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戲青梅 第四章
文雁站在校門口等著佩嘉來接她,她發現奉吾高中很多男學生已在校門口守候多時,她不知道他們怎麼會如此早到,難道他們特地蹺最後一堂課來等人?
只見他們接了人就成雙成對地走了,大部分都是高二、高三的學姐。
「過些時候,說不定也會有人來等我。」莊千慧羨慕地看著成雙成對的情侶。「我實在等不及要聯誼了。」
文雁聳聳肩不予置評,她對聯誼一事就是提不起興趣,還覺得滿無聊的,一大堆不認識的男男女女在那兒自我介紹,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知道-不感興趣,那是當然的了,因為-已經有-的青梅竹馬了。」她曖昧的說。
「我不是跟-說過,我們只是鄰居。」文雁瞪她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她咯咯的笑,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她才不相信哩!如果真的只是鄰居,為何那些人會叫她大嫂?
看莊千慧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不相信,但是文雁也懶得再解釋,因為她明白事情只會愈描愈黑。
「你們兩個同年?」莊千慧好奇的問。
「他大我兩歲。」
莊千慧訝異道︰「可是你們兩個怎麼同年級?」
「他晚一年入學,然後國中的時候又留級一年,所以才會跟我同屆。」
「為什麼晚一年入學?」她追問。
「因為開學前幾天他受了重傷住院,所以楊媽干脆就讓他晚一年入學。」文雁嘆日氣,每次想到這件事。她就心生愧疚,因為若不是她,他也不會受傷。
那年她和佩嘉、曾逸煌還有他們三兄弟在小公園里玩捉迷藏,那時候剛好是楊漢強當鬼,為了不讓他抓到,她爬到樹上躲起來,打算趁他不注意時,偷溜下去,那她就贏了。
可是沒想到事情卻出了差錯,她不小心從樹上滑下,楊漢強因為救她,結果摔到地面。腳當場就折斷,手臂整個擦傷,頭部也輕微腦震蕩,而她卻安然無事,因為她壓在他身上。
雖然已是十年前的事了,但是每次她一想起,就覺得害怕,她討厭他受傷。
「那他留級是為什麼?」莊千慧又問。
「打架。」她簡單的回答。其實那件事也是因她而起,想到這兒,她就更愧疚了。她左右張望了一下,納悶佩嘉怎麼還沒來?
意外地,她卻瞧見楊漢強。
「說曹躁,曹躁就到。」莊千慧笑得賊賊的。
楊漢強向他們騎了過來,身後還跟了三個跟班,文雁不由得皺一下眉頭。
楊漢強在她面前煞住車,身後的跟班也停了下來,還叫道︰「大嫂。」
有些人紛紛回頭向他們行注目禮,文雁實在快被他們氣死了,總有一天她非得用膠帶貼住他們的嘴不可。
「走吧!」楊漢強抱她坐上後座。
「我不是讓你叫佩嘉來嗎?」她拉住他的領子質問,仰頭直視他的臉,眼里冒著怒火,方才的內疚感已消失無影。
「我覺得太麻煩了,我直接送-回去就行了。」他回答。他彎著身,一手放在把手上,一手放在後座上,兩人的臉只相距幾寸。「手還痛嗎?」他聞著她身上的清香,顯的有些心不在焉。
「為什麼我說的話你都當耳邊風?每次只會一意孤行。」她嚷道。
「如果-再一直說下去,我們就要成眾人的焦點了。」他凝視她泛著粉紅的臉龐,有股莫名的悸動,從五歲起,他對她就有絲異樣的情愫,至今仍存在著。
文雁這才發現兩人的姿勢有些暖昧,就像要親吻的戀人,她急忙放開他的領子,臉蛋泛出紅暈。
楊漢強跨上自行車,文雁向莊千慧揮手道再見,莊千慧一臉竊笑的樣子讓文雁懊惱的嘆氣,看樣子,她再澄清也沒有用了。
一等楊漢強騎遠,文雁便忍不住抱怨。「我發現你都听不進我的話,如果哪天我被你氣死了,我也不會太訝異。」
楊漢強笑道︰「我又不是妖魔鬼怪。」
「你比那還可怕,你專門來破壞我的名譽的。」她發出不平之火。「還有他們三個,怎麼說都不通。」她瞪向跟在他們身後的人。
但是一瞧見蔡永健燙失敗的發型,她不由得笑出聲,他那樣子實在很像人猿。其實她和蔡永健小學時還曾同班過,他就坐在她旁邊,很喜歡作怪,功課不好,每次考試的時候都會偷看她的考卷。
她記得有一次,他帶了幾顆銀色小彈珠來學校,為了表示他的英勇或勇氣,他竟然把彈珠塞進鼻孔里,結果卡在鼻梁進退不得-她笑得倒在桌上,而他的臉卻愈來愈蒼白,因為他不能呼吸了。
最後他被送到耳鼻喉科才把彈球夾出來,從那以後,他在她面前就有些抬不起頭,甚至有些畏畏縮縮的感覺。
「-在笑什麼?」楊漢強不解的問。
「想以前的事。」她咯咯直笑。
「什麼事?」
「就是蔡永健送耳鼻喉科的那件事。」她壓低聲音,深怕被蔡永健听到,不想他因此而尷尬。
楊漢強也面露笑容。他轉個彎,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前方有十個人站在路邊,瞧見他來,迅速往路中央靠去擋住他的去路。
「你怎麼停下來了?」文雁納悶的問,她微偏頭也瞧見了狀況,眉頭不覺皺緊。
「我們等你很久了。」為首的胖男子將香煙丟在地上踩熄。
蔡永健三人在文雁身旁停了下來。「他們人還真多。」他抓抓頭,不巧的是曾逸煌今天有事提早走了,這下可麻煩了,倒不是他擔心老大沒辦法解決這些家伙,而是他擔心文雁這會兒可大大不妙。
「這下麻煩了。」洪啟華推推金框眼鏡。
「老大可別抓狂才好。」高祝宏吃一口甜甜圈。
「哎喲!他後面還有個妞,晴陽女中的耶!」其中一個家伙笑道︰「看不出你馬子這麼高水平。」
楊漢強瞄向說話的人,眼神冷冽,他一下車站定,蔡永健三人也立刻下車。
文雁不悅地皺一下眉頭,她以單腳跳下車,高祝宏胖胖的身軀移到她面前擋住她的視線,蔡永健和洪啟華則站在她兩旁圍住她。
「你們干嘛!讓開!」文雁怒道。
「大嫂,-還是待在這兒別動,老大很快就解決了。」高祝宏吃完最後一口甜甜圈。
楊漢強雙手插入口袋,步履輕松地走向他們。
「听說你很厲害,楊漢強。」為首的男子做個手勢,身後的人便往前逼近他。「才進來沒幾天,就打起我的人了,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厲害。」
身後的人蜂擁而上,楊漢強全身肌肉立刻繃緊,蓄勢待發,他握拳揍向第一個人的月復部,手肘撞向另一人的鼻梁,只見哀嚎聲不斷響起,伴隨著骨頭的斷裂聲。
文雁偏頭由高祝宏的肩頭望出去,只見好幾個人已被撂倒在地,她不安的心這才鎮定下來,看來雙方的實力相差很多,楊漢強不至于受傷才是。
從小到大,她不知道看楊漢強打過多少次架了,小時候,他們三兄弟一天至少會打一次,不過,和她同齡的楊漢文向來秉持著不介入的態度,但最後總會遭池魚之殃,而後哭著向他母親告狀。
大哥楊漢成總是和楊漢強玩警察捉強盜,他拿槍,楊漢強拿大刀,每天兩人都會殺好幾回。小學時楊漢強能在學校稱霸,有一部分原因也要歸于楊漢成,因為他也是打架高手,兩兄弟的名字簡直就是「惡霸」的代名詞。只不過上了國中後,揚漢成方剛之氣收斂許多,很少再和人打斗,好笑的是,他現在竟然在警官學校讀得有聲有色。
可是楊漢強卻仍是老樣子,一天到晚有惹不完的是非和斗爭,有時他還會帶傷回來,對于這點她實在是很生氣。
突然一人因為被打後退而撞向他們,高祝宏急忙將那人推開,那人隨即撲倒在地,而後爬起身撲向高祝宏。「你這大胖子敢推我。」
他舉手擋住攻勢,蔡永健急忙踢了那人肚子一腳,文雁不由得倒退一步,免得遭到波及,她瞧見後面有人騎車要經過這兒,而且還是女的,她急忙揮手,示意她們不要過來,但她們卻愈來愈逼近。
這時楊漢強已將所有人全打倒在地,為首的老大立刻沖向前,拳頭撞向他的月復部,他迅速伸手擋住,右手擊向對方的臉,卻被擋了下來--
「喂!別打了,教官快來了。」張美淇喊道,她在他們兩個人面前停下。
仍在格斗的兩人立刻收手,听見不遠處傳來的摩托車聲,為首的胖男子撂下話語︰「今天算你好運,走!」
四周的慘敗分子迅速跟在老大後面逃亡似的離開,楊漢強往回走,蔡永健三人這才散開,而文雁則不悅地瞧見楊漢強眼下的瘀青又加深了。
「你每天下課都會遇上這種事嗎?」她皺眉。
「偶爾。」他抱起她,坐上腳踏車。
「那些人全吃飽飯沒事做是不是?」他的指關節也瘀青了,她柔柔他的手,想把瘀青弄散。
楊漢強耳邊听著她叨念話語,不由得嘆口氣,每次只有在他受傷時,她才會對他表現關心,而且想照顧他,不再急切地要和他劃清界線。
他們兩人一副旁若無人的態度,蔡永健只好招呼其它人。
「-們怎麼也在這兒?」他轉向張美淇。
「因為听說有人要來這兒堵你們,所以過來看看。」張美淇好奇地注視文雁。
「這麼說的話,教官沒來-!」他心想是張美淇編的謊言,但話才說完,就見教官騎著摩托車由他們身邊經過。
「你們不回家全堵在馬路上做什麼?」高壯的教官喊道。
「沒有,沒有,我們就要走了。」蔡永健嚇了一跳,這教官可是全校最可怕的「榔頭」,空手道黑帶,沒有人惹得起。
「榔頭」教官轉向楊漢強說道︰「有人要找你麻煩,你自己小心點。」他有些納悶地看著坐在腳踏車上的女生,晴陽女中的?嗯!有些怪異,他听說一年前楊漢強打人至重傷,難道就是為了她?
文雁發現氣氛似乎有點怪異,她抬頭看了大伙兒一眼,才驚覺大家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小聲︰「為什麼他們都瞪著我?」尤其是那三個女生,眼神好象有點不懷好意,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事。」他讓她坐好,文雁扶著他的手臂,調整書包的位置。
「你們都早點回去吧!」教官說畢,便騎車離開。
高祝宏拿出女乃油面包,吁口氣。「總算走了。」教官在這兒,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宋瓊安冷眼瞧了文雁一眼,轉個車身道︰「走了。」看樣子,楊漢強喜歡的人就是她。
張美淇卻還不想離開,她走到文雁面前。「-是晴陽女中的,不錯嘛!」
文雁點個頭,不知她說這個干嘛!
康秀蘭拿出口袋里的煙點了一根,她無趣地看著四周,沒想到曾逸煌不在這兒。
文雁知道不該多管閑事,可是她還是說道︰「怞煙對身體不好。」
蔡永健三人輕咳一聲,望向別處,難掩笑意,大嫂最討厭人家怞煙,所以他們從不在她面前點煙,就連煙癮大的曾逸煌也不會這麼做,因為她會嘮叨個不停。
「-倒挺愛多管閑事的。」康秀蘭冷哼一聲。
「吸煙對人體是百害而無一利,尤其是它所含的尼古丁--」
「別管人家的事。」楊漢強打斷她的話。
文雁瞪他一眼,跨上單車,文雁自動地環上他的腰,還不忘轉頭叮嚀,「而且怞煙對皮膚不好,容易老化,最重要的是聞起來很臭……」最後幾個字已變成嘶喊,因為楊漢強已愈騎愈遠。
蔡永健三人笑著跨上單車。「我們也該回去了,還有,我們大嫂就是這個樣子,-別介意。」他對康秀蘭說。
她只是冷哼一聲沒有理睬。
他們三人也不以為意的踩上踏板,往另一條路騎去,他們和楊漢強並不同路。
張美淇見他們騎遠,才道︰「那個女的膽子還真大,不過也難怪,有楊漢強給她當靠山嘛!」
宋瓊安又道︰「該走了。」
張美淇問︰「-不會就這樣放棄了吧!」
她冷笑一聲。「還早得很呢!」
根據她的觀察,那女的沒什麼特別之處,也不足為患,她相信只要假以時日,在楊漢強身邊的就會是她--宋瓊安的。
她不會這麼快認輸的!
「剛才那是你們班的女同學?」文雁問。
「嗯。」楊漢強轉個彎。
「長得都很漂亮。」她由衷地說。「你喜歡她們嗎?」
「問這干嘛?」
「我是想說,如果你喜歡,那就快去追啊!這樣也不會再有人誤會我們兩個。」
他皺一下眉頭。「-真的要我去交個女朋友?」
「當然是真的,這種事還有假嗎?」她大聲說。「我也可以幫你--」
他緊急煞車,打斷了她的話語,如果不是她抱著他,恐怕就摔出去了。
「你干嘛?」她不解。「有什麼東西跑到路上嗎?」
楊漢強轉頭面對她,一臉怒氣。「別再告訴我,我應該去交個女朋友。」她的話透露出她對他根本沒有情愫,不然也不會三不五時提醒他該去交女朋友,這對他實在是個很大的打擊。
文雁張大眼,他很少這麼大聲對她說話。「你吃錯藥了?」
「听到沒有?」。他厲聲道。
「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對我發火?」她也不高興了。「你有毛病是不是?」
「-不要再提希望我交女朋友這件事!」他警告。「我現在沒這種打算,也不要-提起。」
文雁氣道︰「不提就不提,你莫名其妙,神經病!」
他不發一語,繼續往前騎去。文雁賭氣的松開他的腰,雙手放在膝上,兩人的氣氛顯得尷尬而怪異,她揚起下巴,倔強地不想開口說話,雙眼目不斜視,直盯著綠油油的草地。
突然想起小時候在草地上烤蕃薯的情形,他們一伙人圍在一旁,被煙燻紅了雙眼,嘻笑著跑來跑去……
「烤好了。」兒時的楊漢成叫道,他招手示意大家過來。
楊漢強首先跑到,他拿木棍把蕃薯挑出,伸手拿一個小的,剝成兩半,遞給文雁。「很燙,小心點。」
文雁捧著番薯,嘴巴不停地吹氣。「好燙。」她的臉蛋一片酡紅,大大的眼楮眨呀眨。
一旁的佩嘉靜靜地吃著,旁邊是曾逸煌,還有許昌盛和楊漢文,兩人吃得狼吞虎咽。
楊漢強剝了一塊送到文雁嘴邊。「很燙喔!」
文雁點頭,小口的吃著。
許昌盛稍聲嚷道︰「姐姐為什麼不自己吃?」他今年四歲,長得像個小女生。
「我自己吃啊!」文雁點頭,咀嚼口中的食物。
「才不是。」六歲的楊漢文大搖其頭。「是我哥喂-耶!」
文雁皺著小眉頭。「才沒有。」她伸手也要拿顆蕃薯,卻被燙著,疼得迸出淚水,吹著手。「好燙。」
楊漢強吹吹她的手,對弟弟說道︰「你吃你的東西就好了,愛講話啊你!」
「噢!男生愛女生。」許昌盛叫嚷。
他對姐姐做個鬼臉,大聲說︰「男生愛女生,男生愛女生。」
楊漢強皺眉。「我才不愛女生。」
「才怪。」楊漢成不置可否。
「我說不是就不是。」楊漢強極力否認。
「騙人。」楊漢文吞口蕃薯
他作勢就要打弟弟一拳,楊漢文起身就跑。「你打我,我就要告訴媽媽。」
文雁咬著下唇,她自己拿了顆小蕃薯剝開來吃,不停吹氣,想讓它冷一些。
楊漢強拿了一小塊地瓜到她嘴邊,文雁撇開頭。
「不要,我自己會弄。」
他皺下眉頭。「為什麼不吃?」
「不要就是不要。」她叫道。
「你完了,她生氣了。」楊漢成幸災樂禍的說。
楊漢強一臉茫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文雁轉過頭去和佩嘉說話,不理他。那是她第一次和他鬧別扭,他卻不知為了什麼?
「我們來玩捉迷藏。」楊漢文喊道。
「好啊!」許昌盛點頭。
大伙兒猜拳後,是楊漢強做鬼。當他倚著樹干數數時,文雁和佩嘉往前跑,佩嘉躲到溜滑梯下藏起來,文雁則手腳並用的爬上樹,中途還差點掉下來。她喘著氣坐在樹干上,以樹葉隱藏起來,汗水滑下她紅通通的臉頰,小手抓著樹枝以免自己摔到地上。
爬樹是楊漢強教她的,有時他們會坐在樹上吹風,吃棒冰。很舒服。
她听見有些人已被抓到了,她耐心地在樹上等,小心翼翼地探頭尋找楊漢強的蹤跡。她得趁他走遠時爬下樹。可是她等了好久都沒有看到最佳時機,到最後,只剩她一個人。
楊漢強愈來愈接近,文雁屈起身子,卻搖動到了樹枝,楊漢強听見聲響,立刻站到樹下,仰頭張望。
「文雁,我看見-了。」他瞧見她衣服的一角。
她不出聲。
「文雁--」
她仍然不回答。
楊漢強說道︰「快下來,不然我要上去了。」
文雁將身子縮得更小,她打算趁他上來時,再偷偷溜下來,跑去他數數的樹干那兒。
楊漢強又叫了一聲,見她沒反應,他立刻爬上樹。
文雁見他上來,迅速的想由另一邊下去,但她一心急,腳卻踏了個空--
「啊--」她尖叫,小手只抓到了一根樹枝,整個人吊在半空,她開始哭了起來。
「文雁--」楊漢強焦急地拉她,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撐住樹干想把她拉過來。「別怕。」
「阿強--」文雁哭得更大聲,她瞧見大家都向他們跑來,但是樹枝卻「喀」一聲斷裂。
楊漢強只來得及抱住她,兩個人卻同時向下墜,撞上了地面……
文雁還記得那可怕的踫撞聲和骨頭斷裂聲,她甩甩頭,不再去想那可怕的一幕。
「抱好,小心摔下去。」楊漢強轉頭叮嚀。
文雁突然有些想哭,她環上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背上,吸吸鼻子。
「-沒在哭吧!」他的聲音有些怪異。
文雁微笑,他最怕她哭了。「當然沒有,誰說我哭了。」她故意惡聲惡氣的說。
他放心的吁口氣。「我已經幫-討了錢,-可以再去買輛新腳踏車。」
「車子修不好了嗎?」她皺眉。
「車頭彎得太厲害,沒有辦法調整。」
「你沒把那個變態怎麼樣吧!」想到那個惡心的暴露狂她就想吐。
他挑眉。
「他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出來溜……我是說逍遙。」他已經揍得讓那個暴露狂直不起腰。
文雁笑出聲,他什麼時候開始在她面前文言起來了,溜鳥就溜鳥嘛!她又不是沒听過。
她抱緊他,愜意地瀏覽風景。「等會兒大家看你載我回來,一定又有得講了。」她嘆口氣。「我們先去吃冰好不好?」她突然想回憶兒時的情形。
他點個頭,加快速度,文雁開心地笑著,他也露出笑容,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孩童時代的快樂時光。
「我們到樹上吃冰。」她大聲喊。
「-受傷了」。他提醒。
「噢!我忘了。」她失望的說,她的腳踝受傷了要怎麼上去?
「沒關系,我背-上去。」他露齒而笑。「雖然-重了不少,不過,我想我還背得動。」
「我哪會重?」她抗議的在他背上捶一拳。
他沒回答,只是笑,在附近一家雜貨店停下,買了兩支棒冰,而後載她到附近的樹下,文雁將書包放在一旁。
他背起她,敏捷地爬上樹,兩人坐在最粗的樹枝上,眺望著附近的景色,一片翠綠和零星散布的房子映入眼中,小鳥在他們頭頂上飛掠,心中是無盡的舒坦和快活。
「好久沒坐在這麼高的地方了。」文雁深吸口氣,接過楊漢強遞來的棒冰,高興的搖晃雙腳。
「小心別掉下去。」楊漢強一手撐在她背後,手掌抵著樹干,防止她往後摔下。
文雁甜笑著咬口冰。「我才不會掉下去。」她對他做了個鬼臉,發現兩個人靠得好近,而且他正目不轉楮地瞅著她。
「你為什麼盯著我?」她不自在地眨眨眼楮。
他吃口冰沒有回話,文雁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她俏麗的臉龐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而他只是笑著搖頭,仍然沒有回答,因為他不知要說什麼?他是在看她沒有錯,至于原因……他也不曉得,從小到大他就習慣盯著她,這樣他會覺得心情很愉快。
文雁是個常將笑容掛在臉上的人,每次她笑,他就會跟著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所以他也沒去細想原因。
文雁見他不答話,也莫可奈何,她吃口冰笑道︰
「下次如果有人找你麻煩,你就爬上樹,包準沒人抓得到你。」
「那我不成了懦夫?」他不以為然,他可不是臨陣月兌逃的人。
文雁皺皺鼻子。「我才不覺得那是懦夫,至少這樣你就不用同人打架了。」她伸手柔柔他臉上的瘀青,兩人的臉龐近在咫尺,突然,文雁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說︰「你有胡子耶!」她張大眼,好玩地模模他下巴上的胡碴子。
楊漢強翻翻白眼,這是什麼問題?他吃下最後一口冰。
她從來沒想過他會有胡子,這種感覺很奇怪,好象突然發現他不再是她以前所熟悉的那個人,當然,她曉得男生進入了青春期會有變化,但她從沒把他包括在內……
「文雁。」
「啊?」她回神的應了一聲。
「-的冰滴在我的褲管上了。」
文雁驚呼一聲,趕緊恬恬滴水的棒冰,伸手拿口袋里的衛生紙。楊漢強見她動來動去,急忙環上她的肩穩住她,深怕她摔下去。當她低頭忙碌地擦他的褲子時,便露出她白晰的頸項,微風吹來,拂動她的秀發,在頸上舞動飄揚,他盯她頸肩處細小的微血管,聞著她身上的粉女敕香味,有些心猿意馬,他不由自主地低下頭……
「擦好了。」文雁猛地抬頭,她的頭頂撞上他的下巴,一陣響聲傳出,兩人同時向後仰頭,聲吟出聲。「噢!」她撫著頭頂。
他柔著下巴,懷疑下顎被撞碎了,這可能是上天對他起邪念的懲罰。他撫著她的頭頂,文雁疼得掉下淚水。「你那是什麼下巴?很疼耶!」
「我的下巴也很痛。」他說,「還有,-的冰又滴在我褲子上了。」
文雁吸吸鼻子,一邊吃冰,一邊擦他的褲子。「我現在懷疑在樹上吃冰是不是一個餿主意?」
他含笑道︰「我倒不覺得。」他柔柔她的頭。
「很痛。」她瑟縮一下,吃完最後一口冰,發現手黏黏的,可是衛生紙擦不干淨。「我的手黏黏的,我們該回去了。」她將棒冰棍放在樹干上,心想,待會兒再把垃圾帶走。
「還疼嗎?」他柔聲問。
「好多了。」她抹去眼淚。
他正想背她下去時,卻發現了一個問題,在樹上他不知該如何將她背在背上?
「怎麼了?」文雁問。
「我沒辦法背-」。他拉起她的手環在他頸上。「我必須抱-下去,-要抓好。」
「噢!」文雁抱緊他,不覺得有何不妥,小時候他也曾抱她下樹。
楊漢強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抓著樹枝以免掉下去,他慢慢滑下,但文雁突然想到一件事。
「木棒--」她伸手想把忘在樹干上的棒冰棍拿下,可是她一亂動,楊漢強的重心便有了偏差。
文雁尖叫一聲,感覺到他們兩人在往下落,楊漢強咬牙抓住晃動的樹枝,雙腳踏看樹干,阻止兩人下滑,文雁害怕地想起小時候兩人摔下去的那一幕。
她開始發抖。「漢強。」
「沒事。」他跳下樹,顛簸地倒退了兩步,卻絆到她的書包,他揮舞手臂維持平衡,卻打到單車,他詛咒一聲,兩人往後摔在地上,腳踏車也「砰」地倒在一旁。
文雁嚇得臉色蒼白,「漢強,你沒事吧?」她仍趴在他身上。
「我很好。」他撐起自己。「-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受傷了嗎?」他一手攬著她的腰,讓她坐在他大腿上。
「你確定你沒事?」她著急地檢查他的身體。「我听到好大一聲,我……」她的眼淚不听話的掉下來。
他被她嚇了一跳。「-怎麼了?」他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我以為……你又摔斷……骨頭了。」她哭泣。「我听到聲音,我以為……我……」她哭得好傷心。
「我很好。」他著急地攬著她,不知該怎麼辦,「是腳踏車的聲音。」他只能抱緊她輕輕搖晃。
她只是哭,她被嚇壞了,楊漢強的下巴輕放在她的頭頂上,昵喃著說些保證的話語,想起小時候他掉下樹摔斷骨頭時,她哭得淚眼縱橫,和現在如出一轍。
後來她說她不再爬樹,是他出院後又強迫她上樹才克服她的恐懼感,如今看來,他雖消除了她對爬樹的恐懼,但卻沒有消除她的愧疚感。
「我差一點又害你受傷。」她哽咽。
「我沒這麼脆弱。」他安撫道。「就算摔下來也不會和小時候一樣。」
「我不要你摔下來,我討厭你受傷。」她叫。
「我知道,我知道。」他安撫的說著,自從那件事後,只要他身上有傷,她就會叨念個不停。
她在他懷中不停啜泣,雙手圈著他的頸項,內心的恐懼仍然存在,楊漢強模模她的發,心中的柔情像漣漪般慢慢擴大。
他擁著她縴細柔軟的身子,想起小時候也常在她哭泣時摟著她,但長大以後便不曾再有,他覺得他們兩個人的距離似乎愈來愈遠。她的功課好,是老師們眼中的好學生,而他只會打架,經常進出訓導處,他們兩個人除了小時候共有的回憶外,已漸漸不再有交集,再過幾年,她會上大學,然後飛離他,而那也是他失去她的開始。
他懊惱的環緊她,似乎這樣她就不會離開他,但他心里明白那只是時間的問題。
童年的記憶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但總有一天她將走出他世界的事實卻一直是他心中晦暗的陰影。
他不想失去她,可是他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