰知申老夫人卻揮手阻止。

「我說傻孩子,喚什麼家丁呢?這扶了回房,不就正好……」她的表情和話語除了濃濃的曖昧之外再無其他。

而這曖昧剛好正中王雲羨下懷,她可從來不是什麼貞節烈女,更懂得想要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的道理。

更何況現在又有姨娘的支援,她當然沒有放棄的理由。

刻意的羞紅了一張臉,她嬌羞的低下頭,望著自個兒的鞋尖兒,不作聲。

「雲羨傻丫頭,現在可不是害臊的時候,正所謂成大事不拘小節,不是嗎?」

「姨……姨娘,這樣真的好嗎?」她做作的羞問。「要是表哥醒來後不認賬,那……那……」

做事之前,總也要先知道自己的保障在哪兒,否則豈不是要吃了大虧嗎?

「傻瓜,有姨娘在,你還怕吃虧了嗎?」

終于,在矜持了好一會兒後,王雲羨羞答答地點了下頭,步上前,吃力的攙起醉倒桌面的申暮德。

姨甥倆相視一笑,然後一回身,兩人的臉色愀然大變。

一抹艷笑夾雜著熊熊的怒火,凝笑直挺挺地站在她們面前。

「娘,我來接夫君回房。」步履款款、姿態優雅的上前,她在王雲羨的身前站定,伸手,等待。

王雲羨一臉扼腕。

也不知道凝笑方才在她們身後究竟听到多少,姨甥倆都同感尷尬。

「呃,暮德喝醉了,所以……」申老夫人努力想要解釋什麼,但在凝笑那清亮眸子的凝視下,竟然語塞。

倒是凝笑自若的自主雲羨的手中接扶過夫婿,不著痕跡的狠瞪他一眼後,再抬頭環視局促不安的兩人。

「娘,瞧夫君醉得恁厲害,我得趕緊送他回房去了。」凝笑喜怒不形于色,更叫申老夫人和王雲羨兩人的心七上八下的。

「走吧、走吧!得好生照應著,知道嗎?」勉力自持的端起長輩的架子,申老夫人揮了揮手,像是巴不得她快些離開似的。

「娘,我知道了。」凝笑難得溫馴地朝她點了點頭,然後又轉向王雲羨,「雲羨表妹,真是對不住,夫君的不勝酒力讓你掃了興,來日我們夫妻倆陪罪。」

也許是心虛吧!王雲羨總覺得凝笑的笑里仿佛藏把利刃,正對準著自個兒。

當下哪里還敢再惋惜到嘴的鴨子飛了,只求立時月兌離這種難堪的窘境。

「表嫂客氣了,你還是快些扶著表哥回去歇息吧!」

「那凝笑就先扶夫君回房了。」

擺出勝利的笑容,凝笑昂首,然後將自己的戰利品帶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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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啊!怎能不氣?

要是她再晚到些,自己的夫婿就要被人當成「上等肉」給生吞活剝了。

在這怒火騰騰地當頭,凝笑才一踏進房,就霍地一把放開扶持著申暮德的縴手,任由他虛弱的跌落地面。

居高臨下的瞪著他好一會兒,她氣極地猛地回身,然後想也沒想的就抄起桌上一杯還沒飲盡的茶水。

巧手兒正要翻弄,誰知原本該醉死在地上的人卻一個翻身,人已經利落的站在她的身前,還瞧不著一絲絲的醉樣。

「你……你……不是……」瞪大瞳眸,她活像見鬼似的直指著眼前的申暮德。「你不是喝醉了嗎?」

順手接過妻子手中的茶杯,申暮德只要一想到這杯水方才差點兒就朝著他兜頭澆下,忍不住立時將杯中的水飲盡。

凝笑見狀,更傻了,總覺得此時的夫婿仿佛透著一股和平常一點兒也不一樣的氣息。

「酒是喝了,但醉倒卻是未必。」

她望著他的眸,明明帶著一絲酒意,可除了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外,的確不見他東倒西歪。

「那……」既然沒醉,干啥連人家打算要將他生吞活剝也不防?

她正準備發難,申暮德卻突地勾勒起一抹邪邪的笑容。

「來!」他朝著她勾了勾手,要她來到自己的身邊。

細細的柳眉緊緊地皺起,凝笑的眸中再次難掩一絲的狐疑,完全忘了自己方才在氣些什麼,只是不住的打量著夫婿,總覺得怪怪的。

眼前的男人,透著一股平日的申暮德所沒有的邪氣,那眸、那眉、那唇雖然明明就是他,可給人的感覺陌生得緊。

「你是誰?」

雖然明知自己這樣問很荒謬,可她心底那股異樣的感覺太過詭異了,詭異到她不得不質疑眼前人的身份。

見她不動,他干脆自個踱至她的身邊,大掌一攬,將她縴細的身軀給旋進懷中。

那帶著一絲絲豪邁氣息的舉動,更是讓她心中的狐疑加倍。

「你究竟是誰?」凝笑再次問道。

他驟然彎下腰身,兩人眉對眉、眼對眼、額對額,申暮德的語氣帶著一抹飄忽地問:「那你說我是誰?」

「我……不知道。」她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我是你的夫啊!」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後,他伸手定住她不斷搖晃的腦袋瓜子,再驟然俯身,給了她一記帶著一絲狂野氣息的纏綿之吻。

「唔……」這真的是他嗎?

雖然鼻端竄進的氣息是那麼的熟悉,可她還是不能肯定。

真是他嗎?難道方才那些異樣都是她的錯覺?

她很是認真地定楮一望,不過才那麼一跟,她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自己方才所見的絕對不是什麼錯覺,因為那抹邪氣還完完整整的停留在他的眉宇和唇畔。

這是怎麼回事?

然而她的思緒還未轉完,他的大掌已然將她攔腰抱起。

「等……等一下!」雙手用力地推拒、掙扎著,她得弄清楚。

可是,申暮德似乎不想給她這個機會,向來溫文的臉上如今寫滿著難以撼動的固執。

「為什麼要等,你是我的妻,不是嗎?」他喃道,強而有力的手一把扯開她的衣襟,露出耀眼的紅色兜兒。

「你……究竟……」緊捉著還余著的一絲理智。凝笑透過略顯迷蒙的雙眼直勾勾地瞧著他。

「噓!」他食指抵著她的唇,不讓她多說什麼。

混著醇酒香的氣息,帶著一絲誘人的魅惑,他勾勒出一抹淺笑,那笑成功的讓她最後一絲理智霎時煙消雲散。

「你真的讓我猶豫了!我從沒料到,一場媒妁之言的婚姻會替我帶來這樣的妻子。」

猶豫什麼呢?

她不懂的搖了搖頭。

「知道嗎?曾經我以為一旦我下定決心,就絕對不會讓人撼動,可你卻輕易做到了。」

做到什麼?

「嗯……」她松口緊咬著的牙,但逸出的卻是一記酥人心弦的輕吟。

「或許就是這記輕吟吧,那麼的柔弱、那麼的無助,可誰又能想像得到,這聲音的主人會是人人口中的悍妻。」

凝笑皺眉,忍不住地想要抗議。

人人都可以說她悍,可就他不行,她的悍從來就不曾用在他的身上,他難道不懂,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要保護他嗎?

「別皺眉啊!」他以食指和拇指輕輕撫平她緊皺著的眉。「我知道你只是想保護我。可為什麼呢?」

為什麼呢?

她的心里也沒百答案,只能漾著一眼的無辜睜睜地瞧著他。

可她心中原本的抗拒卻在他閃著銳利的眼神中,奇異的平息了。

不知怎地,她突然有一種在和他交心的感覺。

大手緩緩的緊扣住她︰他一個翻身,有些黑黝的體魄就這麼覆在她雪白的嬌軀之上。

一黝黑、一白皙,他熱烈的目光鎖著她的,他很認真的問:「願意跟著我嗎?」

「我……」凝笑輕喘著,在他的氣息和挑逗中,幾乎不能成聲。

「願意嗎?不論我是申家的當家,或是市井小民?」

申暮德很清楚自己在索討的是什麼,他要的是一份承諾,一份足以撼動他心意的承諾。

在他熾熱的目光中,她沒有言語,只是重重地點下了頭。

那是一種不顧一切的許諾,她知道,可是她卻沒有絲毫的懷疑。

「很好。」

他笑了,笑得恣意暢懷,然後他精瘦的腰身一挺,讓彼此的身心靈更加契合。

聲吟、愛憐、粗喘……

交織成一幕幕動人心弦的纏綿悱側,也讓凝笑的心再次遺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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