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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愛格格 第五章

「這麼快就要回北京?」雷舒寰本以為還要等到過完年後才會啟程,誰知道阿瑪一進門後,便要她開始準備收拾行李。

「你老女乃女乃希望我們早些回去,我已經拜托柳巡撫安排船只。」雷霆翼的話里有不容忽視的威嚴,這也是他很少用的口氣。

「不是只有舒寰一個人回去嗎?」她不解地瞪大眼楮,怎麼阿爹也跟她一起走?

「離家這麼久,回去看看也好。」雷霆翼敷衍地說。

「喔。」雷舒寰不疑有他的點點頭,隨後又想起,「那這家茶行不就得收起來?」

「我想把它送給隔壁的阿牛。」這算是給他的賠償,這一、兩天把他當作擋箭牌,又讓他失望娶不到小寰,雷霆翼心中實在愧疚。

「阿瑪,人家不要嫁給那個牛火石啦!」一提到牛火石,她馬上撒嬌地說。

「阿瑪自有打算。」為人父親的總不能教孩子說謊,所以他也只能告訴她另有打算。

「我寧可嫁給番人,也不要嫁給他。」雷舒寰不懂父親的心,小嘴噘得半天高。

「你存心氣死我嗎?」雷霆翼被女兒的大膽言詞激得差點氣昏頭。

「本來就是嘛!阿爹您想,那牛火石能懂女兒在想什麼嗎?一她嘴一扁,小腦袋卻想到盛威那副霸氣的模樣,臉兒不禁紅了紅。

「你……總之咱們先回北京城再說。」他手一擺,擺明暫不與她多說。

「阿瑪……」雷舒寰喚住他,然後欲言又止地咬著下唇。

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阿爹其實那天在淡水,她已經被盛威踫了身子,如果依照祖宗家法,她應該已是他的人,倘若他不要她,那她也只有尋死。

「還有事?」他回身看著雷舒寰。

「沒……沒事。」她的心情霎時低落,這教她怎麼開得了口,跟個大男人說,她已經不是清白之身?對像還是她父親。

「沒事的話就趕緊收拾東西,」女兒的心事,他也無法猜測出來,總之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或許明兒個我們就得上路了。」

「好。」離開這兒,以後見到盛威的機會就微乎其微,想到這里,她的心便沉甸甸的,一點都快樂不起來。

雷霆翼再深深睨望女兒一眼,而後才轉身離開。

待他離去後,雷舒寰才敢像泄了氣的皮球般坐在自己床鋪上直嘆氣。

該怎麼辦?女孩家的矜持是不容許她對盛威主動求愛,但一想到回到北京城後,她被迫斷了與盛威這條愛情線外,還得面對京城里浪蕩成性的紈□NB77E□子弟,就開始覺得心煩意亂。

在這里自由慣的她,已經不適應京城里的繁文縟節,她喜歡開心時大笑,不快樂時大哭,喜歡一個人坐在岸上欣賞潮汐、把玩日落,喜歡什麼事都自己動手,最討厭成群佣僕跟前跟後的擾人安寧。

她打開床頭的紅木櫃,里頭整整齊齊地擺放著當年太後女乃女乃找江南織造替她縫制的皇服。

縴縴玉指輕輕撫過織工精美的錦袍,她閉起眼,那段奢華闊綽的日子從腦海中飛掠而過。她知道太後女乃女乃一直冀盼她和阿瑪能夠早日回去承歡膝下,所以才會命人替她縫制好一件件符合她各個年齡層的華麗錦袍,只是這趟回去,她會快樂嗎?

她放下手中的錦袍,握住胸口冰涼的懷表,盛威的身影再度躍上她的心頭。

她嘴上不禁哼喃出台灣女人常唱的怨嘆小調。

雷舒寰知道回去後,她的心也會遺落在這里,遺落在盛威身上——

*:——*︰——*:——

艋-的大事幾乎在這一天全都發生。

一早,台灣巡撫柳宗領著大批隨從毫無預警地出現在福州茶行前,已經引起許多百姓的指指點點,而當他一下馬車便長跪在地,恭謙的態度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老爺?」柳宗的師爺不清楚里頭到底住了什麼樣的大人物,會讓巡撫如此慎重其事,既穿著正式官服,又命人扛著兩頂八人大轎,來到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茶行。

「辛苦你了,柳宗,起咯吧。」能夠讓巡撫大人如此謙卑的人物一出現,當場又嚇壞許多無知的百姓。

雷霆翼換下尋常百姓的衣服,著藏青金龍長袍錦掛,眉宇間也多了分睥睨一切的冷斂-

那間,許多耳語馬上傳遍整個街頭巷尾,沒有人相信每天與自己打照面,談笑風生的雷霆翼竟然身份如此顯赫,更沒想到像他這種尊貴之軀也能過著粗茶淡飯的生活,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雷霆翼四處張望,見到牛火石正一臉茫然地望向這里,他馬上向柳宗交代幾句後,隨即回到屋子里。

「你就是牛火石?」柳宗長袖一擺,直接走到牛火石身前問道。

「小的是。」牛火石暗暗在心底叫慘,他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什麼人不喜歡,居然喜歡上王爺之女,一位他永遠也高攀不上的格格。

「王爺有事交代,你隨我進去。」他說完話後也冷眼望著四周竊竊私語等著看好戲的鄉里居民,這些人心里頭想什麼,會說什麼閑話,他都可以猜到三分。

柳宗率先走進福州茶行,牛火石認命地跟在後頭,這下他的命運會如何,也只能由老天爺決定了。

福州茶行的門在牛火石進入後便讓衙差關上,這一關,也順便把外頭的紛紛議論擋住。

不過大伙兒都不約而同的開始恥笑牛火石,因為他喜歡雷舒寰,早就是街坊鄰居都知曉的事情。

在以前大家都還當雷霆翼是個尋常商人時,他們就喜歡在後頭取笑牛火石的自不量力,畢竟清麗的雷舒寰別的不說,光是那張粉麗臉兒就討喜得不得了,是朵許多人想攀都攀不到的花兒,而現在兩人相差更懸殊,人家可是金枝玉葉的格格,不是鄉野粗人能摘的幽蘭,這牛火石果真如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啦!

牛火石一見到坐在首位的雷霆翼時,馬上匍匐下跪,嘴里驚慌的大喊著,「饒命啊!

王爺。」

他這副心驚膽戰的模樣,弄得雷霆翼不解地瞪向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柳宗。

「牛火石,你何罪之有?」柳宗在請示過雷霆翼後,便轉向他問話。

「草民不該妄想與格格婚配,草民無知,請王爺開恩。」他幾乎嚇得語無論次,汗珠也一直滾落。

「起來吧,這事兒你沒有錯。」雷霆翼無奈地嘆氣,他怨嘆自己傷了一個好青年的心。「柳宗,你將本王的決定說給他听听。」

「牛火石,王爺念你敦厚樸實,待人和善,今日王爺即將啟程返回京城,決定將這間茶行賞賜于你,希望你能替他好好經營下去。」柳宗將雷霆翼日前交代的話告訴他。

「我我我……」突如其來的驚喜讓牛火石有點無法相信,他以為雷霆翼會怪罪于他,沒想到卻是這等好事。

「還不快點向王爺道謝?」柳宗一臉笑意地提醒他。

其實在他見到牛火石後,就明白為何王爺會願意將多年來經營的小鋪交給這個年輕人,這小鋪對牛火石這種只能靠自己雙手打拚的人來講,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謝……謝謝王爺恩典。」他感激涕零地伏地答謝,剛剛是他錯看了雷霆翼的為人,把他當成小心眼的壞人。

「王爺,可以啟程了。」柳宗見到一切事情都交代妥當,時間也差不多時,趕緊提醒他。

「嗯,等舒寰出來後便可以出發。」雷霆翼有些不舍的望著四周,對這個生活多年的地方,一時間他不禁百感交集。「船已安排妥當了?」

「老師交代的,學生都安排好了,學生怕海賊猖獗,所以特地請托英國佬在一旁保護您及格格的安全。」柳宗仔細的解釋,但當他說出請英國佬幫著保護時,雷霆翼一張依依不舍的臉立即垮下。

這真的已經不能再怨嘆什麼,他帶著小寰離開這里全是為了避開那個位高權重的盛威,而現在呢?不知情的柳宗竟然請了英國佬來保護他們,只能怪上天的捉弄吧。

「英國佬?他們願意嗎?」他面無表情地問。

「起先福先生是不怎麼願意多派出一艘船送王爺回京的,只是當學生告訴福先生,這趟是為了保護皇上極為重視的王爺時,他便爽快地答應。」為此,柳宗頗為得意洋洋。

他當然願意,這趟船期路遙遙,盛威更可以利用船上無聊的時間和小寰建立友誼,對他來講,這有什麼不好的?

雷霆翼此時全無即將返鄉的愉悅心情,取而代之的是郁抑十足的悶氣。

「福先生不是貴為台灣領事嗎?他怎會有空隨同我們到北京?」

「英國領事日前已經換人,福先生回到北京也是有要事要處理。」柳宗一一回話,只是他不知道,盛威之所以會答應的原因根本就不是有要事處理,而是他想借著這趟回北京城,要求中國皇帝將雷舒寰嫁給他。

「阿瑪。」雷舒寰穿上花盆底,讓人攙扶著走出自己的閨房,她面無表情地對她阿瑪福了身。

換上石綠彩繡旗袍,外罩黑緞地彩繡背心,為了怕船上風大會冷,她還特地多披了件繡了八寶紋滾邊的外掛,一身貴氣的裝扮,雷舒寰活月兌月兌是大清皇朝的格格。

她的出現不只牛火石看傻了眼,就連家中已有了四位貌美夫人的柳宗也呆了,雷舒寰像是天上仙子下凡,若非他們親眼所見,恐怕不會相信人間竟有這般佳人存在。

「都收拾好了?」雷霆翼感慨地看著愈來愈像她額娘的女兒,他知道自己貪心的多留她許多年,十六歲的她已經是個俏麗的小女人。

「都已請人抬上車去。」雷舒寰回答,不看任何人,她的一顆心全在她胸臆中的懷表主人上頭。

「那走吧。」雷霆翼起身離開這里。

他這麼一走,也揮別跟了他多年的名字——雷霆冀,回到北京城後,他又得重拾他故意遺忘的名字——愛新覺羅-雷。

「嗯。」雷舒寰跟著他走出住了許多年的小屋,她不敢回頭,就怕自己不舍的眼淚會滾滾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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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舒寰一行人走上等候多時的船,上頭不見英國皇家的旗幟,反而是兩側的船只上才有。

「柳宗,不是說英國佬要保護我們?」沒見到盛威的他顯得相當放心。

「這是學生私自決定的,學生認為船上有格格,番人在總是不妥,所以請福先生另外搭乘別艘船,並在兩側保護您。」

「嗯。」雖只是淡淡的應聲,但他很滿意這個學生辦事機伶。

「學生希望老師這趟回去一路平安,到了京城再梢封信讓學生知曉。」柳宗真誠地說。

「會的。」雷霆翼望向艙房的方向,向來很怕暈船的雷舒寰早早就想躲進艙房。

「這趟回去,我會向皇上稟明你將台灣管理的很好。」

這大概也是他能幫忙做到的事,畢竟被外調的官員們,沒有一個不希望能夠回到天子腳下辦事。

「謝謝老師的愛護,希望有天能在太和殿上踫頭。」柳宗也不打馬虎眼地直接說出自己的心願。

「會的會的。」

「那學生就此告辭了。」柳宗拜別,眼楮有點眷戀又曖昧地朝艙房的位置瞄了瞄,無非是希望能夠再見到雷舒寰的佳顏。

只是無奈,即使佳人再現,他也是無福消受,此時的他多希望自己還是未婚之身,這樣他或許有機會攀上雷舒寰這株美麗的花朵。

而雷霆翼不知的是,雷舒寰一躲進艙房後便打開小房間里的窗戶透透氣,卻意外地發現自己視線前方正好是英國佬的主控艙,遠遠的,她瞧見盛威正坐在那里頭和其它人交談。

突然間有一絲驚喜在她心頭流竄著。

本以為兩人今生已無緣,沒想到他會在另外一艘船上保護著自己。雖然早先她曾听柳宗說過他們這趟回京城會有英國佬伴護,但她一直以為不會是他親自出馬,沒想到真的是他。

是驚喜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只是他們不在同一艘船上,想踫面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雷舒寰悄悄地觀察他辦公時的嚴肅臉龐,然後發現白己居然傻傻的笑了。

一直以來,她都不相信什麼叫天注定,但現在她終于明白了。她決定要向阿瑪好好爭取自己的未來,即使後悔也沒關系。

遠遠的,盛威突然轉過來望向她,嚇得她像做錯事的孩子般,趕緊躲進窗子後頭,然後為自己孩子氣的舉動噗哧一笑。

他怎麼可能會瞧見自己在偷看他啊,兩艘船隔著一些距離,他又不是像她一樣整天閑閑沒事做,老是向窗外打量,所以剛剛他們倆目光的短暫交集純是巧合!

不過,一想到以後可以在北京城踫面,她一直郁悶的心情就舒坦許多,她開心地搬了張小凳子到窗子後偏右的位置落坐,開始她自以為不會被發現的偷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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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舒寰可愛又好笑的行為清清楚楚落入盛威的眼里,其實她的行蹤早在她踏進艙房的那一刻就被他發現了。當她自以為被發現後馬上抓起窗簾遮住臉時,他更忍不住大笑起來,引得部屬們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

「沒事。」他笑著擺擺手,「只是看到好玩的東西罷了。」

「爵爺,這趟到北京,您準備見中國的皇帝?」威力看了下手上的行程後問道。

「沒錯,我是想見中國的皇帝,因為我想向他們討個人。」盛威只手撐住下巴,眼楮還是望向雷舒寰的位置,笑——地說。

這事兒大概也只有威力才清楚前因後果,其它將領大概還模不清楚狀況。

「爵爺,那女孩不適合帶回英國,」威力關心地說︰「您還有與多羅公主的婚約。」

「多羅的事我知道,你就別拿她來煩我。」盛威的口氣不是挺好的低吼回去。

「啥?爵爺喜歡上別的女人?」在一旁的眾位將領立即議論紛紛。

「那和多羅公主的事該怎麼辦?」馬上有人提出疑問。

「就是啊,多羅家和王上可是親戚關系,爵爺至和多羅家的人撕破臉,那就不妙了。」

「還有,听說多羅家有意栽培溫澈家的人為繼任人選,萬一錯失和多羅家聯姻的機會,恐怕會對我們這邊很不利。」另一個人擔憂地說。

「我做過對家族不利的事情嗎?」盛威听夠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受不了的桌子一拍,氣呼呼地站起身。

「我們都是關心您啊。」這時也只有威力敢繼續直言不諱。

盛威不滿地說︰「我知道,但在這件事上,讓我有作主的權力好嗎?」

「威力只是希望爵爺能以大局為重。」他以此表達自己的立場及態度。

「我知道,我不責怪你。」盛威手一揮,眼楮還是不忘多瞄幾眼雷舒寰的位置,她忽而沉思又忽而露出甜蜜笑顏的模樣,直勾勾地牽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的臉上出現寵溺的表情,這看在其它部屬的眼里,又是一陣驚嘆。

想來盛威已經作出最後的決定,他會選擇多羅公主還是中國的格格,這幾乎已經昭然若揭,沒人會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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