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王子 第八章
她生病的幾天,都是白雪炎照顧她,等她病好了,他們又在那兒住了好些天。
這段時間,白雪炎待她一直是一種不同方式的體貼,偶爾還是會凶她,不過總是在一些小地方細心的照顧著她,像是為她剝水果,兩人一起出去,下雨了會為她撐傘,看電影也會選擇她喜歡的片子,走路會配合她的步伐,在外面吃飯會挑她喜歡的食物……
也許男女之間交往就是這個樣子吧,但是這一切對高欣欣來說,都帶著些許不可思議,因為她的對象是她一直服侍的少爺,現在反過來在照顧她,心境上還真的需要時間調適。
所以回到白園,高欣欣才完完全全的放松,如魚得水似的,連笑容都比平常甜蜜,而她只不過才離開十多天。
她一回來,馬上投入工作,一會兒擦窗,一會兒抹地,好像跟這個房子分開了多久似的。
「嗨,欣欣寶貝,好久不見啦。」
高欣欣正在擦窗,听見外頭的聲音,她抬起目光,午後溫和的陽光在水文生光亮的頭頂反射。
「文生,你回來啦。」她眯起小小的眼楮,露出淡淡的笑容,「你這一趟到日本,好像去得比較久?」
「因為另外有事情,又去了一趟英國。」水文生站在窗口外,目光剛好和她一樣高,他仔細端詳了她一會兒,笑著輕拍她的臉,「嗯,總算多長了點肉,變得漂亮多了。」
高欣欣淡淡一笑,「謝謝你。」
「欣欣,我說的是真的。」水文生捧起她的臉。一看就知道她把他的話當作是恭維,並沒有當真。
高欣欣直望著他,模模自己的臉。也許吧,這些日子白雪炎又不讓她做事,還一直喂她吃東西,不胖才奇怪。
水文生直瞅著她,「我昨天回來,听說你跟雪炎都不在,你們去哪里了?」家里那群老人沒有一個肯告訴他。
高欣欣眨了眨眼,只是簡短地說︰「海邊的別墅。」
水文生狐疑地攢起眉頭,「他自己去住就算了,帶你一起去做什麼?」
高欣欣掩不住臉紅,一句話也沒有說,繼續擦窗子。
水文生不禁眯眼,她的舉動可更教他懷疑了。「雪炎人呢?」
「他說跟會計師有約,剛才出去了。」要不是因為這樣,他也不肯回來,恐怕這會兒還在別墅里,或者帶她到哪兒去玩了。高欣欣並不是不喜歡那別墅,或者跟他的會,只是……她也說不上來,她就是覺得不自在,她還是比較喜歡在白園工作的感覺。
「真可惜,我特地從英國幫他帶了一個客人回來。」水文生遺憾地抱起胸膛。
「有客人嗎?」他們回來剛好宋伯不在,不過剛才也沒听來嬸他們提起家里來了客人啊,雪炎並不知道。
「是啊,早上帶她去了一趟游樂場,結果她就賴在那兒不回來了。我是回來拿文件的,等一下得回去開會。」他文件還沒拿,就先看見了她,差一點就忘記時間了。他看了看表,「欣欣,我們晚上再聊。」
水文生揚起一個迷人的笑容,對她揮了揮手,人才離開。
雪炎的客人?到底是誰?高欣欣一面擦窗子,一面想,是親戚還是朋友?不知道她認不認識?
★★★
望著閃閃發亮的客廳,高欣欣對自己忙碌了一個下午的成績感到滿足。
「梨花嬸,這樣可以嗎?」
「可以啦,一塵不染了。」梨花嬸和來嬸一個下午都到附近招弟嬸家去聊天了。
「欣欣啊,你一回來就大掃除,不累啊?」來嬸那胖胖的身體往沙發里坐,喝著她端過來的茶,眼光不時和梨花嬸交換著訊息。
「不會,一點工作而已。」明天呢,她還要把樓上的客廳好好的打掃一遍。她現在就像充過電一樣,活力十足呢。
梨花嬸和來嬸兩人眼角勾來勾去,最後是梨花嬸開口,「欣欣,這段日子和少爺在一起,都做些什麼啊?」
高欣欣一怔,「沒……沒有啊。」她的臉又紅了。
「我說少爺也真是的,別墅那里不是也有管理人嗎,怎麼特地叫你過去服侍他?」來嬸搖搖頭。
「咱們白園工作這麼多,你都已經夠忙了說。」梨花嬸又搭了一句。
「沒……沒關系,也沒做什麼事。」她心虛地避開了眼光。事實是她根本什麼事也沒做。
「欣欣,少爺……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來嬸忍不住了。
「說過什麼?」高欣欣一臉疑惑地反問來嬸。
「哎喲,你來嬸的意思是說啊,你們在那兒孤男寡女的,少爺有沒有欺負你啦?」梨花嬸索性說得更直接。
高欣欣頓時燒紅了雙靨,連忙搖頭,「怎麼會呢……當然沒有。」
「什麼事情沒有?」白雪炎從門口進來,看見高欣欣提著水桶、拿著抹布站在客廳,一張臉兒通紅,疑惑地挑眉。
「少爺,你回來啦。」來嬸和梨花嬸相繼從沙發里起身。
「我得到廚房去忙了。」來嬸順便收著杯子,然後走進廚房。
「那我回去洗個澡再過來吃飯。」梨花嬸說著就走出去了。
白雪炎疑惑地望著她們離開客廳,走到高欣欣的面前,「怎麼回事?」
「沒有……沒什麼。」高欣欣匆忙轉身。
白雪炎從身後勾住她縴細的腰,湊近她敏感的耳朵接近威脅地說︰「不許有事情瞞我。」
高欣欣全身一顫,紅著臉捂住耳朵,一手還提著水桶,她低聲地抗議,眼楮還擔心地四處看著,「你別這樣,會給人看見的!」
她忽然想到,會不會是已經給來嬸和梨花嬸察覺了,所以剛才才問了那些話?
「我不介意給人看見,倒是你,難道要一直隱瞞大家,這是為什麼?」他還是放開了她,但是她直接的排斥反應,已經惹起他的不悅。他以為她只是需要時聞,現在看起來卻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高欣欣也知道他生氣了,但是她不明白,這個問題她早已經回答過,他怎麼又問一次?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現在交往的事如果讓大家知道了,那以後分手我會很尷尬的。」
白雪炎一怔,她說的尷尬,不是因為和他交往,是指分手以後?!
高欣欣看見他驟變的臉色,心口莫名地一跳。是怎麼了?她說錯什麼了嗎?
「王子!你總算回來了!」門口一聲接近不悅的抱怨。
白雪炎和高欣欣兩個人轉身,看見水文生回來,身邊還多了一個女孩,看起來很年輕,應該只比高欣欣大兩、三歲,好像也是一個混血兒,有著傲人的身高,深邃迷人的五官,一雙大大的淺藍色眼眸,打薄的短發仿佛是刻意的凌亂,穿著一條大紅色的緊身短裙,一件黑色的彈性T恤,腳上是平底涼鞋,是一個相當有個性,亮麗搶眼的女孩。
「方培?」
就是文生說的客人?高欣欣馬上想到。隨著白雪炎的出聲,她看見他眼里的驚喜,然後看見他立刻離開她的身邊,往那個女孩迎過去。
「王子,我想死你了!」方培投進白雪炎張開的雙臂,兩個人緊緊的擁抱了一下,同時親密的互吻著雙頰。
「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事先通知我?」白雪炎放開了她,看著她笑,一只手依然摟著她的腰。
他們的身高差距不大,看起來就是一對能夠互相襯托彼此的俊男美女,非常的登對。
「還說咧,我昨天跟著文生回來,本來是要給你一個驚喜,誰知道你不在家啊。」方培彎著手肘搭在白雪炎肩上,尖俏的下巴親密地靠著,兩個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
白雪炎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調向高欣欣,卻只看見她臉上淡淡的微笑,他忽然全身一僵,隨即蹙起眉頭,別開了臉,繼續對方培微笑。
「早知道你來,我會提早回來。」他的語氣仿佛特別溫柔。
「听欣欣說你去海邊那棟別墅度假,干麼連欣欣也帶去啊?」水文生抱怨了一下,不知道幾時已經在高欣欣身邊緊緊靠著,還摟著她「打情罵俏」,用深情的眼光凝望她,「我給你帶了不少禮物,有衣服還有鞋子,還有忘記告訴你,我也遇到文,他也有禮物給你。走,到我那里去。」
水文生追不及待的要給她看禮物,拉起她的手,順便幫她接過手里的水桶。
「等等!」白雪炎臉色緊繃,放開了方培,過來攔住他們,同時從水文生手里扳開高欣欣的手,他把水文生遠遠的拉到一邊去,絲毫不拐彎抹角地告訴他,「我跟欣欣已經在交往,你可以省省力氣了!」
水文生訝異地張大眼楮,「喂,這太不公平了,你怎麼可以趁我出國的時候先下手?好朋友不是這樣做的吧!」
白雪炎才不理會他的抗議,「是好朋友就別耍這種手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玩什麼把戲,你適可而止了!」他甩開了他,瞧也不再瞧他一眼。
什麼啊,原來他已經知道了,真掃興。水文生嘴角往下一撇,沒多久又眸光閃爍……這小子,既然都已經知道了,干麼還凶巴巴的,這麼沉不住氣?有鬼,肯定還有好玩的事。
不過想不到哩,居然能夠這麼順利湊合他們。
「啊,我知道,你是欣欣對不對?我听文提過你,他是不是常常給你寫明信片?」方培看著她的兩條辮子,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是的。你好,方小姐。」高欣欣淡淡地微笑,得稍微仰高頭,才能觸及她的視線。
「我都叫你欣欣了,你也叫我方培就好了,不用客氣啦。文在英國那段時間,常常把你掛在嘴邊,所以我對你一點也不陌生。」方培是個性相當豪爽的人,從她直率的笑容里就可以看得出來。
白雪炎蹙起眉頭,「文都說些什麼?」
方培本來是對著高欣欣在說話,白雪炎突然從後面插話,她轉過身,狐疑地挑眉,「你干麼繃著臉?」
「還不是最近股票跌得厲害。」水文生笑嘻嘻地靠過來。
「這麼慘啊!怎麼不買我們公司的?」方培同情地看了白雪炎一眼,好像他賠了多少錢似的。
「方氏集團現在是方祺在管理,你以為我們錢多啊。」水文生抱起胸膛。
「喂,你們可是死黨耶,這樣消遣他。」方培其實本來對自己的哥哥也不抱什麼希望啦,甚至還曾經認為那個專門端著一張好看的臉皮去騙女人的方祺,最後的下場就是被一群女人給千刀萬剮,不過從方棋在方氏集團這一年來的表現,倒是讓她刮目相待了。
高欣欣見他們聊起天來,就拿起被水文生擱在地上的水桶,往里面走,然後去廚房幫他們泡茶。
白雪炎目光一直跟著她,眉間的深紋也愈緊。
「王子,我這一趟可不只是來玩的哦。」方培突然叫了一聲。
白雪炎很快的回頭,「什麼事啊?」
方培拉著他,「我跟你說……」
她喋喋不休地說,不知道白雪炎听進了多少。
★★★
晚餐以後,一群人全移到廣大的庭院外面來,在黑幕之中,門著點點星光,一輪明月缺了一半,隱隱約約,時而露臉,時而教雲朵給遮蓋。
高欣欣見端出的水果快吃完了,又到廚房去,從冰箱里拿出隻果和梨子來削。
白雪炎跟著她進來,直瞅著她,他忽然開口,「我怎麼不知道文經常寫明信片給你?」
高欣欣疑惑地望他一眼,淡淡一笑,一邊削著隻果,「文知道我喜歡風景明信片,所以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寄一張回來給我,從以前就是這樣子了。」
「看樣子你們感情很好?」白雪炎沉下臉,」語氣里充滿了一股火辣的酸味。
高欣欣一怔,停下動作,轉頭看著他,「我跟文從小一起長大,我們年齡也比較接近,感情好是一定的,不過我們只是像兄妹一樣,並沒有你想象的感情。」經過嚴宗德的事以後,由白雪炎的態度,她對男女之間的感情有了進一步的了解,而她可是再也不敢輕忽他的醋勁了,她必須承認,起碼在他對她的新鮮期未過以前,他是相當在乎她的,所以她必須解釋清楚,免得又造成他的誤會。
「……是這樣?」白雪炎那張俊逸的臉龐靠近她,對她難得的主動解釋有一絲訝異的喜悅,眉頭也漸漸舒展。
高欣欣點點頭,回頭又削隻果,同時揚著嘴角告訴白雪炎,「他托文生帶回來一個音樂盒,听說是他在荷蘭的時候買的,上面有風車轉,很可愛。」
白雪炎心里一直記掛著因方培的出現而打斷的話,他拉開她拿著水果刀的手,把刀子放下,將她轉向自己。
高欣欣疑惑地望著他,「怎麼了?」
「你說你不想讓大家知道我們在交往,是怕分手以後會尷尬?」他深邃的眼眸仔細地梭巡著她臉上的表情。
而她只是不解他怎麼一再重復問她同樣的話?但她還是點點頭,「我們遲早都會分手,如果公開交往,那以後同在一個屋檐下,會很尷尬不是?而且日後你結婚,萬一少女乃女乃知道我們曾經交往過,心里難免存有疙瘩,我想那不太好。」
白雪炎忽然握緊她的手,目光幾乎噴火,「即使到現在你還是想跟我分手?」
他暴怒的聲音嚇著了高欣欣,她擔心地望著門口,「你別這麼大聲,會給人听見的。」
白雪炎青筋怒爆,更為火大,「你就這麼希望我跟別人結婚是不是?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我?」
面對他絲毫不顧忌的怒吼,高欣欣只好趕緊捂住他的口,「你別這樣生氣好不好?我……並不是我希望你跟別人結婚,這跟我心里有沒有你也沒有關系,而是……」她忽然為難地顰眉。
白雪炎緊緊握住她的手,並且拉了下來,「說下去!」
高欣欣低下頭,嘆了口氣,「你知道我們並不適合的。」
「我不知道!」白雪炎氣憤的吼,對她的「認定」大為生氣。「什麼叫‘不適合’?在別墅時我們不是很好嗎?我以為我們已經沒有問題,為什麼一回到白園你就急著跟我撇清關系?難道我們的交往還得看地點、看場合?!」
「可是……我們交往是因為你威脅要開除我,又不是……」我心甘情願。看著他眼底燃著兩團火,她當然不可能說完一整句話。
白雪炎抓住她手的指關節泛白,「你是說,這段時間的交往,完全沒能改變你的想法?」
高欣欣怔了一下,垂下眼光,緩緩地點頭。
他的心一下子掉到谷底,卻猶然不肯死心,「告訴我,你心里的想法。」
他並不是認為用脅迫的方式,可以逼她愛上他,他心里也知道用強迫的方式逼她交往,是過分了,但是他會這麼做,是以為她也是喜歡他的,她曾經這麼說過不是?還是他誤會了?
高欣欣卻不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是一開始就把她的想法說得很清楚?他怎麼一再問呢?
「我早就說過了,我喜歡白園,我只是想在白園工作而已,所以我才跟你交往啊。我的想法,即使是在我們交往以後的現在還是一樣的。」
白雪炎望著她,也許曾經懷疑過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在乎她,究竟她跟別的女孩有什麼不同?現在他終于很清楚的明白,她所吸引他的,是她淡淡的笑容下,看似毫無個性,其實卻有著一顆難以妥協的心。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所要的是什麼,而且不容有任何威脅。
他終于知道,她面對事情,並不是唯唯諾諾,完全不會反駁,只是剛好沒有可以違背的事,所以她才可以笑著說「好」。
也許她還有一顆寬大的心,足夠包容所有不順心的事,對她而言,一些小事不足以讓她去計較,只是這樣罷了……也或許,在他的眼中認為她在逆來順受的事,她根本是樂在其中,甘之如飴,就像她所說的,她喜歡在白園工作,所以她並不計較老人們的差遣,而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多管閑事!
她,其實對她想要的生活,她從來就不肯妥協,哪怕是他,也影響不了她,是吧?
那麼,她肯和他交往,也只是在影響她的生活的輕重之下取一個「輕」,換句話說,和他的交往構不成她生活上的威脅,失去在白園的工作才是她認為重要的?
白雪炎緊緊的咬牙,這一層體認,教他深深的惱怒!
良久,他瞪著她。如果她不是過于遲鈍,那就是他太自以為是,他誤會了她對他也是有感情的……那麼,自始至終……都是他的錯了?
他們這樣再交往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吧?
凝望著她結著兩條辮子的臉兒,那一雙小小的眼楮里並沒有他,只是不停地望著門口,擔心會有人進來。白雪炎的目光轉暗,所有的怒與火緩緩轉變為更深更痛的無奈……他終于知道,他愛上了她,深深的……
「欣欣,你跟我交往……是不是覺得委屈?」一股沉重的壓力梗在喉嚨,苦澀的刺辣的感覺,讓他的聲音變得低啞。
高欣欣訝異地把目光轉向他,看見他深沉的眼眸,陰郁的臉龐,她一呆,一時間忘了該怎麼開口。不,她並不覺得委屈啊……不是這樣的……她並不是這個意思……
「雪炎……」她覺得應該開口解釋,但心里卻有什麼阻止了她。
他輕輕撫模著地的臉,深邃的眼神凝望著她,干澀的唇緩緩地靠近她,卻在幾乎踫上她淡粉色的薄軟唇瓣時,他停住了,遲疑以後,抬起了頭,也放開了緊握著她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就照你所希望的,我們的交往到此為止,你就繼續在白圍過你想要的生活吧。」他沙啞地說完,轉身離開了廚房。
高欣欣望著他的背影,整個人呆呆地怔在那兒。
……這麼說起來,也就是說,他們試驗性的交往結束了,以後……她就不用別別扭扭地叫他的名宇……他也不會再摟著她,吻她了?
……結束了……是嗎?
是嗎……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