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不牽線 第二章
他們這個家族,也算是一個大家族吧,在那麼多個堂表兄弟里,他和中揚堂哥最親近,感情也最好,若是問他為什麼,他想,是跟他的父親是外交官有關系吧,他並沒有跟隨父親的經常調任而轉往他國,絕大部分時間,他是與中揚堂哥一起住,一起念書的,一直到兩年多前中揚堂哥回台灣,他和其他的堂兄弟留在美國。
他是喜歡中揚堂哥,一直把他視為自己的親大哥,他想,他會這麼欣賞堂哥,是因為他有自己所沒有的特質吧,他的身上有陽光的味道,他像一股溫柔的暖陽會讓很多人不由自主的想親近他。
而他,哼……也只有那些堂表兄弟敢說他像冬水,又冰又冷。
一出機場大門,一股炎熱轟地襲來,回到台灣了,他和幾個堂表兄弟都一樣,包括他的中揚堂哥,他們的人生到目前為止有一半以上都在美國,就連出生地點也是。
「子秋,喂!邵子秋,你別走那麼快啊,等等我!」一個男生推著一堆山高的行李,走得得歪歪斜斜,又不停看著前面那個愈走愈快不肯停下來等他的另生。
該死的可惡,他干嘛出石頭啊,早知道出剪刀剪死他,那現在威風八面走在前頭的人就會是他了,該死的可惡!他要是「早知道」就好了!
更該死的是,他沒事干嘛提出這麼愚蠢的鬼主意整死自己!他要是「早知道」——
「你快點!」前面的男生回過頭來,一雙冰冷的眼,給人不善的感覺,短得直豎的頭發,看起來怒發沖冠似的,他是在生氣的,愈接近家,他就愈生氣,那股氣,是不平的氣!
「我不想走快嗎?你來推推看!混帳,我可不是你的台佣!」鬼吼鬼叫的,他只不過是猜拳輸了而已。
前面那有著修長的腿的男生放慢腳步,是等了他,卻用不耐煩的眼光瞪著他,好像他是個拖拖拉拉、碎碎念的婆娘似的——
而他只不過是猜拳輸了而已!該死的!
「你急有什麼用啊!人都結婚了,你能趕走那只狐狸精嗎!怎麼說都已經是咱們堂嫂了。」是啊,堂嫂,本來堂嫂是那個國際知名的美麗名模,他們那個全天下最幸福的堂哥,可教他們這班堂表兄弟嫉妒死了,不過同時也與有榮焉啦,畢竟成了自家人嘛。
那位美麗迷人的堂嫂實在是一個可人兒,大家都很喜歡她的——現在是「前堂嫂」,因為堂嫂已經換人做了。
「你要怎麼喊她是你的事,別扯上我!」年輕俊挺的面孔極度反感的射來冷光。
哼,不能接受現實的家伙!啊,可惡,熱死了!推了一行李車趕上來,他也懶得再跟他抬扛了。
「喂,怎麼到現在沒見人來接我們,木叔是記錯時間了啊?」邵念壬看看表,又遠遠掃望路邊停的一排車子和一輛輛往眼前疾駛而過的車子,就沒見到他們家的車和管家——咦,他那死堂弟跑哪去了!一轉頭,看見邵子秋在前頭已經招了計程車,「喂,干嘛不等等我?」
可惡!推著行李車趕上去,在司機的幫忙下,好不容易才把行李堆疊進去,又僅只剩兩個座位勉強塞進他們兩個高大的男生。
「我沒打電話。」一坐定,擠在後座的家伙還沒張嘴,坐在駕駛座旁的邵子秋先開口,省去听他的叨念。
邵念壬一愣,橫眉豎目對他瞪起眼,「你干嘛不打?」
「忘了。」
多簡潔的一句話,忘了——「該死的!你說你要打,不打就說一聲,害我擠得像肉干!」
邵子秋是一句話也沒再多說,僅僅一個回眸,那張表情卻比惡煞沒好多少,顯然心情惡劣到極點。
「……啊,算啦!」誰都知道這個和他同年的堂弟和中揚堂哥是最親的,如今他們中揚堂哥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這個堂弟的心
情是可以想像的,他這會兒還是少招惹他,他那火氣就留給那個新進門的堂嫂吧。
☆☆☆
春天五個月大了,顏素涓和邵中揚結婚滿一個月。才在今年的初春而已,他曾經有過一場豪華的世紀婚禮,那時候,邵家的親戚朋友坐滿了整個喜氣洋洋的宴堂,新娘子風風光光的被介紹,受祝福。
顏素涓和邵中揚,他們沒有婚禮,沒有宴客,他們的結婚一切是靜悄悄的,在戶政事務所登記結婚,她抱著孩子,帶著行李,搬進邵家,甚至,這麼這麼大的房子,連一個喜字都沒貼……不,應該說,這麼這麼大的房子,連一張小小的喜字都撕得不留,說起來,已經很顧慮到她的感受了。
本來,她是連邵家的大門都踏不進的,即使她生下邵中揚的孩子。
她能進邵家這個大門,是因為邵家權力最大的老女乃女乃在見了她的孩子後,不知何故改變了主意,允許她住進來。她想,老女乃女乃是喜歡春天吧,畢竟是她的第一個曾孫,而春天,又是那麼酷似邵中揚,是那麼可愛的一個孩子。
邵家的老夫人生下四個孩子,邵中揚的父親是老大,邵子秋的父親是最小的,邵念壬的父親排行第三,老二是個女的。
邵氏集團擁有廣大的事業版圖,從台灣擴及東南亞,在美國、日本也都有不小的投資。
邵氏集團的總裁還是老夫人,近幾年許多產業向海外發展,而邵家早在國外有大量的投資和設廠,邵家留在台灣的只有老夫人,她的孩子各負責海外的事業,只有邵子秋的父親當了外交官,不在邵氏集團做事。
住進來邵家一個月,老實說日子還真不好過,邵家的下人多得她一時還弄不清,倒是每一個都對她這個「趕走」前任少女乃女乃的「狐狸精」保持著不冷不熱的隔離態度,想來前任少女乃女乃是極得人緣的。
邵家祖屋這麼大,下人很多,住在這兒的邵家人卻很少,听說大部分都住在國外,就連她的公公婆婆,她也只見過一面,人家還是特地回來看春天,對她這個媳婦也僅僅是冷冷一瞥。除了老女乃女乃一直住在這兒,現在也只有她的丈夫和她及孩子。
老女乃女乃不太願意見她,反正房子這麼大,不想見到她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她們也從來沒有一起吃過一頓飯,不過老女乃女乃似乎真的很喜歡春天,她不但給春天請了一個很好的保母,給春天的一切也都是最好的,而當她想見春天,都是透過保母帶過去給她看。
她的丈夫很忙碌,不太在家,一個月來,她只見到丈夫幾次面。
而這一個月,她一直在模索著不同的生活習慣,適應和學習新的生活……
老實說,一時之間,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做,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迷失在這麼大又豪華威嚴的房子里,她的心是害怕的,她一直想在這個房子里找出她能做的事來,但似乎都沒有她插手的余地,哪怕是一個簡單的掃地工作……老實說,她幾乎有一些沮喪了。她想忙碌,可是在這個家里她找不到可以忙碌的方法,就連她的孩子,也有一個保母帶著,而她又總不好推了老女乃女乃的一番好意……
今天,家里來了客人——啊,不能是客人,這兩個男生都是她丈夫的堂弟,都是這兒的小主人。听說兩個人都在國外念書,這會兒是回來度假的。
多虧了他們回來,她有幸能夠和女乃女乃一起吃一頓飯,而她的丈夫,則因為出差趕不及回來。
只是……唉,如她所料的,兩個人同樣不太喜歡她這個堂嫂,甚至,她在那個叫做子秋的堂弟的眼神里,看見憤恨和輕視……有別于這個家里的每一個人,他倒是很不掩飾對她相當厭惡的感覺呢。
既然是堂兄弟,顏素涓忍不住在他們三個堂兄弟間尋找相似之處,他們同樣的高大帥氣而迷人,邵念壬似乎是比較活躍的,神色明顯開朗很多,染著淺棕色的頭直垂到肩膀,在某些地方,他和邵中揚有那麼些相似,比如笑起來的感覺。
邵子秋……她找不到他和邵中陋的相似點,他們屬于完全不同特質的兩個人,仿佛冷跟熱,邵子秋給她的感覺,是一個感
情很冷淡的人,在他的眼里,看不到熱度,他的輪廓融合細致與冷硬,仿佛直板的一條冰冷的脆線,是那種折了會斷,無法折彎的……感覺上是不會對自己的堅持妥協的人。
在她觀察兩個人的時候,也有著同樣的視線在打量她。邵念壬必須承認,她和他想像里的「狐狸精」完全不同,如果他以為的狐狸精應該有狐媚的特質,應該有妖嬈的迷魅,應該是性感的,精于裝扮的,善于勾引人的,那麼對面這個女生,著著實實已經徹底推翻他對狐狸精的印象……或者,她完全沒有成為狐狸精的天生或後天的條件,她長得不算難看,只是一條簡便的洋裝中規中矩,也許輕松,卻完全無法為她的外表加分,長得不高,還穿著一雙平底涼鞋,而不是高得氣勢逼人的細高跟鞋,白淨的臉上更是一點妝也沒有,更別說有什麼「艷光」,她的身上唯一獨特的地方就是那一身白里透紅的肌膚……意外哪!
記憶里他中揚堂哥的女人一個個都亮麗而搶眼的。是報應嗎?他最後居然娶了一個這麼……平凡的女生。
「你們這一趟要回來住多久呢?」顏素涓那雙細長的眼楮里載著笑,滿臉和氣地望著兩個大男生,听說是和她同年呢,兩個都是二十一歲。
啊,笑起來其實還不錯。
「還不——」
「你問這個做什麼?」邵子秋冷冷打斷邵念壬的話,對著顏素涓的目光毫不客氣地充斥輕視與厭惡。
「哦,我在電話里听中顧說你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外,那麼難得回來一趟,如果有缺什麼請盡管告訴我,或者你們想上哪兒玩,上哪兒找什麼好吃的,我都可以幫得上忙。」顏素涓的主動積極和親切,並投有受邵子秋的影響而打折,中揚的堂弟等于是她的堂弟,雖然他們年齡相同。
只是換來的,還是邵子秋一聲不屑和冷斥,「哼,果然吃喝玩樂,你是挺在行的。」
顏素涓一怔,一家人的餐桌上,老女乃女乃默默吃著飯,邵念壬則拿著狐疑和不解的眼光研究她,在邵于秋的話以後,她在那眼光里看見了一絲同情,這讓她無端地升起既憤怒又難堪的情緒!
她能夠接受任何的冷言冷語,甚至責難,但她不需要同情!累積了一個月來的壓力更讓她選擇在這一刻決定爆發再也壓抑不住的情緒。
她緊緊握著筷子,心情因激動而發抖,「……難道愛一個人,有這麼大的罪過嗎?」聲音里還是有著壓抑。
從她進門到現在,每個人都只是表面客氣,眼光冷淡兼忍耐,甚至避著她,好像娶她進門了,就認了,倒媚嘛,不知道他們邵家造了什麼這麼大的孽——她只是不可自拔的愛著邵中揚呀!
她望著存心挑釁的邵子秋,其實她還比較感激他的,起碼他是這個家里面第一個肯直接表態的,起碼他不虛假,那麼,她願意用真心回應,用她的真心話。
「……你說愛?」哼,也配!既然她挑開了,他索件不再客氣「真是了不起,你愛一個人,是破壞他的家庭,讓他陷入萬劫不復的痛苦,你說這叫愛?」邵子秋完全對她的狡辯嗤之以鼻,眼光冷漠而厭惡地照視她。
「算了,都過去了,就別再說了。」老女乃女乃不悅地揮手,好好的一頓晚餐都被破壞。
「……我沒有破壞他的家庭——」她沒有嗎?「我沒有……我愛他,我只是愛他而已!」她愛他,也是為了讓她的寶貝有一個完整的家,才——
「你愛他,但他愛的人不是你,你真心愛他,不應該是祝福他嗎?為什麼還要介人他們夫妻之間?」
「我曾經祝福他,你又怎麼知道我沒有呢?就像那些愛情專家,你們每個人都會說,愛不是佔有,愛他就應該放他幸福,每個愛情專家都會,可每個愛情專家不是我,你們怎麼知道我何嘗沒有努力過!我曾經放開他,曾經祝福他,但是……我那麼深愛他呀!我想問這些愛情專家,我想問你們,愛情如果是可以這麼冷靜的來談,能一再的舍棄,那還叫愛情嗎?我只是忠于自己的感情,忠于自己的心!」有什麼不對?
她整個人因激動而顫抖,邵子秋只是冷冷看著她,絲毫沒有受她的話而動容。倒是老女乃女乃反而深深望了她一眼,雖然也沒有說什麼。
這個……本來如果是他想像里的狐狸精,那麼他可以輕易
如原來計劃的把人給趕走,大不了花一筆大錢而已,但現在看起來……邵念壬扯起眉頭,說起來如果有那麼簡單的話,他那中揚堂哥就可以解決了,也用不著他們這班堂兄弟為他可憐、煩惱……唉,頭大哪!
「……女乃女乃,對不起,影響了你們的食欲……我去看看孩子。」顏素涓起身,離開餐桌,很快的走出餐廳。
講實在,看起來還真是挺可憐的。邵念壬的目光同情地從那孤軍奮戰的背影調回來——忽地目光一縮。
邵子秋正冷瞪著他,「給我收起你泛濫的憐憫!是非不分!」
「喂,怎麼說我也大你兩個月吧,什麼口氣!再說,其實她看起來……也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壞。」那雙眼挺坦白也挺踏實,不像是對麻雀變鳳凰抱有憧憬,還會破壞別人婚姻的女生,更不像做得出這種事來的人。
「瞎眼!」邵子秋始終扯著眉頭,這會兒更深了眉招。
「我瞎眼!」邵念壬不平地轉向老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您閱人無數,既然您能讓她進門,應該也同意我的看法才是吧?」
老女乃女乃雖然在商場上是叱風雲的女強人,但在家里,她只是一個女乃女乃。
當年她嫁給他們的爺爺,也是歷經了一番波折,因為她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當年他們邵家要的門當戶對,有的,只是一份對他們爺爺的愛,和爺爺決心與她廝守的堅持,終于才讓他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不過她對于闖進別人婚姻的第三者,也是相當反感的。
「……對你們的父親,還有你們這些孫兒,我幾時管過你們的交往對象了!我只要求你們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這一件事,站在公平的立場,她不能說完全是顏素涓的錯,要不是她那孫兒到處拈花惹草,還讓這個女孩懷了孕,今天不會變成這種局面,何況這顏素涓和她孫兒那一段還早在上一個孫媳婦之前,所以說這……唉,是孽緣吧,也只能這麼說了,雖然他們現在是結婚了,但是未來的發展充滿變數,誰知道呢?
「可是女乃女乃,讓她住進咱們祖屋,不是您的決定嗎!我想這一點,不是堂哥能夠主意的吧?」娶進邵家門來是一回事,住進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去年他那個跟堂哥在拼公子名號的大哥帶一個女生回來度假,只是不順女乃女乃的眼,就連同他大哥都被掃出祖屋,這件事還在他們堂兄弟之間成為笑話呢。他這女乃女乃平常不吭氣,一旦讓她老人家不高興,就是她兒子也會給掃地出門,所以,並不是她的孫媳婦兒就能住進這房子的,女乃女乃這會兒是故意避左右而言他,真不知道心里對那個顏素涓,到底怎麼想的。邵念玉若無其事地笑望著精明的女乃女乃。
邵子秋同時瞅著女乃女乃,漆黑的目光里注人百思不解。
「不錯,是我的決定。難道我怎麼作決定,還需要跟你們做說明?我還沒死,這房子還是我的吧。」老女乃女乃僅淡一扯眉,就把兩個孫子給唬住。
邵念壬乖乖的閉上嘴,他要是再敢吭聲,接著他大哥下來第二個被掃出門的就是他了,別冒這個險好。
☆☆☆
夜很深了,凌晨兩點多,家里每個人都睡了,她丈夫還沒回來。
顏素涓在房間里來回走,抱著剛喂女乃的孩子輕輕的拍,那張小臉緊貼著母親的胸口,小手抓著母親的衣服,就快睡著了……她望向窗外,今晚是個圓月,比昨天更圓,天上的星星比過去兩晚看得還少,明天會是更晴朗更熱的天氣吧。
木嬸就睡在隔壁房間,她是管家木叔的老婆,有五十多歲了,是一個很細心的人,很得老女乃女乃的信任,听她說,邵家的孫少爺們好幾個都是她帶大的,她的丈夫也是。
老女乃女乃是擔心她年紀輕,沒有經驗,才要木嬸睡在隔壁,就連晚上也幫忙她帶孩子,她是經過幾個晚上以後,才讓木嬸安心的去睡,她一個人帶小孩。木嬸年紀大了,還要熬夜也太辛苦了。
她低頭,望著小寶貝進人夢鄉的睡臉,微微一笑,動作很輕地把他放人小床里。
有人推門進來,小孩子輕輕一動,她回頭,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回身拍撫著孩子。
邵中揚放輕腳步,輕輕地把門帶上走過來,他壓低聲音,「他又不乖了嗎?」都這麼晚了。
「小孩子總是這樣,餓了就要吃女乃的嘛。」她的聲音也很小,背對著她的丈夫,彎身安撫著孩子。
房間里只亮著一盞暈黃的小燈,她及眉的頭發隨意地扎在腦後,身上是柔亮的米黃色絲質短睡衣褲,果著兩條手臂,和一雙美腿,她的腿根細,很自,很美,只有在臥室里,她才會穿得這麼清涼。
她轉過來,微笑地望著她的丈夫,「怎麼一直看著我?」
「……念壬打電話給我了。」他低沉的聲音里,仿佛帶著嘆息。
「這麼,你知道了……」她甜美的笑容不禁有些黯然,「……對不起。」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明明是知道他的愛不屬于她的,卻迫他娶了她……
「別道歉,不是你的錯。」錯的人是他,而他得為他的錯負起一輩子的責任……他按一下她的肩,然後放開,轉身月兌去外套,「子秋如果說了什麼難听話,你別放在心上,明天我會找他談的。」
她主動接過外套,上前幫他解開領帶,「我無所謂的,你不用管這件事。我想他跟你的感情一定很好吧,才會為你打抱不平。」她淺淺的笑,細長的眼楮里有著羨慕,畢竟她連一個手足都沒有。
他深邃的目光鎖住她,在她淡然的神色里搜尋了一會兒,才拉下她的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他轉身解開鈕扣,走進浴室里。
她的手上拿著他的外套和領帶,站在那兒望著他的背影,浴室的門一關,同時關上了她的笑容。
她呆呆站在那兒,好半晌,她忽然用力的風頭,用堅決的語氣告訴自己,「不可以再胡思亂想,振作,要振作!」
明天,她一定得找些事來做,就算這個家里找不到她能做的事,外面也可以——啊!對了,她怎麼沒有想到……
「素涓,怎麼沒有毛巾?」邵中揚打開浴室門。
「啊,我全拿去洗了。你等等。」她拉開櫃子,拿了毛巾給他,臉上,依然是那可親的笑容。
他洗過澡以後,從浴室里出來,看見顏素涓還坐在小床邊的椅子里望著小孩,他走過來,低頭瞅著他的兒子,那張熟睡的小臉像天使……他必須承認,對這個孩子,他存在著復雜的心態,他還在學習調適,雖然他也知道全是他一個人的錯,孩子是無辜的……
他伸手,輕輕撫模兒子柔女敕的臉皮……
顏素涓忽然轉頭,訝異地望著他,卻半句話說不出口——五個多月以來,他是第一次踫觸這孩子……她眼眶一下子滿含熱淚,那麼控制不住,匆匆低下頭,眼淚一下子滴落在她緊緊握著的手背上,讓她急忙的偷偷的拭去。
「……中揚,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
「你說。」
「……你知道,我對烹調很有興趣,我想回去學。」
「可以啊,中伯是女乃女乃特地從大飯店里請回來的大廚師,你想學的話,我跟中伯說一聲,我想他會樂意的。」他的目光專注著孩子……是不是他這一輩子都得看著這孩子,一再告訴自己,錯的是他,孩子是無辜的!在他的心里又是一個無聲的嘆息,他永遠也無法忘懷他的前妻,他唯一愛上的女人。
「不是的,我是……想回簡餐店去工作。」白天有木嬸幫她帶孩子,晚上她再自己帶,就不會讓木嬸太累,而她,也可以有一個喘息的地方……她真的需要。
邵中揚聞言,直起身子回頭低望著她,她坐著,低著頭,他無法看清她的神色。
「……你在這里,住得不習慣嗎?」他也知道,這一個月來,他有多疏忽她,他只顧著埋入工作里,讓忙碌幫助他不去想他的前妻……可是不這麼做,也許他的心里無法得到平衡吧,他很不想讓自己去怨她,他這麼做,也是顧慮到她……
「……這里畢竟跟我的世界是不同的,我想換成別人,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能習慣吧……不過,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努力適應的。」終究,是她唯一的家了。她淡淡的笑得有些許無奈和勉強,可神色間又帶著堅決。……也許他不擔心她,就是因為她的坦白和堅強吧?邵中揚點頭,「你有興趣的話就去做吧。……不過,你終究是邵家的孫媳婦,要去簡餐店工作這一點,女乃女乃可能不會同意,你就說你去上烹任課吧,不用說得太清楚。」
顏素涓一怔,緩緩點頭,她剛才是大沖動了,一時忘了……
來到這兒住了一個多月,她也漸漸明白了,他的生活世界和她真的是相差太遠太遠,過去她除了需要考慮經濟以外,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可是在他的世界里,她已經不再是只身一個人,她想做的事,都必須要背負邵家的名聲和地位……即使,在經過他的閃電結婚和離婚後,邵家的人已經不希望她曝光,再吹成為別人茶徐飯後的笑話,所以婚事低調的辦,雖然沒有人認識她,可她終究已經是邵家的人……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照你說的吧……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謝謝你。」
「……去看過女乃女乃了嗎?」邵中揚聲音忽然有些的不平穩。
顏素涓抬頭望他一眼,從他轉換的音調里,听出他指的是她的女乃女乃,他以前都是喚老人家,結婚以後,他還是改了口……是她心里唯一的安慰吧,起碼,這表示他並沒有怪……
「她只準我一個月去探她一次,到現在我只見過她一面……我去了幾次,她要院方人員告訴我,時間還沒到,她不見我……她說,我再這樣,她就不見我了……」說到女乃女乃,她無法不哽咽,掛在臉上的堅強面具像玻璃碎去,女乃女乃,永遠是她唯一無法強撐起的。
「……要我跟她談談嗎?」
「……不用了,我每天都有打電話過去,安養院的人很親切,也告訴我女乃女乃在那兒生活得很好。」她不能再為難他了,不能再增加他的困擾,他為她的犧牲已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