繽紛雪糕戀 第一章
梁妍雪仰著頭,看著頭頂上那赤熱的大太陽!
正午十二點,炎熱的程度可以從柏油路上冒出的層層熱氣看得出來。
她額頭上不斷地冒著汗,不是因為熱到冒汗,而是因為感冒未愈而冒著冷汗,她感到頭暈目眩,眼前的景物不斷的重疊在一起。
定到馬路邊,她伸手招了輛計程車。
「麻煩你到天母。」梁妍雪一上車,馬上拿出手帕,拭去額頭上的冷汗。
「好的。」司機從後視鏡中看見她不停的擦著汗水,以為她是因為在大太陽底下等車太熱了,故而將冷氣調大一些。
一陣冷風吹撫她的皮膚,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她不停地用雙手互相搓揉著手臂,想驅走一些寒意。
「司機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將冷氣關小一點?」
「你會冷嗎?」這種天氣誰不想將冷氣開得愈強愈舒服。
「嗯,有一點。」
乘客都這麼說了,司機也只好將冷氣關小一點,客人至上的道理是他的信念。
「謝謝你。」
「不客氣。」
現在正值七月炎夏,天氣燠熱得足以將人給烤焦,她卻在這種太熱天里得了嚴重的感冒。
她原以為在家休息了兩天已經好很多了,沒想到未完全痊愈的感冒,在公司那強烈的冷氣吹襲下,似乎更加的嚴重了。
早知道就該听大姊的話,多請一天假,多休息一天,讓感冒更好一些再去上班。
所以說做人絕對不能鐵齒,更不能逞強,否則受罪的還是自己!
梁妍雪向後靠著椅背,讓自己盡量能得到休息。
約莫半個小時後——
「小姐,天母到了。」
梁妍雪付了錢,下車。
拿著資料袋,走進高級別墅區,她仔細地找著手中紙條上的地址。
這里的別墅與別墅之間相隔約莫十公尺,從第一棟定到最後一棟少說也要花上個半小時。
太陽愈來愈炎熱熾人,她邊定邊擦著額頭上滲出來的冷汗,暈眩的程度愈來愈厲害。
早知道身體會這麼難受,就應該請經理讓別人來跑這一趟。
說起來,這並非梁妍雪的工作範圍,然而她那永遠不懂得該如何拒絕別人的個性,也為自己招了不小的麻煩。
梁妍雪終於走到一棟純白色的別墅前,看著雕花大門牆柱邊的門牌號碼,正是她要找的地址。
看著眼前這棟歐風設計的建築物,美輪美奐得讓人仿佛置身歐洲。
不過,梁妍雪現在一點也沒有欣賞這棟漂亮建築物的心情。伸手按了一旁的電鈴,片刻傳來對講機的聲音。
「請問你是哪位?」
「我姓梁,是公司的職員,送文件過來給總裁。」
「請進來。」 一聲,雕花大門邊的一扇小門應聲而開。
梁妍雪推開門走進去,沿著一塊塊水泥石磚排列而成的小路,走到了白色別墅前,見到一個約莫五十開來的中年婦女等在門口。
「你跟我進來吧!」這名中年婦女是唐家的管家,領著她來到了總裁的房間外,敲了敲門。「老爺,人來了。」
「叫她進來。」里面傳來虛弱的聲音。
「老爺請你進去。」
「謝謝你。」梁妍雪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唐鶴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女職員,便問︰「怎麼不是沈經理送過來?」
「沈經理一點有個重要的會議,才讓我送過來。」梁妍雪早已耳聞總裁的脾氣壞到了極點,這兩三年因為身體不太好,平時並不常去公司,卻對公司所有的事了若指掌。
她大學畢業進到這間公司上班也有一年的時間,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總裁。其實就算總裁天天到公司上班,憑她小職員的身分,也不會有機會見到他。
「拿過來。」唐鶴聲音雖然虛弱,臉上的嚴厲卻絲毫不減半分。
梁妍雪將裝在資料袋里的文件交給他,等著他看完,批示之後再拿回公司。
她安靜的站在一旁等著,卻感到天旋地轉,突然——
砰!一聲巨響,讓專心批閱著文件的唐鶴皺起了眉頭,「你搞什——」正想破口大罵時,卻看見原本該站著的人,已經不省人事的倒在地板上。
在外面的管家也听見了這聲巨響,趕緊進來瞧瞧。
「劉嫂,你快看看她是怎麼回事?」
劉嫂蹲在梁妍雪的身邊,看著她額頭不斷冒汗,伸手模看看,卻被她額頭上傳來的熱度嚇得趕緊收回手。
「老爺,她正在發高燒。」
「大熱天的,發高燒?」
「你去叫老劉來抱她去客房,再請王醫生來一趟。」
「是的。」劉嫂趕緊去叫丈夫,再打電話請唐家的家庭醫生過來一趟。
待王醫生來替梁妍雪診斷,替她打了一針之後。劉嫂問——
「王醫生,她不要緊吧!」
「沒關系,我已經替她打了一針,不過她不會那麼快醒來,等她醒來之後,你弄點稀飯給她吃,再讓她把藥吃了。」王醫生交代著。
「我知道了。」
「好了,我去看看唐老。」
王醫生提著醫藥包下樓到樓下唐鶴的房間。
劉嫂也跟著下來,倒了杯果汁,送到老爺的房間給王醫生後,又退了出去。
「那個小女孩怎麼樣了?」唐鶴一見到這個認識半個世紀的老友,便問。
「沒什麼大礙,只是重感冒而已。」王醫生在沙發上坐下。
「只是感冒就暈倒,她也太嬌弱了!」
現在的年輕人一點苦都吃不得,風一吹就倒,雨一淋就病,哪像他們以前,不管如何地風吹雨打,仍然屹立不搖。
王醫生只是笑了笑,「你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暫時還死不了。」唐鶴仍是一貫的不服輸。
「唐權呢?還是不肯回唐氏企業嗎?」王醫生有時還真是挺同情唐鶴,年輕時犯的一個錯誤,卻讓他唯一的兒子一直對他不諒解。
一個人胼手胝足的白手起家,唐氏企業從零到現在成為台灣前十大的企業,創業的辛酸是無人能知。
創業初期,為了爭取客戶的合約,上酒店是常有的事,也因為如此,便讓他和一名酒家女有了感情,而忘了和他一起吃苦打拚的妻子。
就在唐權十二歲的那一年,他突然半夜發高燒,唐鶴的妻子在找不到他的情況下,雖然三更半夜,又下著大雨,也只好自己帶著唐權到醫院。
就在他們快到醫院時,突然一輛駕駛酒醉駕車又闖紅燈的車子朝著他們快速的沖了過來,當時唐權即時被母親推開,而他的母親卻來不及閃開,就這麼地被車子撞飛了起來。
這一幕血淋淋的畫面就這麼烙印在唐權幼小的心靈,揮之下去,甚至在下著大雨的夜里,他常會半夜作惡夢驚醒。
從此之後,唐權不曾再叫過唐鶴一聲爸爸,國小一畢業,便執意要到美國念書,為的是不想看見他父親。
他對父親的恨,只怕就算唐鶴死了,也難以抹滅吧!
「都已經十八年了,他到現在還是不肯原諒我。」唐鶴一想到這里,忍不住的嘆了口氣。「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他們母子,老天爺也已經給我懲罰了,難道他這輩子真的不肯原諒我嗎?」
王醫生安慰他,「別灰心,我相信有一天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只怕我等不到他的原諒。」
唐鶴有腎髒病,一個星期至少要洗腎兩次,除了換腎髒之外,沒有其他的方法。但現在腎荒嚴重,而依唐權恨他的程度,是絕對不可能捐腎給他。
現在的他實在不能再勞累了,但唐權又不肯接管公司,他也只好繼續撐著虛弱的身體工作。
「唐權今年也三十歲了吧!或許替他找個老婆,趕緊生個孩子,他就能體諒你的心了。」
「這輩子他都是以反抗我、忤逆我為目標,你想他會接受我替他找的老婆嗎?」
「那個女孩子是誰?」王醫生忽然問道。剛才替那個女孩子檢查的時候,看到那個女孩子長得眉清目秀,小小瓜子臉,肌膚晶瑩剔透。她或許不是那種一眼就令人驚艷的女孩子,然而清純可人的女孩子更能吸引男人的愛憐。
如果可以的話……
「她是公司的一名員工,送文件過來給我批示的。你問這個做什麼?」
王醫生建議道︰「或許你可以讓她試試。」
「試什麼?」唐鶴看著老友的表情,突然間恍然大悟。「你是說……」
「沒錯。」幾十年的交情果然沒白費,兩人之間還是有著良好的默契。
「這怎麼行,他以後可是堂堂唐氏企業的總裁,那女人只是個普通的小職員而已,兩人身分相差太多。」
「唐老,你兒子都快沒了,你還在乎門當戶對。」王醫生嘆著氣的說。「我們先讓人去打听這個女孩子,如果她是個好女孩,就算是家里平凡一些,又有什麼關系呢!」
「這……」
「以後唐權若是娶了個酒店小姐,你也管不了,不是嗎?」依唐權的個性,若他真的存心要報復他爸爸,他確實有可能這麼做。「況且這都只是我們一相情願的想法,唐權若不喜歡她,也沒有用。」
唐權仔細的想想之後,點點頭。「好吧,就听你的話試試看。」
王醫生站起來,「你記得別太勞累,我先回醫院去了。」
「劉嫂。」唐鶴喚著管家。
「是,老爺。」劉嫂一听到老爺叫她,馬上丟下手中的工作,走了進去。
「劉嫂,送送王醫生。」
「是。」她恭敬道︰「王醫生請。」
「那我先走了。」
梁妍雪一直到晚上才醒過來,一張開眼,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
記憶如轉輪,回到了她昏倒前。
她記得自己那時正在等著老總裁批示文件好拿回公司去,突然的一陣強烈昏眩朝著她襲擊而來,接著下來,她就不省人事了。
或許是因為睡了一覺,她現在感覺舒服多了。
只是……
無意間瞄到牆上的時鐘,八點十分!
她到底是睡了多久,一整個下午沒回公司,沈經理一定會發飆。還有這麼晚沒回家,也沒打通電話說一聲,家里的人一定會很著急。
梁妍雪趕緊下床,穿上放在床邊的鞋子,-忙下樓。
在廚房的劉嫂一听見聲音,趕緊跑出來。
「你醒了。」
「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梁妍雪頻頻向她欠身道謝。
「你別這麼說。」劉嫂笑了笑,她喜歡這個有禮貌的女孩子。「我煮了點稀飯,你先吃一點,等會兒要吃藥。」
「不麻煩了,我回家吃就好了。」梁妍雪不想再麻煩她,便婉拒了她的好意。
「我稀飯已經煮好了,一點都不麻煩。」劉嫂先進廚房,替她盛好一碗稀飯,又將菜熱一熱,再煎了顆荷包蛋給她。
梁妍雪在盛情難卻下,只好跟著她進到餐廳,乖乖的坐在檜木制的餐桌椅上。
約莫十分鐘後,她把一碗熱燙的稀飯全送進肚子里。
「還要不要再吃一點?」
「不用了,我吃飽了。可不可以請問一下我的皮包在哪里?」
「你的皮包應該還在老爺的房間里。」劉嫂邊說邊替她倒了杯開水,再將王醫生開的藥拿出來。「王醫生交代你要將藥給吃了。」
「你還請醫生來幫我看病?」
「是老爺交代的,王醫生是唐家的家庭醫生,是個很有名的醫生。」劉嫂怕她擔心,還強調著王醫生的名氣。
「真的很抱歉,替你添了這麼多的麻煩。」梁妍雪感覺尷尬與愧疚,早知道會這樣,乾脆在家多休息一天算了。
「梁小姐,你不要這麼客氣,這間屋子這麼大,平常就住著我們夫妻、老爺和一名司機,今天難得有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來,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覺得麻煩呢?」
這麼大又漂亮的房子才住四個人,實在有點太過冷清,像她家的房子雖然沒這里的豪華氣派,不過一家六口人住在一起,卻和樂溫馨,幸福美滿。
「總裁的子女沒有和他住在一起嗎?」看總裁也有六十多了,好命一點早該子孫滿堂了。
「唉,別說了。」雖然劉嫂對當年的事並不是知道得很清楚,但她到唐家工作這麼久,卻從沒看見少爺來看過老爺,一想到兩人的關系淡薄至此,她就感到好悲哀呀!
梁妍雪看管家面有難色,她決定不再加以探究。
「對不起,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到總裁的房間幫我把皮包拿出來?」
「當然可以。」
劉嫂笑笑的走到唐鶴的房門口,輕敲了門後直接推門而入。「老爺,梁小姐醒了,她要回去了。」
「你叫她進來。」唐鶴吩咐著。
「是的。」
劉嫂走回餐廳對梁妍雪說︰「老爺請你到他房間。」
梁妍雪點點頭,跟隨著她走進房間,「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她見到唐鶴的第一句話仍是道歉。
「你明天下午再過來這里一趟。」
「明天下午!請問有事嗎?」
「沒事叫你過來做什麼?過來玩嗎?」唐鶴的語氣不太好。
他已經讓人查清楚關於她的一些背景,父母經營連鎖冰城,雖然不能和唐氏企業相比,不過勉強還可以接受。
她家里有四個姊妹,她排行老二,今年二十四歲,國立大學畢業,目前在唐氏企業行政部門當個小職員,平常喜歡看書和寫文章,所寫的文章還常投稿到報社刊登。
雖然這樣的背景對他來說太過平凡,但總比讓唐權娶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要好。
雖不解總裁的用意,但向來柔順的梁妍雪仍點點頭。「好的,明天下午我會過來。」
「劉嫂。」唐鶴又叫著管家。
「是,老爺。」
「你讓司機送梁小姐回去。」
「是的。」
「不……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搭車回去就行了。」梁妍雪實在不想再麻煩別人了。
「在這里你叫不到計程車,就算你要走到別墅區外至少也得走上半個小時,你能保證你不會再昏倒?」唐鶴毫不客氣的說。
梁妍雪聞言靜了下來,半晌後才說︰「謝謝您。」
「明天下午司機會再去接你過來這里,記住了。」
「是的。」粱妍雪拿著皮包,輕點頭致意後便離去。
梁妍雪由司機送回到家時,她爸媽及大姊和三妹都還在店里忙進忙出。
天氣愈炎熱,冰城的生意就愈好,現在都已經九點多了,卻依然高朋滿座。
「我進去換件衣服就來幫忙。」梁妍雪向大姊說。
「不用了,你臉色不太好,感冒也還沒好,你洗個澡,就去睡覺休息。」梁孀說。
「嗯。」梁妍雪想想後,點頭。「那我先上去洗澡了。」
她一進到樓上客廳,就看見小妹坐在沙發上折衣服。
梁莎莎一見到二姊回來,馬上迎過去。「二姊,你的臉色有點蒼白,是不是人不舒服?」
「嗯,有一點。」
「你吃過晚餐了嗎?」
「吃過了,我先去洗個澡。」
「喔。」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梁妍雪才從浴室走出來。
泡過澡之後,感覺舒服多了。
梁莎莎替她泡了杯牛女乃,端進房間給她。「二姊,等一下吹乾頭發後將牛女乃喝了。」
「莎莎,謝謝你。」
梁莎莎乾脆在她的床上坐下來,一雙骨碌碌的大眼楮直瞅著她看。
梁妍雪卻只是靜靜的吹著頭發,一時間房間里就只有吹風機轟轟的聲音。
吹乾頭發,梁妍雪又擠了些乳液在手上,輕拍著臉,化妝水和乳液是她唯一有的保養品。
或許她們四姊妹算是得天獨厚的,都遺傳了母親白皙柔女敕的皮膚,看起來就是那種水當當的模樣。
梁莎莎直盯著她看,平常她要晚點回來,都會先打個電話回家,而今天她非但沒打,還九點多才回到家。
這和她平常一下班就回家的習慣實在太不一樣了!
嗯,要比悶,梁莎莎自認絕對比不過二姊,她知道自己若不先開口問,二姊是那種可以一整晚不說一句話的人。
「二姊,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梁莎莎悶不住便開口問了。
「我今天中午送文件到總裁家,結果昏倒在那里。」梁妍雪轉過頭回答妹妹。
「要不要緊?」梁莎莎馬上沖到她的面前,將她從頭到腳仔細的檢查一遞。「早就叫你去看醫生,你就不去。下行,說什麼明天早上你一定要去看醫生。」
「不用了,我已經看過醫生,也吃過藥了。」
「你別騙我了。」她才不相信最怕上醫院的人會自己去看醫生,二姊就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
梁妍雪只好從皮包里拿出藥包向她證明,「是總裁叫他們家庭醫生幫我看病的。」
「哇!你們總裁人還真好。」不知道他有沒有兒子或孫子?
「莎莎,別把我昏倒的事告訴爸媽,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我知道啦。」梁莎莎又坐回床上。「二姊,你會不會覺得你的生活很無聊?」她每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里,最常看她做的休閑娛樂是看書,要不然就寫寫文章、畫畫。
像她這種年紀的女孩子,應該是沉浸在你儂我儂的甜蜜愛情里,要不就是和同學、同事出去逛逛街、買買衣服什麼的,可是她卻不,只喜歡徜佯在文字世界中。
「不會呀!」
「二姊,」梁莎莎語氣有些無奈。「雖然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可是你未來的老公絕不會從書中走出來,別把年輕的生命全花在書上。你應該趁年輕,趕快交個男朋友,談一場戀愛可以更豐富你的生命,你寫出來的文章才會更有感情。」
梁妍雪淡淡地抿嘴而笑,端起牛女乃,一口氣喝光。「我去洗杯子。」
「二姊——」粱莎莎對著她的背影大叫,她說了那麼多,她到底有沒有听進去呀!
她感到十分的泄氣,要不是自己的同學都是毛頭小子一個,她真想替二姊介紹。而軒大哥的年紀雖比二姊大三歲,可她又舍不得將他讓給二姊。
真是傷腦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