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龍奪香 第六章
昔心妍懷孕的事對周文泰而言,無疑地是最壞、最壞的壞消息,而且這個消息還是由他的母親告訴他的,這使得情形更加復雜。
周文泰一得知消息,立刻趕來看昔心妍,並且提出和昔夫人相同的要求。
「妍妍,打掉孩子吧!對你而言,那孩子只會成為你的累贅。」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早在昔心妍的意料之中,她愈來愈了解周文泰是個怎樣的男人了。
「只要會成為累贅,你就會將他舍棄吧?」
「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周文泰並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妥。
昔心妍直視著他道︰「泰哥哥,你別管我了,我肚子里的小孩不是累贅,而且你不是就要和宰相的千金成婚了嗎?」
「我娘已經告訴你了嗎?」周文泰沒有否認,因為昔心妍早晚會知道,他想隱瞞也瞞不住。「這都是我娘的主意,我沒辦法拂逆她。妍妍,你要相信我,我最愛的還是你。」
「是啊!你永遠都是無辜的受害者。」昔心妍語氣里有著明顯的嘲諷。
犧牲她,讓他重獲自由是她自願的;要小棗轉告她,毒殺陽玡是為民除害;以她母親的性命威脅她,他可以推說毫不知情;就連娶了宰相的千金,他也可以將一切推給他母親。
夠了,已經夠了,她不想再听他的任何辯解。
周文泰不是個遲鈍的人,他听得出昔心妍話里的諷刺,他急道︰「妍妍,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所以我才想盡辦法要補償你。」
「你用不著補償我,相反地,我還要感謝你,因為若不是你,我也不會遇見陽玡,也不會知道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昔心妍的臉龐浮現一抹笑。
「你果然是愛上了那個家伙。」周文泰咬牙道,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絲憤怒。
昔心妍的笑意更盛。
「是啊!我真是個遲鈍的人,竟然到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心意。」
「妍妍,你醒醒呀!」周文泰搖晃著她,「那家伙只是個山賊,更何況他早已經死了!」
「不,他沒有死。」昔心妍道。
「不管你多麼盼望,他不可能復活,我也不會讓你繼續任性下去。」
「你想干什麼?」昔心妍的心里敲著警鐘,只見周文泰莫測高深的看著她。
此時,昔夫人走了進來,她的手上還端了一碗黑黑的湯藥。
「娘,那是什麼?」昔心妍問。
「是……替你補身子的,妍妍,你快喝了它吧!」昔夫人心虛地道。
「不。」昔心妍覺得不對勁,她搖頭拒絕。「我不喝。」
「不行,你一定要喝了它。」周文泰強硬的制住她,並向昔夫人使個眼色。
昔夫人拿著藥企圖灌進昔心妍的嘴里。
「妍妍,別怪娘,娘也是為了你好。你放心,泰兒已經答應娘了,他會照顧你一輩子。」
昔心妍緊閉著嘴,周文泰強硬的要扳開她的嘴,眼看著昔夫人就要將藥灌進她的嘴里,她情急之下大叫︰「我會去死!如果你們要傷害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就咬舌自盡。」
昔心妍不是開玩笑,周文泰和昔夫人都十分明白,昔心妍的個性相當倔強,說到絕對做到。
無奈之下,周文泰只好放開她。
昔夫人傷心地掉著眼淚︰「妍妍,你這樣又是何苦呢?」
「娘,請原諒女兒的任性。」說著,昔心妍推開他們奪門而出。
昔夫人心疼女兒,于是對周文泰道︰「泰兒,我看這件事就算了吧!」
「不,我不會放棄的。」周文泰堅決地道,昔心妍竟然愛上陽玡那個土匪頭子,這口氣救他怎麼咽得下。「我一定會讓妍妍回心轉意。」
「泰兒……」不知何故,昔夫人突然覺得不安起來,希望周文泰不要做出什麼過份的事才好。
***
昔心妍無助地走在街上,她害怕回去之後,母親和周文泰又會逼著她打掉孩子,所以根本不敢回去。
可是,不回去她又能到哪里?她身無分文,連想找個棲身之所都不可能。
想了想,昔心妍將插在發上的翠玉簪子拔下來,這東西應該值些銀子,先將它當了,找間客棧暫時棲身再另作打算吧!
打定主意後,昔心妍就拿著簪子要到當鋪去。誰知她還沒走到當鋪,就被人自身後撞了一下,而當她回過神來,簪子也被搶走了。
「小偷!」昔心妍大叫。
可是,看熱鬧的人很多,卻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幫她捉小偷。
當她絕望時,終于有人挺身而出,那人非但捉到小偷,還搶回了她的簪子。然而,當昔心妍看清楚幫她的人後,整個人為之一震。
「魏虎,是你!」
「好久不見了,昔姑娘。」魏虎將簪子交還給她轉身後就要走。
「慢著。」昔心妍急切地喚住他,「告訴我,陽玡在哪里?」
「他已經死了。」魏虎冷淡地說。
「不,我知道他還活著,求求你告訴我,他在哪里?」昔心妍一定要知道陽玡的下落。
魏虎的態度依然冷漠。
「告訴你做什麼?好讓你再毒死他?又或者你要去告密,讓朝廷的人知道屠龍寨寨主陽玡還活著?」
「我不會那麼做的,因為……」昔心妍知道魏虎不會輕易相信她,畢竟她曾經有加害陽玡的記錄,但她非見到陽玡不可。
「因為什麼?」魏虎並不認為昔心妍會有什麼好理由可說。
昔心妍深吸一口氣,不自覺地模著肚子道︰「因為我已經懷了他的小孩。」
「什麼?」這件事大大地出乎魏虎意料之外,他沒想到昔心妍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懷孕,他不希望陽玡因為這件事而分心。
「所以,我必須見他一面。」昔心妍再一次乞求道。
魏虎搖搖頭。「你現在還不能見他,寨主正在辦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先回家等我的消息,等事情大功告成的時候,寨主就會去接你。」
「我不能回家。」昔心妍立刻道。「我娘和泰哥哥都希望我打掉孩子,如果回去,我怕……」
「有這種事?」孩子畢竟是陽玡的,絕對不能出半點差錯。權衡輕重後,魏虎當下就作了決定。「你跟我走,我帶你去見寨主。」
「嗯。」昔心妍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
陽玡正仔細端詳著皇宮的地道圖,並在上面做了幾個記號,此時,魏虎自外面走了進來。
「虎,你派去監視宰相府和周將軍府的人可有什麼發現?」陽玡頭也沒抬地問道,他從腳步聲就可以知道,來人就是魏虎。
「還沒有,不過我倒是發現了另一件事。」魏虎其實也不知道,讓他們見面,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什麼事?」陽玡收起地道圖問。
「我遇見了昔心妍。」
「她……還好吧?」陽玡又問,他已經好久沒去看昔心妍了,不是因為對她的熱情已經變淡,而是怕一旦見了,他就會克制不住地將她擄回來。
「很不好。」魏虎道。
「什麼?妍妍發生了什麼事?」陽玡緊張得揪起魏虎的衣襟。「虎,你保證過的。」
魏虎面無表情地說︰「她懷孕了。」
陽玡聞言先是一愣,接著松手放開魏虎,然後,他突然大笑起來︰「妍妍呢?你有帶她回來吧?」
「我將她安排在偏廳俚。」魏虎早就知道,陽玡听到這消息一定會很高興。
「虎,謝謝你了。」說完之後,陽玡忙不迭地奔出去,急著要去見他的押寨夫人。
***
昔心妍不安的在偏廳里等著,她剛剛只是想著要來見陽玡,但她一點也不確定陽玡會不會怪罪她毒殺他的那件事,萬一他不原諒她怎麼辦?
還有,萬一他否認孩子是他的那又該怎麼辦?
就在她擔心這、又擔心那時,陽玡興匆匆地沖了進來。
「妍妍!」一到昔心妍身邊,陽玡立刻蹲了下來,一只耳朵湊到昔心妍的肚子上去傾听,一面興奮地問道︰「咱們的孩子是男、是女?」
昔心妍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她有些害羞地道︰「孩子都還沒生下來,怎麼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你未免太心急了吧!」
「我的確是很心急,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才對。」陽玡凝視著她。
「你不怪我當初企圖毒殺你嗎?」昔心妍是個耿直的人,陽玡還沒提起,她倒是先開口問了。
「我當然氣你!」陽玡板著臉道,「不過我更氣你傷害了自己。」
「我沒有其他的選擇,他們以我的母親威脅我。」昔心妍說著還余悸猶存。
「我知道,那些人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現在你應該明白周文泰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陽玡提起他的情敵仍是一臉不悅。
說起周文泰,昔心妍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來,她曾經非常喜歡周文泰,但直到最近,她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愛;而讓她明白這個道理的,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我沒想到泰哥哥會變那麼多。」昔心妍感慨地道。
「不是他變了,而是你變了。妍妍,你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養在深閨、只相信周文泰告訴你事情的小女孩了。」陽玡道。
昔心妍同意他的說法。遇見他以後,她的確改變了很多,最大的改變就是她學會懷疑,不只是對周文泰,對陽玡也是一樣。
「泰哥哥有許多事情瞞著我,你不也一樣嗎?我知道你也有許多事情瞞著我。」
昔心妍的確是個感覺敏銳的女子,是陽玡教她凡事去懷疑,而現在……他恐怕就要自食其果了。
「我並非要故意瞞你,而是有些事情,你就算知道了也沒有任何好處。」陽玡解釋道。
「這種說法我不願接受,你是我肚里孩子的爹,我有權知道你正在做的事。」
「只是孩子的爹?」陽玡有些失望的嘆一口氣,他還奢望她已經接受了他,看來還有一段距離。「如果你那麼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
昔心妍等著他說下去,而陽玡也沒令她失望。
「我已經查出當年陷害我全家的奸臣是誰了。」陽玡恨恨地道。
「是誰?」昔心妍問,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想必陽玡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人吧!
陽玡咬牙切齒地恨道︰「就是當今的宰相,他陷害忠良、排除異己,才有今日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但他竟然不滿足,還想篡位當皇帝!」
聞言,昔心妍倒抽了一口氣︰「你怎麼知道他想當皇帝?」
「知道嗎?那個能控制人的攝心丸,就是他命人遠從西域帶回來的。」陽玡又說出一件內幕。
「他要攝心丸做什麼?」
「如果我是他的話,我就會拿攝心丸給皇帝吃,進而控制皇帝;到時候若要皇帝讓位給他,也沒人會懷疑到他身上。」听著陽玡推測宰相可能會有的陰謀,昔心妍只覺得身體打了個冷顫。
「好可怕啊!但是,到底是誰到西域去拿那害人的藥?難道是我爹爹嗎?」昔心妍不禁擔心起來,她不要她的爹爹在這場陰謀中摻上一腳。
陽玡回答她︰「的確是你認識的人,但不是你爹,而是你的泰哥哥。」
「泰哥哥?」昔心妍驚訝道。
「據我所知,宰相答應了周文泰,只要他將藥帶回來,就正式封他為將軍。」
「有這種事?」
原來周文泰竟然是比她想像中更可怕的人,而她竟然還和他相處了那麼久。
「當時我們本來打算捉周文泰回屠龍寨,逼他說出宰相的陰謀,哪知他嘴硬得很,什麼也不肯說。然後你就來了,之後的事你就都知道了。」陽玡說道。
「是我害的嗎?如果不是我的話,也不會是現在這麼糟糕的情況。」的確,現在想想,要不是她,周文泰不會離開屠龍寨,那可怕的藥也會安然的在屠龍寨里,一切都是她害的,昔心妍內心充滿了自責。
陽玡安慰她道︰「你也不用自責。屠龍寨早就被他們滲透,即使沒有你,情況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昔心妍問。
「我……」
「寨主!你最好別什麼事情都告訴她。」陽玡才要開口就被外面的魏虎阻止,他還無法全然信任昔心妍。
被當成外人令昔心妍相當難受,但這也是她咎由自取,誰教她曾加害過陽玡。
「我不知道也沒關系。」
「不,我一定要告訴你。」陽玡堅持道。如果他想要和昔心妍廝守一生,最基本的信任他一定要做到。
「寨主!」魏虎喊道,這麼做太危險了。
然而陽玡根本不顧魏虎的反對,繼續說道︰「我已經命人去取解藥,並且也拿到皇宮的地道圖,我打算拿著解藥去找皇帝,同他說明原委,揭穿宰相的陰謀。」
「萬一皇上不相信呢?」昔心妍問。
這並非不可能的事,就像她從前認定陽玡是個無惡不做的壞蛋一樣,說不定皇上壓根兒都不听他的話,到時候怎麼辦?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挾持皇帝。」陽玡說得輕描淡寫,然而昔心妍卻是听得膽戰心驚,刷白了一張臉。
「什麼?要綁架皇帝?這樣好嗎?」冒犯皇帝可是死罪一條哇!陽玡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一點。
「這有什麼不好?因為我們是土匪、是山賊,綁架、勒索可是我們的拿手絕活。」陽玡得意地笑著。
昔心妍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我可不想去牢里看你。」
「放心,我們山賊的另一個拿手絕活就是跑得快,更何況我還要為我的孩子多多保重哩!」陽玡又再次瞥向昔心妍的肚子,微笑里多了一份滿足。
昔心妍簡直是無言以對,她現在才明白,原來當個押寨夫人不但要容忍他的狂妄,還要有一顆處變不驚的心才行。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昔心妍問,了解所有的事情後,她也想略盡己力。
「不用了,你只要平平安安的生下小孩,就是對我最好的幫助。」陽玡望進了她澄澈的眼里。「你就在這里安心的住下來,什麼也不用擔心;還有,我也會遵照之前的約定,絕對不會踫你。」
他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看著她就在自己觸手可及之處卻不能踫她,這需要很大的自制力,但他並不想因此嚇壞了昔心妍。
因此,他寧願自己忍耐。
聞言昔心妍還想說些什麼,但她還未開口,魏虎就已經說道︰「昔姑娘,我帶你去客房,請跟我走。」
「嗯。好。」再看了一眼陽玡,昔心妍跟著魏虎出去了,反正來日方長,有些事情也不用急在一時。
隨著魏虎來到了客房,瞧著他看她的模樣,昔心妍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我還是以前的那句老話,請你別再背叛寨主,雖然他口頭上什麼也沒說,但是你打算和他同歸于盡,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很大。」魏虎的語氣里有著責備。
「我不會再那麼做了。」昔心妍道,「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發誓,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我相信你不會,但是若周文泰故技重施,又以你母親的生命威脅你呢?你還能保證到時不會背叛寨主嗎?」魏虎所擔心的就是這個,昔心妍的母親就是她最大的弱點,周文泰也相當明白這一點。
昔心妍這才驚覺她母親的處境很危險。
「明天我就去將我娘接來這兒。」
「你想你母親會願意來這土匪窩嗎?照我看來,說不定她寧願相信周文泰也不相信你這個墮落女兒所講的話。」魏虎純粹是就事論事。
「但是我也不能讓我娘置身在危險的處境而不管啊!」
魏虎略微想了想後,提出自己的建議︰「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她綁來,但是我也知道,這並不符合你的希望。」
「如果真的沒其他好辦法,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昔心妍道。
但在這之前,她想先回去勸勸母親。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魏虎道。
「等一下,我還有一件事想麻煩你。」昔心妍一邊說著、一邊從身上拿出那個始終帶在身上的香囊。「麻煩你將這個香囊交給陽玡。」
魏虎皺了皺眉道︰「剛才你為什麼不自己親手交給他?」他並非是不願意幫她這個小忙,只是對于她的行徑大感不解。
「這……因為一些原因。」昔心妍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親自交給陽玡也不是不可以,但她就是覺得這麼做很難為情。
「好吧!」魏虎自她的手上接過杳囊,帶著一絲不解走出客房。
***
魏虎敲敲房門,听到里面的回應後,他開門走了進去。
「虎,妍妍的事你已經安排好了嗎?」陽玡問。
「嗯。」魏虎走向陽玡道,「我接到飛鴿傳書,你派去西域取藥的人明天就會回到這兒,寨主,咱們的計畫你打算何時執行?」
陽玡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是愈快愈好,以免失去了優勢,如果時間上許可,就明天吧!」
「明天?會不會太急了點?」魏虎沒想到陽玡會那麼迫不及待。
「我希望盡快解決此事,然後……」然後怎樣呢?陽玡雖然沒說出來,但從他溫柔的神情也大致可以猜出,他一定是又想起了昔心妍。
「關于昔姑娘,她……」魏虎想起來這兒的目的,他正準備拿出香囊,但……
「虎,明天你留下來保護妍妍。」陽玡打斷魏虎的話,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昔心妍。
然而,這樣的安排卻令魏虎無法接受。
「寨主,原諒屬下不遵從,我必須在一旁保護你才行。」
「不,正因為信任你、相信你的能力,所以找才會將保護妍妍的任務交給你。」
「怒難從命!」魏虎從齒縫里迸出這四個字。
無論陽玡如何解釋,魏虎都已經打定主意,他要保護的人只有陽玡。
「虎,這是我的命令。」一向默契十足的他們出現了分歧,魏虎什麼也沒說地就轉身出去,連昔心妍交代的香囊都來不及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