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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 第六章

「哈啾!」

「你看你,下水之前也不先看清楚,我正坐在這兒吃香腸,你一路心心、心心地喊著就跳下水去,我想要叫住你也來不及了。」心心一臉心疼地直數落馮天倫。

她不是不阻止他,而是來不及阻止,她嘴里的香腸好燙呀!

他是青紫著臉色上岸的,可見湖水有多冷。

「下次要看清楚喔。」

「下……次?」

還有下次?

「否則就變成我救你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白了他一眼。

這是什麼表情?听听她說那是什麼氣死人的話?打他上岸到現在,他沒听到一句安慰,淨是數落。

「我不騙你,論泅水我可是很厲害的喲。」

是嗎?馮大倫一臉懷疑。

「不過,你以為我掉進水里,想也沒想地跳下去救人,我很高興。」

雖說他實在笨得可以,她人明明在岸上,他還拼命地吼著她的名字跳進湖里,說真的,像他這麼傻的人沒幾個,可是卻教她好感動。

「嘻嘻!」心心開心地笑了出來。

這……真是會把他氣死。

「對,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倒霉的大俠……」

馮天倫冷得發抖,牙齒直打顫。

入秋的夜晚,林中逼人的寒氣會令人凍得不得不咬緊牙關,尤其是他這個可憐的大俠,從凍死人的湖水中上岸,他還能說得出話來就不錯了。

他穿著濕褲子提著褲頭烤火,上衣則晾在火旁烘干。

寒意從四方面八方襲來,他已快凍斃了。

「沒柴了,我去找點柴枝來。」她站起身。

「等等!你可別又往湖邊去啊。」

他可不要再受這種教訓,倒了大霉之後還得被她罵。

「放心——」心心一笑。他緊張的模樣好可愛。「我沒你那麼苯啦,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令人操心哪?」

「你……」這是什麼話?

看看他一路受的委屈,她竟然還這麼說他?

「我就在你視線範圍之內撿柴,總可以吧?」她當他是小孩子似的,點了下他的額頭。

心心剛開始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撿柴,然而她不知不覺愈撿愈遠,馮天倫不放心地正要喊她回來,突然一道熟悉的人影掠過。

「瘋子!」他大喊,提著褲子追上去。

「怎麼了?」心心走回來,手里抱著一堆柴枝。

「猩猩,幫我把衣服烤干,我去找老朋友。」話聲一落,他人就像箭一樣咻地一聲不見了。

「老朋友?」心心側了下腦袋,「奇怪了,他有老朋友住這附近,那干嘛要偷香腸?」

***

「嘻嘻嘻……」銀鈴似的笑聲由樹間撤落。

「瘋子,」馮天倫在樹下頭疼地道,「拜托你別鬧了,快給我解藥好不好?」

看看這世上有誰比他還倒霉的?

「你應該知道我受盡了委屈。」

「你少來了!」她嗤一聲。「你這痞子,一路猩猩、猩猩地直叫,別人听不出來,我可听得出來!」誰教他們是一塊兒長大的?

她叫師風兒,可不叫瘋子,可是馮天倫卻老愛瘋子、瘋子的亂叫,不給他一點教訓怎麼成?

「我叫她猩猩跟你沒有關系。」是又怎麼樣?「你總不能真的

要讓我帶著附子草的毒,一輩子都不能使出功力吧?」

如果說害他一路衰尾到家的猩猩是居功厥偉的大功臣,那麼瘋子就是助紂為虐的大奸臣。

要是他能夠使出功力,瘋子哪是他的對手?他一定劈了她。

「你喜歡上她啦?」師風兒晶亮的眼楮直瞅著他。

馮天倫愣住。

他想否認,卻又說不出口。

「哼,」她冷然一笑。「怎麼,不敢承認?」難得見他一副失措的表情。

「這不關你的事。」他避重就輕。「總之給我解藥。」

「可以呀,你娶我。」師風兒得意地笑道。

「我呸!」他怎麼會找死,娶一個比猩猩還要惡毒十倍的瘋子?「不干。」

「好啊,那你就繼續帶著附子草的毒吧,當心那個毒最後會化成……嘿嘿!」師風兒得意的笑道。

「會化成什麼?」馮天倫驚駭地變了臉色。

「不告訴你。」她趾高氣昂地別開臉,故意吊他胃口。

「你……」

見她眼珠直轉,他才發現自己又上當了。

「你……我拜托你別鬧了!」馮天倫頭大地喊。

從小到大,他一直不是麻煩女人的對手。

「我不管,娶我,要不然就繼續倒霉下去。」

一路跟著他們倆,他的遭遇讓她看得挺樂的,她喜歡梁心心。

她喜歡看她「修理」馮天倫的模樣。

「你做夢!」他火大地斥了聲。「你等死吧你!」

教他娶她?海枯石攔也休想他會答應。

「不給是嗎?那我滾。」他懶得再理她。

哼!休想他會對這瘋子低頭。

***

馮天倫一臉不悅地提著褲子走回火堆旁。

「你朋友呢?沒跟你一塊回來?」心心見他鐵青著臉,于是關心的問。

「死了。」

突然一記飛石砸中他的腦門。

心心覺得奇怪,看了看天空沒見著什麼,又繼續問︰「怎麼死的?」

這下子他不敢回答了,趕緊搖頭。

「別問了,這是我跟她之間的恩怨,怎麼算也算不完的。我的衣服呢?」他頭大的說,眉頭幾乎打結。

「什麼?你殺了人了?」心心驚駭地倒退一步。

「殺人?」他火大地將衣服用力一抖。「能宰了她就好了。」也不用用腦子。

又一顆石子飛過來砸中他。

「你……」他跳起來,但不敢找罪魁禍首算帳,只好找心心出氣。「都是你!」

「我?」心心一臉不解。怎麼又跟她有關了?

「沒錯!」

「莫名其妙。」心心完全不知道他又受了委屈。

「你看我現在這副倒霉相,我殺得了人嗎?」如果不是她一直問,怎麼會有石頭飛過來?

心心笑了出聲。「我就說嘛,大俠都威風凜凜的,哪像你?這下終于承認了吧?」

「你……」他跳腳。

她真的存心氣死他。

話不會听,又老愛說令人火冒三丈的話,他懷疑她根本听不懂人話。

「唉,我認了。」心心無力地搖著頭。

認了?這話應該是他說才對。

「誰教你是這種人呢?」偏偏她愛上了這種人。

「什麼叫作‘這種人’?」他火大地一摔衣服。

真是氣死他了!

「愛吹牛啊,動不動就以大俠自居,沒什麼本領卻動不動就愛對人吼……」她反著指頭細數他的罪狀。

隨著她愈數愈多,他氣得肺簡直快要爆炸。

「就這樣。」她拍了拍手掌。數完了。

「還有沒有?」馮天倫眯起眼楮故意客氣地問。

「我再想想。」她認真地思索了起來。

「你……」

一見她認真思索的表情,他惱火得只差沒伸出手掐……他自己。

「應該沒了,想到了再告訴你。」

他已經氣到渾身無力。

「好困。」心心伸了下懶腰,蜷在地上準備入睡。

完全不曉得自己的話令人氣憤的她正要墜入夢鄉,耳邊卻傳來一陣嘆息。

她睜開眼,原來是馮天倫在嘆氣。

心心不理他,翻了身又睡。

然而他仍不住地嘆氣,吵得她睡不著。

「馮大俠,我想睡了。」心心提醒他。

「你睡呀!」他這會兒真是欲哭無淚。

「可是……你這樣我睡不著。」

「那有什麼辦法呢?誰教我睡不著。」

被氣成這樣,他怎麼可能睡得著呢?

「你當然睡不著了,」說到這個她立刻翻身坐起。「你每天捫心自問,怎麼可能睡得著。」說完,她又躺回去繼續睡。

「是呀……」他閉起眼楮,又立刻睜大眼,「什麼?!你說我每天捫心自問,所以睡不著?」

這丫頭……他真的要宰了她!

「是啊。」

「我干了什麼壞事需要捫心自問?」

「這就得問你自己了。」她張開眼楮。

「問我自己?」

「嗯哼。」

「我到底干了什麼壞事必須捫心自問?」馮天倫咬牙切齒地一個字一個字的吼。

心心一臉認真。「要不你怎麼會睡不著呢?」

「你……」起先他是愣住,等到他終于領悟她的意思時,簡直氣壞了。

「睡吧、睡吧。」心心不打算再理他。

「梁、猩、猩!」他吼道。

心心當作沒听到,徑自睡去。

***

否極總是會泰來的。

愈接近梁家,馮天倫愈是高興。

他終于要擺月兌猩猩了,哈哈!

她一路上氣死人的話,讓他更加堅定了「獨善其身」的決心。

每一次在他望著她可愛的俏臉正心猿意馬之際,她突然進出令人七竅生煙的話語,總會適時地打消他的念頭,令他不再心存幻想。

好可惜!他心里頭嘆道。早知道那天他就多偷親幾下,現在也不會覺得遺憾。

「猩猩。」

「嗯?」

「你怎麼不說話?」

即將分開了,怎麼看都覺得她很可愛,他的心又開始舍不得了,實在矛盾。

心心不快地瞅了他一眼,不吭聲。

「你那是什麼表情?」

難不成她……也舍不得跟他分開?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在替你感到哀傷嗎?」

「啊?」他有什麼好讓她哀傷的?

「你一路上偷拐搶騙,都不覺得可恥嗎?」她愈說愈傷心,說到後來甚至有些哽咽。

這家伙,說什麼走山路太危險,拉著她繞路走平地,她想想也對,滿心歡喜的高興能跟他多在一起幾天,結果,相處得愈久,她的心就碎得愈厲害。

他一路上根本偷拐搶騙無惡不作!

「你……」要他說幾遍?

她一直跟他鬧這樣的別扭,真教他受夠了。

也不想想他到底是為了誰?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沒有拐、沒有搶、沒有騙。」要他說幾次才會懂?

「哼!」這就更可惡了。

明明又偷又拐又搶又騙,偏偏打死不承認,這種人實在是……

心心一臉傷心,為自己深陷的心深感不值。

「你怎麼不說話?」

她頭一次這麼反常的靜默不話,只是惱火的用眼神表示她的不滿,這更讓他心里頭不舒服,更想解釋了。

「我不是說了嗎?香腸早晚會還的嘛!」雖說他一定不會還,但也只好這麼哄她。「而且那也不是偷,那叫‘借’,」他強詞奪理。「更何況那也是經過你‘允許’的。」

她突然止住腳步。

好,香腸的事可以原諒,誰教她也插了一腳。

「那其他的呢?」

「什麼其他的?」

「你拐了那個老婦人的錢呢?」

「我拐了老婦人的錢?天!我不是說了嗎?」馮天倫不禁拉高聲音。「我眼睜睜看見她扒了一個富有公子身上的錢袋,我把那拐來一用有什麼不對?」

他為了怕她挨餓,腦筋自然得動到「該動」的地方。

既然那個富有公子沒察覺到他的錢被扒了,而且他又那麼有錢,穿金戴銀的招搖過市,也不差那幾個子兒,更何況他從兩個乞丐的身邊經過卻視而不見,那麼他從那個老婦人的身上下手,拐來她不該得的銀子有什麼不對?

更何況他拐了銀子之後,大部分給了那兩個乞丐,也算是替那位富有公子做善事。

她硬要這麼說他也沒有辦法。

「那搶呢?」這就更可惡了。

「我搶?」馮天倫怪叫。「我搶了誰?」

「我明明看見你從一個被殺害的胖子身上搜出錢袋,還拔光了他的戒指跟首飾跑了,你有什麼話說?」

而且還是拉她一起跑,所以他的行徑才教她心碎呀!

「這有什麼關系?」他嗤之以鼻。「那個放高利貸的家伙你還替他心痛呀?」

那死胖子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點點,放高利貸害得人懸梁自盡不說,還強佔民女為妻,他替猩猩教訓這樣的人渣有什麼不對?

也不想想自己的處境,淨會替人喳呼。

「可是……」

「他放高利貸,你可是親耳听到的啊!」

「對方是很可惡沒錯……」可是……

「這就對啦!」馮天倫兩手一拍,「連你也覺得他可惡,你替他難過做什麼?」

心心正要說話,又被他打斷。

「更何況人不是我殺的。」他搶在她前頭把話說完。」你也親眼看見了,他的仇家氣不過拿菜刀亂砍,把他砍死了。」眼見為憑,她可不能胡說。

「可是你也不可以……」

「我拔光了他的戒指有什麼不對?我搜走了他的錢袋有什麼不對?」他兩手一攤,不覺得自己有錯。「當時大家嚇得一哄而散,生怕被扯上關系,我也只是搶在官差來之前沒收了他的不義之財而已。」

戒指和金子全分給死胖子的仇家替他贖點罪,他只是把剩下的一點點拿來用而已,而且是用在兩人的身上,這樣她也噦唆。

「沒收?你有什麼資格沒收?」

「咦?」馮天倫指著她。「那一點點錢你可是也有份喔,還說!」

她趕緊捂住嘴。

他又讓她想起了她的罪過,真可惡。

至于騙……算了,很不幸地她也參了一腳,她沒臉說了。

看見心心氣呼呼的表情,馮天倫笑了出來。

「這也值得生這麼大的氣啊?」真是單純。

對他來說,什麼事該做就做,沒什麼不對,是非善惡全以他的標準作判斷,誰敢說不?

這樣的他,教心心無所適從。

他居無定所,生乎只靠偷拐搶騙過日,還編出一大堆大道理替自己開月兌,這樣的人怎麼能跟他共處一生呢?

她已經有一個教她傷心的爹了,怎麼還能嫁給這樣的丈夫?

「干嘛?」怎麼突然又不吭聲了?他一臉關心。

她愈是常常突然變得怪怪的,他就愈不放心。

「你看,前面好多人呢!」馮天倫轉移話題想引起她的注意。

心心不搭理他,反而轉開臉去。

「哎呀!」他裝出興奮的叫聲。「那邊有胭脂水粉耶,咱們去看看。」

她驚愕看向他。

「你買胭脂水粉做什麼?你也有擦嗎?」

「噗——」他突然笑出聲。

這就是猩猩,令人哭笑不得,說話經常教人七竅生煙,教人噴飯。

所以他的幻想會破滅,實在不能怪他。

「走走走,我擦給你看。」為了哄她開心,他什麼話都敢說。

「你?」她花容失色,驚愕的以為她愛上了一個怪胎。

買了胭脂水粉,她才知道這些胭脂水粉是買給她的。

可她依然臭著一張臉。

「你怎麼啦?」奇怪,今天怎麼哄她都沒有用。

她怎麼可能會因為他買這些東西給她而開心?他的目光東飄西飄,一看到漂亮的姑娘朝他微笑,他立刻頷首回禮,分明是大一只。

婬!她在他的四大罪狀之下再加了一條。

「哎呀,錢花光了,這下子該怎麼辦呢?」他傷腦筋地拍了拍後腦勺。

心心大感不妙地轉身就走。

不快溜的話,待會她又要被迫參一腳了。

「回來!」他大喊,立刻將人逮住。

心心一臉懊惱,只好回過頭來。

「沒錢了就用那種方法,真是罪過。」她火大地嚷。

「你懂什麼?」一路有人照應她吃喝還不好?

「要做壞事你自己去,別找我。」她拉下了臉。

「壞事?」馮天倫一笑,抬頭看了眼正在朝他招手的「財神爺」。「咱們又有錢可賺了。」

四、五個臉色不佳的男人正搖頭嘆氣的從他們眼前走過。

「輸得這麼狼狽?」馮天倫篤定的一笑。

「輸?」順著他的目光,心心赫然發現那群男人是從一間賭坊走出來的。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

「你……」

馮天倫心想,單看那些家伙的臉色也知道他們全被「啃」了,他最恨這種地方,偏偏有傻子老愛往里頭跳,鎮日作著發財美夢,這也罷了,願賭服輸,可是他一看就知道這是間耍老千不守「行規」的賭場,瞧,又有幾條喪門狗出來了。

猩猩就是因為這樣才被押上轎的。

正好,他替她教訓他們,出這口怨氣。

「你……你要進去?」心心尖起嗓子問,只差沒昏倒。

她有一個好賭的爹就夠了,結果他還……,

「走走走,沒錢了,咱們去賭兩把踫踫運氣。」馮天倫笑道,拉著她就走。

「不!」她怕得直要往後退。

「怕什麼?」他輕松地又將人拉回來。

賭坊門口有人招呼道︰「客倌,令兒個‘清靜’得很,沒人會礙著您的手氣,快請進。」

「不……」心心驚慌地道。

馮天倫湊近她,朝她擠眉弄眼的暗示。「咱們一定贏的。」

「不,你一定會輸的。」她猛搖頭。

這只猩猩!

他用力一拉就把她拉進賭坊。「反正輸了又不是我月兌褲子。」

「那誰月兌褲子?」她一臉蒼白的問。

「你啊!」

為什麼她得……

「啊——」心心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差點掀了賭坊的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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