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床情婦 第六章
「小婷——小婷——」
一個著急的女聲從遠處傳來，不久後，有個約莫五十來歲的婦人，已尋到竹林這里來了。
「小婷，你怎麼又跑來這里了？」婦人皺著眉，一臉的怪罪。「院長不是說過好幾次，竹林太過偏僻，不可以一個人跑來……小銀？！」
婦人沒想到會見到水銀，臉上的表情既驚又喜，像是沒看見歐陽金恩似的，就直直往水銀奔去。
「小銀，你終于回來了，大家都很想念你呢！」婦人拉著水銀，熱絡地上下打量她，像是想把水銀的模樣看個清楚。
「好久不見了，古姨。」水銀微笑地任古姨拉著自己，許久不見親人的喜悅，讓她開心得完全忘了歐陽金恩的存在。
「小婷，我記得……你還在念小學啊！怎麼穿著初中制服？」水銀瞧了瞧小婷的初中生打扮，不由得問道。就是因為這樣，她剛剛才會沒立刻認出小婷。
「水銀姐姐，我已經要上初中一年級了。」小婷孩子氣地嘟著嘴，有些埋怨自己最喜歡的水銀姐姐，居然忘記她的年紀。
「初一？！」水銀張大眼，一臉的難以置信。「對了，今天不是星期四嗎？你為什麼沒去上學？」
「水銀姐姐，現在是暑假啦！今天我是去學校參加新生訓練，才會穿著初中制服啦！」
「水銀，她們是？」歐陽金恩一頭霧水地，看著眼前熱熱絡絡的女人們。水銀跟她們認識嗎？
「金恩先生？！」水銀這才想起歐陽金恩還在一旁呢！
「小銀，這位先生是誰啊？」古姨也問。
什麼時候冒出了個外國人啊？她的英文不好，大概也只能跟他說聲Hello。正這麼想著，古姨便有些遲疑地揚起手——
「Hello。」
見到古姨的動作，水銀有些哭笑不得，她連忙為彼此介紹著。
「古姨，他叫歐陽金恩，是我這一次工作要保護的對象。他是混血兒，你可以跟他說中文沒有問題的；金恩先生，她們都是我的家人，這位是古姨，那個女孩叫小婷。」
「家人？」歐陽金恩輕擰著眉。「水銀，我記得你是孤兒，不是嗎？」
那日查到水銀的人事資料里，很明確地記載著，水銀的確是個孤兒。所以歐陽金恩更加懷疑，水銀為何會用「家庭因素」，拒絕了升遷的機會。
「你——」水銀正覺得奇怪，為什麼歐陽金恩會知道她是孤兒，但一想到他是自家老板的兄弟，想查到這些小事，應該不是問題。
這麼一想，水銀也就釋懷了。
「金恩先生，我的確是個孤兒。古姨和小婷也都是孤兒院里的人，所以，我們算來的確是一家人。」水銀淡淡地解釋道。
雖然水銀解釋了，但歐陽金恩卻覺得心底，隱隱有一抹不痛快。
方才，她明明溫柔地對待小婷、熱絡地與古姨打招呼。但在面對自己時，水銀卻又是一臉平靜的面孔。
雖然她的態度，跟以往並沒有差別，但相較對她那兩人的態度，歐陽金恩明顯地備感冷落。
「金恩先生，請你稍等一下，我立刻聯絡迅雷保全的人來接我們。」水銀說著就拿出手機，準備撥出電話。
「水銀姐姐……你要走啦？」看到水銀毫無遲疑的行動，小婷咬著下唇，拉著水銀的袖子，委屈兮兮地問道︰
「你剛剛不是答應我，要多留一會兒的嗎？」
「小婷，我……」水銀看著滿臉落寞的小婷，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
方才自己為了安撫小婷，隨口答應會多留一會兒，但她還有任務在身，會遇見小婷已是意料之外，又怎麼能再留下來？
「小婷，不要任性，你會讓小銀為難的。我知道你好久沒有見到小銀，很想念她，但我們也都很想念她啊！可是，剛剛小銀也介紹過了，那位先生是她現在要保護的人。難道你還不懂，小銀正在工作中。」
見水銀一臉為難，雖然古姨也希望她能多留一會兒，卻也只能勸阻小婷。
也難怪小婷會有這樣的反應，水銀的工作忙碌，總是要隔上幾個月，才會回孤兒院探望一天，偏偏她不但來去匆匆，回孤兒院也不會特地挑例假日。
算來，小婷和院里許多小朋友，恐怕已經快一年沒見過水銀了。
「水銀。」忽地，歐陽金恩開口道︰
「我們留下來吃頓晚餐再走。你不是說過，我的住所被人入侵了。現在屋里大概也是一團亂，你等下吩咐人去整理，我們就在這里吃頓飯，等屋子都整頓好了再回去吧！」
「金恩先生？！」水銀看向歐陽金恩，難掩訝異。可是對方根本沒有入侵成功，他們還沒打開門鎖，就已經被迅雷保全的人抓到了……
「金恩大哥，謝謝你！」聞言，小婷的眼楮頓時亮了起來，原本對歐陽金恩的陌生感，也因為他這個建議而消失無蹤。
「水銀，我相信你也很想見見‘家人’吧？」歐陽金恩微笑地問道。一句話就點中了水銀心底的想望。
也不等她的回答，歐陽金恩就讓小婷領路，與古姨一起向孤兒院前進。
看著那三人自顧自地往前走，水銀幾乎壓抑不住心底涌出的那股暖意，她快走了幾步，迅速走到歐陽金恩身邊。
「金恩先生……謝謝你。」水銀吶吶地開口，習慣了與任務對象保持距離，像這種事，她還真有些不適應。
一說完，水銀快快別過頭，不想讓歐陽金恩看到自己的反應。
聞言，歐陽金恩轉頭看向水銀，卻見她早已別過頭去，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那染上嫣紅色彩的貝耳，是怎麼也瞞不了人的。
好可愛的反應。歐陽金恩的唇邊，忍不住揚起一抹淺淺的笑痕，在還來不及意識到自己的念頭前，他已然開了口——
「金恩，叫我金恩吧！」
「那太逾矩了。」水銀搖頭，雖然很感激歐陽金恩的體貼，但同時，她並沒有因此忘記兩人身份的差距。
他不但是自己老板的兄弟，同時，保護他也是她的工作。水銀並不習慣與任務對象有太多的牽扯，因此，歐陽金恩的要求，對她來說很難辦到。
歐陽金恩挑起一眉，對她的理由很不以為然。
「我和你是朋友，叫名字怎麼會逾矩？！」
「朋友？」水銀听得滿頭霧水，她何時跟歐陽金恩交上了朋友？
「你別告訴我，你忘了自己有一個叫做‘King’的網友。」歐陽金恩沉著一張美顏，那語氣也絕對算不上和善。
「King……難道，你真的是King？！」水銀大吃一驚，不由得主動回頭看向歐陽金恩。
即使今天在翔空游戲中，歐陽金恩就隨口喊出，她的網路昵稱——「銀子」，而自己本來也有些懷疑他就是King。
但水銀心底終究還是不相信，歐陽金恩就是她所認識的King。
畢竟，這事未免太湊巧了。
「銀子，你不如先告訴我，為什麼我一要求見面，你就不再上網？」歐陽金恩不答反問，簡簡單單就打消了水銀的疑問。
「我……我只是……」沒想到，歐陽金恩就是自己認識一年多的網友，突來的尷尬情況，教水銀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算了，如果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歐陽金恩搖搖頭，不再逼她。
「King……」水銀感動地看著歐陽金恩，非常感激他的溫柔。
而這正是她喜歡King的理由，因為King總能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適時的給予她鼓勵，以及他從不刻意過問她難處的溫柔。
原本，自己和歐陽金恩只是陌生人，但此刻揭開的網友身份，讓水銀突然覺得與他親近許多。
「叫我金恩吧！畢竟，這里不是網路的虛擬世界。要是叫昵稱，可能會讓你的家人一頭霧水。」歐陽金恩擺擺手，說道。
遠遠地，一棟看起來有些年歲的三層高磚屋，映入歐陽金恩的眼底。
小婷率先跑進磚屋，不一會兒功夫，就見到一大票男孩、女孩跟著沖了出來，團團圍住水銀。
「水銀姐姐——」
「水銀姐姐——」
孩子們的年紀，從六歲到十六歲都有，但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一張張童稚的小臉上，都流露出欣喜的表情，看得出水銀很受大家的歡迎。
「好好好……我不會跑掉的，你們別這樣抓著我嘛！」水銀苦笑地，任孩子們拉著她進屋。
難得看到水銀吃癟的模樣，歐陽金恩只覺得有趣，絲毫不知金發碧眼的自己，站在一大群黑發黑眸的孩子們間，有多麼顯眼。
「阿豆仔！」
忽地，一個童音喊道，接下來，歐陽金恩這才發現，自己就像水銀一樣，被孩子們團團圍住。
「阿豆仔耶！」
「他的頭發好漂亮喔！」
「那是金色的耶！」
孩子們似乎並不怕生，一雙雙明亮的大眼，只是定定瞧著歐陽金恩，仿佛在看什麼稀有生物般，充滿了好奇心。
一個孩子並不可怕、兩個孩子也不嚇人，但當十來個大大小小的孩子，一步步地朝自己走來……
這似乎就有些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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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晚餐，歐陽金恩幾乎是落荒而逃地拖著水銀離開。
他先前開來的車子，已讓人拖進修車廠換輪胎，現在，他則和水銀坐在另一輛接送的車里，準備返回他的住所。
臨上車前，育幼院的眾人還依依不舍地向兩人揮手，水銀也不住回頭望，直到眾人消失在她的視線外，她才安分地坐回後座上。
幸好現在天都已經黑了，車後座的光線也很不足，歐陽金恩並沒有辦法看清楚她的表情。
因為那實在太丟她身為一個保鏢的臉了！
想想，她的確好久沒回院里探望，結束這次的任務之後，她一定要再回來探望大家。水銀垂下眸，心底暗暗打定了主意。
「你們的感情很不錯。」淡淡地，歐陽金恩開口道。雖然她隱藏得很好，但歐陽金恩還是察覺到，她臉上一閃而逝的落寞。
認識得越久，歐陽金恩就越能感受到，水銀的真性情，並不像她所表現出來的冷淡。而今天意外來到水銀所成長的孤兒院，更讓他證明了這一點。
在面對那些孩子時，水銀總是滿臉的笑意，臉上哪里找得到一絲冷淡？！
「他們都是我的家人。」水銀微笑道，口氣溫柔。
歐陽金恩默聲不語，雖然他也是孤兒出身，但他從不覺得自己對孤兒院有什麼歸屬感，難道是因為他只在孤兒院待了八年，不像水銀待了二十四年？
「King……你怎麼會知道我就是‘銀子’？」思索了很久，水銀還是問道。
她的ICQ並沒有幾個人知道，而King更是她唯一認識的網友，她實在想不出歐陽金恩如何發現銀子就是她？
「……你的人事資料。」歐陽金恩誠實地道出答案，反正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隱瞞。「你的人事資料上，有你的ICQ號碼，而你的工作代號正是銀子，這樣前後一對照，我還會猜不出來嗎？」
人事資料……是了，人事資料上的確有這項記錄。這麼一想，先前幾個疑問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你早就知道我是銀子嗎？」水銀忍不住月兌口問道。如果歐陽金恩早就知情，為什麼他要到現在才承認？！
「我並不是一開始就曉得你是銀子，後來即使知道了卻沒說，也是因為你的個性，實在與我認識的銀子差太多了。」
歐陽金恩睨了她一眼，聲音里還有幾分埋怨的意味。
「銀子不但活潑，在網路上也總有說不完的話，而你——水銀，對我冷漠也就算了，卻又能大半天不說出一個字。在這種狀況之下，你教我怎麼告訴你，我就是King？」歐陽金恩說道，矛盾地不知道自己比較喜歡活潑熱情的銀子，還是沉靜似水的水銀。
曾經，他以為自己是討厭她的。
因為她的保鏢身份。
但不知何時開始，他漸漸習慣了身邊有她的存在，她安靜寡言，一舉一動卻能牢牢縛住他所有的注意力。
她只是立于一旁。
像是無聲的影子。
雖然美麗，卻低調得教人注意不到她的存在，仿佛，這個空間當中，只有他自己而已，一如往常。
直到她張口說話，讓她整個人突然活生生起來，成為一個無法忽視的個體。
「那是因為，我在工作時就是這樣。」水銀有些遲疑，因為說話的對象，不僅僅是她的網友King，更是她這一次的工作對象。
「因為工作？」歐陽金恩挑起一眉，並不能理解她的理由。
「保鏢這個工作，在很多的時候，總是跟被保護人形影不離，很自然的，被保護人對保鏢，就會生出一種依賴的心理，但當工作結束時，有些被保護人，卻不希望保鏢就此離開，有時就會衍生出一些很麻煩的狀況。
因此，為了不與任務對象有太多的牽扯，我就習慣了保持冷漠。至于銀子的性格，算來是比較像我的本性。但這二者，其實都還是我。」
「那你以後會以本性面對我嗎？」歐陽金恩問道。
「我現在還在工作中。」水銀別過頭，拒絕回答他。但事實卻是，她自己其實也不曉得正確答案。
因為跟歐陽金恩認識得越久，她就越感覺到，自己很難繼續掛著冰山面具，那總被壓抑著的本性，像是隨時要冒出頭來似的……
而這現象，實在太違反她的工作原則了。
「你本來有一個升職的機會，為什麼不接受？」
「因為錢。」
水銀本來不打算回答的，但她的嘴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自動吐出答案。
是因為他的聲音吧！每回听到他那清清亮亮的嗓音，總教她不由得豎耳傾听，想把他所說的每句話，都收入耳中。
水銀如此告訴自己，把這小小的失常，怪罪在根本不成理由的理由上。
「要支撐一家孤兒院需要很多錢。但當一個主管，薪水不過是固定幾萬塊，而保鏢的薪水則是論件計酬，只要我肯多接一點工作，薪水絕對比當主管高。為了讓大家的日子能過好一點，我自然選擇繼續當保鏢。」
水銀故作輕松地說道，仿佛她本該如此，但她的眸卻不自主地又垂下來。
「真是辛苦你了。」歐陽金恩溫柔地說道。她缺錢的原因就是為了孤兒院吧！
想起銀子總在網路上大喊缺錢，他不由得為她心疼著。
忽地，歐陽金恩伸手把水銀擁入懷中，水銀一驚，直覺地想推開他，但人體的溫暖，卻讓她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人真的好溫暖……還記得童年時的每一個冬天，她總是吵著要院長抱抱，而那時的心跳聲，則成了她最重要的一個回憶。
「咚咚、咚咚、咚咚……」
耳際傳來穩定的聲響，與水銀的回憶重疊，一時間，她幾乎分不出自已是在現實之中，還是沉溺于回憶之河。
再一會兒也好，讓她再享受一下人體的溫暖吧——
水銀忍不住閉上眼，頭一回，與任務對象有了工作外的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