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要坦蕩蕩 第七章
用完晚餐後，唐翊艷和關承亮在夜色中並肩散步，往停車的方向走去。他們邊走邊聊，看來就像是一對相稱的情侶。
行走間，唐翊艷下難發現，關承亮似乎已經成了女性注目的焦點，這點讓她喜憂參半。喜的是那股將他改造成功的成就感，憂的是……憂的是她對這種改變感到不安。為何不安？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來到停車的所在位置，關承亮為她打開車門，她突然低著頭下說話。他轉過頭，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禁關心地問道︰「在想什麼？」她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唐翊艷笑著搖頭。
她斜睨著他。「阿亮，覺得怎樣？」
他露出不解的笑。「什麼覺得怎樣？」
「被注目的感覺很不賴吧？」唐翊艷故作輕松地問。
關承亮唇邊的笑意忽然消失不見，眉眼間甚至流露出一股憂郁，緊緊揪住她的心。
「你……」唐翊艷遲疑了下，問︰「你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嗎？」
關承亮沒有回答，好像在思考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才見他淡淡搖頭，道︰「也不是不喜歡，畢竟……誰不想把自己變得更好？只是覺得……覺得如果有人喜歡我，是因為喜歡我的人，而不是我的外表，那該有多好？」他的語氣里充滿了苦澀。
唐翊艷盯著他，他說這些話時，臉上充滿了無奈與不解……不知為何，她的心頓時又是一緊。
「外表真的這麼重要嗎？」關承亮難得以譏誚的口吻說話。「舉例來說，一個外表很帥的男人，可是卻有暴力傾向，會打女人，成天吃喝嫖賭，腳踏多條船……樣樣都來，這樣的人，你們女人也要嗎？不管他的行為再怎麼放蕩，你們卻因為他的外表，就可以不管他做了些什麼嗎？這樣會不會太盲目了？」他表達出自己的感受，也在間接暗示著她。
唐翊艷凝望著他義憤填膺的表情，腦子像糊成一團的漿糊，思緒運轉停止，根本無法思考。
她沈默的反應讓關承亮誤以為她不認同自己的看法，頓時感到有些氣餒，也覺得自己多話，下該這麼直接就把話說出口。
「上車吧。」關承亮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等她上車後，他替她關上車門，自己才回到駕駛座上。
見她還是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悄悄地嘆了口氣，將車駛上路，很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關承亮的那一番話，意外地讓唐翊艷煩惱了幾天。她甚至四處徵詢周圍幾個比較要好的同事、模特兒們的意見，可是大家的回答都不一樣。
有些人覺得外貌能決定一切；有些人覺得外貌根本只是副臭皮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些人則覺得金錢萬能……逐一問下來的結果，只是讓她更拿不定主意。
她甚至煩惱到在陪伴模特兒拍廣告的空檔，也忍不住偷偷問了模特兒小倩這個問題。
「小倩，我問你一件事。」唐翊艷悄聲說道。
小倩正在享用她的生菜沙拉，一面從偌大的梳妝鏡中審視著自己；她看著自己精致的美妝，感到十分滿意，臉上掛著微笑回答。「好啊！」
「如果讓你選男朋友，你會選擇一個帥男人還是一個平凡的男人？」唐翊艷伸出兩根指頭，要小倩擇其一。
小倩略皺了下眉，問︰「誰比較有錢？」
「呃……都不錯。」
「那……誰比較體貼？」
「呃……好啦，換個方式問好了。如果今天一個男人帥得沒話說，可是他有暴力傾向，而且對你使喚來指揮去的，這樣的男人你會要他嗎？還是寧可要一個不是那麼帥，但還算性格，而且還會做菜給你吃、幫你買你買不到的東西的男人？」說到後來，唐翊艷下意識地便把關承亮的模樣形容出來。
「當然是後面的那個啊！」小倩直率地回答。「老實說，外表是很重要沒錯，但也不是必要的條件。人嘛，剛開始都是看外表，但相處久了，還是會彼此了解。如果外表很優秀，可是個性卻很爛，那怎麼可能繼續跟他相處下去？我就遇過這種人……」小倩說到後來咬牙切齒的，好似想殺了對方一樣。
「啊……這樣啊……好吧，我了解了，你慢慢吃吧，我先去跟導演確定待會兒拍攝的進度。」怕再挑起小倩不愉快的回憶，唐翊艷干笑著找個理由離開了──只是，她的煩惱還是沒解決。
於是，在下班後，她約了汪雙喜吃飯，目的是想要從這個相識已久的好友口中尋求答案。
餐廳里，汪雙喜邊吃著她的海鮮濃湯小火鍋，邊傾听好友的煩惱。听完後，她很直接地說︰「笨蛋，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標準答案。」
「沒有標準答案？」唐翊艷對雙喜的說法感到一陣驚訝。
「好吧，也不能說沒有，只是，答案在你這里……」汪雙喜指著她胸口的心髒部位。「你是怎麼想的，那就是答案，這麼簡單還要問我？」
「我是怎麼想的？」唐翊艷完全被搞混了。
汪雙喜見她真的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遂嘆了口氣，把筷子放下，認真地說︰
「你是怎麼看待他的？你知道你現在在尋找的是什麼嗎？」
「我要是知道，也不用問你了。」她苦著臉說。
「我看你根本就已經對他心動了嘛！只是你不相信這個事實，所以要找一個理由說服自己罷了。」汪雙喜見她怔住，便又續道︰「一直以來，你總是覺得外表勝過一切，只要外貌帥，什麼都好。可是今天，關承亮本來不是你心中那種大帥哥的類型，你卻把他大大的改變了，而且還將他打造成了你心目中帥哥的樣子，但是你自己卻還陷在他變身前的魔障里走不出來。說實在的，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麼好煩惱的？喜歡就去試探，如果他對你也有感覺，那不就一拍即合了嗎？所以我真的不懂你到底為什麼而困擾，好好笑哦！」她捂著嘴，還真的笑了出來。「反正感情這種事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
唐翊艷听得一愣一愣的。
難道……她真的像雙喜說的，只是為自己的心動找藉口？其實她早已經被阿亮做的一切感動，所以心動了？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阿亮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如果可以被他照顧，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想到這里，她竟然傻傻地笑了。
他讓她了解，外表不是關鍵，只是附加的條件而已。而也是直到此時，她才發現，自從阿亮住到家里之後，其實她已經很久沒再想起A1ex了。
綜合以上幾點，結論是︰她該好好把握住他？
過了許久，直到汪雙喜都把小火鍋吃完了，請服務生送上附餐飲料的冰咖啡後，她才悠悠回神。
「我懂了。」唐翊艷總算露出了笑臉。
「我看你根本連有一百萬報酬的事都忘了，還能說不是愛上他了嗎？」汪雙喜也跟著露出喜悅的笑意。
翊艷是談過幾次戀愛，但遇到的總不是好對象，而且都是主動追求她的。而這一次，卻是翊艷主動表達心動……她倒想會會這位「土包先生」，看看是怎麼樣的人，竟然能讓翊艷動心。
「他真的很好啊！知道我愛吃的食物，特地做給我吃；而且，他還幫我買海洋拉娜耶！」唐翊艷開始為關承亮說起好話。
「什麼？他去排隊幫你買？」汪雙喜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到桌上。男人向來最受不了女人的搶購行為了，而這位土包先生居然還去幫翊艷排隊？天哪！
「對啊！還害他因此感冒了……」說到這里，她還是感到內疚。
「我看他八成也對你有意思。」汪雙喜評論。
「怎麼可能？」唐翊艷像個小女孩般臉紅大叫。
「怎麼會不可能？你以為一般男人會為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做這種事？」汪雙喜翻翻白眼，不以為然。
「他可能只是為了報答我改造他啊！」唐翊艷忍不住苦笑。
「好，你要這樣想我也不反對，但就看你比較希望他是抱著哪一種心態來對你嘍！」汪雙喜涼涼地說。
「唉……真煩惱啊……」唐翊艷呼了一口氣，吹動她額上的劉海。
「有什麼好煩的？都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了不是嗎？」
「唉！你不懂啦∼∼難不成要我自己去示愛？我怎麼可能做得到？萬一被拒絕怎麼辦？」唐翊艷為此苦惱不已。
「所以說，先去試探啊！試探看看他對你到底有沒有意思。」
「那如果沒意思怎麼辦？」一想到這里，唐翊艷居然感到一陣心酸。
「沒意思也要有意思。他沒意思，你就主動一點示好，像他為你做的一樣，也為他做點什麼，好讓他跟你一樣被感動了，這樣不就得了？」汪雙喜聳聳雙肩，說得一派輕松。
「說得倒容易……」唐翊艷哼道。
「誰教陷入愛河的不是我呢？」汪雙喜說著風涼話。
「好吧！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唉……戀愛無限好，但未明朗時，最是要人吃盡苦頭了。
回家後，唐翊艷發現原本該停放在家門口的兩部車──一部是關承亮的保時捷，一部是唐翊裴的LEXUS──都不在，那表示他們都不在家？不會吧？平時他們晚上幾乎不出門的啊，是怎麼回事啊？
懷著納悶的心，唐翊艷開門進入家里，果然，一室的漆黑，連盞燈都沒亮著，真的無人在家哩。
點亮了客廳的燈，唐翊艷把隨身包包胡亂一甩，整個人重重坐進沙發里，懶洋洋地打開電視，邊看邊發起呆來……
每天回家後，阿亮一定會在家里等她，今天卻沒有……這種感覺好空虛哦，帶著強烈的失落感，讓她累了一天的身體更加提不起勁。
都這麼晚了，他到底去哪里了？
說也奇怪，唐翊裴也不在家啊！照理說她該擔心的是弟弟吧，怎麼會擔心起一個不相干的人來？
唉……說穿了，就是喜歡上他了嘛！
想到這里，唐翊艷感覺又酸又甜，一股隱含著竊喜與不安、焦躁的情緒同時在她身體里蔓延開來，讓她又苦惱、又喜悅！
「啊！不管了！」突然之間，她坐正身子，抓來包包拿出手機，尋找電話簿，確認後，按下撥號鍵──
在案下撥號鍵的那一刻，她就屏息等待被接起的那一刻，短短的時間瞬間變得好長好長，讓她坐立不安。
終於，電話被接起了，話筒彼端傳來關承亮低沈輕緩的嗓音。「喂？」
唐翊艷幾乎要迷醉在他好听的聲音里頭。
「翊艷？找我有事嗎？」由來電顯示，他知道是她。而她會主動找他，讓他感到有些驚喜。
「啊……我……」她一時緊張，說話也支支吾吾的。「我、我是想問，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來？」
話筒那端沈默了一會兒，讓唐翊艷幾乎要以為自己是說錯什麼話了。
「我在家。」沈默過後，關承亮說。
「在家？」唐翊艷皺眉不解。「你明明不在家啊！車不在，家里也沒人啊！」難不成他車子外借給人，自己在房里？
突然間，關承亮愉悅地笑了。
她好像已經把他當成像親人一般親密的人了，才會把他所說的「家」當成是他們一起生活的那個「家」。
「我的問題有這麼好笑嗎？」她有些氣惱地問。
「不，我現在在南部的家。」他這才解釋清楚。
「你回家了？」他一聲不響的就回去了？唐翊艷頓時站起身，一臉驚詫，心里起了一陣緊張。
「對，我下午回來的。」
「你……你就這樣走了？」唐翊艷一手插腰，焦躁地在屋里踱來踱去。她還沒做出任何主動的行為啊，他就這樣跑了？那她剛萌芽的感情該怎麼辦？他怎麼可以這樣說走就走？難道自己對他而言什麼都不是，所以他才可以走得爽快俐落？該死的……
「我非回來不可啊！」她隱含怒火的嗓音讓關承亮模不著頭緒。
唐翊艷听了他的回答，胸口一把火熊熊燃燒著。
她重重坐回沙發，話中帶著濃濃火藥味，低叫道︰「你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走？我沒想過你是這樣的人。雖然我不是你的誰，你沒必要跟我交代行蹤，但好歹我也是幫助你的人吧？關承亮，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
「我忘恩負義？」被她這般指責，關承亮一時百口莫辯。
「對！」她氣炸地說。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氣我什麼？氣我沒跟你說一聲就回來嗎？」他以低柔的嗓音誘哄她。
被他這麼一問，她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眼里淡淡浮上一層淚光。
沒听見她的回答，關承亮想，大抵她就是氣自己這點，於是他慢慢地解釋道︰「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來不及說。下午我接到我媽的電話，說我爸爸突然暈過去，要我馬上趕回家。我听了也感到緊張，馬上就開車回南部，所以才沒來得及告訴你。別生氣了，好嗎？我不是故意的……」
事情原來是這樣？她還以為他就這麼一走了之了。唐翊艷一愣，心中滿滿的怒火與委屈頓時全都煙消雲散。
這時，她才為剛剛自己那一連串莫名其妙的咆哮怒火感到一陣頭皮發麻。為了補救自己的失態，她連忙問道︰「那……那你爸爸現在好一點了沒有？你還在醫院嗎？」
「好多了，會暈倒只是因為血壓過高，看過醫生、吃過藥後，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可是醫生要求他住院觀察一、兩天，狀況穩定就可以出院了。」他的聲音直到此刻才顯露出一絲疲憊。
「那就好！害我擔心了一下……」唐翊艷也跟著松了一口氣，且毫無防備地說出心中的真話。
關伯伯要住院觀察一、兩天，那不就代表阿亮還得要一、兩天後才會回來？唉，好久哦！一天見不到他，她就感到非常不習慣……
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看來她只能忍耐個幾天了。
「翊艷。」他突然喚道。
「嗯？」被他這麼一喚，她心都酥了，聲音也軟軟的，有種曖昧感。
「你打電話給我，就是為了問我人在哪里嗎？」關承亮的聲音更加溫柔，足以讓她醉倒。
「對啊……剛剛回家後沒有看到你，感覺很不習慣。」唐翊艷試圖向他表達出自己的感覺。
听她這麼說，關承亮自然再高興不過了！
「我過幾天就回去了。」
「嗯，我知道了。」
「早點睡吧。」
「嗯。你也是。」
收線後，唐翊艷看著手中的手機，臉蛋通紅。
她……她怎麼覺得剛剛他們對話的口氣有種說不出的親匿感？如果不知情的人听見了，說不定會以為那是情侶間的對話呢！
啊……真害羞！
唐翊艷咬著下唇，把手機丟回包包，紅透的臉因為這個想法而艷紅。
這就是戀愛的滋味吧？
幾天後，一早，唐翊艷才剛進公司，就發現公司的公布欄前聚集了一堆人，他們全都盯著一張新公告在議論紛紛。
唐翊艷扯住同事Amy，擺明了想湊一腳地問︰「Amy，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Amy一臉興奮又苦惱地答道︰「尾牙的確定日期出來了，而且規定要攜伴參加，大家才會一陣騷動。」
「攜伴參加？干麼攜伴參加啊？」唐翊艷的俏臉頓時降下三條黑線。公司以往沒有這項規定啊！
「唉喲！還不是大老板自己想帶女朋友亮相，為了怕焦點都在他身上，所以才拉我們下水啊！還有，大老板的新女友是誰你知道嗎？」Amy一副興致勃勃準備大爆八卦的模樣。
「誰？」唐翊艷挑高眉，也很感興趣。
「Ｍonica周。」
「什麼？不會吧？」唐翊艷驚訝得合不攏嘴。這位Monica周是和他們敵對的經紀公司頭頭，現在兩家死對頭公司的大老板談起戀愛來了？
「是啊！所以，這次尾牙還要兩家公司合辦，我看這樁聯姻八成是有譜了。」Amy鐵口直斷，篤定地道。
「好八卦。」唐翊艷賊兮兮地笑了。
「除了八卦，還有煩惱。唉，我該去哪兒找男伴啊？」Amy又甜又苦地抱怨。都寫明了攜伴參加，到時還是孤單一人到場的，八成又會被拿來當茶余飯後的笑話來說嘴吧？
唐翊艷略呆了下，突然神秘一笑。
「艷，你不擔心啊？」Amy見她神色輕松，遂問。據她所知，唐翊艷也沒有男朋友才對。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已經有適當人選啦！」唐翊艷說完，一個轉身，輕快地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耶？有人選了？是誰？是誰啊？」Amy連忙追上去問。
「這是秘密。」唐翊艷對她眨了下眼，就不再回應了。
哈哈，真是個好機會。
如果她帶阿亮參加，那阿亮應該也稍微懂得她的心意了吧？畢竟尾牙標榜著攜伴參加，她邀他去，不就間接暗示了什麼嗎？
哇！真期待那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