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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姑婆 第一章

蟬鳴唧唧。

一如過往的午後,桐城第一才女左施施所居的柳園傳出琮琤樂音。

那猶如行雲流水般的優美旋律輕揚于薰風午後,隨著流水悠悠,低垂的楊柳間閃爍著星星般的點點波光,教人心醉神迷,忍不住隨著樂音,徜徉在如夢似幻的境界里。

可倏地——

那動人心弦的琴聲卻極為突兀的戛然而止!

琴前的人微怔……並不是艷麗嫵媚型的絕世風貌,可既擁有第一才女之美譽,那姿容自是不俗,才氣縱橫使然,那清麗的面容隱隱帶著一分尋常女子少有的清冷之意,更顯一股獨特的文人風華……

「妹妹?」左圓圓入門來,看見的就是妹妹對著斷弦、一臉怔然的畫面。

左施施斂去恍惚之色,淺淺一笑,輕道︰「不礙事,只是沒注意到琴弦該換了,等等換上新的便是。」

換了別人,也許會被唬過去,但左圓圓並不是別人。

姊妹多年,特別妹子還是自己一手拉拔帶大的,左圓圓清楚得很,「忘記換弦」這種事是絕不會發生在這妹子身上。

「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左圓圓直覺猜想。

麗顏微露遲疑之色,最後輕巧帶過︰「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

「施施?」左圓圓不容她規避問題。

在胞姊的追問下,麗人朱唇輕啟,卻是猶豫了好一下,才問出口︰「這回給尹少吃這麼大的閉門羹,尹少真的還會再回頭嗎?」

听了問題,左圓圓松了一口氣,失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

左圓圓很清楚胞妹口中的尹少是誰,事實上在桐城,尹水滸這號人物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並不光是身為四海酒莊少當家的身分讓他如此知名。

雖然說富裕的身家背景確實也是很重要的加分項目,但能讓尹水滸與其他三位公子哥兒獲得「桐城四少」之美譽,最主要的因素還是因為他的允文允武兼相貌堂堂的翩翩風采。

令眾多未出閣的姑娘為之傾心神往的四位世家少爺里,尤以四海酒莊的尹水滸最得少女芳心。

原因無他,四少中以尹水滸的性子最為溫煦、待人和善親切,即便四少之一的管三國也具備這兩項優點,可管三國的女圭女圭臉在某些人心中並無加分作用,甚至在穩重這一欄是被扣分的。

但尹水滸可就不同了。

除了性子好,他的相貌更是好,較之其他三少,不但是俊美見長,更透著一股斯文貴氣。

正所謂姊兒愛俏。

既然四位世家公子哥兒的家世背景都是差不多的雄厚,那一較高下的,自然是最直接顯白的外貌,也之所以,即便同列為桐城四少,當中尹水滸的支持度一直比其他人來得高。

這樣的一個萬人迷,暗中算計桐城大小事的左圓圓怎麼可能有所不知?

特別是這個人人眼中的金龜婿對自家妹子有著愛慕之意,更早早就公開表示戀慕之情。

「姊姊,上回尹少送的花,你不應該當人家的面給砸爛的。」語氣幽幽,想起那不似人間物的奇花,左施施不掩遺憾。

「胡說什麼,他要以為一朵花兒就能抱得美人歸,那才真是作他的春秋大夢!」左圓圓不以為然。

那麼,到底該送什麼才能表現誠意呢?

左施施抿著唇,沒把話問出口。

「施施,你千萬得把持住,別讓男人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了。」左圓圓語重心長地提醒道︰「姊姊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你打小全看在眼里,應該要比誰都明白的,是不?」

家道中落的左家,本以為精明干練的長女有個好歸宿,多少能幫幫娘家,不料婚前那說得天花亂墜的良人只是個空心大老倌,這般積極的求親,貪圖的是她家僅剩不多的財產。

面對如此不堪的現實,著實苦了一個對婚姻生活滿懷憧憬的少女,但嫁都嫁了,能如何?

之後數年,圓圓憑著自己的心計與手腕,想方設法開源節流,干些實質營生的小生意,費了好一番心血,才讓夫家面子、里子皆足,不再只是顆繡花枕頭。

但諷刺的是,良人因為手頭有些銀子,人也開始不老實,最後甚至尋歡作樂過了頭,猝死在煙花之地!

這樣的人生,當中的種種辛苦,因雙親早逝而依附姊姊一起生活的左施施全看在眼里,自然能明白姊姊的顧忌是什麼。

但,尹水滸不一樣!

左施施知道,他並不是姊姊一直以來所擔心的那種人,身為桐城四少之一,他的家世騙不了人,一言一行在眾人放大檢視之下也無處可藏,確實是人品、學問都屬上乘的才子一個。

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對她的心意……

總是很剛好的,有不同地方的遠親來訪,讓她得以分享各地的點心、瓜果,又或者是幸運地得到了哪位名家的手抄真跡,他總不吝惜送來,與她一同分享監賞。

當然,也有打著以文會友的名義而讓信使送來的詩詞,讓她得以窺見,行文于詩詞中的愛慕之意。

他想盡各種不同名目為她獻上真心,甚至是送來聞所未聞的奇花一朵。

那花,不似凡物,據說是他歷經千辛萬苦才找到的傳奇之花,她還沒能接過手,卻已被姊姊氣惱地回拒了。姊姊嚷嚷地問他大街上攔下她們姊妹倆做什麼,順手就把那花給扔了,當場被行經的馬車輾個稀爛,尸骨無存。

左施施一直對這事感到過意不去,再加上從那之後已經好一陣子了,那些個路上偶遇,或是打著以文會友的名義所送來的書信再無發生過,更是令她隱隱感到不安……

「妹啊,姊姊不會害你。」左圓圓自認一切皆在掌握中,嗤道︰「男人啊,就是這般,越容易到手的就越不珍惜,等吊足了胃口再給點甜頭,反而視若珍寶,保證他會對你更加死心塌地。」

左施施對這話是存疑的,特別是在好一陣子都無尹水滸音訊的情況下。

「別擔心,一切都在姊姊的計劃中。」左圓圓倒是胸有成竹,說道︰「也該是收網的時候了,你別擔心,姊姊會處理得妥妥當當,讓你穩穩坐上四海酒莊少夫人的大位,你等著就是。」

對于胞姊的氣定神閑,左施施不明所以,但也無從置喙。

事實上她不確定……對自己的未來、對胞姊一心想為她爭取的酒莊少夫人大位,她一點也不確定。

但日子一直就是這麼過的。

打她有記憶開始,她只需專心練琴、讀她的書、練她的字畫便罷。

其余的,都是姊姊在安排,不只是生活上的一切,包括那才女的名號、包括她的未來。

所以,就依姊姊的話,任由她去處置吧!

一人一種命,尹水滸經過一段時間的沈澱,有了這樣的認知。

就因為一人一種命,所以……一樣是一見鐘情,他的好兄弟金平不過是陪管三國回師門探訪尊長,就這麼和人家的小師妹一見鐘情,娶了個英姿颯爽的美嬌娘回家。

也因為一人一種命,所以一樣墜入情網,兄弟里最不解風情的霍西游也糊里糊涂地抱得美人歸,以一種讓人掉下巴的進展,火速與金平的小兔妹子結親,從此過著成雙成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美滿生活。

反觀他呢?

即便家世相當,又即使同樣文武雙全、身為桐城四少之一,一路得到廣大少女們的愛慕與支持,讓她們一個個芳心暗許。

當中,他還因為樣子斯文些、性子圓滑些,仰慕者多過其他三人一些……但又如何?

一人一種命啊!

他命中注定無法與心愛的人結成連理,就是無緣哪……

「我听你在放屁!」毫不客氣的粗魯話語直接打斷尹水滸的惆悵傷懷,甚至接口道︰「說得一副愛得多深又多重似的,會不會太夸張了?現實就是你一廂情願在單相思而已,何必說得恁地嚴重?」

一片真情被人這樣批判,尹水滸微惱,但良好的教養讓他習慣性地克制住情緒,冷聲道︰「你懂什麼?」

「這問題應該要問你自己才是。」說話的人滿是奚嘲的口吻,嗤道︰「你才是懂什麼啊?不過就是單相思,自己一頭熱的事,說得好像很懂感情似的,絕望成這樣,是想笑掉別人的大牙嗎?」

這話直戳中尹水滸的痛處。

施施,那個他視為女神般的心愛人兒……

並非他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可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有機會的。

這無關家世背景……尹水滸知道,伊人並非貪求名利權勢的女人,事實上他魂縈夢牽、為之深深吸引的,正是她渾身散發的靈氣與淡雅的氣息,她是如此清新月兌俗,猶如山林間的仙子,世俗名利,豈能入她之眼?

以他的家世條件,在他人眼中已絕對是可列入考慮的乘龍快婿。

可真正讓他覺得自己有機會的,是她看他的感覺。

感覺。

這事說來飄渺,可是他真的感覺到了,就在那偶爾的四目交接中,那總是優雅從容的清冷麗顏會因為他而多了幾分神采,讓他確實知道,之于其他人的存在,他肯定是不一樣的。

這讓他對自己充滿了信心,可她狠!她夠絕!

總以為是她姊姊一再從中作梗,才讓她無法大方回應他的情感,只能一再壓抑那份感情。

可他錯了。

在她那個姊姊當街糟蹋他的心意,將他想方設法才弄回來的冰晶奇花給隨手扔上大街、被行經的馬車輾個稀爛時,他就知道他錯了。

仙靈冰晶,傳說中的求愛之花。

相傳二十年才開一次,而且生長條件嚴苛,有幸目睹者幾希,若有緣得到這花,就能得到幸福。

為了她,尹水滸無視于被摯友當成傻子或笑話,執意上山尋花,也許是痴情感動了天,還真讓他找到了這朵傳說中的奇花,可結果呢?

視、如、敝、屣!

她竟然任她姊姊丟棄他的一片真心,任由行經的馬車將花壓個稀巴爛!

這算什麼?

並不是花錢托人在異地采買就能到手的那些瓜果點心、手抄珍本,也絕不是那些為她獨留的限量佳釀或自己寫的小詩可以比擬。

那花,是他冒著未知的危險、熬過可能白費心思的心理煎熬,親自去那荒山野嶺苦尋許久,蒙獲上天垂憐才給尋回來的寶貝。

為了將花兒送給她,他一路快馬加鞭,連回家整裝梳洗的時間都沒有,搞得自己狼狽不堪,一度還以為路上的偶遇是上天要幫他一把的安排,不料卻是如此結局……

她任姊姊這般糟蹋他的心意,就當著他的面。

心中某些部分被傷害了,留下的傷口再也無法復原。

尹水滸頭一回反過來檢視自己,回想這長時間以來的迷戀究竟值不值得,然後竟發現過去從沒看到過的視野,明明白白看見了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盲目。

他很受傷,不光光是所有付出全白費了,還有接踵而來的問題……他滿腔情意付諸流水的事,是不是已經成了笑柄,所有人其實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

尹水滸原就有此疑慮,現在被人這麼不客氣地搶白一頓,正印證了他的猜測……

被當成笑話了,他曾經的付出與真心,都被當成笑話了。

這認知,就像是血淋淋的傷口讓人抹上一層鹽似的,叫他打心底地疼啊……

理智本就讓酒意給麻痹大半,加上被話這麼一激,尹水滸哪還顧得了維持什麼貴公子的風度?

他憋了許久的一口悶氣,就這樣爆了——

「單相思就不是相思?一廂情願的單戀就不是感情?」

破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為燃著柴火的破廟帶來一瞬間的光明,映照出尹水滸泛著怒氣卻掩不住疲憊的俊顏。

就彷佛是要回應尹水滸內心的澎湃激昂似的,接連著還轟然炸了一聲雷,為他的話語落下強而有力的結尾。

忽地,無聲,破廟外淅瀝瀝的大雨持續下著,屋里的數個角落跟著滴滴答答落著小雨,氣氛既僵凝又緊繃。

說起來,對尹水滸而言,這真是很糟的一天……

這時節、這天氣、這地點,理論上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荒郊野外,也不該遇到這山區的傾盆大雨,但偏偏所有的不該,全因為一個他也搞不清是誰、但名義上是他表姑媽的女人給破壞了。

天曉得這表姑媽到底是哪一房的表?

兩家的關系,遠到他家爹親說起時他一度听到閃神……尹水滸不是故意的,那一長串「是爹的六表哥的大舅家的三叔公的八妹婿的九姨太的什麼什麼跟什麼什麼」的親族關系扯得太漫長,他壓根兒沒法子听出個所以然來。

反正這當中的關系是怎麼牽的也不是重點,他只消知道結論便罷。

結論就是這一表三千里的女人若按輩分排序,名義上是他的表姑媽,而且還是個飽受命運作弄,頗令人同情的表姑媽。

話題講到這段落上,依他爹娘的性子,不免要唱作俱佳的、說書似的講起另一長串據說很值得同情的際遇。

尹水滸得承認,由于雙親的講解著實太過廢話連篇,害他在這段落時,很不小心地再次神游太虛了。

但依據片段听到的幾句大致拼湊起來,就是指月復為婚又兼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在成親前三個月因故過世,還未出閣就先守了寡的表姑媽心性大變,從此就變得不太正常,近日還出現更嚴重的傾向。

這些本都不干尹水滸的事!

即便他家爹娘跟宗族長老們認為換個環境有利于換個心境,便自作主張定了案,決定把人接回他們莊子里一陣子,這事依然跟他沾不上邊……怎麼說他尹家經營的四海酒莊在鄰近幾個州郡里都是名號最響、首屈一指的商家,家業、宅邸之大可以想像,只是多個人吃飯而已,哪有什麼問題?

但偏偏,直到現在,兩天前就該抵達的人還不見蹤影,這下就有尹水滸的事了。

就算一表三千里,但總是宗族里的族人,尹水滸身為族長準接班人,頂著少當家的身分再加上所有人都覺得他正處情傷期,該要找些事來轉移他的心思,就這麼著,尋人的工作落到了他的頭上。

他當然覺得不合理,但就算再三強調自己沒事,不需要特別安插工作來轉移注意力,沒人听,有什麼用?

眾口鑠金啊!

也之所以,他在這里了。

燕渡山,依著兩名被使計丟下的武師通報,他們是在燕渡山這一帶跟丟了人,雖然尹水滸同樣也沒頭緒,但也是得盡人事地前來繞繞。

但哪曉得,他怎會倒霉成這副德行?

天上掉下這麼一件推不掉的爛差事就已經夠煩人了,毫無頭緒中,他還很仁至義盡地在思索著到底該從哪邊開始?他到底該怎麼進行尋人的工作?這山里的天氣說變就變,不久前還晴朗無雲,忽地就像罩上衫子似的,沒多久的時間就黑成了一片。

竟然連天氣都跟他作對!

豆大的雨點落下時,先是一滴、兩滴,看似無害。

但這般的降雨速度也只是那麼一瞬間的事,壓根兒不容人細想,頃刻間,傾盆大雨整個落下。

尹水滸反應機敏、行動力也十足,在天色轉變之時便著手開始尋起避雨處,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在他淋得濕透前,他依著火光、好運地尋著了這間早失了香火的破落小廟。

廟里,有人。

那人早他一步躲雨,而且還生好了火,見著落雨時急忙閃身而入的他也只有最初時面露訝異之色,但一見著他半濕的狼狽,反應也算迅速且甚為友善,不但毫不吝嗇地分出火源讓他烘去身上的濕氣,還從一旁行囊里抱出一小甕酒,說是要給他暖暖身子。

若是平時,尹水滸不會如此輕易接受他人的好意,興許真是失意,也可能是尋人的差事跟這鬼天氣亂了他心神。

當然,也有可能是對方眉目清秀、一派斯文人的模樣,讓他少了幾分戒心,進而興起生意人廣結善緣的心態,讓因雨受困破廟中的尹水滸大方接受這份來自陌生人的好意。

酒,是好酒。

這是真心話,以專業的制酒人來論,這酒的風味實屬上乘。

萍水相逢的人能如此無私地拿出這等好酒,應當也是個豪爽性子的漢子……尹水滸是這麼想的,因而一度以為,他的壞運氣總算到此為止,過了今日,也許會多個新朋友。

如此的念頭,卻在一番交談後,全叫那奚落又直刺痛處的傷人話語給毀滅,讓尹水滸不得不修正評價……

原來是個人雲亦雲、打算看他笑話的混蛋!

相較于一口惡氣爆發、神色不善的尹水滸,眉目清秀的青年卻是一臉好笑。

「欸,尹兄何必動怒?」他問,模樣溫吞吞地說道︰「我可沒說你的相思不是相思,也不是指你的感情就不是感情。」

這話,听得尹水滸更加不爽。

剛剛傷人的話語說得這般恣意張狂,現在回過頭卻一副「只是開開玩笑,沒什麼大不了」的態度,這豈不是回過頭在指責他小題大作?

這般無禮的人啊……他方才是失心瘋了嗎?

要不,怎會誤以為對方也許會是個可交的朋友?又怎麼會跟這樣的人談及他的傷心處?怎會落人話柄?

「方才我一時心急,話說得太快,可能讓你誤會了,我真正要表達的其實是,一次失敗的單相思並不代表什麼,未來一定會有更合適你的姑娘出現,不需要因為一次挫折,就覺得自己情路坎坷。」樣貌斯文的青年說著,好像不久前的粗魯話語全出自尹水滸的幻覺似的。

還沒完。

「另外,誠心地建議。」青年頓了頓之後,很順口地續道︰「真要氣悶,那就痛痛快快地發場脾氣,排掉你心底的那股郁悶,那些心底的傷口才容易好,別騙自己,那對事情沒有幫助,只會延緩你的復原。」

這話說得尹水滸心生一口惡氣,但青年早他一步接著道︰「你跟我辯解也沒用,事實勝于雄辯,你要是真看開了,還需要一個人躲起來喝悶酒?」

「我听你在放……」

貴公子的形象終究沒機會破壞,本該出現的一陣破口大罵,在不尋常的輕搖微晃中終止。

那令人感到暈眩的輕晃好似示警一般,只維持頃刻間的光景,隨之而來的,是大地發出的嗚咽鳴聲,相伴的是一陣讓人連腳步都踏不穩的地動天搖。

走山?

抑或是地牛翻身?

此情此景已無暇細究,前一刻還各持己見的兩人極具危機意識,顧不得滂沱大雨,兩人有志一同連忙躍出危樓。

轟然一聲巨響,猶如毀天滅地般湮滅所有一切……

大雨,仍在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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