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大 第八章
什麼一個月？她恐怕得相親相個十年。
這是唐繼堯說的，真把她氣死了。
他還說呢，說她這一輩子恐怕嫁不出去了，哇——真可惡！
她就算真嫁不出去了也不用他管。
其實大家都覺得她和唐繼堯很搭，只是她不知道而已。每次只要一看到他跟別的年輕女同事有說有笑的在一起，她的心總會被刺一下，然後就會開始彷徨不安，想起她那些姊妹的遭遇。
差三歲的距離，卻是教她很沒有把握的；可是大她三歲——如果，像他這麼出色的人，她就心安了嗎？
她一次一次問自己，卻仍然感到煩惱、不安。
有問題的、有煩惱的，不只她一個，公司爆發了有女同事未婚懷孕，這項消息震驚了全公司，而且就發生在她這一課。
「該如何處理？」會議室里，大家一臉凝重，各階層的主管全部到齊了，等著听她的意見。
游佳雯由于感情觸礁鬧自殺，幸好在發生悲劇前被警方救起，在聯絡不到她家人的情況下，警方只好跟公司聯絡，責請公司開導。
白薇薇也一臉凝重的看著大家。
「你們認為該怎麼處理呢？」她的屬下出了問題就好比她的問題一樣，她跟游佳雯一樣頭痛。
主管人員看了看彼此，一陣討論……
諾大的會議室里，只有她是唯一的女性主管，白薇薇突然感到孤寒起來，一臉冰霜的看著大家。
絕不原諒把這件事情泄漏出去的人，這是二度傷害，竟然搞得全公司都知道這件事情，而消息就是從這群人的嘴里透露出去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替游佳雯抱不平。
「白股長，」人事課的課長盯著她。「-的屬下出了樓子，-應該要好好地責備一下。」
「我的屬下有談戀愛的權利，我無從約束，人人都有談戀愛的自由。」
「那……」另一個主管開口。「也不能搞得人盡皆知啊！」
「我也很頭疼，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的？他替對方設身處地想過沒有？在自己的同事發生急難時伸出了援手沒有？搞得人盡皆知的又是誰？」她不客氣的質問。
「搞得人盡皆知」的那一個，突然一臉漲紅，說不出話來，王八蛋就是他。
「我認為應該要開除。」男性主管永遠聲援男性主管。
盡管白薇薇說得有理，盡管是那位把這件事情泄漏出去的主管不對，不過這又如何？公司這麼大不差她一個，開除！
她驚訝地看著說話的人。
「這是私事。」
「可是已經嚴重影響到公司的名譽。」
「沒錯，是影響了。」她立刻說。「女人不應當未婚懷孕，否則應該開除；男人也不應該包養女人，否則也應該開除。我們公司好象有不少男人……」她一一看著這些「嚴重影響」公司名譽的人，眼楮從他們每一個尷尬的臉上溜過……
「白薇薇，」其中一個趕緊打岔道。「-打算怎麼處理？她可是-的人。」她的話令大家背脊一陣發涼。
大家一臉心驚的紛紛低下腦袋，假裝思索，不敢看她銳利的眼神。
「我以為我們是來討論如何幫助她的，而不是想著要如何開除。」她看著大家。
大家深吸了口氣，沒有人敢再輕捋虎須的發表高見。
「我以為現在最驚慌、害怕、無助、痛苦的是她，而不是公司。」她不高興地昂起下巴。
怎麼會有那麼多混蛋，能夠任意傷害女人。
「我搞不懂這跟公司的名譽有什麼關系？這影響到了品質？還是信用？」她「疑惑」。
她看向總經理，總經理嘉許的一笑。
「一個服務了三年多的女同事，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不但沒有人伸出手，還落井下石，看來做了十年以上的員工要煩惱了。」她不客氣的影射道。
在場的每一個男士都說不出話，面面相覷。
「別忘了，」她突然生氣的冷下臉。「讓女人懷孕的是男人，男人應該負起『全部』的責任。」
讓那個想要開除游佳雯的人事主管無地自容起來。
「那-……打算怎麼辦呢？白薇薇。」有人一臉驚慌的問，總經理還對她笑呢！
一想到他們說不定真的會被開除，剛才那群說話的人都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頭。
「當然是幫助她渡過難關了，一個為愛懷孕的女人又沒有錯。」她不客氣的道。
當場又把這一群正私下咒罵不斷的男人給嗆岔了氣。
「咳……咳！白薇薇……」有人忍不住替自己抱屈。「-也知道自古以來咱們的社會都是以男性為主，對女人不平等的現象早已根深柢固，這怎麼能怪……」我們呢？
「幸好不公平，」她一臉生氣的站了起來，收拾文件。「如果公平的話，」她像是無所謂的說。「恐怕現在的男人所養的……都不是自己的孩子。」到底是誰厲害？
「喝！」大家驚嚇的瞪著彼此。
腦中不約而同地浮起自己兒女的臉……目瞪口呆。
總經理忍住笑容的站了起來，搖了搖腦袋，真是厲害！
連他也忍不住這麼想，幸好公司出了一個女性主管，肯站在女性的立場幫女人說話，甚至會幫忙出出氣，總經理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件事交由她處理，你們全力協助。」他下了指示後便走了出去。
大家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像被什麼刺著，駭得說不出話來。
「薇薇姊，謝謝-……」游佳雯一臉蒼白的躺在病床上，緊握白薇薇的手，眼里難忍的淚水涌了上來。
她的孩子打掉了，為自己的一生畫下了難堪的一筆，也瞬間教會了她許多事情。
「不必難過，」白薇薇輕快的道，在床沿坐了下來。「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經犯過的錯，時時警惕自己別再犯錯，這就值得了。」她安慰她。
游佳雯突然哭了起來，哽咽地說︰「我以前經常『欺負』-……」故意說一些難听的話給她听見，完全不顧人家的感受。
卻沒有想到出了事後，她是全公司唯一沒有嘲笑她的人，只有她出面關懷，帶著同情和諒解，令她大受感動。
「別想太多，不好的都已經過去了。」她笑了笑。
游佳雯用力吸了下鼻水，一臉愧疚。
「早知道我當初就不應該投給楊哲勛一票。」這個時候才知道一個女性主管的好處。
否則許多難以啟齒的問題，難道要對來探視她的經理說嗎？
「投給他沒關系的。」她笑了笑的安慰她。
「咦？」游佳雯一臉驚愕。
「沒有實力的人是禁不起考驗的。」她瞅著她說。
突然，兩個女人笑了起來，大有站在同一陣線上的快樂。
「謝謝。」游佳雯真摯的道。
「不客氣。」
「我以後會永遠支持-的。」
她笑了笑。「趕快把身體養好最要緊，-的工作都堆得沒人做呢！」
游佳雯忽而一臉擔憂的垂下眼。
「他們一定把我說得很難听。」否則怎麼都沒有人來看她？
白薇薇無力地吐了口氣。
「我都被說了那麼多年了，-看我少了一塊皮、掉了一塊肉沒有？」她聳聳肩。
也對。游佳雯突然笑了起來。
「這就對啦，」她揉了揉她的頭發。「未來的日子還長得很呢，傻瓜！」
她現在不問人家有沒有腦袋了，反而隨口一句「傻瓜」，誰教某人動不動就說︰-這個傻瓜！害得她現在不吼著要吃人了，改而動不動就叫人家傻瓜。
游佳雯回來後，出乎意料地受到大家的關懷、呵護，不知道老大教導了大家什麼，不但女同事一臉高興地慶賀她回來，就連男同事也對她表示熟絡，讓她一臉感激。
有老大在，有哪個男同事敢對她偉大的女性同胞表現出鄙夷的態度？不要命了？
唐繼堯笑瞅著她，心想她一定不知道她那一番話有多轟動，每一個主管一見到她就不客氣的抱怨——
「如果每個女人都像她這樣，男人還有搞頭？」當然這些都是在她背後說的。
「薇薇。」他輕喚一聲。
「別吵。」她很殺風景。
他吃笑。
「我們認識也快四個月了，好快。」
他最欣賞她低頭專注于工作的表情，白淨柔和的臉在燈光下寫滿了驚奇——臉上寫滿了各式各樣她看圖的反應，令他忍不住的彎起嘴角。
「今晚有空嗎？」
她露出羞澀笑容的表情很可愛。
「沒有。」開玩笑，她怎麼能說有？好歹也得矜持一下。
可是她眼底明顯的雀躍，卻令人忍不住笑。
「真的啊？那好可惜。」而他今晚打算向她求婚。
「你……有什麼事嗎？」她一臉期待的問，巴不得他繼續說下去，好讓她找借口答應。
「也沒什麼事，我想向某個女人求婚，可是……」他遺憾地看著她。
她突然驚喘的捂著胸口。
他……他……他要向她求婚？！
「我……我……」我有空！
她興奮極了，滿臉漲紅，可是卻開不了口。
誰教她剛才要故作矜持，說她沒空？
「唉，我知道。」他無力地揮一下手，開始惡作劇。「我知道-又要忙著那撈什子的相親了，對不對？」
「不不不……」她急得正要否認。
「那我只好過一陣子再介紹我的女人給-認識啦。」他故意說，瞅著她的反應。
她突然蹦了起來，一臉驚愕。
他……他說……
「你說什麼？」她尖叫。
他……他……他要求婚的人不是她？
他非常滿意她的反應，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怎麼？幫我鑒定鑒定，-不願意？」誰教她今晚「沒空」，她下了班還能干什麼他比她還清楚。
她彷佛被揍了一拳的跌坐下下來，俏臉布滿了震驚和不相信。
真的來了……真的來了……她最害怕的事終于應驗了！
當有更年輕的女性出現，他一定會變心的。
她一相情願的想法如今終于實現，教她怎能不錯愕。
她只是沒料到會來得這麼快！
他們甚至都還沒開始呢……啊，有……她看向他彎勾的唇。
只除了那一次他當眾吻她之外。
可是那不叫「開始」，那叫被佔了便宜，從和他一交手開始，她就一直被佔盡了便宜。
還得擠出笑容呢！
她很想若無其事的笑笑，可是她的臉部線條好僵硬，粉拳卻不停的握緊……握緊……
「-怎麼了？老大。」他戲謔的呼喚她。「今晚沒空可以改天，別太愧疚。」他惡作劇的直笑。
老大？！老大？！她俏臉發白的瞪著他。
這兩個字仿佛在她的心口灑了鹽一樣，想不到他頭一次呼喚她老大，竟然是兩人關系的結束？他終于還是跟那些被她嚇倒的男人沒兩樣，棄她而去……
她受不了地站了起來，一臉發狂。
「我……我……」她狂亂的爬梳著頭發。
「-怎麼了？」他一臉關切。
我要辭職。她心底喊。
我要離開這個令人心碎的傷心地！
她要去找一份完全不用大腦的工作來做，她可以不要這樣有個性，可以不用精明到沒人愛。
她要辭、職！
「薇薇，-怎麼了？」他緊張了。
她該不會笨到現在還……不會吧！
他吃驚的瞪著她。
他愛的女人這麼笨？
他只是想先給她緊張而後驚喜，順便滿足一下捉弄她的樂趣，可是她狂亂的表情反而把他嚇住。
「我……我早就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她逞強的說。
可是她為什麼會覺得心碎？
為什麼明明知道還深陷下去？
為什麼明明知道最後受傷的一定會是她，還縱容這個情形發生？
為、什、麼？
怎麼辦？她當真了？他眼楮圓圓的看著她。這個傻女人！人家說什麼她都信，他真懷疑她的腦子長到哪里去了。
「我……恭喜！」她顫抖的伸出手。
至于他的女人長得是圓是扁，她沒興趣知道。她只知道她必須要躲起來舌忝傷口，不能讓人家知道她又受了傷。
他漸漸的冷下臉，咬牙低咒︰「死腦筋！」
「你說什麼？」她一臉迷惘，差點听成「我愛-」。
「沒什麼。」他「迷人一笑」的推開她的手，咬牙切齒的走回座位。
每次她一副可以隨時「把他送人」的樣子，就會教他生氣。
她有什麼好心碎的？她強撐著告訴自己。
她沒有把握三年後、五年後……他仍會愛她，現在分離不是更好。
好友傷心受折磨的淚臉，浮現在她的眼前……
她的高中好友就嫁給了小她四歲的男人，最後以離婚收場，兩人的婚姻竟然維持不到三年，她怎麼忘了？她怎麼忘了？
她猶豫地低下頭，一臉痛苦。該拿出果斷決心的此時，她仍滿心的不舍，真教她發狂！
「我問-，」他幾乎氣厥的支著臉，耐心的說，「男、女工作，看的是實力而不是年齡——這又不是在賽跑；兩情相悅，需要的是什麼？」
「對不起。」她痛苦的低喊，別再說了，別再說了，她受不了他在她的面前提起另一個女人。
「是什麼？」他固執的問。
「你喜歡就好。」她叫。
這個大問題何必來煩她？在再度受傷前不得不做出抉擇，已教她疼徹心肺，別再說了。
他突然滿意的揚起笑容，奇怪的側了下首。
嗯，好難得，她總算說句了象樣的人話，竟然能答對？
「同性戀都有人公開支持了，老少配反而被譏笑，不是很奇怪？」
她尖嚷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我非得愛找個年紀比我小的男人不可？」才二十八歲，她才二十八歲，還找得到男人！
除非全世界的男人都老得走不動了，她才考慮找個比她年輕的，否則休想！
「-……」他生氣的站起來。「隨便-！」撂下話就走。
迂腐、不開竅、頑固，這個蠢女人！
他咬牙的將她的無助跟彷徨……還有不安，一起-開，就讓她自己跟自己廝殺好了，笨！
她一個人躲在辦公室里偷偷的哭泣，再度提筆寫辭呈已是近黃昏的時刻，暖暖的余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難忍的頻頻側首看向窗外。
她覺得她的心被挖走了。
她覺得她的心仍停留在這兒。
她要如何……她忍不住地又盯著他的位子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她要如何才能把他忘記？
悵然的回到自己的愛屋，卻意外地看見媽媽和姑姑，笑咪咪地在屋里頭等她。
「薇薇，有好消息要告訴。」姑姑一見她，就親熱的拉著她坐下。
「喔？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訴-們。」她辭職了，什麼都沒了，算不算可喜可賀？
「-上一次相親的那幾個男生，都對-很感興趣。」
白媽媽高興地直點頭，她一听到這個好消息立刻就趕來了，難得女兒會開竅的想要相親，真教她高興。
「哦？」這叫好消息？她和唐繼堯成為一對才是好消息。
一想到要和那群激不起火花的男人的其中一個在一起，她寧願和豬睡。
「怎麼樣？再去見一次面好不好？」白媽媽一臉興奮地看著女兒。「這一次我陪-去。」
「咳……咳！」媒人姑姑馬上用于肘頂了她一記。「去和對方走走，反正不喜歡也沒什麼損失嘛，對不對？」她不贊同的看了一眼嫂子，嫌她去湊什麼熱鬧。
是啊……她突然開竅，雙眼發亮。
賽前要有輸掉的心理準備，某人這麼告訴她。反正她已經跌到谷底了，也沒有更差的地方再讓她跳了，有何不可？
「什麼時候？」她馬上問。
對，就是這樣，女人怎能被愛情擊倒呢？什麼都可以擊倒女人，卻絕不能是愛情。
她還以為自己想通了，還以為自己能迅速的從失戀的陰霾中走出來，慶幸自己恢復得真是神速，如果讓唐繼堯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只怕又要大吼她一頓——
難道要跟自己不愛的人過一生，卻沒有勇氣去和自己愛的人相處？
不懂得爭取他，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感情，卻懂得一個人可憐地在那兒自我掙扎，也難怪他會那麼生氣。
「S證券公司的邱先生對-很有好感，K食品公司的那位大股東也很不錯，另外這一位最有名的N證券公司的襄理……」姑姑馬上笑咪咪的指了指手里的中年人說。「如果-不嫌他年紀太大，倒是可以考慮。」
白薇薇皺著眉拿起姑姑手中的照片，一看，不由得一陣厭惡。
看來開竅是一回事，真要做又是一回事。
「唉，-這孩子，」白媽媽馬上打圓場。「只是去看看，又不是看了非得嫁，-怎麼一下子好又一下子不好呢？這樣教-姑姑怎麼做事？」她還高興女兒突然開竅了呢！
「我只是……」白薇薇一臉猶豫。「讓我想一下……」立刻又打退堂鼓。
「那這個好了。」媒人姑姑很精明的馬上把N證券公司那個男人的照片抽走，改欽點K食品公司的大股東。
她看了看直搖頭。
「我可不可以……這些……都不要……重來一次？」她滿臉期待的問。
兩個女人愕然地看了一眼，再愕然地轉向白薇薇。
「-幾歲？」
「-以為-今年才十八？」
「我只是想……」
「別再想了，-就是想了那麼多年才現在著急。」
「可是我總有權利……」
「人家也有權利，薇薇，好男人可是要及時把握的喔。」
一句話狠狠戳進她的胸口。
令她又想起了唐繼堯。
她的胸口緊縮了起來。
「薇薇，年收入千萬耶！」白媽媽興奮的叫道。「當年媽相親的時候都沒有遇見條件這麼好的男人。」她高興得心髒都快要受不了了。
突然，白薇薇柔潤的小嘴浮起了一抹苦笑。
她都差點忘了，父母親不也是靠媒人撮合的，卻情比石堅的成為人人羨慕的恩愛夫妻，誰說相親不好呢？
她下定決心。
「我答應。」
「嗄——」兩個女人驚喜的大叫。
「一切就拜托-了，姑姑。」她誠心的說。
自己的姑姑當媒人，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