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龍令 第四章
項子熙隨後來到小屋,進門即見全吉祥正無聊地托著腮幫子、晃著腿,坐在竹椅上。
「項大人,您可來了。」全吉祥見項子熙出現,立即跳起身,熱絡地問候他,正因為知道待會兒要挨罵了,她才會如此熱情地討好他。
「坐。」項子熙並沒有責罵全吉祥的意思,是他沒料到戶部尚書的二夫人會這麼快派人來找全吉祥,且全吉祥並不認得戶部尚書的家僕穿著,是他思慮不周,怪不得全吉祥。
全吉祥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神色,見他沒有生氣的跡象,總算松了口氣,照他的意思乖乖坐下。
「據我所知,你已經答應要到戶部尚書府了是吧?」項子熙已從張勇口中得知全吉祥與戶部尚書二夫人三天後的約定。
「答應是答應了,不過那是唯一月兌身的辦法,戶部尚書府我不會去的。」全吉祥太清楚自己有幾兩重,騙騙升斗小民還可以,加上先前欺騙項子熙不成反而與他定下協議的經驗來看,她騙戶部尚書夫人的事要是一個弄不好被發現了,說不定會掉腦袋,她可不想重蹈覆轍。
「不,你要去。」項子熙的目的就是送全吉祥進戶部尚書府,可容不得全吉祥說不。
「什麼?項大人,您在跟我開玩笑是吧?那可是戶部尚書府啊,不是尋常人家,我什麼都不懂,去那里馬上就會被拆穿,我這條小命對您來說是不重要,但對我而言,可是寶貴得很,我不去。」全吉祥頭搖得如博浪鼓,堅持不肯去。
「你放心,在送你進戶部尚書府前,該知道的,我全都會告訴你。」
「等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早就料到戶部尚書的夫人會請我入府?」全吉祥听出他話中端倪,驚訝得揚高聲調,她明白了,他之所以要她繼續在街上擺攤騙人,等的就是今天。
「是又如何?」項子熙挑了挑眉睨問。
全吉祥被他的反問弄得啞口無言。是啊!他說得沒錯,他早料準戶部尚書的夫人會請她入府算命,被她知道又如何?她不過是個無舉足輕重的小人物,他根本就不會在乎她的感受,為此,她感到有些氣悶。
「你只要照我的吩咐去做就不會有事。」項子熙未將他的不悅放在心上,續道。
「你話說得倒好听,如果真出了事,也是我出事,到時你撇得一干二淨,我能奈你何?」她刻意將嘀咕音量放大,這可是攸關生死大事,她當然不會等閑視之。
「你放心,如果真出了事,我會想辦法救你。」項子熙向全吉祥保證,不會隨便讓他犧牲的。
「場面話誰都會說,早知道你是要我去騙戶部尚書的夫人,我就不會答應你了。」全吉祥再一次認為自己很蠢。
「你的意思是想再回大牢去?」項子熙語帶威脅。
「鬼才想回到那個鬼地方!」她恨恨道,她不想回大牢,也不想去騙戶部尚書的夫人,她只想當街頭小騙子,可不想當人人喊殺喊打的大騙子,可是現下該怎辦?騙與不騙已是騎虎難下,她怎麼會這麼倒楣啊!
「你已經和戶部尚書府里的丫鬟約好了,你若不去,就再也無法在街上擺攤算命當逍遙居士,或許當逍遙居士對你來說並不重要,你還有其他謀生能力,我何必多事管你三餐是否能繼續溫飽,會不會被房東趕出大雜院,你說是嗎?」話說得好听,像是讓全吉祥自由選擇,實際上是在逼全吉祥照他的安排去做。
「……」全吉祥豈會听不出他言下之意,而他說得沒錯,如果她運氣好,沒讓他抓回大牢再關起來,不當逍遙居士後她能做什麼營生?所能想到的不外乎是一堆騙人的把戲,難道要靠如意在「歡喜樓」跑堂養她嗎?如意賺的那一點銀兩可不夠養活她們兩人,更甭提繼續住在大雜院中。
「你這個壞人!」全吉祥罵著,百般不願踏上他早安排好的路子。
「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好人。」項子熙知道這樣對全吉祥很無情,但他一定得辦好皇上交代的密旨,因此才會逼迫全吉祥妥協。
「慕淡幽沒嫁給你,算她運氣好。」一股火正在胸月復間竄燒,她恨恨地踩上他的痛腳,等著看他臉色鐵青、勃然大怒的模樣。
「你說得沒錯。」項子熙非但沒發火,還很認同她的話。
「如果我死了,我一定會化成厲鬼天天纏著你,讓你哭爹喊娘,而且這輩子甭想娶到老婆。」沒踩著他的痛腳,只好說出最惡毒的恐嚇來嚇唬他。
「你可以多帶點朋友一起來,會熱鬧點。」項子熙沒被她嚇著,反而提出更好的建議。
可惡啊!他怎麼會這麼滑頭?!全吉祥氣得直跳腳,雙手抓扒頭發,恨不得伸出十指抓花他那張俊逸的驗孔,看他還能不能這麼悠哉。
氣死她了!她快被他給氣死了!不管她說什麼,他還是一派的雲淡風輕,而她卻已經被他氣得得了嚴重的內傷。
他果然是她命中的煞星,終有一天,她會被他氣得吐血身亡。
全吉祥被他氣得直跳腳的模樣,令他覺得很有趣,盡管全吉祥臉上上了膠,表情依舊變化豐富,那樣變幻無窮的表情令他百看不厭,也讓他更想看全吉祥的真面目了。
「你直盯著我看,是不是又想說什麼氣死人不償命的話來?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她和項子熙算是撕破臉了,項子熙擺明了不顧她的死活,她還有什麼話不敢說。
「你想太多,我不過是在想你真實的模樣長得如何罷了。」
「我沒你長得好看,沒什麼好看的。」沒想到項子熙竟會是想知道她的長相,教她不小心被口水嗆到,論長相比她好看的人太多,項子熙沒事干麼好奇?況且在他眼中,她可是個小伙子,不是姑娘家,他對一個年輕小伙子的長相有興趣,是不是腦袋有問題?
「是嗎?」項子熙淡淡一笑,並不認同全吉祥的話,許是因為他覺得全吉祥挺有趣的,加上全吉祥有一雙靈活大眼,他便自動認定全吉祥應該長得活潑機靈,褪下逍遙居士外袍的全吉祥應該會是個調皮的少年郎。
「總之,你別管我的長相,只要我辦妥你交代的事,咱們倆就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欠,日後若在大街上踫頭,我會裝作與你素不相識,絕不會借故攀談污了您項大人的好名聲,所以你盡管放心。」她是什麼身分自個兒清楚得很,方才領她來的中年男子可是暗示得再清楚不過,項子熙出身名門世家,哪能和她這種在爛泥里打滾的人扯上關系。
只是知道歸知道,心里仍會很不是滋味,其實她也沒多差不是嗎?
「原來你這小子私下想了這麼多,我不與你在‘龍鳳酒樓’踫頭,是因為目前不適合讓外面的人知道你我熟識,那會妨礙到接下來要進行的事,待事情都處理好,就不會有這層顧慮了。」項子熙好笑地揉了揉全吉祥的發,把全吉祥當成是可愛的弟弟看待。
「哎!我的頭發都被你弄亂了。」全吉祥沒想到他會突然揉她的發頂,這疼愛的動作讓她先是一愣,心頭有股暖流流過,緊接著想到她和項子熙非親非故,他突然待她好,不是很奇怪嗎?
「你一個大男人居然像個小姑娘一樣扭扭捏捏,不過是弄亂了頭發不是嗎?」項子熙覺得全吉祥的反應太過可笑。
「誰是小姑娘?!我只是特別愛惜我的頭發,不跟你說這些,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戶部尚書家的事?還有我進去該做些什麼?」怕會露餡,全吉祥佯裝發火轉移話題。
項子熙見全吉祥氣得鼓起腮幫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全吉祥以老邁的逍遙居士外表做出稚氣的動作,實在是很可愛。
不過可愛歸可愛,正經事還是要做,他仔細地對全吉祥說明有關戶部尚書府所有重要成員,以及曾經發生過、僅有少數人知曉的事件。
全吉祥瞪大眼听他細述官家秘辛,听聞田正文嬌美的二姨太為了爭寵而害死三姨太,她就嚇得全身起雞皮疙瘩,項子熙又說找她入府的是害死了人,心里有鬼的二姨太,她一听更是怕得不得了,牙齒不住打顫。
「那二姨太那麼狠毒,我去了,她會不會看我不順眼,順便也把我給害死?」殺一個人是殺人,殺兩個人也是殺人,誰曉得那位二姨太會不會殺人成癮啊!
「有我在旁邊護著,你怕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你會陪我一塊兒到戶部尚書府?!」本以為要孤身一人獨闖龍潭虎穴,听他這麼說,她登時減輕了不少內心的恐懼。
「不錯。」項子熙承諾。
有了他的保證,全吉祥果然不再擔心害怕。她的想法很簡單,如果真要死,起碼有項子熙陪她一塊兒死,黃泉路上就不寂寞了。
于是她努力記住項子熙要她進戶部尚書府,面對二姨太時該有怎樣的表現,及說什麼樣的話,擺出什麼架勢,她一一牢記,就怕一個不小心出了岔子會大禍臨頭。
三日後,全吉祥依照約定來到戶部尚書府,戶部尚書府內的雕梁畫棟、假山流水全讓她看傻了眼,長到二十歲,她從未到過如此富麗堂皇官宦人家,這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她竭盡所能不讓自己表現得像個未見過世面的鄉下人,可是愈深入戶部尚書府,看見一座座精致的亭台樓閣,她實在沒辦法控制對戶部尚書府的驚嘆。
「咳!」跟隨在他身後,已易容改裝成徒弟的項子熙輕咳了聲,要他快快回神,別沉醉于眼前的美景。
項子熙的咳聲總算讓全吉祥回過神來,她連忙收斂心神,表現出應有的仙風道骨,仿佛周遭的一切是凡塵俗物,入不了她的眼。
小菊領著他們師徒二人前去二姨太居住的「承花居」,為了潛入戶部尚書府,項子熙特意將臉抹黑黏上大胡子,且為了改變身形,他于胸月復綁了一條小被,使身形看起來較為臃腫,不讓人輕易將逍遙居士的徒弟與他聯想在一塊兒。
「居士,您這徒兒先前我怎麼沒見過?」小菊疑惑地看向後頭的項子熙。
「唉!小菊姑娘有所不知,我這徒兒生性貪懶愛吃,常跑得不見蹤影,甭說是你,許多人也不曉得本居士還有他這麼個懶徒兒。」全吉祥藉機損項子熙一番。
全吉祥所玩的小花招,看在項子熙眼里只覺有趣,並不以為意。
「原來如此。」小菊身在戶部尚書府里見過太多貪懶愛吃的僕役,于是便沒將全吉祥的徒兒放在心上。
成功騙過小菊,全吉祥偷偷朝項子熙丟了個得意的眼神,項子熙挑了挑眉,忍著笑。
「二夫人,奴婢將逍遙居士帶來了。」小菊很快地將他們帶到,在廂房門前通報。
「還不快請居士進來。」二夫人楚嫻淑嬌聲道。
「是,居士,請。」小菊馬上將他們請入內奉茶。
全吉祥道貌岸然進到花廳中見楚嫻淑,但見楚嫻淑面容姣好、風情萬種,嗓音柔媚蝕骨銷魂,莫怪會成為戶部尚書田正文最寵愛的夫人,只可惜楚嫻淑的心並不如外表美麗。
項子熙站在全吉祥身後,低垂著頭像是個沒見過大場面的鄉下人。
「逍遙居士,我盼了您許多天,您總算是來了。」楚嫻淑揚唇嬌笑,賣弄風情。
「老朽失禮,請夫人勿怪。」全吉祥朝楚嫻淑打揖賠罪,見到楚嫻淑後,她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地遵照項子熙先前所教授的去做。
「呵呵!居士肯來,小女子高興都來不及了,怎可能會責怪居士呢?」楚嫻淑再次掩唇嬌笑,媚眼兒瞟啊瞟,打量眼前的老頭兒,外頭傳言逍遙居士相命奇準無比,小菊也說有人說逍遙居士不只會算命,連看風水、通鬼神都難不倒他,經她仔細一瞧,這逍遙居士看起來仙風道骨,似真有點本事,不管逍遙居士是否真如外傳那麼厲害,待會兒就知道。
全吉祥淡笑不語,一派輕松地任由楚嫻淑打量個夠,其實心里緊張得很,怕楚嫻淑會認出背後的項子熙;怕楚嫻淑發現他們進府另懷目的;怕楚嫻淑看穿她是個騙子,一氣之下將她和項子熙都給殺了……唉!這兒令她感到害怕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項子熙心知自己的存在一點都不惹人注意,目前最重要的是全吉祥能否順利騙過楚嫻淑,使接下來的計劃順利進行。
「居士請坐,是這樣的,小女子听聞居士相命奇準無比,所以想請居士來替我算一算。」楚嫻淑道出請他們來的用意。
「是,請夫人在紙上寫下您的生辰八字,讓老朽為夫人卜卦。」全吉祥落坐在楚嫻淑對面,身後的項子熙自提箱中取出八卦與紙筆,八卦擺放在全吉祥身邊,筆沾上墨連同紙一並交給楚嫻淑。
楚嫻淑接過,迅速寫下她的生辰八字,再交還給全吉祥,全吉祥接過馬上有模有樣做出卜卦的模樣。
「不知夫人想要問什麼?」嗯,上頭的八字和項子熙先前告訴她的一樣,沒有錯。
「嗯……就問問我近來的運勢好了。」
「我卜出的卦象乃澤水困,夫人,請恕老朽直言,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夫人見諒。」全吉祥打揖沉重說道,為了今天,項子熙可是教了又教,她知道他正站在身後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看她有沒有做錯,不想讓他嘲笑她連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她以再三演練過的口吻說出他教導過的話。
「居士直言無妨。」楚嫻淑見他一臉沉重,心下感到緊張,偏又不願表現出來,故作鎮定。
「卦象顯現出的澤水困乃為困卦,在運勢方面為凶,夫人,您是否正身處于困境?」
「呵呵!居士可真愛嚇唬人,我乃堂堂戶部尚書的二夫人,豈會身處困境?」楚嫻淑干干一笑,嘴硬不承認她當真是身處困境,原以為暗中除去三姨太,老爺就會將全副心神放在她身上,怎知老爺的心回到她身上一段日時後,又往外飛馳,听說近來老爺相中了一名年輕貌美的姑娘,且有意納對方進府,要她如何不擔心新的三姨太會威脅到她在府內的地位?但此事只能暗地里擔心,還是不方便對外人攤開來講。
「既然夫人這麼說,那麼是老朽算錯了,老朽帶著徒兒就此離去。」全吉祥馬上起身告退。
項子熙跟著全吉祥做出收拾東西離開的動作,全吉祥的表現比他預期的要好,看來全吉祥的確下過一番功夫。
「居士請留步,您才剛來,怎麼說走就走呢?我還沒請教完呢!」楚嫻淑見全吉祥要離開,心慌地立即留人。
「夫人不是認為老朽算得不準?如此老朽再留下不過是耽誤夫人的時間,還是就此別過。」喝!這項子熙挺厲害的,居然能料到楚嫻淑會說他算不準,且也料到當她說要離開時,楚嫻淑會馬上留人,什麼事都被項子熙算到了,這項子熙根本就比她適合扮演招搖撞騙的逍遙居士。
「居士莫氣,小女子絕無瞧輕居士本事的意思,方才是小女子思緒不周,沒能想到一些細微小事,才會對居士不敬,還望居士見諒。」既然逍遙居士已算出她正處于困境之中,她當然想要藉逍遙居上之力除去心頭的煩憂。
「既然夫人這麼說,老朽自然不會將此事擱在心上。」全吉祥一笑,坐回原位。
項子熙再將已收起的八卦紙筆放回原位,在他低頭擺放時,悄悄對全吉祥拋去一記贊賞的眼神,要全吉祥繼續保持下去,原先在來戶部尚書府之前,他還有點擔心,但見過全吉祥的表現後,即知接下來他可以放心了。
全吉祥接收到他贊賞的眼神,得意一笑,嘿!嘿!項子熙可是清楚瞧見她騙人的本事,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認為她騙人的功夫不到火候。
「居士不愧是修行之人,寬宏大度著實令小女子佩服。」楚嫻淑吹捧著全吉祥,就怕他又不高興掉頭離開,她可是有許多事想要求助呢!
「夫人過獎。」呼!多虧了項子熙料事如神,才讓她應付得了楚嫻淑,如果拿她在宣武門大街上耍弄盡說好話的那一套,絕對騙不了楚嫻淑。
「我听丫鬟小菊說,居士也精通于看風水、通鬼神是嗎?」
「說精通倒是不敢,只能說略知一二。」全吉祥故作謙虛。
「居士,您就別再謙虛了,小女子對通鬼神這方面有些好奇心,不知居士能否略說一二?」
「既然夫人有興趣,老朽就說些山中奇遇讓夫人听听。」項子熙曾說楚嫻淑會對通鬼神一事特別有興趣,這也被他料中了,全吉祥不得不再次佩服項子熙。
「師父,弟子月復痛如絞,想上茅房。」項子熙見全吉祥應付自如,心想無須為全吉祥擔心,他不能老待在這里干耗時間,得去勘查戶部尚書府的地形,于是彎腰佯裝痛苦抱著月復部。
「哎!你這混小子,為師的不是要你別貪嘴嗎?」全吉祥听見他要離開,心下有些慌,項子熙約略對她提過,要她進戶部尚書府是因為他想入內找一樣東西,他沒表明是什麼東西,她也沒多問,僅了解他會隨時自她身邊離開,前去尋找他所要的東西,這時,她就得自求多福。
為了小懲他丟下她一人,她故意小罵他幾句。
「小菊,你還不快帶這位小哥去茅房那兒。」楚嫻淑一听見逍遙居士的徒弟月復痛,以繡帕掩住口鼻,不掩臉上厭惡之情,若非有求于逍遙居士,她真不願意讓這些下等人進入她的「承花居」。
「快去!快去!若不小心拉在褲子上,豈不是燻臭了夫人嬌貴的鼻子。」能光明正大臭罵項子熙的感覺真不錯,嘻!
「這位大哥,請隨我來。」小菊深怕他真會拉在褲子上,與他保持一段距離,帶著他速速到茅房,免得礙了二夫人的眼,惹得二夫人不高興。
「謝謝姑娘。」項子熙裝作很急切,提著褲子跟在小菊身後匆匆離去,對于全吉祥那點報復的小心思,看在他眼里就像是街頭頑童玩的小把戲,並未放在心上。
「呵呵!我那徒兒生性又蠢又懶,讓夫人見笑了。」再補上一句,爽快!
「呵,居士,您剛不是提到曾在山中遇到神仙降臨一事嗎?能跟小女子再多說一點嗎?」楚嫻淑懶得管逍遙居士的徒兒是否好吃懶做,她只關心她想關心的。
「這是當然,那一日晴空萬里……」全吉祥為了絆住楚嫻淑,讓項子熙有更多時間找他所要尋找的東西,開始滔滔不絕說著編造出來的故事,取信于熱衷旁門左道的楚嫻淑。
項子熙假意上茅房,與怕髒污惡臭的丫鬟小菊約好等他上好之後,就在茅房附近相見,免得讓她聞盡惡臭。而順利擺月兌掉小菊後,他避開往來家僕,以主屋為中心點往四周勘查,將所有建築、空間與造景能讓人藏身的地方一一在腦海中繪制成圖。
此舉是為了以防萬一,倘若不小心被人發現他與全吉祥另懷目的進入戶部尚書府,對戶部尚書府先有充分的了解,他和全吉祥才有辦法全身而退。
且依他估計,田正文不會隨便將侵吞的金銀財寶放置在容易讓人發覺之處,定是隱密藏起。在無法得知藏放處之下,他斷然不可能在今日少許的時間尋到,是以今日才會以勘查戶部尚書府的地形為主。
他足不沾地掠過亭台樓閣、假山流水,使人無從察覺他的潛入,頂多以為是一陣風掠過。
很快地,項子熙來到僕人居住的屋舍外,正巧迎面走來兩名中年家丁與僕婦,項子熙立即藏身到一棵大樹之後,不讓兩人發現。
「老子踫上你這娘兒們就倒楣透頂。」吳富貴氣急敗壞罵著妻子。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不過是要你別再賭錢,你瞧咱們都有一把年紀了,甭說享清福,竟然還要到尚書府來為奴為婢,看人臉色過日,你以為咱們會過這樣的日子,是誰害的?」想到愈活愈貧苦,萬金珠不免感到委屈而哭了起來。
「你這臭娘兒們哭個什麼勁?!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旁邊嘮叨,老子會每賭必輸嗎?你以為老子喜歡當奴才啊!假如不是你生的好女兒,咱們根本就不必"從鄉下逃到京城來。」吳富貴愈說火氣愈大。
「我嘮叨也是為你好啊!你自己愛賭賣了田地,最後連親生女兒也給賣了,要不是我幫人洗衣帶孩子,你早就餓死在路邊了。」萬金珠對吳富貴有一肚子的埋怨,她這一輩子可說全葬送在吳富貴手中。
「你還敢說,當初我把湘湘賣到‘怡紅院’去,你不也沒反對?老子把她賣給金姨娘也是想她在‘怡紅院’可以吃香喝辣,總好過跟著咱們三餐不繼,而且賣了她,就可以償還賭債,你說養兒育女為的是啥?不就是讓他們好好回報親恩嗎?結果湘湘她是怎麼回報咱們的?三年前居然敢從‘怡紅院’偷跑,那金姨娘可不是好惹的人物,湘湘跑了,金姨娘上門討不到人,咱們倆被打得半死,這些事難道你都忘了?幸好老子身子骨強健,能帶著你連夜逃跑,否則咱們真會被湘湘那不知好歹的臭丫頭給害死!」講起親生女兒自「怡紅院」逃跑一事,就像是火上加油,讓吳富貴氣得橫眉豎目。
「哎喲!要死了,你小聲點,讓別人听見是會笑話咱們連親生女兒都給賣到妓院去的。」萬金珠怕被旁人听見,忙捂住丈夫的嘴。
躲在大樹後的項子熙無意間听到私密的家務事,沒想到這兩人將親生女兒推入火坑,竟無一點悔意,他不禁同情起他們口中那個叫湘湘的姑娘。
「怕什麼?!這里只有你我二人,沒人會听見。」吳富貴拉開妻子的手,嘴里念念有詞咒罵他那不知好歹的女兒。
「總之賣掉湘湘是你的主意,我沒反對是因為你是一家之主,你可別老是將我拖下水。」萬金珠不願擔起責任,推給丈夫。
「真是好笑,誰不知你也怕那些債主凶神惡煞找上門,我賣了湘湘解決掉那些債主,你心里不知有多開心。」妻子心里想什麼,吳富貴可是清楚得很,他們倆夫妻是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誰。
「好了,別再說了,總之咱們好不容易在這里穩當過日子,你就別再賭了,你再這麼賭下去,債主若找上門,咱們可是會被趕出去的。」萬金珠可不想再過被人逼債的生活。
「少嗦!老子總有一天會贏回大把銀子。」吳富貴根本就沒把妻子的話放在心上,兩人邊說邊走,漸漸遠離項子熙的視線。
待他們倆走了一會兒之後,項子熙自隱身處走出,鄙視兩夫妻卑劣的行為。
那個叫湘湘的姑娘倘若知曉她的爹娘對她逃跑一事,非但不感到開心,反而還氣她拖累父母,她一定會很傷心。
項子熙感嘆之余想到他離開太久,得趕緊回去以免惹人懷疑,立即施展輕功左躲右閃,火速趕回他與小菊所約定的茅房旁的見面地方,兩人一同回「承花居」。
一路上小菊不住嘀咕抱怨他去太久,讓她等上許久,項子熙則畏畏縮縮、小心翼翼向她賠罪,兼說明他的肚子有多疼,使小菊對他更加厭惡,更不願听他在茅房待上許久的理由。
當他們回到「承花居」時,全吉祥早已說得天花亂墜,唬得楚嫻淑一愣一愣。
「師父,徒兒回來了。」項子熙扮演著老實可欺的徒弟。
「既然肚子舒坦了,就站在一旁吧。」呼!總算是回來了,她還以為得再撐一陣子。
「是。」項子熙乖乖听從她的吩咐。
「居士,您在這數十年間遇上這許多神奇的事,是不是老天爺特別安排來助你修行?」楚嫻淑看都不看他一眼,問著全吉祥。
「呵呵!這世間萬物皆講求緣分,老朽能夠有那些奇遇乃機緣巧合,一如老朽和夫人相識也起于一個緣字。」
「咳!咳!」項子熙輕咳,要全吉祥長話短說,該收尾退場了。
「居士說得真好,咱們能夠相識,的確是難得的緣分。」楚嫻淑認同全吉祥的說法。
「既是有緣,有件事在老朽剛踏入夫人的廂房時就想告訴夫人,卻又擔心會嚇著夫人……」收到了項子熙的暗示,全吉祥祭出今日的重點來收尾。
「居士有話直說無妨,小女子雖然外表嬌柔,但也不是容易被嚇著之人。」
「那就好。是這樣的,老朽見到夫人時,並不僅僅見到夫人一人。」全吉祥以神秘的口吻說道。
「什麼意思?」楚嫻淑一愣。
「在夫人身後還站了一名口吐白沫枉死的年輕女子,她一直以含恨的目光望著夫人。」全吉祥等著看楚嫻淑嚇得屁滾尿流的模樣。
丫鬟小菊一听全吉祥這麼說,已嚇得全身不住顫抖,下意識站離楚嫻淑遠一點,不想死不瞑目的三夫人認為自己和三夫人的死有關。
「居士真愛說笑,小女子平日不與人結怨,怎麼會有枉死的年輕女子含恨跟在我身後。」楚嫻淑听全吉祥這麼說,臉色登時呈現死白,卻又故作鎮定,心下不住揣想是枉死的三夫人心有不甘,想要討回公道是嗎?
可惡!還沒想出辦法讓老爺不將新的三姨太迎進門,就又得知死不瞑目的三姨太跟在她身後,事情如此不順,是老天爺存心和她作對?
「夫人不信也好,老朽僅是說出來讓夫人參考,時候不早,老朽也該告辭了。」全吉祥起身告退。
「居士,您能不能把那年輕女子的模樣再說得清楚些?」楚嫻淑害怕至極,倘若被她害死的三姨太有意向她報仇,她得及早想出對策啊。
「她的高度不及夫人,雙目圓瞠,穿著一襲秋香綠的衣衫,至于體態則是比夫人豐盈。」全吉祥照本宣科說著三姨太死後被人發現的穿著打扮。
楚嫻淑听全吉祥將三姨太死後的模樣說得無比準確,嬌容已面如死灰,整個人軟坐在椅中,至于小菊則是嚇得哭了出來。
項子熙絲毫不同情地冷眼看著楚嫻淑的反應,明白全吉祥說的話已然奏效,想要既驚且怕的楚嫻淑不求助于全吉祥都難。
「呵!不過夫人不信老朽所言,所以這些話听听就算,老朽告辭。徒兒,咱們走吧。」全吉祥也一點都不同情嚇傻的楚嫻淑,這女人為了爭寵害死了另一個女人,沒被抓入官府嚴懲已經是太便宜她了,區區一嚇,算得了什麼。
「是,師父。」
「居士,請留步,請你一定要幫我。」楚嫻淑終究是抵抗不了內心的恐懼,哭著向全吉祥求助。
「是啊!居士,您一定要幫幫我家夫人。」小菊跟著哭花了臉,她所侍候的二夫人身旁有著三夫人的冤魂,不就表示她成天和死去的三夫人在一塊兒?她不要和女鬼同處一室,她不要!
目的達成!項子熙與全吉祥相互交換了個眼神,全吉祥拿出先前在家中仿照著書所畫出來的符咒交給楚嫻淑,要她天天帶在身上,待他回去齋戒沐浴,三日後即登門為楚嫻淑驅鬼。
楚嫻淑抖顫著手接下黃符,一再跟全吉祥確定三日之約,最後才百般不願地放人離去。
順利達成任務,全吉祥暗自開心,所有項子熙交代的話她全說了,也得到項子熙所要的結果,哼哼!經過今天,項子熙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
項子熙與全吉祥在戶部尚書府的家丁帶領下準備出府,他們行走于回廊,穿過花園,吳富貴與萬金珠夫妻倆正巧迎面而來,兩個人不時拌嘴,見有來客,夫妻倆這才悻幸然住了口。
全吉祥與他們兩夫妻擦肩而過,渾身盡冒冷汗,她作夢都想不到會再見到他們——她的親生爹娘!
本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面,怎料想得到他們也來到京城,且就待在戶部尚書府里。
擦肩而過後,她竟會依戀地回頭望,看見他們兩人又開始低語拌嘴,那畫面熟悉得令她雙眼頓時蒙上一層薄霧,隨即又倔強地轉回頭,不再看他們。
項子熙沒有察覺他的異樣,見他回頭,以為他是好奇兩夫妻的爭吵內容,看見那對夫妻,項子熙再次憶起不小心听見的談話,他無法理解那對夫妻是以怎樣的心情將親生女兒推入火坑,他們可曾感到後悔?
項子熙與全吉祥兩人心情各異地離開了戶部尚書府,全吉祥因受到太大的震撼,心情久久無法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