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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 第五章

不氣不氣,氣壞了身子沒人替

金立勛喝著適時送上來的咖啡滅火。他自認脾氣大、個性強,很討厭認輸的感覺,但是在面對客戶時總能掩飾得很好,維持年輕企業家的風範。而女人只要不企圖拐他進禮堂,能夠好聚好散,他也絕對是個慷慨的好情人。

唯獨踫上顏幼棗,真的是八字相克,常常听她一席話,就能輕而易舉的挑起他最無風度的一面!

換個話題好了,免得血壓上升。

「聯考放榜了,確定考上第一志願嗎?」

「嗯。」顏幼棗愛理不理的攪著卡布奇諾。

「恭喜你,想要什麼禮物?」他好風度的說。

「支票拿來。」

「等我們走出這家餐廳,一定給你。你幾時看我賴過帳?」好歹他也是個翩翩美男子,就算不欣賞他也不需要討厭他吧!「想要什麼禮物?」

「你的心。」她突然眨眨眼。

太意外的答案令他一震,愕然揚眸,「什麼我的心?」她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愛上他了?而他的心此時居然不規則地綠動起來。

「把你的心挖出來,你就不會再去傷其他女人的心了。」她冷冷補充。

可惡!他被騙了!

他笑了起來,眼底卻沒有任何笑意。「你何時改行當愛情專家?說我傷了那些女人的心?你何不一個一個去訪問看看,她們真的受傷了嗎?不想嫁給我的女人會覺得各取所需,彼此都得到一段時間的快樂。一心一意想嫁給我的女人,除了看上我這個人,更看重我的身家背景,還有我會努力賺錢給老婆花。

「如果真的愛我愛到非嫁不可,沒有我就活不下去的話,也不會因為你出面搞破壞就打退堂鼓。是誰傷了誰的心還不知道呢!」

「真可憐。」

「誰要你可憐?」真氣人。

「如果你期待身邊出現一個沒有你就活不下去的痴情女子,我只有為你默哀。」她看著他,目光若有所思。「我媽就是那種女人,你會喜歡嗎?」

「我對女人沒有期待,ok?」金立勛為之氣結。不過問她一句想要什麼禮物,她就是有辦法搞得他火冒三丈,想吐血。「你天生欠缺女孩子的浪漫細胞,愛情觀又如此扭曲,上了大學,就算男生有意追求你,你也不曉得如何談戀愛吧!」

「我不想結婚。」

「你才十九歲當然不想,但你總想談戀愛吧!」

「我這輩子不想結婚,對談戀愛也沒興趣。不過,如果有一天踫到對眼的男人,他跟我也有類似的想法,我不排斥跟他上床。」

噗!一口咖啡噴出來,金立勛差點被咖啡噎死。

「你髒死了!」她一臉嫌惡。

「你閉嘴!」也不想想是誰害的!听听她說的,談論跟男人上床像在談論天氣一樣。「你是女孩子耶!不談戀愛、不想結婚只想直接找男人上床,是誰教你的,啊?」他火般的目光燃燒著她。他氣什麼氣啊?

「你教我的。」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言教不如身教,你很成功。」

「鬼扯!」他陰沉的面容有著肅殺的神情。「你是你,我是我,誰要你學我?我有游戲人間的本錢,你有嗎?」

「我是女生,美麗就是我的本錢。」

「你……不自愛!」

「我只是闡述我的人生觀,根本什麼也沒做,你居然敢罵我不自愛,小心我告你誹謗!」顏幼棗冷冷掃他一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無恥之徒!

他愕然望她。不錯,他憑什麼生氣?拿什麼身分去批判她?他到底怎麼了,為何只是听到她「信口開河」就受不了?

不過,她可真敢說啊!敢說的人不見得敢做。

不懂嗎?男人通常只做不說。

金立勛定定的注視著她,目光逐漸深沉,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在尋找一個跟你志同道合的男人嗎?幼棗!不索愛、不結婚,純粹互取所需,你不曾考慮過我嗎?」他目光炯炯,忍不住質疑。

「你有什麼好?」顏幼棗雙手環胸。畢竟有些不自在。

「我不會是好丈夫,但我是個好情人。跟我在一起,我不會給你壓力,而且,我避孕措施做得很完整,不會讓你不小心懷孕。」

冷情如顏幼棗,听他說得赤果果,也不禁面頰發熱。

一股異樣的情潮融入空氣之中,產生了一波波曖昧氣息。

「如何?」金立勛微微勾唇,覺得這個主意棒呆了。

「也無不可,只是,你別忘了我們的合約中有加一條『但書』。」顏幼棗平撫心頭的紊亂,一字一字的說︰「在你我合作期限內,你若是色心大發對我『出手』,你將無條件給我一半財產。」

狗屎!契約中的確有這一條。

像是被戳中了死袕,他眼中濃濃的曖昧光芒瞬間消失。開什麼玩笑!

幼棗的雙瞳底掠過一抹詭譎。「等你確定自己付得出那麼大的代價,隨時歡迎你爬上我的床。」

天才!看他臉色大變,當初多加一條「但書」果然是正確的,非常有保障。

「聰明人不會為了一個無趣的女孩放棄半壁江山,畢竟後宮的美女川流不息,不差我一個。」顏幼棗僅僅挑了下眉,換了是她她也不干。

「原來你對自己了解頗深,的確無趣至極,浪費上天賞你一張仙女面孔。」金立勛皮笑肉不笑地掀唇。「其實你若肯放低身段,施舍男人一個笑容,裙下忠臣肯定多不勝數。」

「我要一堆見了美色就暈頭轉向的沒用男人干什麼?」冷眼睨了他一眼。「咖啡喝完,可以走了吧!」

他悄嘆一聲。「走吧!」

出了餐廳,他如約給了她一張即期支票。「你現在要回家嗎?我送你。」

「不,我跟同學有約。」

顏幼棗順手招來一輛計程車,上車走了。

金立勛默記下車號,嘆了口氣。他們之間是怎麼了?既分不開,又無法相處得如沐春風,這算什麼孽緣啊?

他愈來愈模不清自己在執著些什麼,當初讓大哥帶她去美國不就一了百了,而他的嘴巴、他的心卻不受控制地硬是將她留了下來。

他做啥自討苦吃啊?

亂亂亂!

☆☆☆wwwnet☆☆☆wwwnet☆☆☆

依山傍水,隱身於山崖的咖啡屋。這是只有在馬祖才尋覓得到的桃花源,顏幼棗喝著現煮的曼巴咖啡,渾然忘了自己身在濁世。

一行人昨天還搭游艇出海賞鷗,親眼瞧瞧貼著海面飛翔的燕鷗身影。

「幼棗,我一直想問又忘了問,你跟我們一起來馬祖,金立勛他知道嗎?」向火嵐在咖啡香中清楚詢問。

顏幼棗皺眉,微微晃了下頭。「我記得出發前有發一封E-mail給他。」

「你事先沒告訴他嗎?」

「他很忙,不會在乎這種小事。」顏幼棗口吻冷硬。事實上,從那天在餐廳吃過飯後,她就沒見過他,可見他又找到新目標,充實後宮去了。

向火嵐不解的皺皺眉。「你們這樣到底算是相愛還是相敬如賓?我以為他很愛你,所以在你父親亡故後,急著跟你訂婚,讓你擁有新身分。那時候,我還亂感動一把的,超浪漫,可是現在,我可不確定。」

「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數就好了,你煩惱什麼?」職業機密,不得泄漏。

「當你是朋友,才替你煩惱耶!不知好歹。」

「你交了三個男朋友,我可沒有煩惱過。」

「你承認自己沒良心了吧!」

「我看你每次談戀愛都很享受,替你煩惱豈不多餘?」

「算你會狡辯。」

顏幼棗低聲喃念,「我只是太聰明了,事關男女情愛,這樣私密的事情,任誰也無法論斷是非啊!」

「你在念什麼啊?」向火嵐拍了她一下,甜甜笑了。表面上看來,顏幼棗仍是一號表情到底,但偶爾,極少出現的偶爾,仍可發現到細微的改變,即使少到只有極親近的人才發覺得到,但已有人味多了。

顏幼棗則是嫌她表情太多,熱情太過,彷佛周遭的人全在她管轄範圍內,累不累?然而,若不是這樣的性情,也不會成為她的朋友卻至今都沒被凍僵。

「與其關心我,不如關心外面吹風的那一對吧!」她眸光一轉,順指把向火嵐的注意力指過去。「你弟弟抗拒得了佩玄的鍥而不舍嗎?」

噗哧一笑,向火嵐又好氣又好笑。「不是冤家不聚首!原本博元一直在暗戀你,所以每次見了你就火力全開,針鋒相對,我心知你對他沒意思,也不好點破。誰曉得園游會那天……哦!對不起!」

「沒關系,每年都有園游會,我早已釋懷。」

「說的也是。博元來我們學校參觀,他以為我們友愛社都在體育館表演話劇,想找你,結果卻看了佩玄演的後母角色,那麼厲害的罵人功夫,博元簡直大開眼界。結果他們當天就在後台唇槍舌劍起來,大有一較高下之勢。」

「挺另類的邂逅模式。」顏幼棗也感到稀奇。

向火嵐眨了眼,帶點調皮和嘲弄。「你別看博元很敢講,標準的毒舌派,其實內心非常悶蚤,才不會主動說喜歡誰,對愛的認知也總是慢半拍。還好卜佩玄不在乎姊弟戀,又是標準的行動派,倒追男生也不在乎。搞到現在,兩人依舊曖昧不明。」

「他們自己心里知道就好。」顏幼棗輕描淡寫。

「依你看,他們會成為公開的戀人嗎?」

「這樣還不算公開嗎?」

「我是說讓雙方父母都知道,公開交往。」

「哦,要我替你去問向博元或卜佩玄,還是一起問?」

耍白痴啊!「當我沒說。」

「這樣啊!不勉強。」顏幼棗靜靜喝完咖啡,一臉滿足。「吹著徐徐的海風,咖啡顯得更美味。愛情又何嘗不是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之下,愛情才顯得轟轟烈烈。等博元也考上大學,變得更成熟、更願意付出的時候,兩人若還是在一起,自然而然便算是公開的一對,你何必刻意去關心?」

向火嵐听得傻了,斂下眸。「你覺得我太關心,反而給他們壓力?」

「博元既然裝悶蚤,你又何必挑開來講?就算心里很想接受姊弟戀,被你一講,搞不好反而故意不接受。」

「為什麼?」

「自視太高,不想事事被你料到。」

向火嵐顫了一下。「沒錯,博元是這種人。你很了解你的學生嘛!當了半年家教,果然不是當假的。」

「你是關心則亂,當局者迷。」

「謝啦!從現在起,我純看戲就好。」

「我早已這麼做。」顏幼棗一臉平靜。「風景秀麗,俊男美女演得精采,不看白不看。」

「喂!你不會也常常在看我的好戲吧?」向火嵐很認真的懷疑。

「有嗎?你曾經在我面前與男朋友真情演出嗎?不太記得。」她抱歉的說。

裝蒜!「顏幼棗,你這樣不公平啦!我每任男朋友都介紹你認識,你的金立勛卻從不帶來給我了解一下,害我只在工商雜志上瞄過一篇他的報導,你這樣算什麼好朋友、好姊妹?」

你的金立勛?听來可真刺耳。

「等你自毀容貌,我就介紹你們認識。」

「你在說什麼啊?」

「你容貌嬌艷、個性開朗、熱情善良,遠比我更容易吸引男人愛上你。所以除非你自毀容貌,否則我怎麼可能冒險把未婚夫介紹給你?」

「喂,你當我是那種會搶人男朋友的惡女啊?太瞧不起人了吧!」

「錯,我就是太瞧得起你,不敢低估你的魅力,才不做冒險的事。」誰曉得金立勛那只沒品又濫情的豬,會不會染指她的朋友。

敢做她的朋友很稀罕,值得像保護瀕臨絕種動物一樣的保護。

「哦!可憐的幼棗,你一定愛慘了金立勛!」向火嵐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

不要逼她吐好嗎?顏幼棗忙喝一口水壓驚。

向火嵐的眼楮閃閃發光。「我一直在想,什麼樣的男人才能挑動你的心,激起你的熱情?你可是冰雕女圭女圭顏幼棗耶!這個金立勛肯定了不起,像一團熊熊的熱火融化你冰冷的心……」

「停!听不下去了。我跟他之間沒有那種東西存在,只是單純的遵從父母生前的提議,藉由我跟他結婚使兩家合成一家。」反正是早已商議好的謊言,說起來很溜很順。

「不是因為愛情?」向火嵐花容失色。

「我說過,我不要愛情。」

「你也說過你不想結婚。」

「我只是訂婚而已,ok?」

向火嵐揚起眉,哀怨地睨她一眼。「你怎麼忍心使我的幻想破滅?」

「所謂幻想,就是不切實際的妄想。我早跟你說過他很花心,即使到現在也一樣,有何值得你幻想之處?」

「你知道他花心還跟他訂婚?」

「有錢的男人,有幾個不花心?只要不把外面的女人帶回家就好。」

「你真是個怪胎!」向火嵐幽幽嘆了口氣。「我總覺得不管你的外表如何冷淡寡情,內心深處一樣有身為女人的渴望︰得到一份真正屬於你的愛!」

是這樣嗎?

顏幼棗的腦子一片茫茫然。

☆☆☆wwwnet☆☆☆wwwnet☆☆☆

一進家門,行李袋都還沒放下,就听到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聲︰「顏、幼、棗!」

稀奇、稀奇,月亮都還沒跑出來,金立勛居然舍得回家?

顏幼棗冷著一張臉,自顧自的走回房間。她一樣住那間小客房,簡單清爽。

她的不予理會,使他像斗牛一樣沖進她房里,怒吼道︰「顏幼棗,你五天不回家,連手機都不帶,害我找不到人,現在你又是什麼態度?」

顏幼棗一個深呼吸,轉身跟他怒目而視。「金立勛,你被女人拋棄是你的事,不要把氣出在我身上。」

「你用哪一只眼楮看到我被女人拋棄?」俊臉憤怒,氣得頭頂快冒出煙來。

「不是被女人拋棄,你會這麼早回家,還一臉找麻煩的表情?」

金立勛氣得發昏,早知道這冰娃一點都不可愛,一開口就會令人火冒三丈,再跟她龍爭虎斗下去,他說不定會短命!

可恨哪!這怪女生……為什麼要這樣特立獨行,跟其他女人大不相同?

「我沒有被女人拋棄,也不可能被女人拋棄!」他火氣旺盛的申明。

「那你到底在氣什麼?」她好心的關懷一下。

天啊!他在氣什麼?

他閉上眼,忍耐的在心里默數一、二、三……但終於還是暴吼出來︰「你五天沒有跟我聯絡,我擔心你!我擔心你!你就是沒有想過我會擔心你嗎?」

「沒有。」

他要腦充血了!

「對不起,我沒有想那麼多。」顏幼棗瞥他一眼,有點不自在。這個傲慢自大的男人會關心她,她真的受寵若驚。

金立勛呼吸一窒,看到她放軟了高姿態,竟讓他感到有種奇妙的情感在心中激蕩。

「我看到你留的E-mail,只說要跟朋友去馬祖,打你的手機不通,回家才知道你沒有把手機帶出去,你存心讓我無法跟你聯絡嗎?」害他無心辦公,連跟女人上床都提不起勁,不過這當然不能讓她知道。

「我以為馬祖外島收不到訊號。」

「你也可以打長途電話向我報平安啊!」

「我跟朋友出去旅行好幾次,從來沒這麼麻煩,你也沒說什麼。」

「那是因為你事前有向我報備,我可以幫你考量安全與否。」他陰郁的問︰

「這次你連提都沒提,是不是跟男生出去怕我知道?」

「沒見到你怎麼跟你提?」她反問。

他想了一下。「哦,前陣子我忙著跟幾家廠商簽訂新合約,乾脆睡在辦公室的套房。可是我手機沒關,你還是可以跟我講。一起去的都是女同學?」

「也有男的,同學的弟弟。」她不知道她干嘛跟他解釋清楚,不過,她絕不肯承認是因為她得知他沒回家的原因純粹只為了公事。

他突然心平氣和起來,拉出椅子坐下。「幼棗,我們談談。」

顏幼棗無聲的嘆氣。「明天好嗎?我今天很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晚飯都還沒吃,睡什麼覺?」

「好吧!你要說什麼?」看來他是認真的,她只好坐在床上打呵欠。

他一本正經的說︰「我希望能改善我們之間相處的模式。」至少不要哪天真的被她氣死了還不自知。

「如何改善法?」

「起碼相處的像朋友,說話好好的說,不要劍拔弩張。

「我一向都是好好說話,不會大吼大叫、情緒失控。」

他瞪眼。「就算沒辦法天天一起吃飯,至少一星期能共餐兩三次。我們之間就是相處的太少,才一直無法改善緊張關系。」

「沒課的時候,我幾乎天天在家吃晚飯。」意思是不能配合的人是他,他忙著約會不同的女人,就不要自找麻煩、給彼此添亂。

金立勛的臉黑了一半,他有沒有听錯,問題全在他身上?「你讓我很想掐住你的小脖子!」咬牙切齒。

「看吧!又生氣了,即使我說的全是實話。」

「問題是沒有一個女人會像你這樣說話。你跟同學說話也是這樣子嗎?難怪你的朋友來來去去只有一個向火嵐沒有被你嚇跑。」

「知己好友,一個已足夠。」顏幼棗依然面無表情。「我原諒你的人身攻擊,因為我明白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不怕寂寞、喜歡獨處。你可能需要很多的酒肉朋友、紅粉知己,來填補你空虛的心靈。」

「你這還不算人身攻擊?」他強忍著怒氣沒沖上去掐死她。

「每次我實話實說你就大動肝火,這樣你還想改善我們之間的關系?」果然有溝通障礙!如同南極與北極。

金立勛挫敗的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你休息一下,待會兒一起吃飯。」

他放棄。要把冰娃改造成正常的女人,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因為即使他像個傻瓜一樣瞪著電視看,也比面對她心平氣和。

由於他很少在家里吃飯,因此負責煮菜的張媽特別露了一手宴客料理,干貝瓜排、茄汁明蝦、脆皮雞、一口蚵卷、炒什錦、海珍湯,甜點是菊花酥餅。

金立勛看了看,微皺眉。「另外弄一盤燙青菜給我。」他常常應酬,吃膩了精致料理,不過想到顏幼棗瘦巴巴的需要吃些好的,便不動聲色。

張媽忙去張羅。

他去房間叫顏幼棗吃飯,卻發現她連衣服也沒換就直接睡著了,看來真的很累。

「嘖,這麼難搞的怪女生,睡著了卻像個天真的小女孩,一點攻擊力也沒有。唉!『睡美人』只能存在於童話中,一醒來就變身成女巫。」

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輕輕的為她蓋上涼被,走了出去。

晚上睡到半夜,他突然醒了過來,太多天沒回家睡覺,反而會認床?

靠在床頭怞了一根菸,想到「有個家人」就在樓下睡著,他突然有一種滿足、幸福的感覺。想到這兒,他不禁失笑搖頭。

交往過那麼多女友,從沒出現過要把其中一個變成「家人」的沖動。

顏幼棗是他的家人,很早以前就是了。

相反的,他算是顏幼棗的家人嗎?她心里可曾認定自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即使他們之間的關系有點奇特,但他從沒想過要讓顏幼棗月兌離這個家。

是他太寂寞嗎?總希望過盡千帆後,最終有個人在家等他。縱使顏幼棗等的從來不是他,但在心理上他卻因此感到踏實多了。

偌大一個家,若沒有家人住在里頭,家何以成家?

望著菸頭上那一點點火,他深深吁了口氣。「怎麼變成我在自作多情呢?成為一家人,真有那麼難嗎?」他苦笑搖頭。

她那一顆連原子彈也無法摧毀的冷硬的心,是不會因他而融化吧?

或許她天性如此,並不是故意針對他,他又何必因此而感到難受與失意?

算了,睡不著乾脆起來走走。到樓下,他很自然往顏幼棗的房間走。難道她打算空著肚子,一覺到天亮嗎?

走到她房門前,燈光從門下泄出,電腦打字聲不斷傳出來。

敲門兩下沒回應,他開門進去。

顏幼棗冷漠掃他一眼,「我忘了你在家,下次會記得鎖門。」埋首鍵盤中。

金立勛翻了個白眼。「你放心,我對你沒有企圖。」

「真可惜,我以為你要說你終於想不開要給我一半財產,這樣我就可以不必再辛苦工作了。」顏幼棗嘴巴說著,手可沒閑著。

「你在工作?」他以為她半夜不睡覺在上網哈啦,正打算罵她。

「我現在沒空跟你講話。」

「你還要工作多久?」

「半小時到四十分鐘。」

「我在客廳等你,你做完就出來。對了,你有沒有吃飯?」

「我不餓。」下逐客令的意味很濃。

忍下一肚子好奇,金立勛尊重她的工作自由。

晚上那一桌好菜都還在冰箱里,他拿出來用微波爐一一加熱。為自己倒了半杯酒,邊啜飲邊等。

三十五分鐘後,顏幼棗一臉倦意的現身。

「過來吃飯。」他揚聲招呼。

邊吃邊交談,金立勛才知道顏幼棗一直在從事翻譯的工作,一開始是斷斷續續,但直到近半年已成為出版社的固定譯者,雖然年輕,但實力已受到肯定。

「我比較喜歡翻譯推理小說,可是台灣的推理小說市場實在小,作品大都交給比較資深的譯者,出版最大宗的還是愛情小說,工作也會比較固定,其實還算不錯。」

真是跌破眼鏡。

「你專門翻譯愛得死去活來的羅曼史?」金立勛瞪直雙眼。「你可是最不屑談情說愛的顏幼棗,連一顆浪漫細胞都沒有的顏幼棗。你行嗎?」

「我只是翻譯,又不是創作。」秀眉微微一蹙,顏幼棗沉聲撇清。

「你自己不覺得很矛盾嗎?」

「看到支票就不會了。」

多誠實的回答,害金立勛無法恥笑到底。也對啦!翻譯推理小說的譯者不會親自去破解命案,沒道理唾棄愛情的顏幼棗不能翻譯羅曼史。

「那也不用半夜工作,對身體不好。」

顏幼棗不痛不癢的聳了下肩。

「哦,那算是臨時稿件。這家出版社每月出一本推理雜志,除了少數幾位台灣作家,一半以上是日本推理短文拿過來翻譯,或少數一兩篇歐美的推理杰作。我告訴過編輯可以試著讓我翻譯美國推理短文,這回剛好有位譯者出國了,臨時缺一篇極短篇,便找上了我。」

精采!精采!這個怪女孩永遠令他感到意外,今天若不是剛好被他撞見,以她的蚌殼性子,是不會主動招認的。她不認為他需要知道吧!

「幼棗,你很缺錢嗎?」他一年平均讓她賺七十萬,還包吃包住,她只需付自己的學費就好了。

「人盡其才,我英文底子好,可以靠翻譯賺錢,沒道理把錢往外推。」顏幼棗輕描淡寫的說︰「我們的『約』隨時有可能因為你結婚而終止,我不能一輩子靠你的花心賺錢,還是有個正當職業比較好。」

她說的合情合理,但他听著卻有點小揪心。

「在名義上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會供應你所需要的一切,即使將來解除婚約,我也會給你一些補償。」

顏幼棗倔強的抬起下巴,「我已經得到我應得的,你並沒有欠我什麼,更無需補償我什麼。當然啦!我也考慮過作品公開後會不小心牽扯上你,所以我用筆名翻譯。」

他在乎的不是這個好嗎?

「什麼筆名?」

「冰娃。」拜他所賜,當出版社問她需要用筆名嗎?她月兌口就是「冰娃」兩個字。

他怔了一怔,驀地豁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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