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狐記 第六章
「這是怎麼回事?」成王爺一腳踹開少允的房間,怒氣沖沖的問道。
「爹,您懂不懂‘敲門’該怎麼寫?怎麼老是用踢的?」果然是家族遺傳,難怪他從小踹門踹到大?
「混帳!少跟我抬杠。」成王爺氣得吹胡子瞪眼。「我問你,家里頭究竟出了什麼事?怎麼我和你娘才出門半個月,媳婦就沒了?媳婦跑了還不打緊,連少儒也變得陰陽怪氣、不成人樣,竟然還酗起酒來。」這可說是自大唐開國以來最值得大書特書的事。
「沒辦法,誰教少儒發現了事情的真相。」少允回答,口氣中充滿了遺憾。
「真相?咱們家哪有什麼秘密。」成王爺听得一頭繁水。
「有啊!非但有,這秘密還大得很。」也該是讓老爹知道的時候。
成王爺愈听頭愈大,這少允好的不學,淨學少儒那套賣弄玄虛。
「你倒是說啊!別淨賣些膏藥。」
「爹,您還記得吳守和將軍的女兒嗎?」少允試探。
「當然記得。不就是……清兒嘛?對!就叫吳麗清。」成王爺好不容易才憶起。「怎麼著?這跟咱們家的秘密有何關系?」
「關系深厚。」少允直視成王爺。「因為少儒娶的媳婦就是吳麗清!」
「你……說……什……麼?」成王爺吃驚到連嘴都合不攏,平日的大嗓門也飛到九霄雲外。
「這……不是真的吧?」成王爺連忙拉把椅子,坐下之前還謹慎的關上房門。
「是真的。」少允回答。他老爹臉上的神色說不上是喜還是憂。
「但是……她不是已經死了?」至少傳說她已死。
「那只是訛傳。麗清當年被一個家僕救出,後來又讓山賊養大。少儒所娶的余泯清,千真萬確就是吳麗清。」
「這……真是太令人驚訝了。」成王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吳守和大哥是拜把兄弟,成王爺雖然相信他的人格,也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卻苦無證據為他平反。當年為了救他,差點賠上全家。至今吳大哥雖死,吳家卻還算是帶罪之身,這清兒沒死的消息若傳出去,恐怕她沒死在十年前那場大屠殺,也會死在仇家的追殺中。
「爹,您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成王爺的確擔心,不過不是為他自己會遭受牽累擔心,而是怕吳家唯一的血脈會被吳大哥的仇家給斷了。
「我沒知會您就讓麗清過門,萬一她的身分曝光,咱們會落個窩藏人犯、知情不報的罪名。」少允愈說愈覺得自己做事實在有欠考慮。
「你當初沒想到,現在才提起不嫌晚嗎?」成王爺冷冷的罵道。「也罷。」他嘆氣。
「吳大哥含冤離開人世,幸得老天垂憐留下一女,我和他持香結拜,即使是要冒欺君罔上這個險也是應該。」他又嘆一口氣。「只求老天幫忙,能讓吳大哥早日洗刷冤屈,還他一世英名。」
「爹,沒想到人稱‘紫狐’的您如此情深意重,‘玉狐’跟您比起來,果真是個小孩啊!」少允直接切入話題的重點。
「你方才所提的真相,就是指這件事?」少儒一定是覺得大家聯手起來騙他,讓他氣不過。不過,若單單為了「被耍了」這件事,依他的性子頂多會暗記在心底改日再報仇,怎麼可能會把自己搞得與酒為伴,痛苦不堪?除非……他愛上了麗清。
「少儒該不會是……愛上了吳家的小娃兒?」成王爺一語道破。
「我也是這麼想。他若不愛麗清,就不會把自己搞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酒窖里的酒快讓他喝光了。
「別淨說些風涼話。你這做大哥的想想法子,少儒再這麼喝下去不是辦法。況且,麗清一個人在外頭,難保不會有仇家找麻煩。」成王爺希望麗清能夠苦盡甘來。
「放心,她在一處很安全的地方,暫時不會有危險。」有襲人那一票人罩著,任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哦?」成王爺懷疑的看著少允,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篤定模樣,這才覺得他像個長子,娶了個老婆果然有差。
「爹請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說服麗清回來‘成王府’,到時候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他可不想再代替少儒管那些下人,那種工作他做不來。
「就靠你了。」成王爺拍拍少允的肩。沒想到他這個大兒子除了砸東西之外還會別的,平日精明干練的二兒子此刻卻成了酒鬼一個,這是互補有無嗎?
少允看著遠去的老爹,心中無限感慨。老爹靠他,他要靠誰?
「不要就是不要,你說什麼都一樣。」語蘭故意用手捂住雙耳,對少允的請求相應不理。
「語蘭,你就當作是幫我的忙,幫你老公的忙,于情于理都是應該的。」少允拿開語蘭捂著耳朵的雙手,拚命的請求。
「才怪!你又不是那只狐狸。」語蘭忿忿的嘟起小嘴,一副反抗到底的模樣。
「你口中的‘那只狐狸’是我弟弟,他有難我不幫誰幫?」少允頭痛欲裂,這兩個死對頭到底要戰到何時才肯罷休?
「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這麼友愛兄弟?」語蘭諷刺道。平日他們還不是打個半死。
「自我看見他眼中的深情開始。」少允嚴肅的回答。「你或許會納悶這有什麼好稀奇的,但我可以告訴你,對于少儒而言,這是一件最值得為他高興的事。」
「少允……」語蘭備感驚奇。雖說自少允娶了她之後,性子變得較成熟,但要像此刻這般真情流露的坦白模樣,還是第一遭。
「少儒從小就得天獨厚。除了那張英俊的面孔之外,更有一顆聰明的腦子。六歲便能作詩,八歲時更因為能畫出先皇愛妃之嬌媚而得寵。就因為如此,他的性格中除了驕傲之外還摻雜更多的自私。原因無他,若不是因為夠陰險、夠狠毒,怎麼能在宮中是非之地立足?久而久之,便造就了他這種不顧別人死活的性格。」少允用懇求的眼神看向語蘭。在請求語蘭諒解的同時,也間接解開自己長久以來的心結。
「所以說,我拜托你幫我這個忙,也間接在幫我自已的忙。一直到現在為止,我才知道我有多愛這個弟弟。」少允摟著語蘭的腰,輕聲對她訴說。
「我明白了。」她真是嫁了個好老公。貓眼狐狸平常那樣對他,他都不計較。
「咱們明日就上‘雲仙客棧’去找麗清姊,再晚他們可要回山里去了。」語蘭嘆道,沒想到自個兒會有幫「貓眼狐狸」的一天。
「哎,說到那個叫襲人的,他還真不是普通的英俊,那種長相連潘安都要失色,就好像……就好像魔鬼!」語蘭忘不了那天看見他時的震撼,雖說她原本就容易被俊男吸引,但她敢發誓全天下再也找不出一個比他英俊的男人,就連她老公「京城第一美男子」也得站到一旁涼快去。
「你那麼興奮做什麼?別忘了你已經嫁人了。」少允打翻醋-子的提醒她。那個叫「襲人」的男人果真是個危險人物,難怪少儒感覺到威脅。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是提一下嘛!犯得著如此生氣?」語蘭取笑少允,語氣中充滿幸福。
「不準提,更不準想。」少允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縮緊環住她的雙手。
「你只要想著我就行了。」少允送上一個火辣辣的親吻,吻走語蘭腦中殘留的帥哥影像。
「嗯……」
兩個儷人的身影交織在月光中,猶如一幅充滿詩意的風景。
語蘭發現要忘掉生平僅見的大帥哥,實在是一件困難的事。像現在,她的眼珠子就不听使喚的往他身上轉。這個叫「襲人」的家伙,果真是人如其名啊!
「語蘭,麗清在隔壁。」少允很想給語蘭一拳,她竟然敢當著他的面看呆一個男人。
「啊?我!」語蘭連忙回神,她這輩子除了跟少允初見面時曾露出這樣的白痴模樣,還不曾如此失態過,不知道自己的口水有沒有滴下來?她趕緊走到隔壁房去。
「讓你見笑了,呃──」除了知道他叫「襲人」,少允還無緣得知他的姓。
「襲人。你稱呼我為襲人即可。」他沒有姓,因為他是個孤兒。
「襲人兄。」少允頷首。「我和內人此番前來,是要勸麗清回‘成王府’。」少允挑明來意。
襲人聞言蹙眉。「麗清若是願意同你前往,那我也沒什麼意見。她若不願意,誰也帶不走她。」襲人話說得很淡,語意卻很明顯,少允瞬間感到一股壓力。
少允表示了解的點頭。「全看麗清的意思。」
兩個英俊的男人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向隔壁房門,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叩、叩、叩。」一陣敲門聲驚擾正在發呆的麗清。
「請進。」
語蘭的一顆小腦袋隨即探進房門,神情愉悅。
「麗清姊,你好些了嗎?」
「蘭兒!」麗清吃驚的自床上起身,蓋在身上的被子也順勢下滑至腰。
「快請進,你怎麼來了?少允兄呢?」麗清看語蘭下巴撇的方向,隨即明白。「在隔壁房?」她早料到少允絕不會讓語蘭獨自前來。
「麗清姊,你真是一個怪人,放著襲人那麼英俊的男人不要,偏偏喜歡貓眼狐狸。」要是她,早連魂都給勾走了。語蘭走到麗清的床邊,百思不解的看著她。
麗清連忙讓出一個位置給語蘭坐下,待她坐定才開口。
「感情這事是很難用常理推斷的。況且,我和襲人哥之間一點愛的火花也冒不出來,有的只是兄妹之情。」麗清從小到大被問此問題不下百遍,要知道,襲人哥可是眾山賊所崇拜的。許多他寨的姑娘恨不得將自已包裝成貨品任他搶去,偏偏襲人哥大人物怕麻煩,看都不敢多看她們一眼。
「你好浪費哦!」語蘭嘆道。「不知道他可曾考慮過搬到京城來?」答案若是「有」的話,那就太好了。
「你──不怕你老公吃醋?」
「怕啊!剛才我一不小心盯著襲人瞧時,少允差點沒用眼神殺了我。」那副陰森的表情,想起來就害怕。
麗清噗嗤一聲笑出來,忍不住搖頭想,語蘭和少允這一對佳偶,果真是天作之合。而她自己的愛情呢?為何少儒總像掛在天際的星星那般遙不可及?
「少儒……他還好嗎?」麗清終于忍不住問道。
「不好。」這就是語蘭所需要的開場白。「他快死了。」
「快死了?怎麼會?!他發生了什麼事?」麗清緊張的捉住語蘭的肩膀猛搖,心急如焚。
語蘭任由她搖,嘴角勾起一個賊兮兮的笑容。什麼斷袖?什麼夫妻的緣分從此斷絕?彼此都還深深眷戀嘛!
「你快說啊!」
「也沒什麼啦。他只是快被酒給浸死了。」她一輩子還沒見過喝酒喝那麼猛的人。
「酒?」麗清一時間無法會意過來。莫非蘭兒指的是少儒,少儒會喝酒?
「就是酗酒啦!貓眼狐狸快要把成王府的酒窖淘空了。」那里至少有一百。
「你……你是在告訴我,少儒他……喝酒?」這是麗清所听過最教人吃驚的事。少儒向來視酒為穿腸毒藥,滴酒不沾。「那哪叫喝酒?根本是在浪費,也不想想他喝的是全京城最棒的私釀,爹都快氣瘋了,他可是珍藏了二十年以上。」成王爺直嚷著他要砍了少儒。不過說歸說,少儒此刻一副野獸模樣,幾乎見著人就飽以老拳,「成王府」里人人自危。
「他……這樣喝下去會死人的。」對一個僅有一小杯酒量的人來說,少儒這種喝法,很快就得去見閻羅王。
「沒錯。這也是我們今天來的原因。」語蘭握住麗清的手。「跟我們回‘成王府’好不好?那只貓眼狐狸嘴里不說,可是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很愛你。只是死鴨子嘴硬拉不段求你罷了,你也不希望看見一具被酒撐得浮腫的尸體,對不對?」
「他──喝酒也不見是為了我。」麗清實在是因失敗太多次,有些畏縮。
「不為你為誰?連爹都看得出來他酗酒的原因,麗清姊你就別再固執,回‘成王府’吧!」姜還是老的辣,成王爺一眼就瞧出端倪。
「成王爺知道了?那麼說,他也知道我的真實身分?」麗清愕然,她沒想過成王爺會那麼早看穿,她一直以為能瞞到雪恥之後再說。
「事情鬧得這麼大,爹能不知道嗎?貓眼狐狸都快把王府給拆了,現在‘听雨居’的氣氛就像是地獄,好多僕人都辭工不干了,少允的頭快痛死了。」她的頭也快痛死了,麗清姊再不答應,她得先回家喝杯參茶才來再接再厲。
「少儒……為我?」麗清無法相信這個消息。向來彬彬有禮的少儒此刻會像個瘋子,還是為了她?
「正是為你。」語蘭更加握緊麗清的手。「拜托你,跟我們一道回‘成王府’吧!」
「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麗清低下頭回避語蘭熱切的視線。她的心好亂。
「好吧!那我和少允先回王府,讓你一個人靜靜的想。」語蘭放開麗清走向門口。「別想太久哦!太久僕人會跑光,你回王府就沒人可使喚了。」語蘭朝麗清眨了眨眼,露出微笑的嘴角上有兩個小梨渦。
麗清注視著關上的房門,心中的思緒更加混亂。她該怎麼辦?當她听見少儒用酒麻痹自己時,心頭竟然紊亂到難以自己,難道對他還舊情難忘?她習慣性的模腰際的垂飾,但沒模到少儒的玉佩。是啊!主人都已經把玉佩收回了,她的暗戀也該結束了。
「況且,我已經把袖子給斷了。」麗清喃喃道,企圖說服自己。
「斷了又如何?袖子斷了不會再接起來嗎?笨娃兒。」出聲的老人推開房門,一腳跨進麗清的房間,後頭還跟著一大票人。
「太平爺爺。」麗清驚訝的坐起,就要下床迎接進門的老人。
「身子還沒好就給我躺著別動,爺爺不用你招呼。」長胡須的老人眼露精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人。
「您怎麼這麼晚才到?怎麼沒跟襲人哥一道來?」麗清連忙拉著眼前的老人,殷切的問道。
「襲人那小子不過在幾天前才趕到京城來。我可不同,我邊走邊搶邊玩,好不快活。」
老人的語氣不屑。麗清聞言挑眉,這必有內情。
「襲人哥沒跟你們一道來?為什麼?」他的信中明明寫著要同大家一塊到。
「因為女人。」在「太平」身後那一票男人異口同聲喊道。
「女……人?」寨里就麗清這麼一個女性,哪來的女人?她瞪大了眼。
「是……其他山寨的女人?」她實在想不出來還有其他的可能性。
「不是,是大當家搶來的女人。」逸亭鑽出圍觀的人圓圈,自告奮勇的向麗清報告。
「搶?!」麗清不禁大叫。襲人哥從不搶女人,他搶錢、搶車、搶馬,就是不搶人,特別是女人。
「這就是他為什麼晚到的原因。他為了那個女人,連對你的承諾都差點忘了。每日盯著她怕她跑了不說,連秋飛也得被迫留在寨里看守她。」太平長老哼道,不知道是否失望大過于輕蔑。
「太平長老,你也別怪大當家,那個女人長得那麼美,若不是大當家已擺明態度她是他的女人,寨里的兄弟不為她打得你死我活才怪!」寨里最花心的思珞開口笑道。
「是嘛!是嘛!」一票男人笑得亂沒水準。
「那女人真有那麼美?她叫什麼名字?」麗清心中有股酸意,就好像是長久以來在兄弟們心中的女王地位被人取代,頗不是滋味。
「沒你那麼美啦!」逸亭連忙保證。「那女人好像叫錢雅蓉,還是思珞用美男計才從那女人的丫鬟口中套出來的。」
「錢雅蓉?」那不正是京城第一美人嗎?她好端端的跑去益州做什麼?「錢家莊」的勢力不小,就連「掄莊」也要禮讓三分,襲人哥這回可真是搶了個大麻煩。
「就是她,大當家──」
「統統給我閉嘴!」襲人臉色陰沉,帶著駭人的氣勢而來。每一個見著他的山寨弟兄莫不噤若寒蟬,四處竄逃,只有太平長老不怕死還留在麗清房里蹺二郎腿,一臉的興味盎然。
「襲人哥,你真的搶了錢雅蓉?」麗清臉色蒼白的問道。
「那又怎樣?」襲人褪去狂霸氣勢,平靜的看著她。
「我勸你快放了她,錢家莊不好惹。」就她所知,錢老爺為人奸險,卻又八面玲瓏,要集結兵力攻上「清靈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就好惹?」襲人聞言臉色一沉。
「她家是地方富豪,跟朝廷的勢利人士交情又好,倘若她爹卯起來攻打清靈寨,山寨會完蛋的。」麗清緊張的看著襲人一臉堅決,她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多余。此番襲人哥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錢雅蓉,否則也不會破例搶女人。唉!
「你就別再浪費口水勸他了,丫頭。他對那女人著迷得很,哪听得下你的忠言?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沒錯,你管好你自個兒的事最重要。」襲人丟下這句氣話,轉身跨出麗清的房間。
「襲人哥這回是玩真的。」麗清嘆口氣,又躺回床上。
「假得了嗎?他看守那女人的程度已到了發神經的地步。只要是敢接近她的弟兄,沒有一個不是落得苦哈哈的下場,其中秋飛最慘了。」太平長老忿忿不乎的說。
「秋飛哥怎麼啦?」她可以想像好好先生的秋飛哥,被襲人哥「回報」的模樣。
「他奉令看守她,又不敢接近她半步,就怕被襲人海扁。唉!」可憐的秋飛,誰教他沒事撈個「山賊中之君子」的鬼名號,就因為這封號,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事才會落到他身上。
「別管他們了。」太平長老隨意的揮手,由腰間暗袋掏出一個漂亮的手鐲。
「哪!這是太平爺爺搶來送你的,跟你隨身帶著的玉佩很相配。」他邊說邊將鐲子塞進她的手里。
「可是……玉佩已經沒有了。」麗清瞪著手中的鐲子,苦澀的回答。
「沒有了可以再要回來,就如同袖子斷了可以再接回來一樣,聰明如你會不懂嗎?」太平長老意味深長的勸她。
「我……」
「真心愛一個人不容易,尤其是同你一般的十年愛戀。不要讓自尊心毀掉你一生的幸福,傻瓜有一個就夠了。」太平長老眨眨眼,似乎在告訴麗清,他人雖老且不在她身邊,可是所有發生過的事都一清二楚,也知道她愛上的是一個傻子。
「太平爺爺……」麗清感動的抱著坐在床邊的他。在她的生命里,有許多幫助她的人、真心關愛她的人,她是多麼幸福啊!她決定自己不要讓這些關心她的人失望,明天就回「成王府」。突然間,她好想看到少儒,看他那雙貓一樣的眼楮,和他那顆高傲卻脆弱的心。
「麗清姊!」語蘭狂喜的摟住麗清又跳又叫,她的勸導還真的有用。
「少儒──」麗清不太好意思一下子切入主題,怕讓語蘭看笑話。幸好語蘭看出她的心思。
「貓眼狐狸人現在在房間里,在客房。」語蘭遞給麗清一個無奈的眼神。
「為何在客房?」難道是他不屑住自己用過的房間?
「听雨居都讓他給砸爛了,他不睡客房睡哪兒?我一輩子部沒見過那麼會砸東西的人。」就連少允也跟他沒得比。
「少儒會砸東西?」令人吃驚的事情一樁接一樁,接下來還會有什麼事發生?
「豈止砸,爹和娘早跑到梁州的別館避難去了,他們怕有一天連他們住的地方也會遭殃,提早開溜。」麗清姊再不回來,整座王府遲早要毀在少儒的手里。
「這麼嚴重?」麗清難以置信的看著語蘭,她是不是說得太夸張?
「你不相信我?那你自個兒看!」語蘭半是說笑、半是生氣的將麗清拖到客房的門口。
「哪!你的丈夫交給你。」語蘭輕輕的推了正在猶豫的麗清一把。麗清被這個突來的力道給推近一小步,手踫觸到門而打開一條細縫,自房里迎面撲來的濃重酒氣,教麗清不由得皺眉。
「我沒說謊吧?他的確喝得離譜。」語蘭鼓勵麗清。「歡迎回家,麗清姊。」語蘭送給她一個溫暖的笑容。
家!這個普通的字眼深深的觸動麗清的心。自她八歲開始,就離這個字好遠。她曾有個家,卻在十年前的大屠殺中消失。「清靈寨」雖然算是個家,但在她心中,卻始終忘不了京城的一切──春天的花香、夏天的綠葉、秋日的楓紅及冬夜的飄雪。最重要的是,少儒在這兒,在京城的「成王府」。或許在她的內心深處,她一直將「成王府」當作自己的家,或夢想它是自己的家,不為別的,只為了少儒。
而今這個夢想即將實現,只要能收服房里的狐狸。
「麗清姊,去吧!」語蘭俏皮的丟下這句話,隨即高興的跑回「厲風閣」去跟少允報告這個好消息。
麗清深吸一口氣,堅決的推開房門,房內的景象讓她嚇了一大跳,好一會兒無法移動。
那……那是少儒嗎?那個全身髒透、油頭垢面,至少三天沒洗澡的邋遢男子真的是他嗎?他的眼楮因睡眠不足而發紅,下巴的胡渣至少有十天未曾理會它。他的身子搖搖晃晃,眼楮因突來的光線而眯起,最恐怖的是那些佔滿房間的酒甕,少說也有幾十個,他究竟是怎麼喝的?他不知道這麼胡亂喝下去是會出人命的?
「是誰?」少儒連忙舉手遮住刺眼的光線。「混帳!我不是……說過……誰也……不許……打擾……我……」
麗清連忙飛身扶住快要倒下的少儒,抬起他的臉。「你振作點。」
「麗清?」少儒努力眨眼,想要看清來人的臉,卻只得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但這聲音分明是她的。
「是我。」麗清輕觸少儒的下顎。她還是頭一次看見少儒長胡渣的模樣,有點刺人,但觸感很好。
少儒終于適應房里的亮度,他不敢相信的看著麗清,隨即用力甩甩頭,真的是她!
「我──」麗清沒能將話說完,因為少儒正緊緊的抱住她,不留一絲空間。
「不要說話。我不知道作了多少次相同的夢。但每次我想這麼抱著你時,你就消失了。」少儒的語氣中充滿了恐懼。
「如果這是一個夢,你不要讓我醒來,讓我這麼抱著你,直到終老。」少儒放開緊摟著的雙手,抬起她的臉。
「少儒……」
「我是個傻瓜,而且可能是全天下最笨的人。我早明白自已的心意卻死要面子不肯表白,你能原諒我嗎?」少儒在她的唇邊說話。雖然酒氣沖天,但看在麗清的眼里,此刻的少儒是她見過最英俊可愛的時候。不過,他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嗎?會不會到了明天又翻臉不認人?
「我──」
「我知道自己並沒有資格請求你的原諒,但我會用余生來證明。」
听起來就像在保證他會陪她一輩子,但她沒有把握他能做得到,說不定到了明天他會說那只是醉話,不足采信。
「少儒,你醉了,在說醉話。」麗清安撫他,也安撫自己的心。
「我沒醉,我很清醒。」事實上,他這一生中再沒比現在更清醒過。
麗清連忙退向床邊,以逃避他愈靠愈近的身體。少儒舉起右腳踹上房門,朝麗清逼近。
「你醉胡涂了,不清楚自已在做什麼。」麗清退到無路可退,眼看就要踫到床。
「我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也清楚自己此刻想要你。」少儒大步一跨,倏然聳立在麗清眼前。
「除非,你嫌我髒?」他的確已多日未曾沐浴,他根本想不到麗清會回來。
「怎麼會……」少儒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此刻就是一把熾熱的火焰,燃燒著。
「那不就結了。」少儒伸手將麗清勾向自己,雙唇壓向麗清,送給她一個時而溫柔、時而狂野的長吻。他用舌頭挑逗著麗清,她被這種陌生的情愫弄得頭昏腦脹,任由少儒撩撥。
她柔順的張開嘴,少儒熾熱的舌頭伸進她的嘴里,徹底挑動她的感官。
「嗯……」麗清不自覺的發出聲音,全身像被火燒著似的燥熱難安。
少儒受到麗清的鼓勵,進一步用嘴撩撥她的耳朵,他吻遍麗清的臉,同時伸手解開麗清的衣服,她的衣服就像雪片般層層落下,落在地面上。
麗清頓感難堪的瞅著自已已然赤果的雙峰。「不要。」她覺得丟臉極了。
「我們是夫妻,有什麼好害羞的?」少儒笑著扳開她的雙手和她十指交握。
「可是,我們像是陌生人。」她看著少儒那雙飽含激情的眼楮,在那里面她第一次發現到真情。
「過去或許是,但從這一刻起,我們不再是陌生人。」再度印上一個火熱的吻,這次更久更濃烈,久到麗清以為自己就要死于窒息,她心慌意亂,不明白自己渾身的燥熱從何而來。
「好熱,可是我不知道這感覺是打哪兒來的?」麗清迷霧般的雙眼凝視少儒,她不明白的激情,忠實的反應在少儒的眼中。
「我想我知道。」少儒飛快的解開麗清的裙子,不讓她有一絲阻止的機會。
「啊?!」麗清忍不住大叫,少儒馬上吻去她的尖叫,他可不想時有人參觀。
少儒抱起全身赤果的麗清放在床上,溫柔的看著她羞赧的臉,他輕觸她的臉頰,享受指尖傳來的細致觸感。隨後撫上麗清胸前的兩顆蓓蕾,輕輕的捏著它們。
麗清像被人燙著似的想伸手遮掩,她望著被少儒捉住的雙手,又望著少儒愈壓愈低的臉,倏然明白他想做什麼。
「不要這樣。」少儒果然吻向那兩粒粉紅色的小圓點,非但如此,他還一路吻下去,眼看就要吻到女性最隱密的地方。她從未像現在這般感到脆弱,也從未被這股忽冷忽熱的無名火燃燒過。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感到的那股熱流是什麼,那股自腰下發出的熱流。
少儒再也忍不住的月兌光自己的衣服,將自己同樣熾熱的身體壓向麗清。兩個人都被這陌生的接觸嚇了一跳,相視而笑。這就是他們拖了好久的洞房花燭夜,在麗清最狂野的夢里,她曾幻想過要同少儒卿卿我我,卻沒想到能有成真的一天。
少儒凝視著麗清的雙眼,在那其中,他看見真正的自己。他曾害怕過,也逃避過。也就是因為自己的逃避與害怕,才會差點失去她。
他緩緩壓低身體,麗清本能的迎接他。兩顆曾經迷失的真心,就在彼此的笑容與期待中緊緊的結合。
月老也露出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