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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到小綿羊 第一章

「寂寞邊界」,這兩年才崛起的音樂餐廳,不同于一般夜店,經營方向著重于音樂與美食,講究氣氛、品味和格調,營業時間從傍晚五點半到凌晨三點,每天都有歌手、樂團駐唱,吸引了許多走在流行前線的時髦男女,以及小有事業成就的都會雅痞。

餐廳角落,一名男子獨坐,相較于成群結伴的其它客人,落了單的他略顯突出——通常吧台旁才是獨行俠們的寶座。

他五官端正斯文,金框眼鏡戴在筆直鼻梁上,發型簡單利落,穿著天藍色線衫搭配白色休閑褲,整體而言,干淨清爽,但在滿屋子俊男美女中其實並不出色,可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濃濃書卷氣,反而令他整個人有種鶴立雞群的獨特。

方慎行不是有企圖的落單,也沒耍心機搞獨特,會格格不入的出現在鮮少涉足的夜店,純粹是應學弟楊國堯之邀。

說是學弟,其實他們同年齡,只不過就讀醫學院時,他提早一年完成學業,硬是佔了便宜,當上昔日同窗們的學長。不過因為同在醫界服務,所以即使忙碌,偶爾還是會怞空聯絡,維系著以往情誼。

他幾天前接到楊國堯來電,約好今天小聚,極力推薦這家「寂寞邊界」,說是氣氛好、表演贊、餐點也一流,最重要的是客人水平高,相對的也比較沒有亂七八糟的牛鬼蛇神。

方慎行聆听著樂團演奏,欣賞店里的裝潢,不得不認同楊國堯的推薦。

服務生送來了他點的水果茶,容量超大,盛滿繽紛的新鮮水果丁,精巧的果雕裝飾在杯緣,賞心悅目。

他啜飲一口,嘴角因入喉的好滋味而微揚,心情愉悅輕松的繼續等待,靜靜瀏覽周圍環境。

驀地,一抹瑩白倩影翩然躍入眼簾,教他定住了目光。

像花一樣嬌艷縴柔的女人!

她有一頭雲瀑般柔亮嫵媚的長發,宛如黑曜石烏湛的眼楮瓖嵌在巴掌大的心形臉蛋上,唇紅齒白,雪紡洋裝襯得那水女敕肌膚仿佛會發光,身材婀娜曼妙,走路時搖曳生婆,勾人心魂,巧笑倩兮的模樣……

會電人!

他愕然感覺到心口的震動。不會吧?他不否認只要是男人,很難不為那樣美麗的女人心動,但怎麼會有麻麻癢癢的感覺?難道真有電流隔空傳遞?

未幾,手機在口袋里唱起歌來,給了他答案。

方慎行曬然,原來不是被美女電到,而是手機震動。

看了眼來電顯示,確定正是與他相約的楊國堯,方慎行率先開口︰「喂,我已經到了,你出發了嗎?」

「慎行,急診室突然送來三個車禍的傷員,我不能下班了!」楊國堯焦急的嗓音從話筒傳來。

「好吧,那你忙,我們改天再約好了。」方慎行也是醫生,對這種突發的緊急狀況能夠體諒。

「抱歉哦,下次我請客。」楊國堯匆匆掛了電話。

方慎行聳了聳肩,收起手機,不在意被放了鴿子,反正這間店不錯,既來之,則安之了。

目光下意識搜尋方才那抹倩影,卻遍尋不著佳人蹤跡。

咦,她人呢?才轉眼就不見了?

心中莫名涌現悵然,方慎行不禁自嘲一笑。

不過是驚鴻一瞥,他在悵然什麼啊?

斂回視線,他拿起叉子叉起杯子里的水果吃,不期然發現右手邊相隔兩桌的桌上放了一杯漂亮的藍色飲料,位子上沒人,飲料也還沒動過,正覺納悶之際,竟看見有名男子走近那桌,朝飲料里灑下不知名的粉末,隨即走開……

方慎行反射的皺起眉,腦子里立到浮現曾在報紙、新聞里看過女子在夜店被下藥迷昏的事件,原本對這家店的好感,這會兒瞬間消失歸零。

還以為這是家有格調的優質夜店,沒想到同樣有這種齷齪的事情,真令人失望!待會兒,不知是哪個女子要遭殃了。

可是,他現在既然已經知情,難道要裝沒看見嗎?他該怎麼做才好?

冷眼旁觀,免得惹麻煩?還是插手管閑事,招來禍端?又或者,干脆結帳走人,來個眼不見為淨?

混亂思緒在腦中交錯,他還在猶豫,沒想到方才那吸引他目光的美麗女子再次出現,而且竟坐進了那個位子……

方慎行不自覺定楮瞪眼,差點忘了呼吸。

該死!她就是那杯飲料的主人?!

沒時間再讓他訝異猶豫,眼看著女子拿起飲料就口,他的身體已自有意識的展開行動,立刻上前阻止她——

「不能喝!快離開這里!」

他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像是要逃離龍潭虎袕般,緊張匆忙的奔出店外。

「快停……我、我跑不動了!」潘達琳上氣不接下氣的喊著,覺得自己的肺快要爆炸了。

真是見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才正想坐下來歇歇腳,怎ど會無緣無故被人拉到外面來進行百米賽跑?

她現在穿著的可是洋裝和高跟鞋耶!再跑下去,難保不跌個狗吃屎,到時就難看了!

況且,這一路拉著她猛跑,仿佛背後有鬼在追的人又是誰啊?

「這里……應該比較安全了!」方慎行終于在距離「寂寞邊界」一條馬路的小區公園轉角停下腳步,松開緊握的手。

一獲得自由,潘達琳立到就近扶住路燈,單手插腰,狼狽的彎身喘息,調勻著呼吸。

方慎行平時有運動,短短的跑步對他來說只是小CASE,但她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你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蒼白的臉色,令他不禁擔心起她喝下的那口飲料,是否已經有了影響。

潘達琳側過頭,美眸質疑的橫睇向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男人,相貌堂堂、氣質不凡,看起來不像是腦袋秀逗,怎麼淨做奇怪的事、說奇怪的話呀?

在一陣毫無準備、莫名其妙的狂奔後,她有哪里會舒服?

她沒好氣的撇嘴,連做了兩個深呼吸,才有辦法開口。「我渾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糟糕,一定是藥效發作了。」方慎行一听,俊眉立即打了個結。「走,我看還是去醫院好了。」他說著就又捉起她的手。

潘達琳連忙像遇到失散已久的親人似的巴住路燈。方才是因為太過突然,這一回,她不會再莫名其妙的被他拉著跑了。

「好端端的干麼去醫院啊?」才跑步一下就要進醫院?太夸張了吧!「還有,你到底是誰?你把我拉出來做什麼?」她現在是滿頭的問號。

方慎行嘆了口氣。「你不知道你剛剛處在什麼樣的危險中嗎?」

「嗄?什麼危險?」潘達琳呆問,一頭霧水。

「我看見有人在你的飲料里下藥,我想應該是有不軌意圖,你剛剛才喝了一口,現在卻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所以我建議你最好去一趟醫院。」他的神情嚴肅認真,看著她的眼神充滿擔憂。

「下藥?」她訝異得只能像鸚鵡似的重復。

「是啊,那杯藍色的飲料被人動過手腳了!」他想到自己若是沒有伸出援手,她不曉得會有什麼可怕的遭遇,他的口吻不由得變得憤慨,也教訓起她來。「你一個單身女子,不該在夜店流連,更不可以讓自己的飲料餐點離開視線,你不知道這樣會讓壞人有機可乘嗎?」

美眸困惑的圓睜,潘達琳听得一愣一愣的,腦中努力拼湊他的話。

「你的意思是說,你發現有人向我下藥,並企圖對我不軌,所以你路見不平,趕緊把我帶開?」她遲疑的向他確認。

見她眨巴著大眼瞅著他瞧,方慎行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方才在店里燈光昏暗,看得不夠清楚,這會兒在路燈照映下,她的美麗更加清晰——眼瞳熠亮,眼睫長如羽扇,水女敕的唇閃動光澤,氣息緩和後,紅暈漸漸染上雙頰,因為距離近,他還聞到自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

察覺自己有點閃神,他趕緊拉回遠揚的思緒。

「這沒什麼啦,只是直覺不想看到一個好好的女孩子遇到那種事罷了。」出手幫忙是出于道德良心,並不是因為想听到贊美或回報,但她的形容反而讓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潘達琳恍然大悟!原來他是以為她被人下了藥,才會說要她去醫院檢查。

他謙虛窘赧的模樣,和見義勇為的行為,令她對他的好感暴增,連帶的,看他的感覺也變得不

太一樣了。

「怎麼會沒什麼,現在要找像你這樣有正義感的人已經很難了!」她由衷的稱贊,已在心中將他列為稀有的保育類動物了。

而且,剛剛跑得太累太喘沒注意,現在仔細一瞧,才發現這男人……還愈看愈順眼哩!

她目測他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皮膚很白,但身材結實,肩寬胸闊,緊腰窄婰,根本是猛男的體格,卻有斯文的外貌!

她喜歡斯文的男人,卻不喜歡太過文弱或白斬雞的模樣;她喜歡男人有健壯結實的體格,可大部分那樣的男人又缺少斯文的氣質和風度。

也因此,即使追求者眾多,卻總是有一好沒兩好,始終挑不到真正中意的對象。

可現在,他不但外型合乎她的理想,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顆善良正直的心!她忍不住露出大野狼見到小紅帽般的興奮目光,唇畔笑客不斷的泛開。

方慎行察覺到她的眼神有異,不禁再度擔心起她的狀況。不對勁哦!她眼神怪怪的,該不會藥效發作了吧?

「你還好吧?要不要去醫院?」他關問。

喔噢!見獵心喜得太明顯了!

潘達琳連忙回神,這才想起在他的面前,要保持完美形象,趕緊整理儀容,揚起嘴角。「我很好,不用去醫院。」

「那就好。」他放心的點點頭,隨即叮嚀︰「你別再回去那家店了,我怕對你有企圖的人還在那里。」

潘達琳差點忍不住笑出來,不過他關懷的心意令她很窩心。

「我不能不回去耶,因為……」她打算把自己的身分告訴他,卻被另一道熟悉的嗓音打斷。

「達琳,你有沒有怎樣?」伍昭帶著一名保全匆忙趕至,緊張的問向潘達琳,看著方慎行的目光充滿警戒。

由于剛剛事發突然,他們反應慢了一拍,差點追丟,幸好繞來公園附近,這才找到了她。

「我沒事……」潘達琳話還沒說完,又被中途攔截。

「小心,就是他!」方慎行一把將潘達琳拉到身後,認出方才在杯里放東西的壞蛋就是眼前這男人。

「你想干什麼?!」伍昭立刻反應過來,要拉回潘達琳,而跟他一起來的保全同時也要出手防衛了。

「你們冷靜點!」潘達琳趕緊居中制止,調高分貝嬌嚷,然後朝伍昭及保全說︰「我沒事。你們不用緊張,這位先生沒有惡意。」

潘達琳巧笑倩兮的轉頭面對方慎行。「先生,請問你貴姓?」

「我姓方。」方慎行對他們的互動感到奇怪,隱約覺得不對勁,好像哪個環節出錯了。

「方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潘達琳伸出柔荑致謝,方慎行基于禮貌,也被動的回握。

「我叫潘達琳,是‘寂寞邊界’的股東之一。」她接著自我介紹,同時也讓他認識伍昭。「這位是我們店長伍昭。」

方慎行頓時被炸得呆若木雞。

「可、可我明明看、看見他……」他已經錯愕得結巴,講話跳針。

潘達琳知道他要說什麼,于是問向伍昭。「伍哥,你剛剛有在我飲料的杯子里放什麼嗎?」

伍昭回想了下,隨即答道︰「哦∼∼阿莫說你那杯調酒忘了加鹽,所以我幫她補加。」

了解實際狀況,方慎行覺得一股熱氣直沖腦門,整張臉爆紅。

老天!他到底做了什麼啊?人家只是去加鹽巴,他卻看到黑影就開槍,誤會也就算了,居然還把老板娘給拉出來!

想英雄救美,結果是烏龍一場!噢,真是丟臉丟到太平洋了!

「對不起,看來,是我誤會了。」他尷尬得猛搔後腦勺,如果現在有個地洞,他一定毫不猶豫的躲進去。

「沒關系,你的正義感是很難得的。」潘達琳章不掩飾對他的欣賞,並有趣的發現那張白皙的俊臉紅得像是涂上了腮紅。

她的稱贊在此刻的他听來,反而覺得更糗啊!

方慎行扯動僵硬的嘴角,回以干笑。

「呃……不好意思,時間很晚了,我得走了。」沒臉再待下去,他找了借口,頜首致意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欸……方……」潘達琳想挽留他,沒想到他離開的腳步像在競走,仿佛十分克制,才沒有當場起跑,她不禁看傻眼了。

老天,這男人未免也太可愛了吧?不好意思落跑,所以改成競走?!

顧不得員工還在一旁,潘達琳莞爾失笑,可才一會兒,她又懊惱蹙眉,扼腕的敲了敲自己的腦門。

哎呀,糟糕,難得動心,她竟迷糊的忘了向他要聯絡方式!

嗚……潘達琳,你真是個豬頭!

潘達琳無精打采的回到店里,坐在吧台旁,雙手托腮,對著好友兼合伙人莫虹淵唉聲嘆氣。

「唉……」她趴在桌上,不斷用腦袋撞手背。

「你干麼?」身兼酒保的莫虹淵送上潘達琳慣喝的飲料,淡淡瞟她一眼,眸中滲進一絲溫度。

她是「寂寞邊界」中最酷的成員,刺蝟發型,成排耳洞,一身勁裝,冷漠寡言,坐鎮吧台,成為店內特色。

不過,個性冷歸冷,對于好友,她無法不關心。

「嗚……」潘達琳陷在悔恨的情緒中,被好友一問,更懊惱了。

略聞方才發生的事情,也是股東之一的俞凱羅也跑來插花。「達琳,你是不是嚇到了?要不要去收驚?」

「我的膽子哪有你這麼小啊,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嚇到?」潘達琳垮著眼角瞥看天生沒膽的俞凱羅。「我是在懊惱錯過了我的菜。」

「什麼萊?叫廚房再做啊!」俞凱羅直覺地說。反正是自己開的店嘛,還怕沒得吃嗎?

厚,簡直是雞同鴨講!潘達琳受不了的搖頭,莫虹淵也難得的扯唇一笑。

「不然咧?你說啊。」俞凱羅這才了解是自己會錯意。

「是剛剛拉你出去那個客人?」莫虹淵推測問道。

潘達琳重重點頭。「嗯。」還是和阿莫比較有默契,凱羅太少根筋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俞凱羅一臉好奇。

潘達琳娓娓道出經過,回想方才,她嘴角不自覺的笑,心跳的頻率好像跟平常也不一樣了,可是隨著敘述到最後,她心里的悵惘更加無法忽視。

「……你們說,我是不是豬頭?」她癟嘴。

「是。」莫虹淵和俞凱羅倒是異口同聲。

沒有安慰,反而這麼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潘達琳更受打擊,不顧形象的抱頭哀嚎。「啊∼∼」

「可憐哦!我秀秀。」俞凱羅同情的拍拍她肩膀。

達琳是鎮店之花,男人緣極佳,可惜她眼光太高,沒和誰固定交往過,好不容易有來電的對象卻又眼睜睜讓他溜走,可以想象有多懊惱。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強求不來,節哀。」莫虹淵下了句充滿禪機的結論,兀自忙去。

潘達琳沮喪得連肩膀都垮了下來。

只能這麼消極嗎?她好失落哦!

阿莫說的也沒錯啦,緣分是強求不來的……

更何況用膝蓋想也知道,要是換作她在某家店鬧了大笑話,是打死也不會再踏進那家店一步的。

可她真的再也見不到那位方先生了嗎?

唉……愈想愈郁卒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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