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祭你 重生
夜幕緩緩降落,
微風飄散著來自地獄的陰厲,
我將帶著這身無情無愛的軀殼,
進入惡魔的闐黑森林,
悄悄的撥掉那惡魔的罪惡羽翅……
這麼多天來,維薇已經由果里神父那兒,听來更多柯輪的惡行,包括他如何消滅他的異母兄弟、如何以教會斂財、如何侵佔他人領地、如何「嚇死」他的前妻、如何逼瘋翠西亞……等等。當然,其中更包括,他如何造成諾斯和莉琪之間那慘絕人寰的悲劇。
當維薇說出馬修神父死前所托之言,果里神父猛搖頭說︰「這是不可能的任務!柯輪和朱尼土已是一塊金幣的兩面,你無法說動他們兩人彼此對抗的!」
維薇的信心也十分低微,她不認為這一封罪狀指令,就會在作惡多端的柯輪心理發現任何良知。
他們一行人,在風雨的清晨離開了塞提城及那哀傷的海岸,果里神父已被羅馬教廷除名,井加以通緝,所以他決定向北行,去參加某個以改革聞名的清修會。
幾個傷殘的女孩決定跟隨果里神父,只有亞蓓,因為懷念莉琪,一心要跟在維薇的左右。
「我會吹風笛,也會彈些席塔琴,可以加人你劇團。」亞蓓懇求地說︰「我也可以幫你復仇,就像完成莉琪的心願一樣,請你收容我吧!」
「亞蓓,我的生活是充滿飄泊,也充滿危險的,你明白嗎?」維薇嘆口氣說。
「我不怕,真的不怕。反正我的人生從未平順過,我也不指望將來會改變!」亞蓓堅決地說。
這話打動了維薇的心,看到亞蓓,就像看見她戴了十年面紗的妹妹,要勉強遣她離去,維薇也于心不忍。
于是,在和孤兒院眾姐妹告別後,亞蓓就和維薇、波格往南去找黑騎士。
黑騎士霍克原本是阿帕基故主杰利的屬下,在杰利死後,曾匆匆地由希臘趕回,要求先前應允的封地,卻沒想到年輕的柯輪死不認帳,還差點送他上絞架。
霍克一怒之下,遁人綠林,在多年的招兵買馬下,己成為頗有聲名的兵團;他們被雇來護衛小邦、商隊、貴族,在意大利南方是不可輕忽的一股力量。
他們唯一公開反對的是朱尼士和柯輪,但這兩人位高權重,勢力實在大龐大了,使他們至今都無法越雷池一步,只能在遠處叫囂頓足。
維薇費了一番功夫打听,才找到黑騎士在大河旁的莊園。
莊園是以廢棄的城堡為中心,四周築著戰牆,臨河而望,不放過任何的來者。
當維薇們在幾里之外時,城堡內的人已得知消息了。
吊橋放下,他們很順利地進入。首先迎面而來的是一大片廣場,每個角落都聚集著受訓的武士、有人擊劍、有人射劍、有人練馬上戰斗、有人學制兵器……
他們往大屋前進時,很驚訝地發現,里面竟不乏披戰甲的女人。
見客的地方十分簡陋,除了一張可坐三、四十人的大桌和被燻黑的壁爐外,就是石牆上數個獵來的鹿頭。
霍克比他們想像中的年輕,大概三十來歲,長得高壯英挺,一雙眼炯炯有神,頗有領袖的氣質。
他久聞波格劇團的維薇-弗德烈貌美如花,所以對她的來訪非常期待又好奇。
霍克見了她便說︰「我從很多大以前就知道你在找我們,但我這兵團是粗陋地方,既不听歌也不看戲,實在不適合高貴的淑女,不知你來有何指教呢?」
維薇拿下臉上的面紗,露出一張完美無暇的心型臉蛋,幾絲卷曲的發散在額際,霧藍色的眸子晶瑩剔透,那帶著白玉般的細致清麗,讓見慣了各式美女的霍克也不禁暗暗贊賞。
「你听過尼爾夏貝諾這個名字嗎?」她並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問。
「尼爾-夏貝諾?」霍克皺皺眉說︰「如果我記得沒錯,他是杰利邦主的好友及參謀,是非常有學問的一個人,但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我就是他的女兒。」維薇說。
霍克掩不住驚訝的表情說︰「不對呀!據說夏貝諾一家人早在十年前就被抄家滅門了,沒有一個生還者。」
「你錯了,尼爾的女兒還活著,」維薇不想多說什麼,又問︰」你知道塞提城的馬修神父吧?」
「馬修?他不是也死了嗎?」霍克說。
「他是死了,但那是幾個禮拜前的事。」維薇簡單說︰「他建議我來見你。」
這對霍克而言,不是天天都會有的意外,而維薇很有條理地敘述著此番尋訪的來龍去脈,井拿出那封指令,以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霍克對羊皮紙研究了半天才說︰「我早懷疑杰利邦主的死不單純,現在終于有證據了。」
「所以,我們可以將它送到柯輪面前了?」維薇心中燃起希望的火。
「以柯輪的脾氣,我不相信它會有什麼用處。」霍克不甚樂觀地說。
又是和果里神父相同的答案!維薇掩飾住氣餒,鼓動地說︰「我們不試試看,又怎麼能知道呢?」
「姑娘,你這不是要我公然挑戰歐澤家族嗎?」霍克搖頭說︰「當然,這個仇我是會報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的兵團目前還不是柯輪‘王子兵團」的對手。」
「我拿這封指令來,並不是要你和柯輪作對,而是要你和他合作。」維薇再一次解釋說。
「和柯輪合作?那我還不如去親吻一條毒蛇算了!」霍克不屑地說。
若能為父母及妹妹伸冤,要她去親吻十條毒蛇,維薇也願意,但她沒有說出來。
以後幾天,維薇、彼格和亞蓓就住在莊園內。
白天,她放棄淑女之姿,與男人學劍練身;晚上則和霍克談天說地,偶爾還為大家表演歌唱,沒多久,她就得到城堡內所有的人的喜愛。
她同時也發現,霍克是個非常保守的人。所以十年來,兵團擴充的格局並不大,始終無法與英、法、日耳曼及西班牙的勢力攀上關系,自然也登不上詭異多變的政治舞台。
維薇對霍克的失望與日俱增,但霍克對她的愛戀卻日益明顯,到第十天時他便不顧一切地向她求婚。
「維薇,我對女人已經很久沒這種感覺了!」霍克誠懇他說︰「自從我妻子死後,你是第一個令我秤然心動的女孩。」
對于這些愛慕的詞句,維薇己覺習慣自然,她面不改色,甚至有些冷淡他說︰「霍克,謝謝你對我的抬愛,但我在未報家仇之前,是不會談論婚嫁的。」
「報仇和談論婚嫁並不互相抵觸呀!」霍克熱切地說︰「等我們結婚後,就可以一同向目標努力邁進,總有一天,我會為你取下阿帕基城的!」
「我不要‘總有一天’,而是‘立刻有這一天’!」她頓了一下,干脆說出藏在心底已久的計劃說︰「我決定親自去將這份罪證交給柯輪,我要試試著柯輪會不會相信我!」
霍克瞪大了眼,凝視她良久才說︰「我不曉得你要以什麼方式說服柯輪,但你若要用你的美貌及歌聲來迷惑他,我勸你最好三思而行,因為柯輪素來瞧不起女人,對女人比對敵人還無情!」
這些話讓維薇听了心驚,但她表面不為所動說︰「我明白你的關愛之情。不過請你放心,我用的是我的智慧與勇氣。而我所求于你的,僅僅是危急時的一點支持而已。」
「會的,我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霍克舉起她的手親吻說︰「維薇,你是我見過最特殊的女人,我了解自己無法阻擋你的決心,但請記得。我這莊園女主人的寶座永遠是為你而留的。」
維薇所能回答的就是淡淡地一笑。
在霍克種種言不及義的保證下,維薇一行三人離開了莊園,什麼實質幫助都沒有。
第一次被人熱切招待的亞蓓,並未看清內情,還惋惜地說︰「你為何不答應黑騎士的求婚呢?他長得既英俊,又勇敢熱情,而且還願意和你一起對抗柯輪,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你懂什麼?」一旁的波格臭著臉說︰「霍克現在只忙著替貴族商人當保鏢,賺那些蠅頭小利,已經沒有對抗歐澤家族的雄心壯志了,他根本配不上維薇!」
事實上,在波格心里,沒有一個男人是夠格的。在他們朝夕相處的那幾年,波格就深愛著她的聰慧及美麗,這也是他長大後,會月兌離族人,千里迢迢來找她的原因。
至死,他都不會忘記這樣的一個女孩。
這兩年共組劇團的生涯,他更奉她為女神,最大的希望是在她報仇後,帶她回波希米亞,過著不再有傷害及痛苦的日子。
他默默地凝望著維薇,看她在風中的完美的側臉,眼中充滿愛。
但維薇毫無察覺,只滿懷心事的向前行,眉間唇畔盡是載不動的許多愁。
沒錯,馬修神父提供的兩股助力——「隱面俠」已死,「黑騎士」又傾向偏安,仿佛整個意大利的命運,陡然就落在她的肩上。
維薇不自覺地遮起面紗,只露出一雙我見猶憐的漂亮眸子,她不願別人一眼就望穿她二十歲的脆弱與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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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沙頓城歲未慶典,商人被催著繳稅,農民也將采好的谷物一車車往城里送。他們辛苦一年的收成,除了要滿足城主加納外,還有大地主柯輪。
廣場四散著他們的足跡,總抱怨工作人重、稅太重、食物不夠吃,枯瘦如柴的臉上寫著苦悶。
但在上位者卻看不到這些,他們寧可花金山銀海去辦個晚宴,也不願分幾杯粥給窮苦的百姓。
尤其今年,從不隨意涉足小城的柯輪,忽然大駕光臨,加納更是要擺足排場,如果柯輪有要求,他連妻女都可以送上去給他暖床呢!
但他絕沒想到,柯輪是為駐演的波格劇團而來的。
當晚,城堡的大廳里放著滿是食物的長桌,靠樓梯的一方裝飾著紅中幔,權做表演的舞台,維薇弗德烈的獻唱,將是晚宴的最高潮。
柯輪在眾人的圍繞下,心不在焉地談笑著。當香噴噴的烤侞豬上桌時,男主人將最脆女敕多汁的腿送過
來,柯輪身旁的泰瑞莎立刻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好讓柯輪方便享用。
但柯輪今晚的食欲並不好,泰瑞莎明白是為什麼,她已由哥哥瓦卡處听到柯輪如何調查追蹤維薇弗德烈的事。
「那女人是個女巫,歌聲美得能引出日蝕,也能殺人,她似乎是黑騎士那里的人,我不懂柯輪為何不馬上絞死她!」瓦卡說。
「她美嗎?」泰瑞莎憑著女性的直覺問。
「我沒仔細看過,但據說她美如天仙。」瓦卡說。
美麗、危險加復雜,那就是柯輪最喜歡的。她希望維薇弗德烈別太聰明,最好就像一般俗氣膚淺的歌女,讓柯輪沒幾分鐘就厭倦了。
劇團的樂師緩緩奏出輕柔的音樂,先是席塔琴,再加入笛子和提琴,接著是若有若無的鼓聲,然後,穿著綠衣波格說出旁白。
「在遙遠的地方,有一座城堡,城堡的四周圍繞著冬青和松柏。當晨曦初現,薄霧中散著玫瑰花的香味;當夜晚降臨,微風吹來的是茉莉花的甜美滋味。我們的故事,就從這四季如春的人間仙境開始………」
紅幕一揭,許多人扮的兔子、小鹿、狐狸、鳥……等動物穿過舞台,做著各種可愛及逗趣的把戲,引來大家開懷的笑聲。
柯輪只是微微動唇一次,眼楮便轉成不耐煩。波格見狀,忙加快音樂,要維薇盡速出場。
「……城堡里最美的不是紅玫瑰,也不是白茉莉,而是我們的芝芝公主,她不但美得純潔,也美得高貴善良,所有的動物都是她的朋友,沒有人忍心傷害她。」
「噗!」地一陣煙霧彌漫,眾人齊聲驚呼,他們從沒見過這神奇的場面,而這只不過是維薇做的小小科學實驗罷了。
就在人人目瞪口呆之際,煙散去,維薇出現了。
沉默繼續維持著,因為他們從未看過如此美得令人屏息的景象。
維薇穿著一身不常見的白袍,那是由輕紗層層裁制而成的,在胸前領口瓖著極昂貴的白貂皮。她的頭發分成兩邊,各以水晶珠鏈織成網狀,再覆上白色有銀點的長紗。
在晶瑩的銀點襯托下,令她的肌膚更如賽雪般白皙,眸子也藍得不可思議,唇紅得仿若耀目的寶石,那頭黑發則成了月光的誘惑。
柯輪的黑眸咪起來,這樣的維薇,連見多識廣的他也不得不動心,好一會兒後才能冷靜地去將她和那吉普賽的小女孩聯想在一起。
同樣的黑發。同樣的藍眼珠,當她的視線鎖住他,微微一笑時,柯輪的心竟漏跳了半拍……同樣神秘難解的神情,只不過,如今更增加了女人致命的吸引力。
維薇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好幾秒,確定已攫獲他所有的注意力,便示意波格推出雕著水晶的白豎琴。
這是她精心設計又所費不貲的出場道具,完全是為柯輪而做的,不能有半點失誤。
擺好豎琴,她坐下來,伸出女敕白的果腳踩住基座,一雙柔若無骨的手開始在弦上滑動。每一個挑、捻、撥、彈,都仿佛在;她的歌聲不同于那日在聖母教堂的陰惻,反而成了嬌媚的耳邊細語,教人欲仙欲醉。
柯輪忽然有一種恨不得能吞下她的沖動,不然就是遮住現場所有的男人的眼楮,不讓他們看見這應該只屬于他的一幕。
沒錯,她是該屬于他的!
早在十年前,他就該派軍隊追回那些不知死活的吉普賽人,將她留在身邊豢餐,由他親自教她唱歌舞蹈,看她含苞待放,看她成為他夢中理想的女人,若當初她沒被帶走,不知會為他枯燥乏味的生活提供多少樂趣呀!
豎琴曲結束,第一幕也結束了。
紅中慢再度掀開,維薇換了一襲淺紫色的高腰長袍,展示出她窈窕有致的身段。
劇中漂亮的芝芝公主,看到一只哀傷的獨角獸,她唱著贊頌它純潔高貴的歌曲,並與它成為好朋友。
「不要恐懼,我甜美的姑娘,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扮演獨角獸的波格說。
「親愛的獨角獸,請告訴我,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到你呢?」維薇溫柔地問。
「因為只有全世界最美麗、最仁慈的姑娘,才有看透我心靈的能力,」波格念著台詞,「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從你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
這句話撼動了柯輪的心,驀然間,他有一種感覺,維薇弗德烈是針對他而存在的,他們兩個人的命運早在某個時刻.就緊緊的連系在一起了。
第三幕,維薇再出現時,穿著粉紅色的絲綢衣,綴著玫瑰形的蕾絲,整個人飄逸如夢。但此時的她,因愛上獨角獸而陷入孤獨寂寞,只因世人看不到它的存在。
她唱著悲傷的歌曲時,在座的女士也隨之頻頻拭淚。
「呀!親愛的芝芝,原諒我令你痛苦若此!」獨角獸流著淚說。
「不要難過!」維蔽撫模著它珍貴的角說︰「雖然人們看不到你,但你在我心理仍是最美。最真實的。」
說著,她拿出一面鏡子,放在獨角獸的眼前。
接下來,又是今大家驚叫的煙霧,白茫茫中,獨角獸突然變成了王子,衣裝華麗的波格牽著維薇的手說︰「是你救了我!我被人下了咒,直到看見自己的臉,才能解除這魔咒!」
芝芝公主心滿意足地笑了。
幕後的音樂響起,高昂地唱著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日子的結局。
當紅中幔合起,所有的人都瘋狂地鼓掌擊桌子,維薇和波格必須一次又一次地謝幕。
慢慢地,有人發現柯輪並沒有拍手,連個被取悅的笑容都沒有,于是,興奮的情緒被壓下,大廳陷入某種尷尬沉默。
身為主人的加納馬上走過來,請維薇到柯輪桌前說︰「讓我們向邦主敬一杯酒吧!感謝他的蒞臨,使秋收慶典圓滿完成。」
兩杯斟著葡萄酒的杯子,被分別送到柯輪和維薇面前,那一刻,沒有人敢動一下,仿佛是生死關頭的時刻。
維薇眼觀鼻,鼻觀心,整個人像懸在孤崖上。
柯輪看著她,頭一仰,把酒一口飲下,維薇則反射性的舉杯一仰而盡。
周圍的人全松了一口氣,紛紛恢復笑臉。
加納乘機說︰「維薇姑娘,請陪我們邦主吃完這一頓飯吧!」
維薇看了柯輪一眼,他仍是一臉傲然,沒有喜怒哀樂,仿佛她努力了一場,卻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一切都是零。
也不知是打哪來的憤怒與膽子,她竟然開口說︰「我今天是來表演的,不是來陪吃飯的。」
這些話一出口,便嚇得眾人險些屁滾尿流,怕她若惹毛了柯輪,她很可能會立刻被丟到河里淹死,或是在地牢里活活被打死。
當柯輪的臉色微變時,維薇的手不禁顫抖起來,她必須用指甲緊掐住掌心,才能鎮住自己的歇斯底里。
然而,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靠近她,扯過她的一縷頭發,再劃過她肩上的蕾絲花邊,用某種親昵的態度說︰「你是來表演的,演得很好。」
隨著」好」字一出口,他露出了一個不及眼底的微笑,再加一句︰「今天就到此為止,散席了。」
邦主的話誰敢不听呢?命令一下,一旁的侍從及待女便上前清理善後,想再尋歡什樂的人,也必須早早去就寢。
維薇已被嚇得不能動彈,若非波格幫忙,她甚至還無法移步。經過這一次的接觸,她才明白柯輪的可怕及深不可測,難怪霍克會寧可親吻毒蛇,也不願和柯輪扯上關系。
但她還是不會輕易退縮的,這回的經驗,恰好可以修正她未來計劃的方向,她相信,在經過磨練後,她只會更強壯,而不會變怯弱。
而在另一邊,勿勿跨往臥房樓梯的柯輪,身後跟了一大群人,加納為了拍馬屁,在他身旁陪笑地低語幾句。
柯輪驀然正色地說︰」你沒听她講嗎?她是來表演的,既然不陪吃飯,就更不可能陪宿了。」
加納被說得面紅耳赤,訕訕地說︰「您是堂堂一邦之主,若要維薇姑娘,她又豈敢不遵從呢?」
「你是瞎了眼嗎?誰說我要她了?」柯輪皺著眉,冷冷地斥道。
這倒教加納感到意外,如此國色大香的美人,若非他的地位還不夠高,他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那晚,柯輪要幾個侍從幫他寬衣後,倒頭就睡,也沒叫當了他多年情婦的泰瑞莎來陪伴。
在門外的瓦卡忍不住對妹妹說︰「瞧!柯輪知道維薇弗德烈的底細,所以無論,她有多魅惑人,他都會不為所動。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柯輪連睡她一夜的興致都沒有。」
「我倒寧可他睡她一夜,」泰瑞莎悶悶地說。
「什麼?你瘋了?」瓦卡吃驚地說。
「我沒瘋。你不覺得柯輪今天不睡維薇弗德烈很反常嗎?」泰瑞莎說。
「我看是你太神經兮兮了。自從柯輪娶了翠西亞後,你的想法就很奇怪。」瓦卡見和她談不下去,只好搖頭離開。
泰瑞莎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老天!維薇弗德烈不只是有驚人的美貌及才華,還有舉世罕見的智慧與勇氣,她很清楚,柯輪已經被這女孩深深的吸引了。
因為,在她的經驗里,柯輪愈是不動聲色,就表示他內心愈是志在必得,如此種種,她又怎能不憂心呢?
§§§
維薇在爐火前坐了一夜,想起前塵往事,今她一直無法合眼入睡。
她原本計劃,無論柯輪有多猖狂,她都會不顧一切的拿出那封朱尼士發出的暗殺信,再靜待他的反應。
但他的態度卻超出她所有的想像!對一個行事邪惡獨裁的「王子」而言,先不論他如希臘神祗般俊美的長相,就是他的舉止,也是不按牌理出牌的。
沒有呼喝叫囂、沒有妄自尊大,只是安靜少言,但偏偏連他的無言部教人膽戰心驚。
對那種笑不是真笑,怒亦非真怒的生活,維薇很熟悉,因為這就是演員的職業本能,但柯輪並非演員,他若把一出出戲搬上人生舞台,隨心所欲地定人生?,那真是非常可怕的事。
到目前為止,她真猜測不出柯輪見到信後會有什麼樣的回應。按照常理,只有信或不信兩種態度,但放到柯輪身上,她老覺得會有第三、第四,甚至第五種無法掌握的情況出現。
多詭異呀!那到底會是什麼呢?
「我看此路是不通的,你就放棄吧!」彼格勸說著。
「不!我必須報仇,必須向歐澤家族討個公道!我不想听到‘放棄’兩個字」,她不甘心地說。
「我不是叫你放棄報仇。」波格說︰「而是你這樣單獨一人想去離間或暗殺他們,都像是雞蛋踫石頭,太危險!」
「我也知道自己有些天真,但這封信是我多年來唯一的希望,你要我怎麼辦呢?」見波格也是一臉的無奈,她嘆口氣說︰「唉!如果諾斯還在就好了,我想不到一首歌雖喚回了他的神魂,卻也同時奪去了他的生命!」
「別再自責了,諾斯無論清醒與否,都注定是一個被毀的人了,而這一切都是柯輪歐澤的錯!」波格說。
接著,他們都不再說話,爐火在空氣中嘩嘩剝剝作響,彌漫著一股哀傷。
最後,波格仍忍不住說︰「維薇,我可不可以求你別再招惹柯輪了?我相信以歐澤家族這樣作孽下去遲早會再出現一個‘隱面俠’,或有所作為的「黑騎士’。你只要耐心等待,總會見到他們惡有惡報的下場。」能嗎?她能夠再繼續坐視她殺父、殺母、殺妹的仇人逍遙自在嗎?尤其莉琪的死,瞬間斷了她所有的希望,仿佛回家的門真正消失了,人生充滿無法形容的虛空。
不行!她一閉上眼,就會看見在絞架上慘死的爸媽,還有躺在棺木中的年輕莉琪,不,她現在不能停止,也不能退後,唯一能做的,就是直直的住前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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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輪不冷不熱地看了波格劇團的幾場表演後,終于在第四天早上,要單獨召見維薇。
當接她的人來到時,波格還設法阻止,但維薇卻逕自略加裝扮,系上披風,把那封重要的信放在腰間皮包,說︰「或許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柯輪接見她的地方很奇怪,不在大廳,也不在城堡內,她隨著侍僕,行經廣場,來到復雜的小巷內,最後停在一棟相當富麗堂皇的建築前面。幾輛載水的驢車也同時抵達,維薇看到那大大小小的桶桶罐罐,還有進出的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公共澡堂。
柯輪在澡堂見她做什麼?
還容不得維薇細思,她就被迫穿過蒙蒙的熱氣及等待洗澡的男女之間。
自從離開吉普賽族人後,接受淑女教育的維薇,已很久沒有來這種雜亂的地方了。
越過中庭,他們來到另一棟房子,里面又是迥然不同的世界。一間間的小室,由精致的布幔遮著,四周的擺設明顯地豪華許多,氣氛也更安靜隱密,想必是屬于貴族富商階級的消費層次。
維薇靜靜地走在磁磚上,耳邊偶爾傳來潑水及低語的聲音。每個布幔前都有一張長桌,上面擺滿了食物及酒,不時會有一只手伸出來取用。
她愈走愈覺得不安,突然,有個藍色布饅掀開,一個豐滿赤果的女郎踏出,跟著傳出一陣陣瀅穢的笑聲,維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霎時整個臉火紅起來。
她在外闖蕩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自然知道澡堂里除了洗澡外,還有人拿來幽會、狎樂、會情婦,甚至當成嫖妓的地方。只是她沒想到,柯輪會以這種方式見她,這不就等于視她為低賤的歌女嗎?
不!她不能亂了方寸,必須以不變應萬變!
再踏上幾個台階,房間更大,布慢也更厚重。侍從掀開正中央的一個,里面是躺椅、毛毯及桌子,空氣中布滿濃郁的香味。
侍從站在一方半透明的簾子前說︰「維薇姑娘來了。」
說著,簾子被打開,維薇被迫看到一張帶著異國情調的大床,綠瓷的大浴池,及泡在池里的柯輪和褐發女郎!
「天呀!你為什麼不說她要來呢?」褐發女郎立刻沉人水中,花容失色地說。
「泰瑞莎,請刷完我的背!」柯輪極不高興地說。
很明顯的,他們兩個都是全身赤果的。維薇忽然很替那個叫泰瑞莎的女孩難過,但她自己被強迫來看柯輪洗澡嬉戲的景象,實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現場只有柯輪是怡然自得的,他坐得穩穩的,濕發覆在額際,滿臉都是水珠的情況下,仍不減他的威儀器宇。
泰瑞莎听命地刷著他的背。
毫無預兆的,他倏地開口說︰「好了,你可以走了!」
泰瑞莎站起來時,維薇適時地轉過頭,眼楮直直的瞪著牆壁,將彼此的尷尬降到最低。
「那牆上的果男圖很有趣嗎?」柯輪的聲音傳來。
維薇這才驚覺她瞪的是什麼,忙回過頭,發現室內只剩下她和仍在池里的柯輪。
面對著這危險曖昧的局面,她先發制人地說︰「邦主,你找我來有什麼差遣?是不是你對我們的‘獨角獸’一劇有什麼不滿?若是如此,我們會虛心采納你寶貴的建議。」
他看著她.突然大笑出來說︰「如果我說叫你來,是要你陪我洗澡呢?」
「我從來不陪男人洗澡的,」維薇立刻不假辭色的說。
「哦?是嗎?」他邪邪地笑說︰「很難想像一個顛倒眾生,能在男人之間周旋自如的維薇-弗德烈,竟然還沒有陪男人洗過躁。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還是處女吧?」
這是什麼沒格調的問題?!
維薇並非養于深閨的少女,自然不會因為听了這種話而驚嚇昏厥;但她也不是低級的歇手,懂得打情罵俏那一套。維薇只是維薇,家破人亡過,愉竊乞討過,和一堆學科學的男人直來直往地辯論過,所以,她雖然氣憤羞怯,仍然很嚴肅他說︰「這是非常隱私的問題,恕我拒絕回答。」
柯輪見她徘紅如雲的雙頰,但美麗的眸子仍維持著冷傲,他忍不住說︰「沒有關系,我們現在可以立刻上床驗明正身,我不就有答案了?」
他才剛講完最後一個字,就「嘩」地站起身。全身一絲不掛,分毫不遮地暴露在維薇的面前。
天呀!這已經超過她所能忍耐的限度了!剎那間,她忘了父母的仇,腰間的信,柯輪的不容件逆,轉身就要沖出簾子。
「我沒有允許你走,吉普賽女孩!」他在身後喝道。
吉普賽女孩?他怎麼知道的?維薇心一慌,沒注意到泰瑞莎留下的水漬,腳底一滑,整個人摔了出去,令她痛徹心肺。
「你還好吧?」柯輪蹲下來問。
她悶不吭聲,只是睜著帶淚的藍眸看他。首先印人眼簾的是刮淨胡于、極男性化的臉,健壯勻稱的胸肌,而他身上帶著肥皂香味,不同于一般男子的汗臭土腥,讓她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目光再往下移……哦!至少他及時披了一塊布在下半身!
「你的腳踝扭到了!」他很準確地踫到她最痛的部分。
維薇仍強忍著沒叫出聲,只見他抱起她,往床邊走去,她頭上的飾品長中掉了一地,濃黑卷曲的發絲散落下來。
「你要做什麼?」她掙扎地問。
「只是要治你的腳。現在不弄好,今晚的戲你就不能演了。」他用嘲笑的口吻說,仿佛明白她心里的念頭。
她半躺在色彩繽紛的枕被及褥墊中,他坐著,兩人形成極親密的姿態,呼吸在小空間內逐漸濃稠。
但當他開始用藥油按摩她的腳踝時,痛楚又打破了那份男女間的綺思遐想。她咬緊牙,努力不讓自己慘叫出聲,這是她十歲以來的習慣,有苦都是往肚子里吞。
沒想到她隱忍的模樣看在柯輪眼中,竟引起他好奇,「我曾見過塊頭比你大兩倍的武士,在扭到腳時,哭天喊地的模樣。你怎麼不喊痛呢?我的吉普賽女孩?」
「你為什麼老叫我吉普賽女孩呢?」維薇警戒地問。
「你不是嗎?」他的動作溫柔,但話語卻是毫不放松的,「我記得你。十年前在夏湖畔,你馴服了一匹白馬,在我下令想要你時,你的族人卻連夜離去,而我始終沒忘記這筆帳。」
維薇太震驚了!這怎麼可能?這十年間,她由女孩長成女人,外貌體型都有某種程度上的改變,他不該認出來的。
「不,你看錯人了,我沒住過夏湖畔,更不是吉普賽人。」她極力否認。
「你沒听說過嗎?在柯輪-歐澤面前說謊話,有被割掉舌頭的可能。」他口氣變冷,手上的按摩也加重了一些,「我看到你在聖母孤兒院的後山,繞著莉琪費羅的墓唱什麼‘我在風中祭你’的,這首歌和這種舞,我只見一個人表演過。」
維薇的背脊泛起一股冷意,森森地寒到她的心底。這個柯輪簡直是比毒蛇還可怕,她不自覺地縮回腳,再也受不了他的觸踫。
他極快速地將她拉住,這次,她整條女敕白的腿都露了出來。
他無視于她的窘迫,繼續治療按摩,也繼續說︰「我一向不喜歡看到完美的東西被毀掉,我知道在聖母教堂裝神弄鬼,害諾斯自殺的是你。你和莉琪-費羅又是什麼關系呢?」
原來他叫她來澡堂,是來問案的!而他竟還敢問?
她有預感,只要柯輪心血來潮,可以立刻將她淹死在浴池里。
這樣一想,她反而不再害怕,用豁出去的神情說︰「害諾斯自殺的是你,不是我,因為你下藥讓他殺死他心愛的女人!」
「他既然都殺了,你又何必讓他清醒呢?」柯輪淡淡地說,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因為我要報仇!我恨你,如果可能,我希望殺死的人是你!」維薇月兌口而出後,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但一切都太遲了,她想,今天她是走不出這間澡堂了。
居于本能,她極力掙開他的掌握。
柯輪卻身體一撲,緊緊地將她壓在枕被中,與她幾乎頰貼著頰,像是得不到答案便不罷休地問︰「莉琪費羅是你什麼人?」
她當然是死也不能吐實情的,在他的呼吸下。她只能緩緩地說︰「莉琪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情同姐妹。」
他倏地放開她,但仍擋在床前說︰「人家說莉琪費羅是女巫,那麼你也是女巫了?」
「不!我和她都不是女巫,我們只是個可憐的孤兒罷了!」維薇極其悲憤地叫道,心理還加上一句︰都是你們歐澤家族害的!
他等她發泄完,又出其不意地問︰「你為什麼去找黑騎士呢?」
什麼?他連這也曉得?她終于明白黏在蜘蛛網上的滋味了!反正都是死,她也就不想再隱瞞了。
「我希望能說動他來對付你,沒想到他膽小怕事,連踫你一根寒毛都不敢。」
沒料到柯輪卻大笑說,「算他聰明,知道我是惹不起的!」而他一笑完,就將她抱下床,井放在地上說︰「走走看,你現在應該不會再痛了。」
真是怪人一個,在處死人犯之前,難道必須確定她健康無恙嗎?
維薇走了幾步,發現腳踝已恢復正常。她看著他說︰「你是要淹死我,還是絞死我呢?」
柯輪一臉看起來很詫異的樣子,他揚揚眉說︰「我為什麼要殺你呢?我說過,我痛恨美麗的東西被破壞,而且,我還想看你唱歌跳舞,所以,我不會笨到去毀掉我的財產。」
「你的財產?」她蹙起眉心,不懂他的意思。
「沒錯,我今天叫你來的目的,就是重新聲明我的擁有權,十年前你就該屬于我的。」他清清楚楚地說︰「我要你隨我回阿帕叢城。」
「隨你回阿帕基城?你忘了我要殺你嗎?」她簡直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
「來殺呀!我隨時歡迎。」他竟雙手攤開,不在乎的說。
維薇這下總算見識到柯輪的自大傲慢,真是的到了舉世無雙的地步,他是料準她根本沒法傷他一絲一毫,所以才敢如此大言不慚嗎?
她突然想起自己腰間的那封信,此刻絕不是拿出來的好時機,她必須先模透柯輪的脾氣,而且,他也是個會吃喝拉睡的人,總有什麼可抓住的弱點吧?
等柯輪允許她離開時,她己像演了十場戲般疲累了。
當她芽過中庭,就看見披頭散發的泰瑞莎等在一旁,而那女人看見衣衫不整的維薇時,眼楮就像噴火般地瞪著她。
她了解泰瑞莎在想什麼,但她卻一點澄清的心情也沒有。
走出澡堂,焦慮不已的波格早在那探頭探腦了,一見到有些恍惚地維薇,忙上前說,「怎麼樣,柯輪沒為難你,或給你難堪吧?」
「還好。」她給他一個微笑說︰「不過,我也真正認識到他的狡詐可怕。波格,我現在同意你的看法了,對付柯輪,我必須要耐心等待,不能再沖動或天真了。」
「你能這樣想最好。那明天我們就離開意大利,到法國、日耳曼,甚至回波西米亞都可以。」波格興奮地說。
「不,明天我要回阿帕基城。」她篤定地說。
「什麼?」波格驚叫一聲,下巴差點掉下來。
維薇開始訴說她和柯輪之間的對話,當然,其中省去了肢體接觸的部分;她還進一步說出深入歐澤家族,好觀察他們彼此的矛盾,再加以利用的計劃。
「波格,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我說不定還能見到朱尼士,一刀殺了他呢!」她滿懷期望地說。
「維薇……」波格欲言又止。
「別再阻止我了,如果你不想幫我,你可以走。」她干脆地說。
「你明知道我是不會離開你的。」彼格無奈地回答。
維薇輕嘆一口氣,挽著他的手臂,朝旅店方向走去。在人潮里。在冷風中,她滿腦子所想的,仍是方才柯輪在澡堂內所發生過的每一個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