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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之女 第四章

芷喬又對著小熊發呆了,是尚恩送給她的臨別贈禮,想到此,她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他離開一個月了,沒有半點音訊,像從地球表面消失掉一樣。

剛開始她還寄望電話和信件。每一次鈴響,心就急跳;每一回翻信箱,手就顫抖。但她所承載的是一遍又一遍的失望,直到心不再期待,手不再急切,淚也不知道流了幾缸了。

那三個星期的相處真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嗎?她再如何真實有情,也比不上金門大橋那無法尋覓的一縷芳魂嗎?

即使芷喬有心理準備,但又不由得痛苦。既然只是補捉一個影子,又為何日日到美語班殷殷等待,讓眾人以為他是她的男朋友呢?

說什麼後會有期,他不留電話住址,就表示永遠的訣別了,她干嘛還不死心呢?

這件事比她想象的打擊要大,她對自己更沒有信心,甚至面對美語班同事和家長探索的眼光,都承受不住。

她幾乎要恨自己了,無依無靠,連記憶都沒有,像浮在半空的氣體,難怪尚恩不願頁正對她認真,就連最基本的友誼也懶得維持。

「太陽之女」站在床頭櫃望著她,仍是耶多年不變的神秘表情,細長的眼和緊抵的唇,就是故意要隱瞞一切的固執和陰沉。

芷喬一把抓過木女圭女圭,捏著說︰「-為什麼不燒成灰算了?為什麼要跟著我又一句話都不說呢?若我能想起從前,就不會那麼在乎現在,也不會放那麼多心思在尚恩身上了!」

木女圭女圭仍是肅穆地看著她,一點都不為所動。

「都是-!都是-!天天提醒我是一無所有的空洞人!」芷喬一怒,把木女圭女圭摔得老遠。

這是她從未做過的事,木女圭女圭擊到牆上,發出一聲鈍聲,再掉到地上,面容狼狽地俯著。.︰。

「芷喬,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慧恭听到聲響,連忙進來,差一點踩到木女圭女圭。

芷喬只坐在床上怞泣。

在治療時期,慧恭常見芷喬這種失控的行為,但這兩年好多了,是什麼又引起她的傷心呢?

慧恭抬起那可憐的偶人,輕輕坐在芷喬的身旁說︰「告訴我怎麼回事好嗎?是不是為了那個叫尚恩的年輕人呢?」

芷喬怞噎得更大聲了。

慧恭最初並沒有留意尚恩,在匆匆一瞥中,只覺得這個男孩子外表出眾、彬彬有禮,是很讓女人動心的那一型。等發現他和芷喬交往頻繁,想進一步認識時,他卻回美國去了。

一走沒有音訊,慧恭能說什麼呢?才短短三個星期的相處,能承諾或保證的幾乎是零,芷喬會這麼痴傻嗎?

「芷喬,別哭了!」慧恭拿面紙給她。「尚恩有什麼了不起?以前打電話給-的那些男孩子,我還有名單,隨便找一個都比他好呢!」

「我才不是為尚恩,他又不欠我。」芷喬硬咽地說︰「我是為我自己,我不想再這樣無知無覺的活下去,我連以後要去哪裹都好茫然,我覺得好煩好煩呀!」

「芷喬,-又在苛責自己了。」慧恭很冷靜地說︰「-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的狀況比很多失憶人都好。看,這幾年-長大許多,變成一個美麗聰明的女孩,能夠自立更生,又能為未來站穩腳步。耐心一點,-的過去總有一天會回來的,但-不能在等待中先毀了自己吧?」

「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覺得好沒有意思。這樣一百走下去,要走到什麼時候?結果又具什麼呢?」芷喬難過地說。

「尚恩傷害了-,對不對?」慧恭試探地問。

「怎麼會呢?我們又不是真正的認識,說起來也不過是不相干的兩個人而已。」

芷喬不肯承認地說。

「-還想瞞我嗎?想我給-做那麼久的心理治療,能不了解-的心思嗎?」慧恭說︰「尚恩來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讓-內心的安全感失落得更嚴重。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麼怪異,-就把它當成是一場夢吧!」

「我是那麼想,但心里仍忍不住埋怨難受呀!」芷喬又要哭了。

「或許我們都把-保護得太周到,老怕-再受到外界的刺激。這些年,-上學就業,甚至看電影逛街,都在我們妥善的安排之中,因此一個尚恩就讓-情緒崩潰。」

慧恭想想說︰「芷麗曾經有個主意,我們認為不妥,所以一直沒有提起。不過照目前的情況,我們該放-單飛了。」

「什麼主意?」芷喬問。

「芷麗認為-應該回到美國,在西岸中國人多的大城市踫踫運氣,說不定能喚起-的記憶。」慧恭說。

「到美國?我行嗎?我會不會迷失得更厲害呢?」芷喬懷疑地說。

「有芷麗在,我倒不擔心。她雖然決心不當新聞記者,但職業本能還在。」慧恭說︰「她會帶-到洛杉磯、舊金山、西雅圖幾個地方去打听,也許很快就有線索了。」

「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走失的孩子,胸前掛著牌子寫著︰「失物招領」,實在好可笑。」芷喬自嘲說。

「能領到那麼漂亮可愛的「失物」回家,我可搶著要呢!」慧恭逗她說。

「世界上沒有人像-和爸那麼好了。」芷喬說︰「我甚至想,即使我能找到親人,我還是願意當你們的女兒,一輩子都用顏芷喬這個名字。」

「瞧-嘴巴多甜,只怕-的親人舍不得呢!」慧恭笑著說︰「怎麼樣?如果要去美國,我們就盡快訂機票。」

去美國有用嗎?芷喬的心滿是志忑。但美國有尚恩,他就在那塊土地上,靠近舊金山,或許她含在金門大橋上遇見他也不一定。

芷喬愈想愈興奮,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她急急說︰「好,我去。我要把過去和未來都賭在這一趟旅行上面,反正我也沒有什麼好輸的,對不對?」

慧恭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想做一些職業性的勸告,但看到芷喬那麼開心,兩眼放著光芒,又帶著甜美的笑容,實在不忍心再下三申五令的戒條。

由尚恩的事件看來,芷喬缺乏的大概就是能恣意冒險及盡情揮灑的青春歲月吧。

芷喬這一次的遠行,到底有幾分是為過去,又有幾分是為尚恩,慧恭也弄不清楚了,只能在心底為她祝福。

芷喬是七月四日中午到舊金山機場。她一下飛機,找的不是新奇感,而是熟悉感,種種情緒混淆,加上旅途的勞累,她有些迷糊,以至于芷麗在人群中揮了幾次手都沒看到。

「我只差沒站出來跳月兌衣舞了,-怎麼還是那麼心不在焉呢?」芷麗吸著說。

「沒辦法,依然是腦袋空空嘛!」芷喬笑著說。

一年不見,芷麗更漂亮了,一頭烏黑的秀發垂到腰際,短上衣和窄管褲顯出她修長的身材。

「讓我好好看看-!」芷麗把妹妹轉一圈,「還是人見人愛的模樣-頭發比我短,腰也比我細。今晚-就幫我剪頭發,腰的部分,麻煩-吃胖一點好嗎?」

「-的頭發很好呀,為什麼要剪?」芷喬問。

「我要人家一看我們兩個,就知道我們是姊妹嘛!」芷麗說︰「很多衣服,我還一式買兩套,到時一起穿出去,大家都會說︰「嘖嘖!看那一對漂亮的姊妹花!」

「媽說的沒錯,-是想妹妹想瘋了!」芷喬止不住笑意說。

「這曾是我的生日願望耶!我那兩個哥哥永遠是同仇敵愾的一國,天天欺負我,讓我顯得形單影只,這叫童年創傷,需要補償,-懂嗎?」芷麗一邊提行李,一邊回頭說。

「總比我這沒有童年的人好吧︰」芷喬故意嘆氣說。

「嘿!又來了!」芷麗停下來,面對著芷喬說︰「我不是說過嗎?-假裝-是仙女,一直就是這樣,沒有出生和成長,也沒有老去和死亡,就像「彼得潘」里的小精靈一樣︰有遠保持青春美麗,不是很好嗎?」

「媽說-的童話式治療,比吉卜賽女郎的水晶球算命還糟糕。」芷喬又笑出來了o「只要能逗-開心,就是最好的方法。」芷麗笑著說。

芷喬在醫院清醒後,就整日看到這個姊姊忙進忙出,最初她仍有些排拒,但芷麗的熱忱感染了她,也讓她更能面對一無所有的世界。

對芷麗,她是滿心感激,只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回報道份友愛與恩情。

車子一開出機場,芷麗便口沫橫飛地介紹這個城市。

「事實上我不住在舊金山,也很少來,但為了-,我特別花了幾個周末來繞,還買了一些書來看。」芷麗說︰「怎麼樣?我剛剛說的大地震重建和金門公園,有沒有給-什麼「沖擊」呢?」

「姊,我只是失蹤四年,又不是一百年,-扯上那些歷史,不是人小題大作了嗎?」芷喬笑著說。

「哦第」芷麗也啞然失笑,「那麼-想看什麼呢?」

「金門大橋。」芷喬不如思索地說。

「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芷麗看她一眼。

「因為它很有名,很美呀!」芷喬心虛地解釋,「有人說它終年在虛無飄渺間,像懸掛在海上的七弦琴,我只是好奇嘛!」

「-比我曉得的還多嘛!-八成和舊金山有什麼關聯。」芷麗說。

「誰知道呢?」芷喬聳聳肩。

下了交流道,芷麗突然說︰「對了,今天是美國的國慶節,我們正好去金門大橋看煙火。不過就是晚上,可能看不清楚四周的風景。」

「沒關系,晚上正好!」芷喬立刻說。

尚恩不是在深夜招他心愛女孩的魂魄嗎?或許他今晚也會來,他們會在橋的某處相遇,他帶著意想不到的驚喜,她帶著期盼已久的激動,那不是一段美好的重逢嗎?

尚恩,我來了。芷喬的唇角彎出了一朵溫柔的微笑。

天未全黑,芷麗和芷喬就來到大橋區域,那一帶已擠滿了人潮,佔著最佳位置,等待遙遠的對岸漁人碼頭處放出綺麗的煙火。

「我們到沿岸的草叢去看好不好?」芷喬建議。

「拜托!那邊伸手不見五指,又無路可通,怪可怕的。」芷麗說︰「在橋上不是挺好的嗎?」

「橋上人太多了,或許到沿岸會看得更清楚。」芷喬堅持著。

「好吧!」芷麗勉強答應,「真不知道-哪來的餿主意?」

盡管是七月,舊金山仍是一貫的涼意,夜晚的橋畔尤其冷,大家都穿著厚重的冬衣來防黜暗處吹來的寒風,有人甚至披著大棉被出動。

海灣的沿邊都有燈火,舊金山方向摩天摟的光像寶石般的亮,但仍抵不過天際無邊的黑和海上深濃的暗影。

路比想象中難行,視線比預期的微弱。她們常不知道下一步將踩到什麼,手腳還不斷要推開撲面而來的雜草。

「回去好不好?」芷麗不只一次要求。

若不是四周也有一些走動的人影,芷喬還真沒有勇氣再往前走了。

平日這些地區一定靜如鬼域,狂哭的風、拍岸的潮和沒有人氣的陰森,尚恩怎麼敢來,還待到天明呢?那個女孩其對他意義如此重大嗎?

煙火已經開始了,人們陣陣的歡呼聲傳來,她們的路還有一大段。

「芷喬,別瘋了,我們走吧!」芷麗停下來說。

芷喬踩到一個軟軟的東西,腳顫動一下,背後立刻沁出冷汗。

「我們來這里做什麼?」芷麗拉住她說︰「-看,來岸邊的人不是情侶、同性戀、流浪漢,就是愛做怪的青少年,我們干嘛和他們尋刺激呢?」

「好吧!我們回去。」芷喬終于放棄。

她們辛苦地趕回橋上時,煙火已經接近尾聲了。

墨黑的夜,煙花的繽紛色彩特別耀眼,不斷放大跌落,海水也沾染了瞬息閃爍的流金。

芷喬的注意力不在天邊那場摒人氣息的熱鬧。她往下望,是深不可測的大海︰令人腳底發麻。

那女孩跳下去時是什麼心情呢?芷喬恍憾有些感應,一種熟悉的恐懼,突然芷麗拉她一下說︰「靠那麼近是很危險的。」

「很難想象,這種景象還不能阻止一個人死的決心。」芷喬退後一步說。

「可不是。听說金門大橋的死亡人數到九百九十幾的時候,有關當局就不再發布消息,免得有人想創一千名的紀錄,造成自殺風潮。」芷麗說。

「事實上也超過一千個人了。」芷喬說。

「-又怎麼知道了?」芷麗問。

「我……我看新聞的吧︰」芷喬搪塞說。

又是一個巨大的藍、紫、紅繁花煙火,群眾拍手叫好。芷喬不經意往右瞄,看到一個遠去的身影,黑色頭發,體格高瘦,沉穩的步伐與尚恩好像。

芷喬一下追了過去,躲過迎面而來的行人,不顧姊姊的叫喊。

尚恩,她終于找到他了!

盯緊那穿著灰色風衣的男子,芷喬氣喘呼呼地擋在他前面,才要開口,就面對一雙藍色眼珠和希臘式高鼻子。

「懊︰對不起,我認錯人了。」芷喬用英文說,十分尷尬。

「沒有關系。」那個人微笑說。

芷喬傻傻地站在路的中央。

「妹妹,-發神經了?」芷麗看到-的表情又說︰「還是-想到什麼了?」

「沒有。」芷喬黯然地說。

「這城市怪,這座橋更怪,-一來就完全變個人,像夢游似的……」芷麗說。

姊姊的叨念漸漸被風吹遠,芷喬心里想的是,若金門大橋上找不到尚恩,她就真的不知該到何處尋他蹤跡了才相處三星期就那麼難以忘懷,芷喬自己也無法解釋。她只知道,再看他一眼,對-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芷喬來到芷麗所謂的海很藍、沙很白、路很彎曲的小鎮。

那小鎮在太平洋濱一個突出的忡角上,後面逼著險峻的山,所以房子都蓋起伏不平的陵地,有的甚至架空到岩礁上,每天過著看海的日子。

「我敢打賭那個印第安男生一定隱瞞了什麼,這次非要爸個水落石出不可。」芷麗在廣場上停好車說。

「-是說畫室的彼得嗎?」芷喬問。

「嘿!我都忘了他的名字,-居然還記得!」芷麗揚揚眉說。

天是出奇地晴朗,海鳥一摹摹起落,有灰羽與白羽,在海潮和天地間自由地翔游,不必費力細數白沙,也不必費心計算時間,像無邪的孩子。

踏著斑駁的石階,來不及欣賞兩旁極具藝術風味的各個店鋪,芷喬就隨芷麗轉得七董八素。

屋外有屋,路外有路,連樹外也有樹。

芷麗終于停下來,大聲叫︰「-看,就是這里!」

手飾店、花卉店、瓖框店、樂器店……芷喬眼花撩亂,在亮晃晃的太陽下,有的門面櫥窗甚至反光,她根本不清楚要看什麼︰芷麗又拉她一下,這回她站到陰影處,眼前明暗交錯,畫布上的木女圭女圭就倏然出現了。

「太陽之女」直百立在白布中央,神情虔穆,帶點遺世與哀傷,正是芷喬四年來一直面對的臉。

太像了!不只是它袍子的刻痕,眼楮的角度,太陽的項圈,臉頰的形狀……還有那說不出的心情。芷喬當場就確定,畫的木女圭女圭必是以她的木女圭女圭為藍本。

「走!拿-的偶人去和彼得對質。」芷麗指著她的大皮包說。

室內一排長相怪異的植物,垂掛的是彩色的干玉米,白褐黃黑相間。獨特的燻草味刺鼻,空間佔滿了木雕品,牆上的晝都帶著強烈的原住民風格,連框都是編織的。

「彼得!」芷麗往裹問叫著。

一個很魁梧的原住民走了出來,很平常的T恤短褲,只在發間綁一條十分鮮艷的彩帶。

他原本木然不耐的表情,在看到芷喬後,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像猛然遇到鬼,五官俱夸張放大的樣子。

「嘿!我帶我妹妹來了,也帶木女圭女圭來了,人證物證齊全,你敢說兩個「太陽之女」不相干?」芷麗說。

彼得臉激出暗紅,他的視線離開芷喬說︰「有沒有相干,我不懂,我只負責展示畫。至于「太陽之女」,我想畫家本人已經向-解釋過了吧?」

「有,但還是不詳盡。」芷麗說︰「我們也不是要找-的麻煩,把那位神秘畫家的電話給我們就夠了,當然有住址是更好啦!」

「他很久沒和我聯絡了,我現在也不知道他行蹤何處,你們請便吧!」他直截了當地說。

「彼得,這對我很重要。」芷喬很誠懇地說。

「每個人都有很重要的事。」彼得不客氣地說︰「這位畫家很重隱私,不願被人打擾,一定是有他的理由,你們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我只是想了解木女圭女圭的來歷而已。」芷喬哀求道。

「木女圭女圭的來歷,-只要到博物館去查,就可以得到很多數據。」彼得說。

「你連一點暗示都不給我們嗎?」芷麗生氣地說。

「對不起,女仕們,這就是我僅有的答案了。」彼得一臉堅決。

除了離開,芷喬無計可施。芷麗則一路踝腳咒罵,一個美麗的艷陽天也無心欣賞「他的嘴巴真比蚌殼緊,比石頭硬。」芷麗說︰「那個畫家一定有問題,他愈躲,就愈令人起疑。」

「姊,或許這是一條錯誤的線索。」芷喬說。

「我雖然不適合當新聞記者,但訓練可沒有少。」芷麗肯定地說︰「這彼得和畫家本是同一國的,搞不好就是同一個人-注意到他看-的表情嗎?是有鬼才怪.」

「他不說,我們又能怎麼樣呢?」芷喬無奈地說。

「還不簡單,纏功」、「磨功」,加上「賴功」呀!有本事,他就關門走入別讓我們捉到。」芷麗說。

「姊,-別害人家生意做不成嘛!」芷喬皺眉說。

正說著,有兩個人從窄徑另一端上來,因為面向陽光,所以看不清模樣只知來人手上都提著畫板重物,芷喬和芷麗很自然地讓到一邊去。

等人過去,她們正要往下走,突然有聲音叫著︰「天呀!是葉喬!」

接著一股旋風奔來,害芷喬嚇一下。眼前一個男孩子,東方臉孔,標準英文,激動的說︰「-是葉喬嗎?JOy,-是JOy嗎?」

芷喬受到驚嚇,一時反應不過來。芷麗是旁觀者清,腦筋一轉,馬上問︰「你認得她嗎?」

「我認得這張臉,但怎麼可能?葉喬在四年前就死了,不可能又出現在這里。」

男孩子緊盯著芷喬,迷惑地說︰「可是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神似的人呢?」

「四年前?不正是-發生車禍時嗎?」芷麗像中大獎般大叫,「而且-一直強調「JOy」。葉喬和JOy,發音相似,再加上模樣相似、年代相似,一切不都連在一起了嗎?」

芷喬卻沒有一點感應,如霧裹看花般,她對男孩說︰「可是我不認得你呀!」

「不認得我?我是杰恩呀!」那男孩子不可思議叫著,「我陪你去溜冰,陪-去參加舞會,講「敲敲門」的笑話,還編了「杰恩和喬」的歌,-都忘了嗎?」

「很抱歉,她真的認不出你。」芷麗說︰「她四年前在台灣發生一場車禍,得到失憶癥,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失憶癥?我不懂,葉喬怎麼會跑到台灣去了?」杰恩喃喃道︰「太平洋海流再強,也不可能把人從金門大橋沖到台灣吧?」.

「我們也是有一大堆疑問。」芷麗說︰「你確定她是Joy,或什麼「葉喬」的嗎?」

「我確定。」杰恩再看看芷喬。「愈來愈確定。」

「我建議大家找個地方好好談談,將我們所知的列出來,不就真相大白了?」芷麗說。

「好主意。」杰恩把手上東西交給一旁滿頭霧水的東方女孩。「貝齊,告訴彼得,我今天不能去藝品展了,-就多辛苦一些。」

「可是……可是今天是為尋寶計劃籌款,這麼重大的事,-不能不到。」貝齊愁著臉說。

「我這兒還有比籌款更重大的事。」杰恩指著芷喬說︰「葉喬復活了,我能不管嗎?」

「我實在不懂得你們在爭辯什麼?」貝齊不高興地說。

「不必懂,只要照我的話做,快去找彼得!」杰恩催著貝齊說。

「彼得?」芷麗對芷喬使眼色說︰「我就說他有問題,果不其然。我的記者本能還是挺靈敏的吧?」

他們三個人一路由石階走到海灘,芷麗很有條理地說出芷喬的遭遇。芷喬反倒像無關的人一般,因為她所能提供的真是有限,她都忘了自己是其中的女主角了。

「現在該你說了!」芷麗踢掉一堆海草說。

杰恩彷佛沒听見,一雙深褐的眼楮百盯在芷喬身上。審視她垂肩的長發,盈盈大眼和雪白的肌膚。一式簡單的白色洋裝,更襯出她飄逸靈秀的氣質。

「我就說過葉喬是個美人,純粹東方的,含蓄雅致,是西方女孩比不上的,我的眼光沒有錯。」杰恩說。

杰恩的眼楮是清澈的,說話語氣是坦白的,芷喬一點都沒有尷尬的感覺,反而開始對他有兄弟般的親切感。

「喂!現在不是評賞大會。」芷麗用英文有些咬口,頓一下才又說︰「我們需要知道芷喬的過去。」

「據我所知,-叫葉喬,英文名字是Joy。」杰恩直接對芷喬說︰「-是十二歲到舊金山︰跟你母親和鮑伯。」

「我母親和鮑伯?」芷喬重復著。

「是的,你們剛從台灣來,鮑伯是美國人,長一臉大胡子,開一家書廊,-還記得嗎?」杰恩說。

芷喬搖搖頭。

「我和-是在中文學校認識的。我中文很破,還留級一年,老師安排-教我,-還幫我寫中文作業,-該有印象吧?」他又說。

「完全沒有。」芷喬有些羞愧。

「怎麼可能忘得一乾二淨呢?又不是計算機當機,人令人想不通了。」他模模後腦「後來呢?葉喬的母親和鮑伯人在哪里呢?」芷麗催著他說。

「鮑伯兩年後死于癌癥,葉喬的母親落了單,她就……她就……」杰恩一副難以啟口的樣子。

「她就怎麼了?你別吊人胃口嘛!」芷麗催逼著。

「她就和我爸爸在一起。」杰恩說。

「你爸爸,他又是誰呢?」芷喬間。

「問題很復雜。我爸是有婦之夫,這件事在華人社會很轟動,鬧得很難看……」

杰恩接著又說︰「我們那時說好不管大人的事情,反正都很丑陋。人家罵-母親,但我家也不是完美的家庭,只有我媽和我哥哥活在假象中,我是一點都不在乎的︰」

「我母親現在人在哪里呢?」芷喬4Q震驚,但仍冷靜地問。

「我還要問-呢!」杰恩說︰「四年前一放暑假,-母親留下遺書說受不了迫害和閑言閑語,拉著-去跳金門大橋了。現場有車輛和遺物,我爸爸去認領的。因為一直沒找到尸體,所以你們被列為失蹤人口。可是那麼多年過去,大家都認定你們死了。」

好熟悉的故事情節,一對母女自殺,留下車子、遺書和遺物,沒有尸體,只成為統計人口中的兩個……芷喬悟著心口,緩緩地問︰「我們是不是在深夜自殺的?」

「-怎麼知道?-記起來了嗎?」杰恩驚訝地問。

「是不是晨跑的人發現我們的東西?」芷喬又問。

「是呀!」杰恩叫著。

「那麼你認識一個叫傅尚恩的人嗎?」芷喬由口中擠出這個名字。

「尚恩?他是我哥哥。」杰恩無法置信地說︰「但-怎麼只記得他,而不記得我呢?-當時最怕他,若說尚恩嚇到-,躲他都來不及了,他怎麼含在-腦袋里呢?」

天呀!芷喬真的胡涂了。她不能解釋,因為她自己也不明白。尚恩跑到台灣找她又一口咬定她不是葉喬。但眼前的杰恩又說得言之鑿鑿,到底誰才是真的?她忍不住再問一次。

「你確定我是葉喬,而不是一個很像葉喬的女孩子嗎?」

「-是葉喬。假如把我們剛才說的話輸人計算機,它也會百分之九十九點九說-是葉未。」

「若我是葉喬,我沒有死在金門橋下而跑到台灣,那我母親呢?」芷喬驚慌地「這正是關鍵所在。」杰恩說︰「現在分析起來,你們或許是詐死,所以沒有尸體。」

「姊,那個法安寺的無名女尸會不會是我母親?」芷喬突然抓住芷麗問。

「誰也沒有辦法說,有可能-母親還在某一處好好活著呢!」芷麗轉問杰恩,「葉喬還有沒有別的親人,她父親呢?」

「葉喬沒有任何親人,她父親很早就下落不明了。」杰恩又對芷喬說︰「-記起來了沒有?」

「沒有。一點都沒有。」芷喬痛苦地說︰「太可怕了,像一場惡夢,或許不是葉喬。」

事實上,她開始害怕當葉喬,依然無親無故,一個糾纏不清的往事,像落人螂蛛網的一團毛線,沾了一身不干不淨又沒有益處的煩惱。

最重要的,她仍然沒有恢復記憶。

「對了!我住的地方有些-的照片,也許可以幫忙。」杰恩說︰「我們還會經過中文學校、-念過的高中、-母親的畫廊,一個個對照,-一定能記起來的。」

「芷喬,-承受得住嗎?」芷麗擔心地問。

「四年了,好不容易有條線索,我總要證實我是某人,或不是某人吧!?」芷喬鎮定地說。

他們三個人離開沙灘,覺得事情不比方才明朗。芷喬說過的蜥蜴自斷尾巴;尚恩說的,無知才是快樂,才能遠離災禍。她真的不該回首過去嗎?

唉!尚恩!他仍是芷喬最無法解開的謎。她有種感覺,他和她之間有極復雜的糾葛,只怕這才是最難承受的。

中文學校只是小小的教堂,畫廊只是個小門面的鋪子,高中則是陳舊的紅磚建築,勾不起芷喬任何特殊的感應。

幾乎雞以相信她曾在這些老街上走過五年的歲月。

杰恩的公寓在大學附近,是一棟老舊的建築,牆上爬著開紫花的植物。

她們由陰暗的樓梯爬上三摟。

一開門,幾件女人的內衣就曬在客廳,杰恩很尷尬地把它們扯下來。

室內還算整齊,壁爐有幾張照片,大都是杰恩和另一個女孩子的合影。芷喬認出,那就是方才在石階上不太開心的貝齊。

杰恩請她們坐,使到里面拿出一本相簿,表皮有些月兌落。他隨意一翻,馬上說︰「-看,中文學校的結業典禮。」

裹頭的葉喬綻開柔美的笑容,頭發直得烏亮,臉上帶著少女的稚女敕與風采,那眉眼與現在的芷喬並無兩樣。

「是不是一模一樣?」杰恩又翻一頁說︰「這是我們去采桃子,到我們象的果園,尚恩還氣壞了,說我帶頭搗蛋。」

芷喬的眼楮掠過照片中的男男女女,包括抿據著唇好像在發愁的葉喬,直跳到後面最左邊的尚恩。

他那時看起來年輕多了,衣服也有些怪。盡管如此,仍是他原有的自信與氣度,總教人一眼就注意他。

他說,曾往金門大橋下徹夜等葉喬;他說,她是他最珍惜的笑臉︰他說,他忍不住接近她的,所以為她雕像……芷喬伸出手指著尚恩,語氣顫抖地說︰「他……他喜歡葉喬嗎?」

「喜歡?才怪︰」杰恩不解地看她一眼說︰「尚恩跟我媽是一鼻孔出氣,他自幼就是我們傳家的乖寶寶兼模範生。他討厭-母親,認為她是水性楊花、不擇手段的女人,所以連帶對-也沒什麼好評語。他根本不把-放在眼里,怎麼會喜歡-呢?」

「是嗎?「芷喬小聲說,怎麼和尚恩所講的完全相反呢?

「是呀!他甚至不準我和-來往。每次看我和-在一起,就氣得一臉烏雲。他說你們葉家的女人都是害人精,說-家教不好,不值得人尊敬,要我遠離。」杰恩一口氣說︰「但我從來不理他那一套!」

芷喬說不出話來,心像破人刺戳一下,滴著鮮血。

「听起來你哥哥不是個好人,偏執、無禮、專制、自以為是。芷喬是我見過最善良純真的女孩,他竟可以加上一大堆可怕的批評。」芷麗不服氣地說。

「是呀!偏偏-又不是會吵架會反駁的人,每次都被他氣哭。」杰恩說。

「葉喬非常怕他嗎?」芷喬忍不住問。

「怕呀!一听說他要出現,就緊張得肚子痛。他站東北角,-就站西南角︰他站西北角,-就往東南角移;他若到中央,-就在門口準備奪門而出。」杰恩說。

「太夸張了吧?」芷麗有點不相倌。

「真的,葉喬是怕到連背後一句罵他的話都不敢說。」杰恩強調。

「既然如此,葉喬怎麼會當尚恩雕刻的模特兒呢?」芷喬問。

「誰說的?沒追回事,-一定搞錯了,-根本不敢和尚恩單獨相處一分鐘以上的︰」杰恩說。

這時,門外傳來劇烈的敲門聲,像要把房子拆了似的。

杰恩臉色一變,不情願地去開門,撞進來的竟是……尚恩。

芷喬整個人呆住,久違的尚恩,眾裹尋他的尚恩,一下跳人眼簾中,她還措手不及呢!

他的頭發已剪短,樣子顯得更帥氣矯健,更像電影中的「基努利瓦伊」。只是他臉上的怒氣,淺褐眼眸中的風暴,完全是一個陌生人。

芷喬終于相倍葉喬是怕他的,因為此時此刻,她自己就有逃跑的沖動。

「你……-不是Shen傅嗎?」迎上去的居然是芷麗,「我曾經在史丹福大學听你演講「原住民的文化與信仰」,大家都說你太棒了。」

「對不起,小姐,我們今天不討論這個。」他很直接而有禮地避開芷麗,再站到芷喬前面,眼楮盯著她,話卻是對杰恩說︰「你要貝齊到處宣揚「葉喬復活」,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事實擺在眼前,瞧,你自己看嘛!」杰恩說。

芷喬成了三對眼楮的焦點,其中她最不能忍受的是尚恩的。他彷佛在責怪她,又像她闖人一個私人禁地,做了一件愚蠢的銷事……反正她是不該出現在他面前,不管她是葉喬或芷喬。

幾乎是一種本能,她往後移動,喃喃說︰「我……我不是葉喬,我不是……」

就在她快要撞倒椅子的時候,尚恩及時伸手,但搶著扶住她的是芷麗。

「你又要嚇她了,看她臉色蒼白成這樣!」杰恩生氣地說︰「你根本不該出現在她的周圍三-之地!」

尚恩似破人打了一拳般,身上銳氣盡去。他隱忍著,任青筋在額際爆著,表面很平靜地說︰「她不是葉喬,她自己都說了,你怎麼還在這裹胡說八道呢?」

「怎麼不是?一模一樣,如假包換。」杰恩轉身對芷喬說︰「不要怕尚恩,他吃不了人的,我會保護-!」

「傅先生,你憑什麼說芷喬不是葉喬呢?」芷麗也忙來幫腔說。

「如果她是葉喬,我請問她母親叫什麼名字?她高中最好的朋友是誰?她最喜歡的藝術課程是什麼?她的生日是哪一天?她會不會吹長笛?…….」尚恩一項一項問。

太殘忍了,他明知道她喪失記憶……「芷喬怎麼會記得?她四年前車禍得了失憶癥,現在就是要找回自己的身世。」

芷麗火大了,對偶像大聲說話,「如果她曉得一切答案,又何必千里迢追到這裹呢?」

「失憶癥,是一種最容易混淆視听的病癥,連法院都不予以采信。」尚恩冷酷地說︰「我告訴-們,天底下有很多相似的人,也有很相似的境遇,但一加一並不等于二。四年前葉喬就死了,這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葉喬了。你們別再徒勞無功,快回台灣去吧!」

「你怎麼知道我們來自台灣呢?」芷麗很敏感地挑出他的語病,「我並沒有告訴你!」

尚恩挽不回答她,彷佛不屑解釋。他只對著芷喬,語調溫柔許多,說︰「-忘了要遠離災禍嗎?這裹太危險了,尤其是對一個失去記憶的人,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只想找回真正的自己而已。」芷喬眼淚汪汪地說。

「-會找回的,用自然和安全的方式。」尚恩像醫生對病人般,很有耐心地說︰「葉喬本身就是一團理不清的混亂,-還要淌進來,包下她一切的麻煩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芷麗警戒地問。

「別听他的,葉喬,他只是討厭-,別被他唬住了!」杰恩一旁激動地說︰「-和任何人一樣,有資格回到舊金山,有資格當-自己,沒什麼好害怕、好可恥的!」

芷喬不知該听誰的。即使還未明白真相,她就有許多疑慮和不安。尚恩前後判若兩人,但很明顯地,他不想再看到她,這令她心痛難當,無法思考。

四方僵持著,門又被推開,貝齊、瑞如和比爾族長走進房內,尚恩幾乎跳腳說︰「杰恩,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讓全天下人都知道「葉喬復活」,甚至在沒有真正證實之前-的禍闖大了!」

「怎麼沒有證實?我認定她就是葉喬。」杰恩拉著瑞如說︰「媽,-能說她不是Joy嗎?」

瑞如走近細看,對于這個女孩,她有太多復雜的感情,她認為葉喬無辜,但也認為葉喬侵犯她的家庭,是她丈夫外遇的罪證與共犯之一。

「如果-是Joy,-母親呢?」瑞如聲聲問。

杰恩忙把他們所知的前因後果說一遍,才剛結束,尚恩就說︰「台灣和舊金山不是差得十萬八千里碼?這裹失蹤的人怎麼可能在太平洋彼岸出現?葉喬一向身世不明,這位顏小姐或許只是她台灣的親戚而已。」

「有一個方法可以辦到。」瑞如靜靜地說︰「顏小姐,-和我到臥室來,我馬上就可以使其相大白。」

「我是芷喬的義姊,我也去。」芷麗不放心地說。

「-來吧!做個見證也好。」瑞如說。

三個女人離開時,客廳一陣鴉雀無聲,充斥著極端膨脹的壓力。

一關上臥室的門,瑞如就說︰「Joy剛來美國時,留住在我家幾個月。她皮膚過敏,我替她擦藥,注意到她背後腰部有個小胎記,我只要認那個就好。」

「她是有一個,她住院的時候,我有看到。」芷麗興奮地說。

芷喬不安地翻開衣服下擺,瑞如只看一眼便說︰「-是葉喬本人沒有錯,胎記騙不了人的。」

芷麗立刻像勝利者般沖了出去,叫︰「她是葉喬,是JOy,沒有人可以否認了!」

芷喬怯怯地走出來,是或不是,她們茫然,仍不能肯定自己。她把視線投向尚,恩,他也看著她,表清沮喪,她恍憾捕捉到一股失望。他為什麼對她失望呢?

「你是JOy,那麼-和-母親根本沒有跳金門大橋,而是跑到台灣了。」比爾族,長說話了,「那麼,「朝陽」的老地圖並沒有沉到太平洋底,而是在你們身上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芷喬說。

「JOy,這是很重要的事,-必須要告訴我們,老地圖在哪裹?」比爾族長再「比爾族長,Joy喪失記憶,你問也沒有用,她什麼都不知道。」尚恩插嘴說。

「什麼老地圖?」芷喬急著問。

「一張價值連城的藏寶地圖,-母親偷走了,-應該有印象才對!」瑞如說。

「那本來是屬于我德渥族的資產,不屬于貪婪者和野心家的,-必須歸還。」比爾族長說。

「等一等,芷喬才確定她的身分,你們就來逼討債務,人莫名其妙了!」芷麗抗議著。

「我身上沒有老地圖,四年來我什麼都沒有!」芷喬快受不了了。

「是呀!她的東西都毀在那場大火中,我可以證明。」芷麗說。

「一下大海,一下大火,我都被你們搞煩了。」比爾族長說︰「這女孩腦袋一定有東西,我們非挖出來不可,否則我們一輩子都找不到「朝陽」。」

「我真的不知道……」芷喬說。

「管-是「朝陽」還是「夕陽」,你別想「挖」我妹妹的腦袋︰」芷麗說。

「比爾族長,Joy和這些事沒有關系……」是尚恩的聲音。「我們本來就假設老地圖不在了……」

熱氣和刺激一起襄到芷喬的臉上,她覺得自己浮了起來,在一大堆話中像球般被投擲。然後,有一雙手牢牢扶住她。

之後,就是一片昏暗,像金門大橋下濃黑的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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