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熟男女 第七章
警察局里，梁致迅接到曉凡的電話匆匆趕來。
剛做完筆錄的她一見到他，一顆心像是瞬間找到了靠岸的港灣，緊繃的情緒一下子舒展開來。
稍早從醫院里一到警局，她下意識地便要求先打個電話給梁大哥，彷佛只有听到他的聲音才能讓她感到安心。
梁致迅一見到曉凡立刻大步走了過來，才要開口追問她發生什麼事，猛地發現她身上沾染著血跡。
「-受傷了？！」他心頭一驚，沒等她回答便緊張地查看起她的傷勢。
一旁的尚志-見眼前的男人從進門開始注意力便全集中在曉凡身上，這會甚至緊張地查看起她的情形，不禁好奇起他的身份。
「沒有，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
梁致迅一听才松了口氣，「告訴梁大哥，到底發生什麼事？」剛才在電話中因為心急沒能追問清楚。
「有位小姐發生車禍，我們送她去醫院。」
梁致迅這才明白曉凡身上的血跡所為何來，「沒事就好。」看著她的神情像是一時還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不過那位小姐好像傷得很嚴重。」
「沒事的。」梁致迅先是安撫她，跟著才轉向一旁的員警，「通知家屬了？」
或許是他問話的語氣，員警雖然不清楚他的身份仍是恭敬的回復，「已經聯絡了。」
「傷者的情況？」
「目前還沒有月兌離險境。」
了解了大概的情形，加上留意到曉凡臉上的疲憊，梁致迅同員警問道︰「筆錄做完了？」
「已經好了，程小姐跟這位先生你們可以離開了。」
直到這時听員警提起，梁致迅才注意到尚志-的存在。
由于職業的關系，梁致迅一眼便認出了尚志-，「是你？」意外會再踫到面。
尚志-則點頭回應。
沒去多想兩人怎會踫在一塊，他同樣點了下頭後轉向曉凡，「回去吧！」
見曉凡跟著梁致迅就要離開，尚志-想喊住她，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只能眼看著他們離去。
回程車上，曉凡看著梁致迅開車的側臉，「梁大哥……」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什麼事？」
「對不起，還把你找來。」
他伸手模了模她的頭，「別說傻話，不管什麼事情一定要在第一時間讓梁大哥知道。」哪怕只是虛驚一場，也要親眼看到她平安無事才能放心。
「可是你的工作……」
他沒有多想便月兌口，「工作再怎麼重要也比不上-的安全。」
曉凡听了很感動，「謝謝你，梁大哥。」
「跟梁大哥還說什麼客氣話。」
梁致迅並末意識到自己寵溺的態度，兩人的互動看來是那麼樣的自然。
由于車禍受傷的正好是某位民代的女兒，加上肇事的車主又當場駕車逃逸，是以隔天報紙以不小的篇幅報導出這則新聞。
或許是因為看到新聞知道法網難逃，肇事的年輕男子隔天便主動出面到警局投案。
警方則依照法定程序通知曉凡跟尚志-兩位目擊證人前來確認。
雖然說車禍當時肇事者旋即駕車逃逸，並末在現場多作停留，曉凡跟尚志-還是憑著腦海里的印象認出來人是冒名頂替。
承辦的員警一听，「你們的意思是說，剛才那個人並不是昨天的肇事者？」
「雖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不過兩個人的發型有很明顯的不同，感覺也不太對。」尚志-回答得有些怞象。
「尚先生，能不能麻煩你說得更清楚些？」
尚志-于是進一步形容，「當時開車的人是一頭鬈發，不是很長，大概就是比三分頭要再長一些……」
一旁負責繪圖的另一名員警听著他的描述，試著在紙上描繪出肇事者的長相。
「五官一眼望去顯得比較凶狠，不像剛才那人那麼樣的畏縮。」
「還有呢？」
「鼻子稍大，身材看起來比較壯碩。」
盡管尚志-已經盡可能說明對肇事者的印象，整體的感覺還是很籠統。
繪圖的員警于是將手上那張簡圖遞向曉凡，「程小姐，麻煩-看一下這張圖，看是不是有什麼要補充的？」
曉凡認真地看了員警手上那張圖，沒說什麼便低下頭打開擱在腿上的背袋。
在場員警跟尚志-將她的舉動看在眼里不禁感到疑惑。
繪圖的員警忍不住喊她，「程小姐？」
只見她從背袋里取出張白紙，打開來攤到桌上，「比較像是這樣。」
眾人定楮一看，赫然是張人物的素描。
「沒錯，就是這樣。」尚志-一眼便認出白紙上的素描，正是那名駕車逃逸的肇事者。
下一秒，尚志-跟在場員警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轉向曉凡，納悶她既然有畫像怎麼不早拿出來。
曉凡迎視著眾人的目光，對他們眼神的含意毫無所覺。
對上她一臉誠實的表情，眾人突然都有種感覺，不明白他們剛才七拼八湊到底是為了什麼。
尤其是尚志-，直到出了警局，心里仍無法清楚地捉模住曉凡的個性。
要說她單純，態度有時又認真得叫人無從置疑；若要說她世故，偶爾卻又憨直到近乎遲鈍。
或許便是因為這樣，才讓尚志-對她益感興趣。
為了能進一步了解她，有多點的時間跟她接觸，尚志-才出警局便主動表示要送她。
「這已經是我第三次提出邀請，-應該不會忍心再拒絕我吧？」
他原本是想用苦肉計，哪知這話一說出來倒提醒了曉凡，每回他說要送她，結果不是妨礙交通就是踫上車禍。
「你不要再送我了。」曉凡想著便月兌口。
「什麼？」不意她會這麼回答。
「我自己會搭公車回去。」
尚志-還想再說什麼，她認真的神情卻已經表明她的堅持。
看著她走向公車站牌，尚志-雖然沒追上去，但心里卻也沒有對她放棄。
四海幫，黑道上一個勢力不容小覷的幫派，領頭的海老大約莫五十開外的年
紀，是個手段相當凶殘的狠角色。
便是因為海老大心狠手辣的作風，才讓他在道上迅速站穩腳步，並且將幫派發展到今天這樣的規模。
早年四海幫的獲利來源主要是靠經營賭場跟地下錢莊，近年來為了賺取暴利，甚至不惜走私毒品。
警方雖然早就鎖定海老大，有好幾次都想將他繩之以法，只可惜他不光是手段凶殘，還十分狡猾，每回總是讓他給逃掉。
因為這樣，警方這回在接獲四海幫後天夜里將有一筆交易的線報後，態度也此以往更加謹慎。
要是這回的交易能夠順利破獲，除了是阻止為數可觀的毒品流入市面外，更能將海老大一舉成擒，甚至是將整個四海幫連根拔起。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緝毒組上上下下全上緊了發條，身為組長的梁致迅更是沒敢有一絲松懈。
為了確保這回的行動萬無一失，他這會正跟緝毒組的組員再三進行沙盤推演。
「四海幫那頭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動靜？」梁致迅問道，
負責監視的一名組員回復，「目前看來還沒有動作，不過已經具體掌握海老大的行蹤。」
「很好，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至于後天晚上的行動，我預計將組內的成員分成兩組，六個人負責盯緊海老大，絕對不能再讓他逃月兌，其他人則在交易現場埋伏待命，準備隨時采取行動。」
「是！」
「到這里有沒有什麼問題？」
梁致迅才說著，會議室的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
進門的那名刑警劈頭就道︰「組長！事情不好了，四海幫的那筆交易可能會起變化。」
梁致迅一听，「發生什麼事？」
「根據我們剛才得到的消息，海老大的兒子在稍早被區域的員警給逮捕了。」
「什麼？！」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梁致迅有些措手不及，「知道是為了什麼原因？」
「據說是車禍肇事逃逸。」
梁致迅听完不禁蹙眉，怎地也沒料到會在這個節骨眼發生這種事。
為了進一步了解詳細的事情經過，梁致迅決定親自到該分局走一趟。
那天替曉凡制作筆錄的員警一見到梁致迅，起先還想說什麼，卻听到他表明身份。員警先是感到意外，還來不及開口詢問梁致迅的來意，便听到他問起海老大兒子的事，只得趕忙恭敬地回復。
听完員警的說明，梁致迅心里也大概明白不太可能出錯，只是仍抱持著最後一絲的希望，「確定是他？」
「已經安排了目擊證人進行指認。」
梁致迅的心情不禁沉凝起來，看來後天晚上的那筆毒品交易勢必會受到影響。
就算海老大不為了自己兒子的安危，也會考量到兒子被捕一事所引起的警方注目，因而不敢貿然繼續進行這筆交易。
就在梁致迅沉思之際，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梁大哥！」
回頭一看，居然是曉凡。
「曉凡？-在這里做什麼？」
「警方請我來做確認。」她據實以告，在她身旁的還有一起從隔壁房里出來的尚志-跟另一名員警。
該名員警順口向梁致迅身旁的同仁說道︰「剛才程小姐跟尚先生已經確認過，他就是車禍真正的肇事者。」
梁致迅一听，「什麼？！」
說話的員警愣了下，對梁致迅的反應感到不解。
替曉凡制作過筆錄的那名員警于是介紹，「這位是刑事局緝毒組的長官，梁致迅組長。」
該名員警忙打招呼，「長官好！」
梁致迅卻沒有那個心情，只想立刻證實，「剛才你說的肇事者是指海老大的兒子？」
「是的，長官。」在查出肇事者的身份時，局里的員警也都感到意外。
得到員警的證實，梁致迅怎地也沒料到居然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曉凡目睹的那場車禍，駕車逃逸的肇事者居然是海老大的兒子。
曉凡在一旁納悶，「梁大哥，你怎麼會來這里？」
「我來了解案情。」梁致迅隨口表示，沒料到她會間接卷入此案。
「喔。」曉凡不疑有他的應了聲。
她身旁的員警主動向他說明，「因為有過之前冒名頂替的風波，必要的時候可能需要麻煩程小姐出面指證。」
還在為曉凡的卷入感到意外的梁致迅冷不防听到這話，「要曉凡出面指證？」
「是的長官，如果對方堅持不肯認罪的話。」員警解釋道。
梁致迅幾乎是沒有任何多想便月兌口，「我不同意！」
不單是在場的員警，就是曉凡自己也為他的反對感到意外跟不解，她才想開口追問，「梁大哥－－」
「這事交給梁大哥來處理。」梁致迅截斷她的話。
盡管不明白是為了什麼原因，但是基于對他的信任，曉凡沒有再追問下去。
其實，他心里也明白自己不該反對，尤其是身為警務人員，更應該支持將把錯的人繩之以法。
只不過這些天為了四海幫毒品交易的事，梁致迅對海老大的心狠手辣是再清楚不過，要是讓曉凡出面指認他兒子，勢必會為她帶來危險。
「但是長官，萬一對方不肯認罪？」
員警的難處梁致迅不是不明白，只是他說什麼也不可能同意讓曉凡涉險。
「這方面恐怕得麻煩你們自行設法。」
面對他執意反對的態度，員警一時也沒轍。
曉凡在一旁雖然沒說什麼，仍對他的決定感到不解。
將她疑惑的神情看在眼里，尚志-突然出聲，「那就由我出面好了。」此話一出隨即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包括梁致迅。
員警一听隨即轉憂為喜，「尚先生的意思是，如果真有這個必要，你願意出面指證？」
「沒錯！」
尚志-答得爽快，換來曉凡意外的一眼。
見到曉凡投注過來的視線，尚志-毫不避諱道︰「總得要在-面前有所表現才能引起-的注意。」
她听了卻是疑惑，不白明他這麼做的理由。
倒是梁致迅，直到這時才首次正視起尚志-的存在，意識到他跟曉凡一塊出現在車禍現場也許並非巧合。
像是要回應梁致迅的注視，尚志-同曉凡說完後還不忘回頭看了他一眼。
對于尚志-這狀似無意的一眼，梁致迅是有感覺的，只不過一時拿捏不定心中的感受。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自己並不怎麼欣賞這種眼神。
果不其然，因為海老大的兒子意外被捕，四海幫的那筆毒品交易因而延期，整個緝毒組的行動也被迫暫緩。
為了確切掌握下回交易的時間跟地點，緝毒組方面仍持續鎖定海老大以及他身邊的，是以梁致迅非但沒能松一口氣，反而必須更密切地留意四海幫那頭的動靜。
因為這樣，他這兩天常常在局里忙到很晚才下班，像這會都已經是十點過後了。
才推開住處的門，梁致迅便听到手機鈴聲在響。
或許是因為過于專注在畫插畫，加上手機鈴聲的干擾，曉凡並未察覺到梁致迅進門，直到听見他開口喊她。
她回頭見到他，「梁大哥，你回來啦！」才從椅子上起身。
梁致迅點頭的同時，注意到她並沒有意思要去接手機，「怎麼不接電話？」
她瞥了手機一眼說道︰「不用理它。」
梁致迅听到這話下無意外。
之前，自己為了規避母親的催婚刻意不接電話時，曉凡的反應他是記得的。
依照她的個性，就算是再怎麼不想接電話，也會親口跟對方說個明白，算是給人家一個交代。
而今，她居然會說出不用理它這樣的話來？
他並不知道，曉凡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實在是因為對尚志-的頻頻來電邀約感到沒轍。
在幾次說明無效後，曉凡只能消極地以不接電話作為回應，希望他能因此認清事實主動放棄。
「是誰打來的電話？」梁致迅直覺問起。
「跟我一塊在警局指認肇事者的那個人。」
是他？
梁致迅不禁又想起那天在警局踫到尚志-的事，這兩天因為忙著盯牢四海幫那頭的動靜而無暇去多想，這會冷不防听到曉凡提起，才又想起這個人的存在。
從他那天在警局說的話，梁致迅能清楚地察覺到他對曉凡的企圖，眉心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不想接他電話？」
「該說的話都已經跟他說過了。」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跟他說什麼。
「為了車禍的事？」
「不是，只是約我一塊出去。」
果然，他並沒有猜錯那男人對曉凡的企圖。
「不想跟他出去？」
「嗯。」她老實地點頭。
將她的回答看在眼里，梁致迅不覺放下心來。
沒繼續這個話題，曉凡只是關心地問︰「梁大哥最近似乎比較晚下班？」
「組里有條線索進來，所以會忙到比較晚。」梁致迅解釋道，跟著話鋒一轉，不甚放心地表示，「留-自己一個人在家－－」
「不會有事的。」她不希望梁致迅在工作繁忙之余，還得費神為自己擔心。
他仍是叮囑，「晚上一個人記得鎖好門窗，要有什麼事就打我的手機，如果臨時找不到我的人，就打電話到局里去，知道嗎？」
將他的關心看在眼里，曉凡點滴感念在心頭。
「我會的，倒是梁大哥工作的時候才要小心些。」
他習慣性地模了模她的頭，「放心，梁大哥不會有事的。」
曉凡在他的保證中露出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