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的玩物 第四章
一整個下午，傅豫都待在全球最具規模的尼索國際唱片公司，和亞洲當紅的女歌手貝姝晨及公司高層主管，總計二十八人開會。
和傅豫同行的葉悠莉則被安排在會客室，接受貴賓級禮遇。接待小姐笑容可掬的隨侍在側，深怕稍有怠慢，引起貴賓不滿，她們可擔待不起。
前前後後，悠莉已喝了兩壺香醇宜人的水果茶，吃掉兩盤手工餅干，還看完一部長達三個半小時的外語片，卻仍不見傅豫蹤影，不安的情緒逐漸擴散。
當她開始懷疑自已是否被放鴿子之際，驀地，貴賓室的門被推開。
「傅先生。」接待小姐沖著他燦爛一笑，俏麗的臉龐流露出崇拜之情。
傅豫回她一記微笑，令她神魂顛倒，雙頰立刻染上一層粉紅，盈盈雙眸發射高伏特電流，企圖勾引他。
她曉得他對美女有偏好，她對自己的外貌有信心。
豈料，他的視線馬上調開，落在沙發上的微胖身軀。「抱歉，讓你久等了。」溫柔的語調，讓人心跳。
悠莉絞著雙手，木然的搖頭。
「怎麼了?繃著臉，不開心?」傅豫坐在她身旁，撩開她黏在頰邊的發絲，關心道。
接待小姐瞪大眼，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悠莉緊張的猛咽口水，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我沒有不開心。」越說，聲音越小。
「那就好。」他咧嘴，起身順勢捉住她的手腕，輕輕拉起她。「大家在樓下等我們。」
「大家?!我們?」她不明究理，宛若初學會說話的鸚鵡重復道。
他頷首，斬釘截鐵的答道︰「對，大家。」爾後，牽起她的手，步出會客室。
留下一臉錯愕的接待小姐，愣在原地，反復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她大受打擊，只得不斷催眠自己——剛剛那個一無是處的小胖妹，絕對不是傅豫的情人，一定不是!
*****
踏出唱片公司，幾輛名貴的轎車在門口一字排開，陣仗頗壯觀，車內的乘客都是唱片公司的高層主管。
「阿豫，你可下來了……」貝姝晨一見到他，馬上迎向前來，語氣有幾分撒嬌。
貝姝晨從出道到現在，發了十幾張專輯，皆是由他躁刀制作，交情匪淺，說她是傅豫一手栽培的天後，一點也不為過。
「在等我?怎麼不先上車。」他明知故問。
她貴為亞洲天後，又是唱片公司的第一號搖錢樹，前頭一列名車任君挑選，而她刻意等他的心意，他再清楚不過。她的外在條件確實令人驚艷，歌唱實力亦受肯定，綜觀以上兩點，的確符合他對女伴的要求。
但，他對她除了工作上的欣賞，沒有絲毫來電感覺。
而且，他從不打算與有工作交集的女藝人談感情，那會破壞彼此間和諧且單純的伙伴關系。
那樣的結果不是他樂見的，因此，她的愛意，他選擇視而不見。貝姝晨眨眨水媚大眼，噘著紅唇嬌嗔︰「人家習慣坐你的車。」
傅豫揚唇，淡淡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一旁的葉悠莉則是看傻了眼——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她竟然有幸親眼目睹超級天後的尊容，並且觸手可及。劇烈的不真實感又一下子涌上心頭，讓她恍若置身外太空般，失去重力，腳步虛浮。
她本人比電視上還美上幾分。皮膚光滑細致，禁得起再三細看。卷翹的睫毛下是一對黑白分明的靈活大眼，挺秀的鼻以及薄厚適中的菱唇，根本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
曼妙的身材、優美的身段，在在顯示她是天生的明星，不容忽略。葉悠莉過分專注的眼光，引起貝妹晨的注意。
「你是誰?」她斂起笑，防備的盯著她。
悠莉尚未反應，傅豫已搶先開口。「她是我的新歡。」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分辨不出究竟有幾分真實性。
「嗄?!」兩個女人同時發出疑惑的單音。
「等我，我去開車。」他無視她們的詫異，徑自走開。
貝姝晨凝望著他頎長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視線內，才收回眷戀的目光。
這一幕，悠莉盡收眼底。她雖然平常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似乎沒有神經、沒有脾氣。實際上，她卻有顆易感的心，許多感觸都放在心房，不輕易示人。
因為，她沒有說話的余地，也不會有人願意傾听她心里深處的感受。
「你是阿豫的什麼人?!」貝姝晨口氣不佳的追問。
悠莉被她嚴厲的口吻嚇了一跳，睜著如兔子般無辜的眼看著她。
「我問你話呀!啞巴嗎?」貝姝晨氣勢凌人，端起大牌架子。
什麼關系?悠莉不知從何啟齒，找不到任何合適字眼，來形容這段連她都感到莫名其妙的關系。
她的沉默，使得貝姝晨火氣逐漸攀升，美眸凝聚著風暴。
「你是阿豫的新人?」
「新人?」悠莉皺著眉，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
「你……」
叭叭——貝姝晨的話被喇叭聲打斷，傅豫的車停在不遠處，提醒她們上車。
瞪了葉悠莉一眼，她冷哼一聲，扭著水蛇腰率先上車。傅豫見她還呆立在原處，又按了下喇叭催促她。
「阿豫，為什麼非得帶著她?」貝姝晨坐在副座，不以為然的睨著前方那抹圓滾滾的身影。
他但笑不語。
霍地，他解開安全帶，迅速下車。
貝姝晨循著他的動向，只見他板著臉，在大庭廣眾下，捉著欲離開的「新歡」的手，將她帶回來。
「姝晨，你先下來。」傅豫打開車門，吩咐道。
起初，她依舊高傲的端坐著，文風不動。可是觸及他冷凝的臉色後，心微微揪了下，極不甘願的下車。
「進去。」他命令葉悠莉，口氣森冷。
俊逸的臉龐沒有表情，卻能明白感受他的不悅。
即使他渾身散發著貴公子氣息，但氣勢卻比貝姝晨更具侵略性。悠莉不敢再有異議，只得乖乖鑽進車內，雙手規矩的擺在腿上，像個受教的學生。
「系上安全帶。」他沒好氣的沉聲提醒。
候在一旁的貝姝晨咬著唇，妒意橫生。她傾心于他的翩翩風度，如今卻令她深惡痛絕。她多希望，他的溫柔、體貼只屬于她一人。不管這個半路殺出來的胖妹是何身份，她都不會輸，也不允許自己輸。
她倒想看看胖妹有什麼特別之處，能讓音樂教父承認是他的新歡，她會好好觀察她的。
「姝晨，在想什麼?快上車，我們耽誤太多時間了。」傅豫替她打開後車座，輕聲喚她。
「嗯。」貝姝晨展開迷人的笑顏，面對他，她從不吝惜折服廣大歌迷的美麗笑容。待她上車後，傅豫才繞回駕駛座，踩下油門駛往目的地。
*****
高級日本料理店的VIP室里，矩形的長桌擺滿令人食指大動的美食。
圍坐在長桌旁的是，尼索唱片公司的高層主管，音樂教父傅豫，亞洲天後貝姝晨，以及名不見經傳的葉悠莉。
大伙談天說笑，氣氛融洽，悠莉卻感覺自己像是闖進的外星人般，格格不入。
喝了幾杯酒，暖了場，唱片公司的總經理才好意思開口︰「傅先生，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介紹一下。」
坐在傅豫旁邊已讓她夠不安的了，現在所有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悠莉的心跳加速，四肢發軟。
傅豫神色自若，不疾不徐答道︰「她是我的新歡。」
同樣的說法，一宇不差。
「呃……」大家面面相覷，露出尷尬的笑容。
而葉悠莉的頭垂的不能再低，她真的不明白為何他會如此介紹她，老惹得她心跳狂飆，無法鎮定。
「阿豫，可不可以再說清楚點?」
終于，尼索唱片亞洲區總裁壓抑不了泛濫的好奇，月兌口追問。全部的人——包括葉悠莉，皆停下手邊動作，靜待他進一步說明。
「以後大家就曉得了。」他故弄玄虛、語帶保留，吊足了大家胃口。
「這位小姐怎麼稱呼呢?」公關部經理立刻轉移話題，企圖炒熱有些冷卻的氛圍。
「小姐?小姐?」
一連喚了幾聲，葉悠莉才從冥思中猛然回神。
「嗄?」她張著小嘴，表情茫然，憨樣十足。
沒人相信佔據流行音樂半邊天的音樂教父，新歡居然是這副德行，完全缺乏說服力……
傅豫斂眉，默默的瞅著她。無疑地，讓她更加慌張無措。
「舌頭被貓叼走了?」貝姝晨對她的成見愈發深刻，語氣自然不佳。
悠莉如夢初醒，繃著神經回答︰「我、我、我……」她竟然不受控制的結巴，我了老半天，答不出個所以然。
「她叫葉悠莉。葉子的葉、悠閑的悠、茉莉的莉。」傅豫噙著笑接續。
「喔!好名字、好名字。」公關部經理連忙點頭附和。
「葉小姐看起來很年輕，在哪里高就呢?」
「你跟傅先生怎麼認識的?」
一連串的問題連珠炮似的丟向她，讓她方寸大亂。
這場餐敘，主要是為了慶祝貝姝晨新專輯錄制完成，近期內將發行的好消息，沒想到卻走了調。
原本的女主角竟被晾在一旁，話題都繞在葉悠莉身上打轉。自尊心高傲的貝姝晨面子掛不住，拎著隨身攜帶的名牌皮包，憤而起身，準備離席。
「姝晨?」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一干人。
「你要上哪去?」總裁關切道。
她可是公司的搖錢樹，萬萬得罪不起。
貝姝晨停下開門的動作，總裁的詢問，至少讓她扳回一點顏面。
「反正這里沒我的事，想回去休息。」她故意說的雲淡風輕，甚至還擠出一抹甜美的笑。
傅豫看出她的言不由衷，非但沒挽留，反而認同道︰「最近你在星馬、日本來回奔波，難得有空檔，好好休息，發片後一堆通告等著你。」
他意見中肯，態度誠懇的表示他的關心，可是，卻氣壞了貝姝晨。
他的一番好意，听在她耳里，有了不同的解讀——
他在趕她，因為她對他的「新歡」說話口氣不好……
貝姝晨越想越氣惱，心有不甘，心底冒出微微的悲哀。別有深意的望了傅豫一眼，她最後決定離開。
「姝晨?!」公司高層主管同聲驚呼，回應他們的是一團冷空氣。
「怎麼回事?」
一陣錯愕的相對，沒有人曉得她突來的脾氣為哪樁，除了傅豫心知肚明外，葉悠莉也約莫明了個中緣由。
「她大概累了。」傅豫隨口道。「再不用，料理就失去鮮度了。」他舉箸夾了塊鮮美的鮭魚生魚片到悠莉盤中，自己也夾了一片送進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雖然旗下最賺錢的搖錢樹無故離席，但和「利益」劃上等號的音樂教父，更值得他們花心思應酬、討好。
他們深信，他可以為貝姝晨再造顛峰，甚至可以再創造出另一個亞洲天後、天王。他的音樂是賣點，人本身亦是商機無限。
「我敬大家。」總裁捧杯敬酒。「尤其是阿豫，姝晨往後還請你多關照。」客套話不嫌肉麻。
他揚唇，沒有答腔，僅是將酒一飲而干。
接下來的時間，傅豫簡直是個百分百的白馬王子，對葉悠莉輕聲細語、無微不至，讓人不當他們是對戀人都難。
縱使無法置信，還是不得不接受眼前事實，何況，連他都親口承認了——這女孩是他的新歡哩!
「兩位的感情真好，真令人羨慕。我敬兩位……」公關部經理順水推舟道。
悠莉頻頻搖頭，欲開口澄清，傅豫看穿她的企圖，搶先一步。
「悠莉不能喝酒，我替她喝。」他擋酒的舉動，不啻是將暖昧推至最高點。
「阿豫真是體貼，你們這些年輕人該學著點。」亞洲區總裁笑呵呵的說道。
氣氛表面上一團和氣，實則各懷心思……
*****
結束用餐，埋完單後各自到停車場取車。
「傅先生……」
悠莉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喚住他，想把事情弄清楚，哽在心頭著實難受。
傅豫充耳未聞，繼續往前走。
「傅先生……」她又怯怯的喚了聲，音量明顯比剛才小。他驀地止住腳步，回頭瞅著她。
她馬上閉上嘴，垂下頸子。
「把頭抬起來!」他沉聲命令。
她依舊低著頭，緊握的手顯示她的惶恐。
「葉悠莉，別挑戰我的耐性。」傅豫連名帶姓叫她，音調陡地降低幾度。「你兩度逃離，我還沒跟你算賬。」
「傅先生，您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她可以很確定，這不是夢!
那又是為什麼呢?
有些事，她甚至連做夢都不敢奢望。
雖然她在電視台工作，也是名娛樂主播的助理，可是見大明星絕對沒她的份，她已認清現實。
「什麼誤會都沒有。」他斬釘截鐵的否決。
起初，他確實只將她當一般的「得標會員」看待，直到無意間听到她的歌聲，他心中已有個主意。
他天生的反骨性格又開始作祟，慫恿著自己向不可能挑戰……
宣稱她是「新歡」，就表示劣根性戰勝理智，他決定栽培她進軍歌壇。
他傅豫既然要做，就只準成功、不許失敗。
不過，今天他的身份，是個陪她共度生日的「驚喜」。明天起，他會開始著手訓練計劃。
「上車。」他不容置喙的趕她。
由于背對著，他沒能發現斜後方，有狗仔隊正拿著相機拍下他開車門，等她入內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