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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擒夫 第九章

方玉兒怎麼也沒想到,當她終于擺月兌滿腦子刀光劍影、鬼哭神號的惡夢之後,睜開眼听到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玉兒,嫁給我好嗎?」

難道她還在作夢?方玉兒瞪圓眼楮,眨也不眨地望向對面的他。

離她的鼻尖不到三尺處,是一張令人心動的臉龐,輪廓分明的五官是那麼的好看,尤其是那雙凝視著她的黑眸,仿佛兩泓深潭,幽邃清澄,讓人不由自主沉醉在其中。

此時此刻,這雙眼楮的主人用手捧起她的臉,俊逸的薄唇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令她心跳又心慌。

「嫁給我,好嗎?」

這不是夢,蕭大哥真的在向她求婚!方玉兒再也躺不住了,連忙一骨祿坐起,眼楮牢牢盯著他,手心里全是汗。她輕抖著嗓音,不敢置信地追問。

「你真的……想娶我?」

蕭天逸點了點頭,望住她的眼眸執著而堅定。

昨天到現在,玉兒整整昏迷了一天,他就在她床邊守候了一天。他是愛她的,經過這次意外後,他更加感受到她在心中的分量。

父王辭世未久,他原本不該提及此事,可他不願再等,他要在她身上傾注一生的愛戀,從此相伴。

見他點頭,方玉兒渾身的血液在剎那間沸騰,心太亂,一時跟不上思緒。她啊了一聲,又趕緊捂住嘴巴,轉著眼珠子看向四周。

還好,沒別人在!

她哼了兩聲,想點頭,又覺不妥,這個樣子……會不會太主動了?想裝模作樣搖兩下頭,呃……也不好吧,因為她心里明明是願意的,而且……萬一蕭大哥當真了,那可怎麼辦?

她正在躊躇半天時,蕭天逸忽然把起她的下巴,幽深的眸光鎖住她,仿佛要望進她靈魂深處。

她慌亂地垂下眼簾,口里說著些自己都不知所以然的話語。「呵……婚姻大事豈能兒戲……父母之命……媒妁之約……呵……」

他捉緊她的下巴,黑亮的眼眸里似有幾分揶揄。「你能不能不要呵了,什麼意思就痛快點說!」

「我的意思是……」方玉兒抖著唇,心慌意亂地揪緊床單,揪得手指關節都隱隱泛青,總算憋出兩句話。「呃……有道是在家從父,父死從兄……」

「你要我去問你大哥?」他難以置信地挑起眉,玩味地瞅著她。

咦?她是這個意思嗎?「嗯、嗯,就是這樣。」反正不要現在問她就好。

蕭天逸斜眼瞟了瞟,忽然放松掃住她下巴的手,狀似擔憂地嘆了口氣。「要是你大哥不同意呢?」

「他敢!」方玉兒立刻跳起來,卻對上一雙含笑的瞳眸。

不好,上他當了!

連忙將燒紅的小臉埋得誰都瞧不見,方玉兒口里咿咿啊啊。「我的意思是……那個……你誠心誠意去求他……他不會不同意的。」

「我明白。」恣意欣賞著她的羞赧神情,蕭天逸憐惜地圈住她的腰,像在呵寵最重要的珍寶一般。「求他同意那是以後的事,我今天只想誠心誠意的求你,希望你嫁給我。」

輕柔的聲音飄過耳畔,她的心頓時化成片片蝴蝶在空中飛舞。她心緒迷亂,鼻頭一陣發酸,感動得想哭。

「好嗎?」他再次靠近她,輕柔地撫上她的背脊。

渾然忘了天地,忘了塵世,她情不自禁地抬起頭,撞見他的眸光,又是一陣莫名的悸動席卷著她。

「好。」她不知不覺地說著,眼底已然凝起淚水。

緊緊擁住她,溫暖的指月復輕輕為她拭去淚珠,他笑了,眸光更深。

「玉兒。」他含弄著她的耳垂。「其實,我好想馬上,不,現在就娶你。」他沿著她的臉龐,吻過她的秀發。「可是我現在有重孝在身,等一年,等過了這一年我們馬上就成親,好嗎?」

蕭天逸在說些什麼,她已經無心傾听。她靠上他寬闊而厚實的胸膛,享受著他的溫柔。

在這一刻,一種難以捉模的感覺爬上心頭。這種感覺很奇怪,既甜蜜,也有淡淡的酸澀。

她知道從此以後,自己再也離不開他了。

如果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她希望自己能夠活在夢里,永遠不要醒來。

被愛的感覺真好!

自從和蕭大哥私定終身後,方玉兒發現蕭大哥對她真的很好,好得就像對待自己心愛的妻子一樣。

她還發現,劉爺和趙爺一見到她,就像見了主人般,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嘻嘻哈哈。還有王府里的人,對她又是鞠躬又是行禮,幾乎當她是新任的永安王妃。

怎麼會這樣子?畢竟她現在還是妾身未明,沒有一個名分。

「蕭大哥,這樣不太好吧?」看著幾個丫鬟向她下跪行禮,方玉兒忍不住在蕭天逸耳邊小聲嘀咕。

「有什麼不好?」蕭天逸不以為然地瞟她一眼。「遲早都要習慣的,到時候再習慣還不如現在習慣的好。」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不是怕累著你,我還想把府里的事都交給你管呢。」

什麼?她嚇了一跳,忙不疊擺手。「免了、免了,我這人逍遙慣了,最怕這種管人管帳的麻煩事。」

話是這麼說,但她的心里卻不免暗暗欣喜。

這表示,她對蕭大哥真的很重要,不是嗎?

然而當她還沒來得及品嘗其中的滋味時,就忽然發現到一切全變了——就在府里住進兩個特殊的客人後。

那兩個客人,一個就是上次將他們帶回天水,整天一臉壞笑的飛虎將軍宇文長皓,另一個沒見過,听說是遠駐西涼的世襲鎮遠侯、玄武將軍鐘瑾。

首先變了的是蕭大哥。

以前不管府里來了什麼客人,蕭大哥總是讓她陪著,-現在不知為何,只要同他們兩個在一起,蕭大哥就會想法子支開她。

接著變了的是劉爺和趙爺。

向來喜歡和她說話的他們,現在居然遠遠看見她就跑沒蹤影,仿佛和她多說一句話,天就會塌下來砸到他們似的。

再來就是王府里的僕人丫鬟,也不知怎麼的,大家看她的眼神也都怪兮兮的。但當著她的面,那些人的態度還是滿恭敬的,可是她感覺得到,他們肯定在背地里指指點點笑話她。

「蕭大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好不容易趁著蕭天逸空閑的時候攔住他,她好奇地問。

「沒有啊。」蕭天逸笑得一臉輕松。「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念頭?」

「我……」她遲疑地望著他,咬了咬唇角,一本正經地說︰「我總覺得這些天府里古里古怪的。」

蕭天逸輕笑出聲,憐愛地拍拍她的臉蛋。「乖,別胡思亂想了,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去,自己好好玩。」

又在打發她了!方玉兒不悅地噘起小嘴,擺出一副不甘不願的模樣,沒想到蕭大哥非但沒瞧她一眼,反而急急轉身離開。

到底怎麼了,告訴人家一聲又不會少塊肉。方玉兒頓時垮下小臉,懊惱得直跺腳。可是跺了半天,腳都疼了,也沒人睬她一下。

算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垂著腦袋走到屋外,卻看見府里的丫鬟僕人們一個個忙忙祿祿,正在裝點著宅院。

穆伯伯不是出殯才三個月,怎麼府里就開始張燈結彩?

方玉兒走到一個站在梯子上忙祿的僕人旁,仰起小臉不解地問。「喂,現在又不是逢年過節,你掛紅燈籠干嘛?」

「啊,是方姑娘!」那僕人手一抖,尚未掛好的燈籠差點兒落到地上。他趕緊掛好燈籠後爬下梯子,連聲道︰「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是嗎?方玉兒狐疑地瞅他一眼,卻也沒再說話。

哼!他不說,自然有人會說。

她想著,轉身又去問第二個,第三個……誰知一連問了十幾個人,得到的答案居然都一個樣-不知道!

奇怪了!實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方玉兒跑去找馬總管,但在大院里忙得滿頭大汗的馬總管被一群下人團團圍住,她根本擠不進去。

有心去找劉爺和趙爺吧,可劉爺和趙爺的影子都不知在哪。

沒辦法,她只好去找蕭大哥,哪知道,蕭大哥又跟那兩個客人躲在藏書樓里不知在討論什麼。

見到她,守在門口的侍衛倒是傳下話來︰「王爺說了,沒他的傳喚,閑雜人等一概不見。」

她現在居然成了「閑雜人等」?

忙了大半天也沒能理出個頭緒的方玉兒徹底泄氣。此時的她不但腿麻腳酸,人也累了,干脆挑了塊干淨的草坪躺下。

望著天上時隱時現、若有若無的雲彩,不知怎麼的,她忽然想起杭州、想起了家、想起大哥大嫂、想起紫煙。

要是家里出了什麼事,大哥大嫂一定不會瞞她,就算要瞞,紫煙也肯定會第一個跑來向她通風報信,可在這兒……想著想著,晶瑩的淚珠已悄悄盈滿眼眶。

就在她委屈的想哭時,不遠處似乎傳來人聲。

不行,她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見人呀,方玉兒連忙起身,小心地藏在一片假山之後。

「好累喔!」嬌脆的女音帶著幾分佣懶。

「怎麼不累。」另一個溫和的嗓音答腔道︰「剛忙完老王爺的喪事還沒休息幾天,現在又開始忙王爺的婚事,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真是命苦。」

王爺的婚事?哪個王爺的婚事?該不會是蕭大哥的吧?不會,不會,蕭大哥不是跟她說好,明年再成親嗎?

方玉兒正在莫名其妙之時,卻听那個嬌脆的女音再度響起。「就是,就是,下輩子投胎我一定記好了,非到大富大貴的人家里不可!」

「啐,想死你。」帶著輕笑,有人似乎捶了她一拳。「你要能投胎投得像方姑娘一樣,就積了八輩子德了,瞧,王爺多寵她。」

听她們說起自己,方玉兒不由得豎起耳朵,只听得先前那個嬌脆的聲音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那有什麼,方姑娘再受寵,將來最多也不過是側妃而已,王爺他呀,還不是照樣要娶熙和郡主為妻。」

蕭大哥要娶熙和郡主為妻?不可能!方玉兒渾身一震,一張俊俏的臉霎時間變得慘白,胸口也像壓著塊大石,悶得幾乎不能呼吸。

偏偏,那個聲音依舊鑽進她的耳朵。「再說了,萬一哪天方姑娘失寵了,又沒個娘家可靠的話,肯定會受氣。所以靠男人是靠不住的,還是有個大富大貴的娘家比較好。」

「你說的似乎也有道理,不過……我要是能嫁給王爺做側妃的話,下輩子做牛做馬我也認了!」

「呵,瞧你,人家熙和郡主才威風呢,咱們府里為她忙得團團轉不說,就連宇文將軍和鐘侯爺也被王爺拉著一起去迎親。我听人說,朝廷還派出嘉平王爺做婚慶使呢!下輩子要是能投在這種人家,我這輩子就算做牛做馬也甘心。」

「好了,好了,別這輩子、下輩子的,有人來了,我們現在就得去做牛做馬,快走吧!」

「喂,別走這麼快,等等我呀!」

細細碎碎一陣聲響過後,四周又回復成先前的寧靜。方玉兒木然地望著天空,腦子里一片空白,她的身子愈來愈冷,就像被塞入冰窖,沒有一絲熱氣。

她抱緊胸口不住顫栗,晶瑩的淚水奔涌而出,順著她的眼角、她的面頰,滴落在青青草地上,眨眼間又被大地無情吞噬,不留一絲痕跡。

天邊的那朵雲彩愈來愈縹渺,周圍的景物也愈來愈模糊,她渾身無力,虛月兌似的坐到地上。

好困,該睡了,她思忖著,輕輕合上了眼簾。

沉睡許久,方玉兒悠悠轉醒,卻見一片幽深的黑幕中,無數火把的光影在她眼前跳動。在一片驚慌喧雜的人聲中,她似乎听見一個熟悉而又無措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

「玉兒?玉兒?」

她微微抬眼,一張焦慮的臉龐在眼前放大。

「蕭……大哥……」她笑了,虛弱的聲音淺淺的,仿佛來自天外。

「玉兒!」望著她的黑眸驀地一亮,蕭天逸將她抱起,疾步前行,關切的聲調中帶著濃濃的憐惜。「乖,不哭了,已經去叫大夫了,你馬上會好起來的。」

哭?她有嗎?她明明在笑啊。

望著那張令人心動的臉龐,她想笑,嘴里卻有一絲苦澀的咸味。

「玉兒,別哭了。」蕭天逸重復著這句話,溫柔地將她擺上大床,又溫柔地替她月兌去鞋襪,蓋上被褥。

恍惚間,有人進來給她把脈,開好藥方又出去。

很快的,熬好的藥送了進來,蕭大哥捧起藥碗,體貼地將藥汁吹涼,而後一口一口送入她嘴里。

濃濃的藥汁,又苦又澀,就像她的心情一樣。她的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木然地吞著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她將視線投向他,未有梢離,迷惘的嘆息從唇間逸出。

「蕭大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一怔,頓下手中的動作。「玉兒,你怎麼了?」

又是一串不爭氣的淚水潛然滑落,她含淚輕笑。「你這樣對我,我會舍不得你的。」

「你在說些什麼,我怎麼會離開你。」他將手中的藥碗擱到一邊,用手掌輕輕覆上她的額。「發了點燒,要好好休息,我這段時間很忙,怕是沒時間陪你……」

望向他的眼眸益發淒迷,她咀嚼著苦澀的滋味。「我知道,你很快就用不著我陪了。」

「知道?」蕭天逸臉色變了變。「你知道些什麼?是誰告訴你的?」

「是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這種事我遲早會知道的,不是嗎?」她蒼白的小臉在燭光照映下,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瓷女圭女圭。

看著她,蕭天逸的心幾乎碎了,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嗓音低沉嘶啞。

「玉兒,別想那麼多,有些事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相信我,相信我對你說的話。」

「蕭大哥,難道……」方玉兒原本失神的眼眸里忽然閃起一點光芒。「你沒有要娶那個熙和郡主,是嗎?告訴我,那不是真的!」

沉默片刻,他俯身在她冰冷的唇上輕輕一吻。「乖,好好睡吧,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

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火花霎時熄滅,她將臉轉向牆壁,兩行清淚隨之流下,化成無數顆珍珠,滴落枕間。

窗外,冷月無聲。

夜,靜到了極處,也冷到了極點。

蕭天逸緩緩起身,望著床上嬌小柔弱的身影,有千言萬語想說出口,卻又無從說起。

「玉兒。」他心疼地看著她,出口的嗓音卻很無奈。「現在我不能給你什麼解釋,不過我可以發誓,今生今世絕不負你,所有的一切等我從東北回來再說。」

等他從東北回來?那不是一切都遲了嗎?她知道,熙和郡主的父親可是連當今聖上都忌憚三分的東北王。

淚水漣漪的瞳眸愈加黯淡,她轉過身,見到的卻是他已然離去的背影。

蕭大哥,你已經是永安王了,又是北方的商業霸主,論起來有錢有勢,為什麼還要這種沒有感情的婚姻?

話到唇邊,她終究還是沒問出口,只是無言地望著他被幽深的暗夜吞沒。

也許,蕭大哥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也許,平凡渺小的她,根本就配不上雄心大志的他。

她嘆息著,又一次任晶瑩的淚水迷蒙視線。

蕭瑟的秋風漸漸吹起,蕭天逸起程前往東北迎親的日子也即將來臨。

望著王府到處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心碎的方玉兒,終于在一個雲淡風輕的晌午,哽咽著向他辭行。

「蕭……大哥,你還是讓我回杭州吧,我留在這兒也沒什麼用處……」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心上人迎親,但新娘子卻不是她。

「你要走?!」蕭天逸吃了一驚。「玉兒,你還是在天水等我,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她搖頭,眼底是一抹決然。

看見她淒苦的面容,蕭天逸輕嘆一聲,終于點頭。

他此行東北,至少要花一、兩個月時間,與其讓她一個人在天水胡思亂想,還不如讓她回杭州,待在自己親人身邊比較好。

是以,他喚來劉峒和趙漢光。

「你們明天送方姑娘回杭州,不用跟我去東北了。少則三個月,多則四個月之後,我自會去杭州找她。這段日子你們就待在杭州,好好照顧她。」

听了這些話,方玉兒心口涌出一陣刺痛。蕭大哥居然就這樣讓她走了,居然沒有苦苦挽留她!

她如失了魂魄般轉身離去,濕潤的眼眶早巳承載不了過多的淚水。

第二天一早,方玉兒坐上馬車,在劉峒和趙漢光的護送下,出城而去。

她走了,就這麼離開蕭大哥,離開天水,在一個天色昏暗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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