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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要吼我 第二章

水雲打個呵欠,疲憊地走出醫院大門。

事情終于結束了,郭玲已于凌晨時分產下一子,母子均安,只是他們在醫院守候至今,簡直快累垮了。

「我已經叫我哥哥來接我,你們可以先回去了。」沈娟娟交叉雙臂,冷冷地說道。

水雲困惑地道︰「為何不一起回去?」

「我可不想搭劊子手的車回家。」沈娟娟不屑地說。

「可是剛剛我們……」

「那是不得已的,現在,我不想再坐他的車。」她打斷水雲的話。

舒毅沒說什麼,只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水雲則緊皺眉頭,受不了她幼稚的行為。

「如果你別一直稱呼他劊子手,相信你們會相處得愉快些。」水雲良心地建議。

「那是不可能的。」沈娟娟大聲地反駁,「他殺了我妹妹。」她恨聲道。

幸好現在已是午夜,醫院門口沒什麼人,否則,她這句話,恐怕又得引起旁人的側目。

水雲嘆口氣,「他沒有殺你妹妹。」這些人的用詞還真是直接又犀利。

舒毅因水雲的話而揚眉,定定地注視著她。

沈娟娟則怒道︰「你根本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憑什麼這麼說。」

「走吧!」舒毅開口道,領先往前走去。

「你哥哥真的會來接你?」水雲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現在三更半夜的,如果搭計程車回去,太危險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她不耐地回答。

「那我們先走了,沈小姐。」水雲說道。

「等一下。」沈娟娟喚住她,「不要說我沒提醒你,他可是個劊子手,你自己小心點,別那麼天真。」

水雲柔柔太陽袕,「謝謝你的忠告。」和這些人說話還真累。

她走向車子,舒毅已坐在駕駛座上,並幫她開了車門,但他沒有啟動引擎,水雲坐進車內,關上車門。

「我想,我們還是確定沈小姐的哥哥會來接她後,再離開。」水雲睡眼惺忪地打個呵欠。

「如果你堅持的話。」

「我堅持。」她立刻道,「如果她肯上你的車,我們現在就可以回家睡覺了。」

「你希望我挾持她上車?」他揚起雙眉。

「當然不是。」她笑了一聲,「我只是無法理解她這種幼稚行為,既然她能坐你的車來,為何回去就不行。」

舒毅肩一聳,「因為我是劊子手。」

水雲瞪他一眼,「你真是令人生氣,舒先生。」

「我知道,常有人這麼告訴我。」他自嘲地道。

她又打個呵欠,說︰「我不想和你談下去了,我很累。」水雲閉上雙眼。她細致的臉蛋顯出疲憊,散落在臉頰兩旁鬈曲的秀發讓她看來楚楚動人。

「一個落難的精靈。」舒毅輕聲道。

「什麼精靈?」她張開眼,困惑地問。

「不穿高跟鞋的精靈。」他的眼眸熠熠發亮。

「誰?」她不解。

他搖頭,沒再說什麼,只是注視著前方。

「和你談話需要很大的耐心,舒先生。」她有些抱怨。

「你是老師?」他轉個話題。

「嗯。」她倚著車門,試著想找出舒服的睡姿,「有人告訴你的,對嗎?」

「你的愛慕者說的。」他靜靜地說。

「你說話喜歡拐彎抹角,我哪有什麼愛慕者。」她閉上雙眼,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閑聊。

他輕扯嘴角,「你可是今天的熱門人物。」

「你也是。」她蠕動一子,總覺得怎麼睡都不舒服。

「你喜歡小孩?」

「嗯。」她微笑,「他們都很可愛。」

「如果是不可愛的學生,你願意教嗎?」他專注地凝視她。

水雲想起在校實習時,教導的那些問題學生,「孩子都是可愛的,只是,有時他們所經歷的事情不是他們能負荷的,所以才會變得難纏,又不討人喜歡。」她睡眼朦朧地說。

「你倒很了解。」

「以前遇到過。」她呢喃地道。

舒毅見她已快入睡,也不再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她規律的呼吸顯示她已入睡,但她仍不安地動一下,雙腳自動褪去不舒適的高跟鞋後,這才不再亂動。

她竟然真的在他面前睡著了!舒毅訝異地不知該有什麼反應,顯然這女人在山上待久了,連最基本的警覺心都沒有,他們才第一次見面,而且,他還被稱為劊子手,可是,她竟然就這樣睡著,顯然太相信人性了。

他月兌下外套,覆在她身上,看來,她也需要好好上一課,免得怎麼被人賣了都不知道。他瞥見沈娟娟進入自家的車後,才發動車子,駛進靜謐的黑夜中。

他一手拉下領帶,並解下領口的扣子。今天還真是一團亂,至少他物色到了一名老師。

他轉頭望了水雲一眼,深沉的眸子又見火花閃過。

一個天真的老師,或許翼安需要的就是能替他帶來活力的老師,想起五歲的佷子,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見過翼安後,他才了解爺爺的憂慮,翼安靜靜的、不多話,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難怪爺爺會召他回來處理這件事。

只是,他往後的日子恐怕又會不得安寧了,今晚就是最佳的例證,他對這些事實在厭煩得很,但不至于攪亂他的情緒,可他覺得無聊透頂,他嘲諷地暗忖,或許他該——水雲突然倒向他肩膀的動作打斷他的思緒,他的外套滑向車座下,水雲睜開眼困惑地看看四周後,又閉上眼睡了。

舒毅嘆口氣,這女人真的是半點警覺心都沒有,他趁著在紅綠燈前停車時,將西裝外套撿起,再次蓋在她身上,且讓她舒適地靠著他。她這種單純的信任,讓他無法置信地搖搖頭,突然,他的腦海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五年前她也在的話,不曉得她會相信誰的話?他自嘲地揚起嘴角,當家人都不相信他時,他還能指望誰會相信他?

想想,這不過只是一個愚蠢的念頭。

………………………………………………

水雲起身坐在床上,懶懶地打個呵欠,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這幾天,她常會有這種錯覺,因為這房間對她而言,仍是陌生的。

她抬頭望向牆上的時鐘,隨即睜大雙眼。

「十點多了?」她嚇了一跳,「怎麼睡這麼晚?」在山上,她一向六點多就起床了。

她跳下床,這才憶起昨晚送郭玲到醫院的事,對了,她很晚才回來的。

她走到浴室漱洗時,覺得有一點想不透,「奇怪了,我什麼時候回到家的,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她納悶地望著鏡中的自己,用力梳著鬈曲的長發,她的頭發又毛又容易打結,一早起來,就像米粉妹似的。

她記得小時候還會為了這討人厭的頭發大哭一場,她多羨慕人家又直又黑的秀發,可是她的頭發偏紅,而且又毛又多,真是令人沮喪,不過,現在她已能和這頭亂發和平共處了,只要它不要像一圈「飛碟」繞在她頭上就行了。

「奇怪,真的想不起來。」她輕蹙眉頭,快速地將頭發編成辮子。

她只記得在舒毅的車上睡著,其他一切完全沒有印象。她快速梳洗後,換上牛仔褲和T恤,急忙走出臥房,她十一點和大學時代的好朋友有約,再不快點就要遲到了。

她下樓時,客廳里坐著關輪仟夫婦、關雲峰和關月、蘇玉梅,一塵不染的客廳已難看出是昨天晚宴中亂烘烘的場地。

「要出去?」歐雅諾詢問女兒,她是個高挑的婦女,膚色微黑,大大的美目遺傳給水雲,五官的輪廓很深。

「嗯,和思琪、敏柔約好見面。」水雲解釋道。

她轉向關月,頷首道︰「早,姑姑。」

「不早了。」關月笑道,「昨晚累壞了吧?」

「表姐,阿爾薩蘭打電話給你。」蘇玉梅迫不及待地說。她實在太好奇了,昨天發生什麼事,為何舒毅今天一早就打電話來?

「找我?」水雲愕然道,「有事嗎?」

「他留下電話號碼,說你起床後再打給他。」關輪仟遞了張紙條給她。他是位高大的男子,眉宇間盡是溫柔的笑意,雖不是很英俊,但書卷味濃厚。

「你趕快打給他。」蘇玉梅催促道,她實在太好奇了。

「我趕時間,我到外頭時再和他聯絡。」她將紙條塞入口袋里。玉梅失望地嘆口氣。

「我走了。」水雲說道。

「姐,我和你一塊出去。」關雲峰從沙發上起身。

「干嘛?」水雲看著小她五歲的弟弟。他今年剛考上大學,是個活潑好動的大男孩。

「雲峰說悶在這兒無聊,想去打工。」歐諾雅微笑著說。

「好啊!」水雲贊成地點頭。

在這兒真的沒事可做,連她都覺得閑得發慌,更何況是好動的弟弟。

「水雲,向女乃女乃問安了沒?」關輪仟喚住女兒。

關水雲嘆口氣,「還沒。」她對弟弟說道︰「等我一下。」她忘了每天都要向女乃女乃問安。

她跑回二樓,快到女乃女乃房門時,才放慢腳步,因為女乃女乃不喜歡莽莽撞撞的人。敲了門,她站在門口說︰「女乃女乃,是我。」

「進來。」水雲推開門,必恭必敬地道︰「早,女乃女乃。」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早’。」老夫人微低沉的聲音有絲嚴厲的味道。關老夫人躺在床上,穿著白色的睡袍,交疊在棉被上的雙手,各帶著翠綠的鐲子,白發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成髻,臉上敷著白粉,嘴上抹了些口紅。

水雲無法理解,為何生病的人還要涂粉呢?女乃女乃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病人,她精神好得很,水雲相信,女乃女乃即使訓人幾個小時,一定也不會顯出題疲態。

「大小姐昨晚上太累了,您就別怪她。」站在一旁的章媽打圓場道。章媽年約五十歲,是個和藹的婦人,年輕時就在關老夫人身邊服侍,一直待到現在。

「我沒怪她。」關老夫人淡淡地說,「你昨晚都和阿爾薩蘭在一塊兒?」

「是的,女乃女乃,還有沈小姐和劉先生。」水雲回答。他們昨晚一到醫院,立刻通知郭玲的丈夫,他當時仍在公司加班。

「是他送你回來的?」

「是。」她不知道女乃女乃問這些要做什麼?

「以後少跟他在一起。」關老夫人接過章媽遞給她的熱茶。

「為什麼?」水雲皺眉詢問。

「他不是什麼正派人士。」關老夫人嚴聲道,隨即又放緩語氣,「雖然我和他爺爺交情不錯。」

「他看來人滿好的。」水雲說道,至少昨晚他很熱心,且迅速地送郭玲到醫院。

「如果你知道五年前的事,你就不會那麼說了。」水雲實在不懂,五年前的那椿事有這麼嚴重嗎?根據蘇玉梅告訴她的內容,或許舒毅是該為毀婚一事負責,但他一定也沒想到珊珊會因而駕車失事,就這樣而說他是劊子手未免太嚴苛了。

「他的罪過有這麼大嗎?」水雲不解地搖搖頭。

「當然。」關老夫人頷首道,「別提這事了,一大早的,觸霉頭。」

「那我出去了。」水雲立刻道。

關老夫人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待水雲走出去後,關老夫人才在章媽的攙扶下,下床活動筋骨。「整天躺在床上,悶死人了。」關老夫人抱怨道。

「老夫人,您可得忍耐。」章媽說。

「我知道。」她了然于心地說道。

「現在不挺好的,您大壽時,兒孫全回來了。」章媽笑著說道,「而且,大小姐和少爺也這麼乖巧。」

「那可不。」關老夫人搖頭,「水雲那丫頭有自個兒的主張,和她父親一個樣,我就怕她會出什麼亂子。」

「怎麼會,大小姐柔順得很。」

「那只是表面。那丫頭可瞞不了我,別忘了,當初輪仟在我面前不也裝得必恭必敬,誰曉得一轉頭就瞞著我和那女人結婚。」從關老夫人的語調中听得出有一絲怒氣。

「老夫人……」章媽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心里一定在想我是個老古板吧!都二十四年了,還為這事生氣。」她在椅上坐下。

「不,我沒這意思。」章媽急忙道。

「放心,如果我沒釋懷,就不可能讓他們回來,我自個兒曉得,我這把年紀了,也沒幾年活了,你別安慰我了。」她打斷試圖安慰她的章媽,「我心里清楚得很,這把老骨頭撐不了多久,我想在我閉眼時,見見我的兒孫,這也不為過吧!」

「當然不會,老夫人。」章媽點頭。

「只是水雲這丫頭……」「怎麼了?」關老夫人皺著眉頭,「我老覺得她和阿爾薩蘭不對勁。」

「您別多心,他們昨天也才第一次見面,哪會有什麼事。」章媽替老夫人捶捶肩膀。

「我不是這意思,只是心里會有疙瘩,阿爾薩蘭怎麼會在這時候回來?」關老夫人不解地搖頭。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老夫人,畢竟舒老爺年歲已高,舒家也只剩舒少爺能接掌企業,就算舒老爺當年有多生氣,可現在也不得不面對這問題。」章媽道。

關老夫人嘆口氣,「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麼?」

「沒有,只是希望水雲和阿爾薩蘭之間可別出什麼事才好。」

「您多心了,老夫人。」章媽笑道。「但願如此。」

………………………………………

「對不起,來晚了。」關水雲拉開椅子,坐下後,對思琪和敏柔說聲抱歉。

「怎麼回事?」敏柔擦擦鼻涕,厚重的黑框眼鏡不識趣地滑下她扁平的鼻子,凌亂的長發扎在頭後。「你從不遲到的。」

「睡晚了。」水雲說道,向走來的侍者點了杯果汁。

思琪由小說中抬起頭道︰「你不是一向六、七點就起床,像公雞一樣。」她是三人之中最矮的,短短的頭發,粉紅的臉蛋,大大的眼楮總是一副純潔無辜的模樣,可卻是三人之中說話最「毒」的人,典型的「表里不一」。

水雲微笑道︰「一年不見,說話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她們自去年畢業後,已經一年沒有再見,最大的原因是思琪會暈車,她死都不想坐三個多小時的火車,再坐兩個小時公車,還要走路一個多小時才能到山上看好,思琪說,那還不如一刀殺了好。

「這叫特色,當然不能變。」思琪啜了口冰紅茶,「你在女乃女乃家過得還好吧?」水雲已在電話中告訴她大致的情形。

「還好,只是規矩多了點,而且悶得慌。」水雲隨手拿了本桌上的漫畫。這家店是時下頗為流行的漫畫飲料店,思琪喜歡看小說漫畫,因此,三人便約在這兒。

「打算待到開學?」敏柔問,她又拿了張面紙擦鼻涕。

「我想早點回去,可是女乃女乃身體不好,所以,可能真的得再多待些時日。敏柔,你感冒了?鼻子都擦得月兌皮了。」水雲喝口侍者送來的果汁。

「嗯。」她難過地說道︰「已經一個禮拜了,前幾天更難受。」她推推再次往下滑的眼鏡。

「我剛剛還擔心會不會被傳染。」思琪想了一下,又道︰「你有沒有帶感冒藥來?」

「有啊!干嘛?」敏柔不解地問。

「拿一片給我,如果我覺得有癥狀,就先吃藥。」思琪說道。

「這樣不好吧!」敏柔蹙眉道︰「每個人的藥量又不同。」

「你別亂吃敏柔的藥。」水雲也不贊成地搖頭。

「你們別緊張兮兮的,快啦!」她催促敏柔。這麼聰明的主意,只有她想得出來。

敏柔只好打開小背包,「你確定?」

「廢話,別婆婆媽媽的。」思琪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敏柔只得從包里拿出藥包,一條手帕也隨著落在地上。

「什麼東西掉了?」水雲蹲雲,撿起手帕,「敏柔,你買男用的手帕干嘛?」

水雲訝異道,這條手帕大得驚人。

「那是要還人的。」敏柔解釋,「前些天走在街上時,正巧面紙用完,鼻涕差點流出來,只好向一個男的借手帕,可是他轉身就不見了,所以我隨身帶著,說不定可以再遇到他。」她折好手帕,再次放回背包里。

思琪定定地凝視她,「那男的一定很帥吧!不然,你干嘛留著手帕。」

「不是,我只是想還他。」敏柔急急地說。

「哎喲!臉紅了。」思琪逗她。

「哪有。」敏柔模著臉。

「看來,某人的春天快來了。」思琪高聲道。「你別亂說。」敏柔羞澀地打她一下。

水雲笑道︰「拜托你們好不好,這是公共場合,小聲點。」敏柔不好意思地羞紅臉,思琪則邪邪地笑道︰「快說,那男的長什麼模樣?我們幫你萬里尋夫。」

「神經。」敏柔又打她一下。

「又沒什麼,就高高瘦瘦的嘛!」

「拜托,說具體點行不行?什麼高高瘦瘦的竹竿不也高高瘦瘦的。」她瞪了敏柔一眼。

水雲咯咯笑道︰「思琪,你正經點行不行?」她腦海中突然掠過一抹高瘦的影子…

…對了,她還沒打電話給舒毅呢!

「我去打個電話。」她對思琪和敏柔說。

「什麼電話?」思琪隨口問。水雲起身從口袋中拿出紙條,「昨天認識的,不知道找我什麼事。」

「男的?」思琪追問。

「嗯。」她隨即瞪了一臉賊笑的思琪,「少在那兒亂想。」

「哪有。」她無辜道,等水雲一離開後,她立刻對又在擦鼻涕的敏柔說︰「看來,有兩個人的春天到了。」

敏柔斜睨她一眼,「你別亂說。」她將藥包遞給思琪。

「我哪有。」思琪眨眨她的大眼楮。

水雲則在櫃台前打電話給舒毅。

「喂,麻煩請找舒毅。」「總經理正在忙,請問你是?」一個嬌滴滴的女聲略帶敵意地問。「我是關水雲,舒毅先生要我打這支電話的。麻煩你幫我接一下。」水雲說道。秘書立刻道︰「我知道,總經理交代過,請你等一下。」水雲又投了塊硬幣,免得電話斷了訊。「喂!」半晌,舒毅低沉慵懶的聲調隨即傳出。「舒先生,我是關水雲。」「關小姐。」舒毅自公文中抬起頭,「昨晚睡得可好?」他想起她昨晚的睡顏。「很好,謝謝你。」

「謝什麼?」

「謝你送我回來,昨晚我在你車上睡著了。」她遲疑一下,又道︰「我昨晚是自己下車的嗎?」舒毅揚起嘴角,「不是。」「噢!」她愣了一下,「我很好奇——」「是我抱你下車的,關小姐,如果你是在擔心你的名譽,那你可以放心,我對昏睡的女人向來是非常尊敬的。」他嘲弄地道。水雲立刻皺了一下眉頭,「你常如此扭曲別人的話嗎?我當然知道你是個正人君子,我說過,我只是好奇罷了。」舒毅澀聲道︰「我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我只是要告訴你,你的東西遺留在我車上。」

「什麼東西?」水雲不解。

「高跟鞋。」

「噢!很抱歉。」她想起那雙磨人的高跟鞋,「我去拿好了,你公司在哪?」

「不用這麼急。關小姐,你中午有空嗎?」

「有。」

「你對台北熟嗎?」

「不熟,不過,我可以問人,我找得到你公司的。」她保證道。

「你在外面?」他听到嘈雜的聲音。

「是的。」

「哪條路?」他又問。

「靠近羅斯福路四段。」

「我去接你。」

「啊!不用了,我和同學在一起,而且,只是拿鞋子,不用麻煩你了。」水雲說道。

「我還有事和你商量。」

「什麼事?」水雲驚訝地道,她和他能談什麼?

「見面再談,你把你那兒的正確地址告訴我。」水雲皺一下眉頭,這男人真愛下命令。她拿開話筒,問櫃台的服務生,「請問一下,這附近有沒有咖啡廳?」她可不想凡事听他的,再者,她不認為這兒的格調適合談事情。

服務生告訴她隔條街有間「卡布奇諾」咖啡廳。

「喂,舒先生,你知道羅斯福路有家‘卡布奇諾’咖啡廳嗎?」

「我知道。」舒毅又道,「我們十二點半見。」

「好,再見。」她放下話筒,走回座位。

思琪和敏柔立刻從小說中抬起頭,「怎麼樣?」思琪問。

「什麼怎麼樣?」水雲不解。

「你們談什麼?那男的是誰?」思琪追問。

「他叫舒毅,是女乃女乃朋友的孫子,他只是要拿高跟鞋給我。」水雲解釋。

「高跟鞋?」敏柔愕然,「你什麼時候穿起高跟鞋來了?」

水雲嘆口氣,她這兩個朋友真是好奇寶寶,于是,她把昨晚的事敘述一遍,但略過「劊子手」那段不提,她可不喜歡在人後說長道短的。

「哇!」思琪叫了一聲,而且還邪邪地笑著。

「哇什麼?」水雲不解。「真是戲劇化,這表示你們兩個有緣,更何況,你還把鞋子遺忘在他車上,這就更不得了。」思琪嘖嘖有聲地分析。

「灰姑娘不也是掉了一只玻璃鞋,王子就是憑著這只玻璃鞋找到她,然後兩個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思琪夸張的語調使水雲和敏柔笑出聲,「少胡扯。」水雲取笑道。

「我可沒得扯。」思琪不以為然地說。

水雲不想和她瞎起哄,「十二點半時我得出去一下,你們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他怎麼不直接來這兒?」思琪問,她想看看那男的長什麼樣子,好奇嘛!

「他還有事和我商量,在這兒談很奇怪。」敏柔看一下四周都是漫畫和小說,「那倒也是。」

「他要和你談什麼?」思琪追問。

「不知道。」水雲聳肩。

思琪轉轉眼楮地,「會不會是叫你嫁他?」

「拜托你行不行。」水雲受不了地瞪她一眼,「少胡扯,我和他才見過一次面。」

「哎呀!這有什麼關系,你看這小說的男女主角還不是見一次面就結婚。」她揮揮手上的書本,「他們先假結婚,最後假戲真作,很多都是這樣的。」

「現實中沒有這種事。」敏柔說句公道話。

「你怎麼知道?」思琪對她皺皺鼻子,「不過,水雲你要小心一點。」她瞄一眼書本的內容。

「小心什麼?」她又啜口果汁。

「有很多小說中,假結婚的男主角都會強暴女主角——」水雲含在口里的一口水全噴了出來,「老天!」她拿紙巾掩住嘴。

思琪和敏柔大笑出聲,思琪又道︰「預防的方法就是不要惹他生氣,吃醋,或讓他喝醉,听到沒?」

水雲惱火地道︰「你別說了行不行?」

思琪眨眨雙眼,「好啦!再講一句就好。如果你們有誤會產生,例如你看見他和別的女人躺在床上,不要馬上轉身跑掉,說不定他是被人下了藥,你可別那麼蠢,讓那女人奸計得逞。」她振振有詞地說,「你可不要做那種笨女人。」

水雲柔柔太陽袕,受不了地說︰「你別現實和小說都分不清楚。」

「誰說我分不清?」思琪無辜地眨眼。「你們約在哪兒?」

「卡布奇諾。」她回答。思琪若有所思地點頭。

「別說這些了。」水雲搖頭,思琪就會在那和胡說八道。

敏柔打了個噴嚏,思琪立刻扣住嘴巴,「病從口入。」她還不忘說句話。

「你還好吧?」水雲關心地道,敏柔的鼻子已經紅通通的了。

「沒事。」敏柔道,「每次學校只要一有流行性感冒,我就會被學生傳染。」

「我可能不會教書了。」思琪突然道。

「為什麼?」水雲訝異地問。

「我不像你們對教書這麼有興趣,以前就有這念頭,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實習一年後,更加深我的決心。」

「你準備賠‘公費’?」敏柔問。

「嗯。」思琪點頭,「可我爸媽不答應。」

「真的決定了?」水雲問,她沒想到思琪這麼快就做決定。

「嗯。」思琪肯定道。

「如果真想清楚了,那我支持你。」水雲拍拍她的手,她一直覺得老師這職業不適合思琪。

「我也是。」敏柔道,她也明白思琪不可能在老師這行待太久的。

「謝謝。」思琪點頭,「有你們的支持我就更有信心了。」她覺得當老師太沉悶了。

「打算以後做什麼?」水雲問。

「下海。」思琪正經道。「啊?」敏柔驚呼,「下海?」水雲皺眉,「你又在胡扯了。」

「我是說真的,我要下海——」她頓了一下,「當救生員。」她笑道。

敏柔和水雲也笑了,「又說笑了。」水雲道。

三人笑成一團,似乎又回到了大學時代無憂無慮的那段日子。

三人愉快地聊著,直到水雲起身道︰「快十二點半了,我先去化妝室一下,等會兒我就走,你們在這兒等我。」

「好。」思琪道,待水雲走後,她卻對敏柔說︰「我們偷偷跟去。」

「這樣不好吧!」敏柔深覺不妥。

「不會啦!難道你不好奇?」思琪道。「可是——」

「別可是了,听我的準沒錯。」她斬釘截鐵地說,反正頂多被水雲罵罷了。

敏柔不是不好奇,事實上,她可是好奇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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