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 第十章
「哈,真是好酒,好酒……我沒醉……沒醉……」
老陳搖搖晃晃地想要從地上爬起來,手踫上一塊濕濕的東西,他拿到眼前,努力睜大渾濁的雙眼,嘟囔道︰「誰把染好的布扔地上啦?呃,老……老板娘……」
羅大娘嫌惡地閃到一邊,可是一看見老陳手上揚著的布料,她傻了。
「女……女、女、女兒啊……」羅大娘激動地指著老陳說不出話來,「阿……阿、阿、阿木……」
「娘?」
「布、布、布、布……」羅大娘五短的手指抖個不停。
「阿木,你快看!」羅敷拉拉阿木的衣服。
阿木一向沉穩嚴肅的臉上也閃現過短暫的激動。
那塊原本是黃褐色的布竟然變成了藍色!
為什麼一開始染沝黃褐色的布會變成藍色?
阿木皺緊眉頭思索,會不會跟老陳嘔吐在染池中的穢物有關?
阿木大步來到老陳面前,鐵掌握緊他的肩膀前後搖晃,想讓他清醒過來。
「告訴我,你昨天吃了什麼?」阿木厲聲逼問。
老陳被搖得頭暈眼花,氣息不穩地哀求,「別晃了,我的腦袋要炸了。」
「那就告訴我,你昨天究竟吃了什麼?」阿木用力捏住老陳的肩膀。
「吃了……吃了……」
老陳再也承受不住阿木的蠻力,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該死的。」阿木大吼,火大地松開手,老陳重重摔在地上。
「阿木,你先別急。」羅敷安撫地握住阿木的手,「你認為是陳叔吃的東西的關系?」
阿木點頭。
「那會不會……會不會是酒的問題?」羅敷大膽猜測。
他怎麼沒有想到?
「對,很有可能,現在就試試,加一些酒糟應該就可以了。」
阿木立即行動,他卷起袖子,開始清理染池。
「我去拿藍草,娘,你先到鄰居家借一些酒糟過來。」
「好,我這就去!」事情似有轉機,羅大娘激動的立刻加以配合。
沒有人理會醉癱在地上的老陳,誰也沒發現他偷偷睜開了一只眼楮。
阿木的嘗試成功了,在羅敷、羅大娘、小藝以及一些熱心鄰居的幫助下,他們按期染完了花布。
第七天,艷陽高照,羅家院子里高高支起的竹架上掛滿了染好的印花布,在燦爛的陽光中隨風翻飛,天藍色的美麗花布像一只只迎風展翅的藍色花蝶,在風中翩翩起舞。
羅敷和小藝帶著一群小蘿卜頭在層層疊疊的花布中玩捉迷藏,歡樂的笑聲傳得很遠很遠,傳到了阿木的小屋里。
阿木睜開酸澀的眼楮,如同以往的每一個早晨,劇烈的頭痛隨即向他襲來,他抱緊頭,全身蜷縮起來,咬緊牙關堅持忍耐。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疼痛才漸漸減弱,此時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濕透。
他起身換了干淨的衣裳,快速漱洗完畢就循著聲音去找羅敷。
「噓,不要出聲,會被羅敷姊姊捉到的。」小藝低聲警告一個小孩。
「喔,不出聲。」可愛的小男孩立刻用小手捂住嘴,嚴肅地點點頭。
小藝被小男孩逗得笑出聲來,被眼楮蒙著布條的羅敷听見了。
羅敷轉身,眼看就要抓住小藝的手臂,機靈的小藝一個閃身,躲到剛來不久的阿木身後。
「你……不是小藝?」羅敷順著阿木的手臂模索,一直模索到阿木的臉。
那剛毅的臉廓,稜角分明的下巴,薄而緊抿的唇,高挺的鼻梁,以及周身散發的淡淡暖熱氣息,是阿木!
羅敷快速把覆在眼楮上的布條解下來,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正溫柔地看著她,果然是阿木!
「羞羞羞,羞羞羞!」小藝趁阿木不注意時推了他一下。
阿木一個踉蹌,與羅敷撞成一團。
「羞羞羞,阿木哥哥愛羅敷姊姊……」小孩子們唯恐天下不亂,也跟著小藝一起鼓噪。
「你沒事吧?有沒有撞傷你?」阿木緊張地上下查看,大手自動環上她縴腰。「你……」羅敷羞紅了臉,用力掙開他的手臂,去追打可惡的小藝。
小藝撒腿便跑,還一邊叫嚷著,「我說中了羅敷姊姊的心事,羅敷姊姊要殺人滅口了!」
「你再亂說!」羅敷氣得小臉漲紅。
「小家伙們,還不快跑?等下被羅敷姊姊捉到了,會被阿木哥哥打喔!」小藝繼續怪叫。
那些小蘿卜頭們轉頭看看巨人般高大強壯的阿木,立刻識時務地一窩蜂向門口跑去。
「臭小藝,等下告訴我娘,以後不許你再來我家!」羅敷眼見小藝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只能不甘心地叉腰跺腳。
阿木笑著上前從後面把羅敷抱起來,惹得她尖叫連連。
「臭阿木,連你都欺負我,收我下來啦!」羅敷生氣地直戳他厚實的胸膛。
「你怎麼不多睡一下?這幾天你都熬得很晚。」她的黑眼圈又濃又重,他看著很不舒服,只想押她上床補眠。
「還說我,你才是最累的那個,娘還沒有回來,你快點再去睡一下。」他三天三夜沒闔眼了,眼楮都熬紅了。
「你娘去哪里了?」今天是最後一天,老板娘應該在家待著才是。
「秘密!」羅敷小小聲地說,神情調皮又美麗,惹得阿木看痴了。
「你……你干嘛……那樣看著我?」羅敷羞澀地把小臉埋進他胸口,有些不好意思。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很喜歡你?」他抱緊她,貼著她柔軟的耳垂轉轉嘆息。
「沒……沒有。」心尖泛起甜蜜,羅敷埋在他胸口愉愉地笑,她以為她永遠也不會听到他說這句話。
「那我現在告訴你。」他輕嚙咬她香軟的耳垂,把美麗動听的話語吹進她耳中,「我喜歡你……喜歡你……」
「阿木……」羅敷嘆息,任他輕吻雪白的頸項。
「再乖乖睡一下,嗯?」阿木把她輕放在繡床上,吻一下她紅潤的嘴唇。
他動作真快,她都沒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把她抱進房的。
「你要去哪里?」羅敷依依不舍地拉住他袖子。
「一點小事,去去就回來。」
替她蓋上薄被,輕柔的把她兩只依戀的小手塞進被子,阿木看著她閉上雙眼,又陪了她一會便出去了。
羅敷是被煙嗆醒的,她急忙起身拉開房門,發現後院的染坊起火了,閃亮的火光甚至竄上了屋頂。
羅敷嚇壞了,連忙把院子里竹架上垂掛的印花布扯下來扔得遠遠的,又把染坊外面的大水缸打破,水嘩啦啦地流進屋中,但火勢太大,這點水根本無法澆熄火勢。
羅敷著急的是染坊里還有八十匹印花布沒有拿出來。
她隔著窗戶往染房里探望,只見里面四處都是火苗,放在木架上的布匹眼看就要被燒到了。
不能再等了!羅敷咬咬牙,沖進染坊。
「咳咳咳……」
一股濃煙撲面而來,嗆得羅敷差點窒息,灼熱的氣體燒灼著她嬌女敕的肌膚,四竄的小火花好幾次差點燒到了她的頭發。
她屏住氣,沖到正在燃燒的木架前,把布一匹匹抽出來扔進清水池中。
等她抽出了最後一匹布,抱著它跳進清水池時,木架恰好倒榻。
「救……命,救……救我……」一個虛弱的求救聲響起。
羅敷從水池中探出頭,四處尋找,「陳叔?!」
她連忙從水池中爬出來,爬到老陳身邊,「陳叔,你還好吧?」
「救……救我。」老陳氣息奄奄地說。
他的腿被屋頂掉下的木梁壓住了,看起來很嚴重。
雖然有些疑心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染坊里,羅敷還是打算救他。
「陳叔,第一下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用力把木梁推開。」
羅敷用袖子抹抹臉上的水珠,雙手頂住木梁︰「我開始數了喔,一……二……三……用力!」
「再來!一……二……三……用力!」
「我的腿……好痛啊……」老陳痛苦地嚎叫。
「你再忍忍,就差一點你的腿就可以出來了,再忍一下啊!」
羅敷拚盡力氣去推沉重的木梁,木梁移動了兩三寸,但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老陳瞪著大面積倒塌的牆,驚恐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灰塵,濃煙嗆得羅敷喘不過氣來,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在倒地的一刻,羅敷喃喃呼喚著阿木的名字。
「阿木……阿木……你在哪里?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