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 第四章
「詡，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嘛!」如孩童般天真的碧璃興奮的拍著手朝他叫喊，那張粉女敕的臉頰帶著潮紅，是因為快樂，也是因為夜空下火焰的薰染。
焚烈的焰火正在吞噬他辛苦收集來的木柴乾草，與天上銀月爭光。
「呃∼∼讓我休息一下好不好?」君子詡大口地喘氣，求救的眼光瞥向火焰的另一邊，大口喝著他精心挑選美酒的她。
「美美，救救我。」他小聲地聲吟。
碧璃的小手仍拉著他的衣袖。「不管，不管，再翻二十個筋斗給我看，快點嘛!」
她冷眼望他，「自作孽，不可活。」
嗚∼∼他真的是自作孽呀，誰教他要眉開眼笑的跟碧璃勾手約定當好朋友，早知道當碧璃的朋友這麼累，他就不會答應了，他比較喜歡跟美美在一起，享受她刺激的惡整。
「詡，快嘛!」碧璃搖得他頭顱不住的左右搖晃。
拜托，饒了他吧!哪有人這麼喜歡看人翻筋斗的?他整晚下來已經翻了快五百下了吧?從小到大，他沒這麼累過。
「我沒體力翻了。」他老實承認。
「你不跟我玩啦?」晶瑩剔透的淚珠立刻滑落可憐兮兮的眼眶，「你討厭我了，你討厭我了。」
君子詡不出聲，只嘆了口氣，無奈的望著美美，渴望她發發好心，出聲管管她娘。可她不但沒為他出聲，還狠瞪著他，好像他犯了什麼錯一般，一股冷意立即從他的背脊往上升。
「胡美，我好傷心，他不跟我做朋友了。」傷心的碧璃坐在地上不住的踢腳，那模樣真的十分孩子氣。
這樣的女子會是她娘?想想還是不對勁，可偏偏碧璃「年幼無知」，講話老牛頭不對馬嘴，而美美又不太搭理他，讓他滿腔的疑惑無處可問，真是悶死了。
「你給我翻。」
猛一回神，才發現美美已經站在他面前了，「你說什麼?」君子詡的眼楮眨呀眨的，不敢相信她的話。
「我叫你翻，你翻是不翻?」
「我……」他站起身，不服氣的與她平視，「不翻。」
「是你答應當她的朋友的。」
「我是答應當她的朋友，卻不是寵物。」他想起小時候養了一條黑白花紋的狗，平時無事總喜歡叫它轉圈圈，叫它追著自己的尾巴跑，跟他現在的情形真像。「我是人，不是寵物。」
「有什麼差別?」
睜大的眼眸流露出怒意，他的大掌立即抓住她的縴手，「哪有這樣貶低人的?別忘了，你生前也是人。」
「我不是。」胡美皺皺眉頭，望著他緊抓住她手腕的地方。
「騙鬼咧!你明明是，哪個鬼生前不是人?」
「什麼是鬼?」碧璃咬著手指頭，大大的眼珠茫然的望著他倆。
「鬼就是人死後離開身體，四處飄蕩的靈魂，有的可以上天，有的可以下地，有的無處可歸……」愈講心底愈迷茫，到底什麼是鬼呢?若他的話正確!他怎麼可以這樣抓住她的手?
望見她似笑非笑的雙眸，心兒不由得一震——她笑起來真的很美呀!
「你確定?」
「我確定。」清了清喉嚨，他像個大人教孩子般的對碧璃講，「這樣你明白了吧?」
碧璃搖搖頭，「我有身體呀!胡美，我們真的是鬼嗎?」
「不是。」
「那你們是什麼?」
胡美以挑戰的眼神面對他，並不開口。
可惡，她竟有差別待遇，只听她娘的話，只對她娘的聲音和眼淚有反應，真不公平!
算了，誰教他是君子?
「那我們到底是什麼?」碧璃也問。
「我們是狐狸。」
君子詡倒怞一口氣，訝異於她的答案，抓住她手的動作轉變成溫柔的握著，「你千萬不要這麼講。」他好心痛。
「你怕了?」
他搖搖頭，「鬼都不怕了，更何況是狐狸?」不過他不相信她們是狐狸，「雖然你們長得很漂亮，一定在生前吸引不少男人的注意，但那不是你們的錯，你千萬不要因此自責，把自己貶成狐狸精……」
「但我確實是狐狸精。」她的唇角上揚，因為他的相信，因為他幫她說話，冷冽的臉頰因此染上了愉悅。
見她笑了，他更大膽的說︰「你絕不是狐狸精，你只是長得很漂亮而已。」他誠懇的低語，再三拍胸脯保證!「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因此瞧低你或怎麼樣，反正人都有不得已的時候，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從現在開始，你有什麼事、什麼話，盡管告訴我，我一定幫你，畢竟我們是朋友嘛!」
「朋友?」朋友能維持多久?他的一生一世嗎?他的一生一世對她而言轉眼即過，到時候習慣有他這個朋友的她要怎麼自處?
「想看看我的真面目嗎?」
青面獠牙、舌頭垂地，跟她的鬼面具一樣嗎?不，他不敢領教那種惡心的場面。
「不……不用吧!」
可她已經倏忽一變，姣好的臉蛋瞬間扭曲變形、往前隆起，垂腰的烏黑秀發轉換成銀白顏色，似玉般的雙耳往上聳高……變幻只在一瞬間，但駭人的景象卻讓他心跳幾乎停止，忙不迭的放開她的手，倒退三步。
「這我也會。」碧璃不惶多讓的也跟著變化。
那景象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不過才一眨眼工夫，他就面對著她倆的狐頭人身，疙瘩泛滿全身，真沒想到鬼的法力竟這麼厲害，能變這變那的，簡直比孫悟空的七十二變還要傳神。
「現在你相信了吧?」
他還是搖頭，「沒必要變成這樣吧!」雖然她外貌變了，但她的內在卻不會變呀!「就算你變成貓狗豬的模樣，我還是我，你還是你。」不怕就是不怕。
「我不信。」
「那要怎麼樣才能讓你相信?」為了得到她的信任，要他怎麼做都行。
「對呀!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碧璃頂著狐狸頭，靠到他這邊來質問她。
她討厭娘這麼喜歡人類，對人類男子莫名的擁有好感，她更恨娘為了與人類接近，而把一直照顧她、陪伴她的女兒推到一邊，所以她帶著娘遠離人群，禁止娘有機會見到任何人類男子。
但是，眼前這男人不但引起娘的注意，也讓一向對男人冷淡的她有了那麼些微的改變。
而她，不喜歡這種改變。
「無論你做什麼都無所謂，那我請你離開。」反正他拒絕做娘的寵物朋友，就沒有用處了。
「我可不這麼認為。」一股沖動讓他上前攫住她的頭，「就這樣證明吧!」說完，他的嘴唇覆上了她的。
她的腦袋轟然作響，下意識的換回人面，殷紅的熱唇隨即被他所吞噬，圓睜的大眼不敢相信的直視他深黑幽邃的瞳孔，那里面清晰的映照著她的容顏，讓她看到自己正一點一點軟弱的崩潰。
模模糊糊間，唇瓣被他滑膩的火舌入侵，他執拗追逐著她的閃躲，在被他尋獲的瞬間，某種親密的感覺迅速的攻掠她，讓她顫抖、讓她想要靠近他，想把所有的一切與他分享。原來這就是親吻，人類男女表達感情的那種儀式。
現在她能明白世間男女為何執著於此，為何娘念念不忘了……
眼楮移向一旁，看到娘有趣的看著他們，「你們在干什麼?」
不對，難道娘給她的教訓還不夠嗎?難道她還想步上娘的後塵嗎?
一掌拍向他的肩，在他倒退數步之餘，她自己也迅速後飄數尺，躍向高聳入天的樹枝，冷冽的風吹來，卻吹不散她一身的熱度。
可惡，她怎能受到他的誘惑?
「美美?」好不容易站穩，他追到樹下擔心的抬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哼!」她冷笑。
那冰冷的聲音讓他的心底發毛，「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她每次都扭曲他的話，把他的好意全往最壞的地方想。
「不重要。」
「很重要，告訴我，看著我的眼楮呀!美美。」
她不敢看他，所以她身子輕輕一瞪，化身為輕靈的白狐騰躍而去。再見他之前，她需要獨自一個人靜靜的思索，沉澱那紛亂的心情，找回往日冷傲的心。
「美美。」他想追，卻追不上去，因為碧璃拉住了他的手，「放手，你女兒需要我。」
「我也要，我也要你像對胡美那樣對我。」
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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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響亮的叫喊充斥在廢墟。
他又來了。
就像以往一般，她閃身躲進了陰暗的牆角，與四周環境融成一體，任何人都不可能找到她，除非他有銳利的鷹眼，或如虎狼般的嗅覺。
就因為這樣，所以她靜靜的伏在藏身之所，雙眼貪婪的望著他。他……似乎瘦了，也憔悴了，那張焦急的臉龐下有著短短的胡碴子，讓他那張俊美的臉龐添了幾許粗獷，但仍不減他的魅力，反而更讓她心跳加速，也因為這樣，她更不想面對他，免得又生差錯。
「美美，你出來呀!我們好好談談，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好朋友。」他四處找尋，就是不見她的蹤影。
為什麼不見他?為什麼要躲他?就因為他吻她嗎?
「我為那天的所作所為向你道歉，求你原諒我好嗎?我保證絕對不再犯了，美美。」為了能夠見她，他決定妥協的讓步，把他的情不自禁壓抑下來，「你想罵我、打我都可以，拿水淋、用火燒也可以，但就是不要不理我呀!」她這一不理，讓他日夜心神不寧，白天來找，晚上也來找，每天直到清晨黎明才離去，卻仍見不到想見的她，反而每次見到的都是……
「詡，你來了。」一雙手搭在他肩上，他無奈的轉身，望著碧璃燦爛如花的笑靨，「來，親我。」
陰暗處的她緊握雙拳，打算他若真的心動，做出逾越的舉動，她就把他高高掛在樹上曬月光。
君子詡慌忙後退，「碧璃，我不是說過，朋友也有分等級的嗎?你和美美在我心里等級不同，我怎能親成一堆?來，這個給你。」他趕緊掏出懷中的小包遞給她，如以往般的哄，「這是桂花糕，很好吃的喔!是我為你特地選的，你趕快吃吃看。」
碧璃打開小包，嗅了嗅小巧可愛的桂花糕，「好香。」欣喜的就要張口咬下去。
他連忙搶走，高高的舉在空中。
「給我，給我，我要吃，我要吃啦!」碧璃揮手叫嚷著，卻是怎麼樣也構不著。
「告訴我美美在哪里，就讓你吃。」
這是逼不得已的辦法，所謂兵不厭詐嘛!不過，一向以君子自詡的他為了見她，竟用了這種小人招數欺哄「小孩」。
老天爺，請原諒他一時鬼迷心竅吧!
「不給我，我就不說。」
「說了就全部給你。」
「不給，我死都不說。」
碧璃執拗起來更是難纏，所以他只好退讓一步，「那先給你一塊吃，告訴我美美現在在做什麼?」他拿起一塊糕點往前一丟。
碧璃立刻跳起來用嘴接住，呼嚕一口便吞下肚，「好吃。」她露出滿臉的笑，還像只貓般吐出舌頭，滿足的恬著嘴側，「我還要。」
「你該告訴我美美在做什麼吧?」
「她在瞪你。」
她在看他?他趕緊理了理衣服，順了順頭發，希望留給她一個俊美瀟灑的印象，可他手一模，卻模到滿下巴的胡碴。
「糟糕。」他出聲低喊，這兩天心里懸宕她的事，一時粗心，竟忘了打理臉上風光，她一定把他的印象分數打低了幾分，怎麼辦?
耶∼∼有了。他故意清清喉嚨，大聲宣布，「美美，其實這胡子是最近城里流行的，你瞧我蓄著這胡子，是不是非常有英雄氣魄呀?」
她在陰暗處笑了，可惜他看不到。
「美美，你到底在哪里?」趕緊左右望了望，就是看不到她的影子，「嘿，這樣不公平吧?為什麼只能你看我，我卻看不到你?你這樣一點也不君子喔!」
可惡，她還是悶不吭聲。
他趕緊來到碧璃跟前，把糕點捧上，「這些全部給你，告訴我，美美到底在哪里?」
胡美立刻向她揮手，示意她不要說。
可是碧璃望望她，再看看手上的糕點，然後毫不考慮的伸手指向她，「就在那里。」指尖射出些微的光亮，瞬間照亮了藏匿在黑暗中的她。
她的臉色突然一變。在娘心里，他這個陌生人比自己的女兒重要?
「美美。」他欣喜的沖了過去，數日不見，如隔三十秋，乍一相見，只想重重的把她抱進懷里，再也不放開。
「呃……」怎麼回事?她的一根手指頭竟抵在他的面前一尺多，教他一動也不能動。「美美?」
「叫你離開，你偏不離開，這下別怪我。」她的聲音無比陰寒。
「你想做什麼?」一種不妙的預感立即涌上心頭。
「哼，你永遠也不會猜到。」
只見她的雙眸突然變成血腥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