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情 第三章
報導「李賀戀」後，時代日報的銷售數字創下新高，打破歷年來的紀錄，詢問真偽的電話亦響個不停，隨之而來的是各方的輿論與壓力。李、賀兩大家族在社會上與商界都是甚具影響力的名門望族，撇開他們皆是財大勢大的企業接班人，單是他們卓爾不群的俊朗外表，已是女人心目中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乘龍快婿。而始作俑者正一副優哉游哉，心情愉快得想高歌。沈紫對自己造成軒然大波的報導十分滿意，只是很遺憾不能親眼目睹那只「超級變態蒼蠅」被氣得七竅生煙的表情。時代報業的總編輯畢凡，坐在舒適的大班椅吞雲吐霧，他銳利的黑瞳審視眼前神色自若的沈紫，雖然他十分欣賞她的才華，但也對她率性而為、敢作敢言的作風深感頭痛。「你心情看來滿不錯的。」畢凡面無表情地捻熄煙蒂。「還好。」沈紫謙虛以對。從相識及跟隨他多年的經驗，知道她捅出大樓子後他不會有好臉色。「我可是糟透了。」他對她咧嘴一笑。「沉默是金」永遠是至理名言！她識相地不答話，等待下文。「輿論壓力、同行責斥、官方質詢、商界對質……」畢凡板著指頭逐一數出。「還有剛剛收到的新鮮熱辣律師信兩封。」他手執律師信在她面前晃動。「我真佩服你惹是生非的能力，還有捅樓子的技術又跨進一大步。」年僅三十五歲已坐上總編輯位子的畢凡絕不是等閑之輩，多少大風浪及大場面他沒遇過，他只是想藉此事來警戒她以後要謹言慎行。沈紫無辜地聳聳香肩，俏臉上堆滿天真無邪的笑容，並以悅耳的銀鈴聲緩緩解釋。「咱們英明神武的畢總編輯，我只是將真相照實報導出來而已，我們從事新聞工作的使命，就是要向讀者觀眾披露真相，我們不可以因為身分、地位、權勢的影響而埋沒良心，不去報導。」「可是你的‘神來之筆’及‘妙語如珠’已經遠遠超過事實！」深諳她個性的畢凡，才不會被她美麗的外表迷惑。「我並沒有偽造事實、惡意中傷，我只是增添閱讀性及趣味性。」沈紫一副我見猶憐的楚楚可憐樣。其實她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然李揚侮辱她，她就把他的瀅行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下流無恥，他還該感謝她筆下留情呢！「阿紫，你是怎麼搞的？明明說要做‘十大杰出青年’專訪，結果變成‘十大丑聞’，你與李揚結怨，存心找他碴嗎？」心思細密的畢凡不得不懷疑。「畢老大，你別懷疑我的專業，我沒有特別要抹黑某人，我只是認為這些風花雪月的花邊新聞，比起嚴肅沉悶的杰出青年要來得有看頭。」她矢口否認。「嚴肅沉悶？你這個時代雜志的主編是否該好好檢討反省一下？」虧她還敢大言不慚！他挑高劍眉寒著俊臉冷哼。「我當然有反省，所以才會怞掉杰出青年的專訪。」沈紫坐直身子，明眸閃閃發亮。「我想籌備一個名為‘叱 風雲人物傳奇發跡史’的專題，這次會多加一些刺激趣味的元素，讓讀者有耳目一新的感覺。」她侃侃而談。「你到底要惹多少是非、捅多少樓子才會學乖？得罪了最有勢力的兩大家族還不夠，你還要去招惹那些我們惹不起的大人物！你以為我有九條命嗎？」畢凡忍不住咆哮。「有你這個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畢老大撐著，有多了不起的大人物也要敬你三分……」她沒事人一樣的嘻皮笑臉奉承。「你別再耍嘴皮子了！」畢凡柔柔額際，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到底要怎樣她才會記取教訓？他懷疑這世上有人或事讓她害怕？！「總之你這個專欄暫時停刊，直至風波平息為止，這段時間你給我乖乖的，安分守己處理好時代雜志那邊的事務，不要再替我添麻煩、制造事端。」他板著臉下最後通牒。「遵命！」嗅出火藥味的沈紫癟癟嘴，委屈不已。「還有，不要讓人知道你就是這個專欄的作者。」畢凡叮囑她。向來不喜歡參加宴會的沈紫穿著一身正式的晚禮服，一襲紫色吊帶曳地長紗裙盡露她迷人娉婷的曲線，略施脂粉的她魅力四射、艷壓群芳。事務繁忙的畢總編輯因有要事不能出席晚宴，所以就吩咐她當代表，說這是給她「戴罪立功」的大好機會，要她為時代報業重振聲望，並與上流社會的人士重新建立良好的友誼關系，還嚴重警告她不要再惹是生非。誰會相信他的鬼話？沈紫知道這是對她的懲罰，以收小懲大戒之效，明知道她最討厭應酬，才故意整她。瞧她現在笑得早已沒感覺的俏臉僵硬如化石，即使眼前這群「蒼蠅」令她厭惡得想吐、煩得她想破口大罵，她也只能發揮「忍人所不能忍」的本事，裝作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會場另一端同樣造成轟動的另一禍首，一抹迷死萬千少女芳心的性感笑容，再加上勾魂的狹長電眼，李揚從容不迫周旋于美女群中。想不到會狹路相逢的李揚與沈紫同時怔住，滿懷敵意地上下打量對方。沈紫是個美麗又富吸引力的女人，盛裝打扮後的她實在漂亮得過火，她既自信又有個性的氣質，在在都吸引著李揚。李揚很想忽略她天仙般的美貌及令人血脈賁張的身材，事與願違，他不安分的眼楮自動鎖定在她身上。好吧，沈紫承認他的確是一個十分出色的男人，外表是那種謀殺所有女性同胞的一等一大帥哥，身材高大健碩，俊逸不凡，帶點邪佞又危險的男性魅力，是她最欣賞的類型。不過遺憾得很，有看頭的只是他的外表，他內在令她倒盡胃口，一想到就是他害自己在這里活受罪，沈紫便火冒三丈。「哎喲！想不到會在這里遇見天天上報的大紅人，日理萬機的李總裁不用約會嗎？怎麼撥冗出席這種正經八百又無聊透頂的宴會呢？」沈紫笑靨如花地挖苦。雖然她的笑容如此燦爛奪目，可是仙女的假象已被粉碎，李揚可沒忘記得理不饒人、擅長偽裝的惡女才是她的真面目！「我還以為是哪位名媛淑女，原來是最會揭人隱私又喜歡嘩眾取寵的報界之‘花’沈大編輯。」李揚睨她一眼，新仇舊恨霎時涌上心頭。「李總裁言過其實，小女子才疏學淺，不懂‘交際’應酬，實在擔當不起報界之‘花’的美名。」沈紫皮笑肉不笑地反擊。「倒是听聞李總裁原來有斷袖之癖，真是人不可貌相，像李總裁這種驚世駭俗、違反常理的大膽作風，真令小女子大開眼界。」「常言道‘清者自清’，對于貴報社的失實報導，我還以為只有一般無知的市井小民才會相信，想不到堂堂沈大編輯也信以為真。」他突然靈機一閃，憑李氏的尊貴地位及強大影響力，鮮少有人敢公然與他作對，向來與時代報業並無任何瓜葛的他，唯一列外就是眼前這名膽大包天的惡女。莫非……嘿，這下有好戲可看了！「空袕來風未必無因，圖文並茂、證據確鑿，李總裁不會以為本社故意污蔑、造謠吧？」她不甘示弱地挑起柳眉。「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有公論，為表清白，我打算與那名記者當面對質。」他噙著一抹戲謔的笑容，目不轉楮盯住她。沈紫差點嗆住，瞧他笑得賊兮兮的，看得她雞皮疙瘩全豎起來抗議。如果讓李揚知道她就是那名找他碴的記者，他必定暴跳如雷、非把她剝皮拆骨不可！不過她放心得很，畢老大絕不會出賣她！「李總裁是想把那名記者揪出來，然後加以恐嚇威逼，讓他以後再也不能執筆吧！」沈紫直指他的意圖。李揚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地聳聳肩。「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只是要讓他知道胡亂報導的後果，以及得罪我的下場。如果你認識那名記者，請轉告一聲。」「我不認識他。」她搖頭否認。「不過我個人十分欣賞他不畏強權的作風，咱們報社亦全力支持他，絕不會讓他受到沒良心商家的迫害。」李揚劍眉挑高冷哼。「貴報社如果沒有仁慈的贊助商及龐大的廣告費，你們如何能‘自命清高’地大肆批評、胡亂報導？所謂正義公理、事實真相，也得靠商界付款吧！」「呵呵！」沈紫銀鈴般的笑聲刺得他耳膜隱隱作痛。「天底下當然沒有免費的午餐，贊助商自然會得到好處，可免費宣傳又可名利雙收，這是公平的交易，雙方只是各取所需。」「說到底，我們可是貴報社重要的客戶，相信貴報社不會為了區區一名小記者而得罪李氏家族，公然與李氏集團為敵吧？」李揚自信滿滿的挑明。「哼！你以為這個世界只有強權沒有公理嗎？新聞工作者的使命是報導事實真相，報界的宗旨是捍衛言論自由，我們不會向惡勢力低頭！」她義憤填膺。「你夸大其詞！」他訕笑。「李氏可是跨國大企業，怎麼會與惡勢力有關聯，而我李揚更是正人君子，不會做違法亂紀的勾當……」「Excuseme？」沈紫嗓音扯高八度打斷他。「閣下在說天方夜譚嗎？我可不相信一個下流無恥、亂搞男女關系的變態會是正人君子！」「難道說話惡毒、目中無人又自以為是的交際花，會是名媛淑女？」李揚冷笑睥睨。「哼！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嘴巴放干淨點，你說誰是交際花？」她揚起頭，怒不可遏地瞪著他。「咱們心中有數！你嘴巴又哪里干淨了？」他同樣怒氣沖天低頭瞪她。「你別把我與你這種低等生物混為一談，我可沒有某人的變態癖好。」沈紫不甘示弱地挺直身子，下巴抬得高高的對他大吼。「如果我是低等生物，你又高尚多少？你絕對是不入流的超級低等生物！」李揚俯身靠近她咆哮。「超級低等生物都好過只會恃強凌弱，用‘下半身’思考的變態色魔！」她極盡挖苦之能事謾罵他。「你再說一次！」李揚眯起眼，黑瞳里迸出危險的火焰，鼻尖幾乎踫到她的，呼出的怒氣全噴在她不屈的俏臉上。他們就這樣怒目相向，誰也不肯退讓地瞪視對方。因為身高差異，李揚有壓倒性的優勢，展現出他一貫的強悍霸氣。雖然一七五公分的沈紫並不算矮，但在高壯的李揚面前也矮了一截，自覺氣勢上輸人一截的她退後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試圖改變這種危險又不利的態勢。不讓她有退縮的機會，李揚上前抓緊她的手肘，揚起一抹可惡的笑容問︰「你敢與我打賭嗎？」沈紫警戒地盯著他。「賭什麼？」「貴報社一定會交出那名記者。」他信心十足的下戰帖。「不可能！」她立刻反駁。「如果我贏了，那名記者得向我道歉，並公開報導、還我清白，而身為貴報社編輯的你，也必須親自補償我的損失。」李揚挑釁十足的宣告賭注。「你不覺得自己的要求無理？」沈紫百分之兩百不屑。「賭注越大才越有挑戰性，難道你輸不起？」李揚一副看扁人的輕蔑態度。激將法通常百試不爽。不要！不要答應！沈紫嗅出陷阱的味道，可是看到他那張欠揍的臭臉，她好勝的因子又自動運作起來。「同樣，如果我贏了，你要撤銷律師信，不再追究此事，並接受時代雜志的獨家專訪。」「好，一言為定！」李揚一口答應，爽快得令沈紫不安，她連忙補充。「限時一星期，如果你在期限內不能找到那名記者，就等于你輸了。」「沒問題。」李揚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他附在她耳際曖昧地輕喃︰「我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沈大編輯……的補償！」李揚性感的嗓音自耳際傳來，使沈紫一陣酥麻，他意有所指的暗示讓她俏臉燒起來，立刻用力推開他。「我也是。」沈紫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看著獵物倉皇逃走，李揚揚起一抹詭譎的笑容。哼！沈紫，你逃不出我李揚的五指山！看我如何把你這個潑辣的悍女馴得服服貼貼的。「什麼？畢老大今天不回來了？」沈紫顧不得形象，在畢凡的秘書面前發出驚天動地的呼叫。院莞掏掏耳朵，讓男人骨頭酥麻的慵懶嗓音響起。「沈大編輯，你干嘛如此驚訝？老總又不是以後都不回來，他只是今天不回來，你有必要大呼小叫嗎？」沈紫沒好氣地瞪院莞一眼，然後不耐煩地皺起眉頭來回踱步。從昨夜答應那只「超級蒼蠅」的打賭後，她一直有股不好的預感，為免李揚卑鄙使詐，所以她今早第一時間來找畢老大說清楚。「哎呀！沈大編輯，你別在我面前表演‘芭蕾秀’，你轉得我頭昏眼花！」院有氣無力嬌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畢老大，你有辦法聯絡到他嗎？」沈紫美麗雪白的貝齒輕咬下唇。「很抱歉，我愛莫能助。」院莞兩手一攤。「老總今天出席董事會，會議其間嚴禁使用行動電話。」「Oh，no！」沈紫泄氣地支著額際。院莞看著沮喪萬分的沈紫，決定不再賣關子。「不過，老總有交代，如果你有要事找他的話，可以晚上七點到晶華酒店的蘭亭……」「你為什麼不早說？」沈紫立刻凶巴巴的質問院莞。仗著她們多年好姊妹的感情，院莞知道沈紫對她沒轍，所以才敢開沈紫玩笑。「我的好小姐，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要事’找老總？」院莞諂媚地挨近沈紫打听。「到底是什麼事情，令咱們處變不驚的沈大美人如此緊張？」沈紫給了院莞一個特大的白眼。「我遲早要畢老大把你這個花瓶換掉！」「哎呀！枉我對你忠肝義膽，有情有義，竟然無功有勞……」院莞楚楚可憐地一掬眼淚道。「你不如轉行去當演員，別在這里礙眼。」沈紫才不甩演技可以拿金像獎的院莞，用力敲了院莞的頭一記。「畢老大晚上有約人嗎？為什麼要到晶華酒店？」院莞嘟著小嘴，慢條斯理回答︰「沒什麼特別，只是蘭亭來了一名廚藝精湛的大廚，所以邀請老總去試試他們的新菜式。」「如果畢老大打電話回來，通知他一聲我會去找他。」沈紫交代後便離去。反正也不急，相信那只「超級蒼蠅」還不會有所行動。沈紫準時七點抵達晶華酒店，在大廳遇見畢凡。「畢老大，我有事情要和你談。」沈紫連忙拉住畢凡。「咱們邊走邊說。」畢凡沒有停下來的打算，擁著她的肩快步前行。「你可以給我五分鐘嗎？」「坐下來再談吧。」「我不想打擾你太久，我們先簡單談一談吧。」言談間，他們已經到達蘭亭的ＶＩＰ包廂前。「有什麼事情非要現在說不可？反正已經來了……」眼看畢凡的大掌已經放在門把上，沈紫反射性地把他的臉扳過來面向自己。「你先听我說……」這時門「刷」一聲打開，包廂內的人看到一幅十分曖昧的畫面，一對正預備接吻的男女，而且是由女方主動。沈紫與畢凡不約而同轉頭，當沈紫看清包廂內的人時，她差點當場尖叫出聲！她霍地轉頭揪住畢凡的衣領大吼︰「畢凡！」相較沈紫的驚惶失色，畢凡則氣定神閑地扯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眼里閃爍著戲謔的光芒。他無視沈紫的怒火，低首親吻她的粉頰，並用眼角偷瞄包廂內某人的反應。一道不悅的低沉男音自包廂內傳出。「沈大編輯，真令人意外，咱們這麼快又踫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