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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間計 第一章

夏日的夜晚,滿目沙礫的荒灘上燥熱逼人,彷佛連風都忘了吹動。

尉青荷坐在一池孤零零的水塘邊,撩起破碎的裙-,看見秀氣的小腿上被人刺了長長一道傷口,發青的唇角不禁抿得更緊了。

老天,她越來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她是答應過姨娘,要將表妹安雅平平安安送到羅皓國,可表妹幼稚的言行加上淨會惹事的莽撞個性,三番五次氣得她直想拿頭撞牆。

如今行程過半,後悔已經沒用了,尉青荷嘆了口氣,無奈地閉上眼楮,想讓自己平靜些,兩個月前師父交代她的話卻再次跳入腦海——

青荷,-去北方跑一趟,看看殷遠城有沒有插手最近中原武林的事。

一句非常簡單的話,非常簡單……

她卻為了話中包涵的信任與肯定,付出了比她想象更多的辛勞與汗水,而原因則在于,她正在打點行裝時,她那位在藍頌國做側王妃的姨娘派人送信來,十萬火急找上了她。

信的內容也很簡單,表妹安雅即將嫁給羅皓國的王殷遠城,要她這位前任武林盟主的高足,確保表妹沿路上的安全。

那個姓殷的家伙,居然是她未來的表妹夫?!

事關殷遠城,她沒道理不接受姨娘的邀請,心中卻很納悶,藍頌國雖不大,高手倒也如雲,姨娘怎麼會想到從千里之外的中原找她當保鑣?

到了藍頌國才知道,自從表妹安雅和殷遠城訂親後,出了好幾次差點要人小命的意外,姨娘疑心有人要加害表妹。

至于誰是幕後黑手,據姨娘的說法,那是大有人在。

比如說,那些嫉恨藍頌國和羅皓國攀親的人、那些唯恐天下不亂,一心想搞破壞的人、那些嫉妒表妹的人……

總之,用姨娘的話說就是——

安雅命好,這次被殷遠城選中,馬上就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偏有人不服氣,一個個想要她好看,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陰謀得逞!

什麼嘛,根本就沒一個明確目標,姨娘卻搞得草木皆兵,看誰都像壞蛋,這讓尉青荷很頭疼。

而讓她更頭疼的,則是表妹嬌滴滴又愛大驚小怪的個性。

尤其當表妹踫上狗屁大的一點事情就開始哭哭啼啼時,尉青荷就覺得渾身血液沸騰,克制不住想殺人的沖動。

的確,她不是有耐心的人,發飆時她的脾氣甚至可以用火爆兩個字來形容,而她的氣量從來就不大。

尤其在半個時辰前,帳篷里突然冒出個刺客,表妹又開始大呼小叫時,事情也就跟著鬧大了。

鑒于和親隊伍幾天前曾遭遇過一次土匪襲擊,這些天尉青荷自作主張和安雅互換了裝束。

「不管出了什麼事,都有我頂著,-只要悶頭躲起來,沒人會對一個奴婢裝束的人起多大興趣。」

尉青荷想得簡單,可那個犯胡涂的安雅,一見刺客沖進帳篷,就嚇得忘記她的吩咐,扯著嗓子尖聲大叫起來。

「姐姐,快來救我啊,有人要殺我!」

真是存心找死!

眼見刺客愣了一下後便連人帶刀向安雅撲去,尉青荷急出一頭冷汗,想也不想地飛起一腳……

刺客手上的刀是被踢飛了,她的小腿也被狠狠劃了一刀。

習武之人難免磕磕踫踫,原本她並不會因為一點皮肉傷就遷怒于人,只是在趕走刺客後,她想讓安雅替她拿點紗布。

誰知安雅非但不幫忙,還含著眼淚楚楚可憐地對她說︰「青荷姐姐,我……我怕血!」說著,身子一軟,很夸張地倒下了。

看著姿勢優美倒在地上的表妹,尉青荷想哭都哭不出來。她拼死拼活為表妹賣命,表妹卻給她來這招!

她惱了,真的火了,如果不是記得對姨娘的承諾,她幾乎要拂袖而去。

也只是幾乎,事實上她是不會離開的,她知道自己要是真這麼走了,將會失去一個接近殷遠城的絕佳機會。

將安雅抱上床榻,她甩手出了帳篷。

她的情緒糟糕透頂,想吹吹風,讓纏在心頭上的那片陰霾消散。

近乎自虐地拖著受傷的左腿在荒灘上狂奔了好一陣,直到看見眼前這灘池水,才發現腳好痛,體力也撐到了極限。

半個多月的行程,加上之前兩個月一直奔波,不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她都深感疲憊。

此時的她不禁把氣出在羅皓王殷遠城身上,既然要娶新娘,派些兵卒來保護和親隊伍的安全會死啊,眼看就要到羅皓國的邊境了,怎麼不見有半個人前來迎接?

看樣子,安雅這個新娘子很不受重視喔!

想到這,她又不得不為表妹往後的日子擔心。

安雅的脾氣是有些讓人反感,可不管怎麼說,身為她的表姐,她並不希望安雅過得不幸福。

在這方面,她是感觸頗多的。

因為身上流有異族血的緣故,她覺得自己這二十一年來過得有夠失敗。

身為武林名家的父親對她不聞不問,相戀三年、已經談婚論嫁的男友也在不久前離她而去,雖然追究起來她也該負很大的責任,但男友冷劍秋的話卻還是傷透了她的心——

青荷,-不懂,我們漢人最重孝道,-身上有蠻子血,我爹娘是萬萬不能接受的,至于我們的婚事……還是緩緩再說吧……

什麼?蠻子血?她當時就氣得跳起來。

蠻子血又怎麼了?你以為當個漢人有多了不起麼?還不都是唯唯諾諾,一個個活得跟螻蟻一樣?!

說到激動處,她賭氣不理人了。

她希望冷劍秋能夠認錯,可回答她的,只是一聲悠長而無奈的嘆息。

礙于面子,她雖然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分,卻沒有選擇回頭,同樣礙于面子,冷劍秋在靜默半晌後,終于選擇了離開。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終于領悟到,情人間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和現實比起來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三年的愛戀就此消失,她沮喪之極,如果不是師父派她去北方調查殷遠城,她幾乎要將自己放逐到深山野林里去。

接下這個極具挑戰的任務後,她的想法變了,她全心投入,想藉此抹去心頭的那份傷痛。

從小在中原長大,北方的一切對她來說相當陌生,陌生的風土人情,陌生的環境氣候,雖然幾年前安葬母親骨灰時曾去過一次藍頌國,可短短幾天的走馬觀花,根本不夠她看的。

淺淺的記憶中,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她未來的表妹夫,殷遠城。

自五年前初涉江湖,她就一直听人說起這個名字,理由很簡單,他是北方大國的王,有著令人眩目的財富與權勢,他那身傳說中深不可測的武功,更讓江湖人羨慕萬分。

如果不是師父告訴她,她怎麼也想不到殷遠城居然是雷通元的傳人,而且即將成為她的表妹夫。

有時候,她不得不懷疑,師父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和殷遠城有這層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系,才會派她去調查他。

不管怎麼說,想起師父對自己的信任,尉青荷不由得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師父是武林大家,手下男女弟子眾多,絕大多數都是記名弟子,親傳武藝的少之又少,親傳武藝的女弟子就更少了,幸運的是,她就是師父為數不多的親傳女弟子之一。

尉青荷暗自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師父失望,只是……自己連殷遠城的面還沒見上,就已經被安雅磨得快沒了耐心。

她知道,安雅人並不壞,就是有些被寵過頭了,說話做事有口無心,倒不是故意和她唱反調,而是……

想著想著,她忽然有些同情馬上要娶安雅為妻的殷遠城了。

有著公主的頭餃,卻無半點皇家公主的威儀,殷遠城娶了這麼個妻子回家,可以預見,他的後宮里有得鬧了……

但,這又干她何事,要她杞人憂天做什麼?

尉青荷一愣,睜開眼楮,深呼吸數次,陰郁的心情終于慢慢減退。

也不知怎麼的,心思放松,腿上的傷口就顯得格外疼痛,她撕下一塊裙角,蹲在池邊浸了浸水,擰干後小心擦拭著腿上的傷口,又取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就用這塊裙角將自個兒的小腿包起。

做完這些,她仰頭看看天色,估計已經入更了,便理了理衣裙準備起身回營,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卻在這時從她身後悄然蔓延過來。

尉青荷心頭一驚。

有猛獸!

對這方面她預感絕佳,不用回頭就知道,只有猛獸才有這種令人窒息的威勢,就不知在她身後的,是豺狼虎豹中的哪一種?

她再次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以往行走江湖也曾遇見野獸,現在的她不過受了點小傷,沒什麼大不了……

話雖這麼說,她的心卻在砰砰亂跳,尤其是在腰間模了個空,發現自己隨身攜帶的匕首,在和刺客打斗後留在帳篷里了,臉色終于有些發青。

沒關系,只要不是被狼群圍住就行,打不過她就逃!

鬢角的汗水一滴滴滲了下來,尉青荷咬緊瞬間蒼白的嘴唇,將頭扭了過去,眼前出現的情景卻令她驚詫萬分。

沒有猛獸,也沒有群狼,有的只是一個人,一個穿著普通皮裝的高大男人!

他是什麼人?竟能無聲無息欺到自己身後?

尉青荷警覺地瞪大眼楮,想看清來人的長相,但夜色太深,他又站在背光處,除了一雙深邃如潭的瞳眸外,什麼也分辨不出。

常在江湖上行走,尉青荷自認稱得上見多識廣,可在她的印象中,卻從未見過哪個人的眼楮能像他這樣彷佛天生具有魔力,看似深冷沉靜,實則卻有無數火焰在其中跳動,濃烈而狂野。

仰頭與他相對,尉青荷良久才發現這人看她的目光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大膽狂徒,竟敢這樣放肆!

討厭他對自己的輕慢態度,尉青荷漸漸消停的怒火再度燃起。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三更半夜躲在別人身後的準不是好東西,說不定和先前那刺客還是一伙的呢!

腦中迅速做出判斷,尉青荷不顧來人身上的危險氣息,決定先下手為強。

只見她一掌拍入池面,抄起飛濺而出的水珠化作點點寒冰向來人擲去,同時跳起身,用一記凌厲的刀掌毫不留情地朝那人的頸項斜劈而去。

她並不想傷人,可是……敢拿這種眼光看她就該吃點教訓,免得他以為天下的女子都是好欺負的!

對面那人眉心一皺,顯然沒料到看似文靜的她會突然發起攻擊,只見他的身子也不見有什麼大動作,尉青荷卻突然失去了眼前的目標,水珠凝成的暗器全都打空不說,整個人也因為用力過猛差點摔到地上。

天啊,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武功竟比她想象的還要高!

尉青荷馬上意識到這一點,踉蹌著步子努力站穩身形,眼前黑影乍現,一個低沉、若有所思的聲音在她耳邊隨之響起。

「這麼野……」

野?該死!

被這個字眼深深刺中傷口,尉青荷猛然抬頭,惡狠狠盯著身前這個高大男子,握指成拳,眨眼間又搶攻了三招。

這是她的拿手絕招,就算師父都要留意三分,這該死的家伙武功再高也必定被她撂倒,哼,這叫罪有應得!

眼看拳頭就要擊上他的胸,尉青荷想到得意處,緊抿的唇忍不住就要上翹……

而此刻,那人眉心又是一皺,腳步未動,身體卻向後飄出,用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避開了她的攻擊。

不會吧?這樣也能躲開?!

尉青荷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頓住身形還想再攻,肩頭突然一酸,脈門被人扣住,再也使不出半分勁。

輸了,她居然輸了,還輸得這麼徹底!

鮮嘗敗績的她一臉慘白,正在懊悔自己明知不是對手、為什麼不早點跑時,那人冷著臉開口了。

「-一個女孩子晚上不好好睡覺,鬼鬼祟祟跑這里來做什麼?」

听出那人語氣中的質疑,尉青荷的倔脾氣上來了。「你才晚上不睡覺,鬼鬼祟祟跑這里來呢!」她絲毫不在乎自己的窘境,沖動地頂回去。

「脾氣好壞……」那人低聲說,眉宇間冷郁的氣質在夜色的烘托下更為張揚。

尉青荷知道越說事情只會越糟,可她就是無法忍受別人對她的肆意批評,就算打不過他,也不能滅了自己的威風。

「要你管!」她側過腦袋,不服氣地冷嗤一聲。

危險的光芒在來人眼底一閃而過,他盯著她看了好一陣子,忽然笑出聲。「-不說,我還真忘了。」

尉青荷一怔,還未從他的話中回神過來,忽覺手上一緊,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被拖到水塘邊。

混蛋,他想淹死她麼?

瞪著眼前泛著波光的池水,不會泅水的她突然心生恐懼。

「你……放手!」她吼著,掄起未被人抓住的左手往那人身上胡亂猛捶。

他手一抬,便輕易卸去了她的攻勢。

「放手?」他輕聲重復著,手掌卻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一松……

「啊——」尉青荷重心不穩地向後跌去,踉蹌了好幾步,總算用手撐住地面,才沒一下子掉進水里。

「王八蛋,你這個該死的王八蛋!」心中的怒火越燒越盛,尉青荷忘記了身外的一切,眼楮死死盯著他,恨不能咬他一口。

那人忽然跨前一步,陰森的眼神像要把人生吞活剝,手再度伸出,粗暴地扣住她的下巴,口中吐出的言語卻輕柔得近乎呢喃。

「這兒有一滿池水,-信不信,只要-敢再罵半個字,我就把它們統統灌進-的嘴巴里,就不知道-這張喜歡罵人的小嘴喝不喝得下這麼多?」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拇指緩緩掃過她微翹的唇形。

無恥的家伙,敢威脅她!

尉青荷的臉色在瞬間鐵青,嘴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卻又震懾于他威逼的目光,終于沒敢再罵。

她咬著牙暗自發誓,如果今天不是受了傷,就算拼個玉石俱焚,她也要將他大卸八塊!

看出她藏在眼底的倔強,他托起她的下顎,不容她逃避。「我不管-以前有多威風,從今天起,-最好學著順從我。」

「放開我!」尉青荷憋了滿肚子的氣無處發泄。

他挑挑眉,露出個無害的笑容。「說個理由,我為什麼要听-的?」

呃……尉青荷頓時語塞,她真是昏頭了,竟和這種惡魔講理?

似乎覺得她仍不夠窘困,他的指尖劃過她的面頰,冰涼的觸感卻讓尉青荷渾身發燙。

見鬼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會施魔法?尉青荷受不了的大叫。「拿開你的手,你弄疼我了啦!」

他低頭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撲朔迷離,手卻沒有松開。

將他不懷好意的笑看在眼里,尉青荷緊緊咬住牙關,強迫自己冷靜。

身為前任武林盟主的女弟子,驕傲不容她向他低頭,雖然此刻雙手是自由的,但在他的監視下,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兩條腿。

她腿上的功夫向來不錯,就不知在受傷的情況下,能不能正常發揮,就算不能像平常又如何,拼死一搏總好過坐以待斃。

總之一句話,只要能逃月兌這可惡男人的魔掌,她發誓,今天的恥辱她會讓他加倍償還!

想到這,她側過頭,勉強自己用柔弱的眼神看他。

「好疼……你弄得我真的好疼……」

記得冷劍秋曾經說過,男人都喜歡柔弱女子,因為這樣的女子最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好吧,今天就讓她見識見識這句話到底靈不靈。

見她臉上委屈痛苦的神情,那人眼底有片刻的失神。

真不敢相信,前一刻還恨不能將他碎尸萬段的潑辣女,轉眼間就改變態度了?

不管怎麼說,她的柔弱激起了他心中前所未有的憐惜。

「我應該並未弄疼。」

雖然不太相信她是真心,他還是很配合地將手松開。

眼前這個女人,多少讓他提起了興趣。在以往,很多人想求得他的青睞卻不得其門而入,而她,從她的衣著打扮看來,就是那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對他的眷顧卻如此不屑一顧。

「看招!」

面前的他似乎陷入了沉思,尉青荷抬腿就是一腳。

就她而言,裝嬌柔原本就是一件困難的事,一旦有了可以回旋的余地,她便運腿如飛,對著那人一陣猛攻!

「雕蟲小技。」

因為早有防備,那人輕笑起來。

避過攻擊,他正要欺身抓住她,眼前突然一陣冰涼,刺痛的感覺隨之而來。原來尉青荷跌倒在池邊時,偷偷抓了把水用內力凝成冰,此刻全數送進了他的眼里。

該死,她竟然使詐!剛才看她可憐才一時大意,沒想到竟著了她的道!

見自己偷襲成功,尉青荷心中暗喜,乘他擦眼的機會拔腿就跑。

對她的憐惜竟換來了欺騙,他惱怒之極,再加上平時驕傲的自尊作怪,故而放出狠話。「-別想逃,看我怎麼逮-!」

他捂著眼楮,循著聲響向前追去。

身後那人咬牙切齒的聲音令尉青荷膽戰心驚,根本不敢回頭。

老天,她做人向來磊落,從未用過如此下三濫的手段,剛才盤算的時候還沒覺得什麼,現在想起來竟是如此心虛。

听出她腳步漸遠,那人一急,也顧不得睜眼,縱身躍出,想盡快抓住她,但點地時腳下一空,頓時跌入了池塘。

被那人落水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尉青荷忍不住回頭,卻沒注意自己腳下的情況,一個踉蹌被叢生的雜草絆住,整個人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不好!

腦子里才閃過這兩個字,尉青荷手忙腳亂還沒來得及爬起,腳踝已經被人抓住了。

這下完了!心口突突直跳,尉青荷的臉色也跟著迅速蒼白。

她是個要逃跑的人,這麼好奇做什麼,現在重新落在那人手上,少不了會狠狠折磨她了,她該怎麼辦啊?

尉青荷顫抖著嘴唇,扭頭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月光下,他渾身濕漉漉的,頭發和衣服都不停滴水,模樣或許有些可笑,但看在尉青荷眼里,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一輩子從未如此狼狽的他,用冷得能夠殺人的眼神定定望著她,冷酷的目光,似乎在研究該從哪兒開始凌遲她。

一直以來,他身邊不乏美女圍繞,但斗膽暗算他的,她還是頭一個,嘖嘖,真了不起,他該為她愚蠢的勇氣鼓掌呢,還是為她的莽撞行事捏把冷汗?

幸虧今天遇見的人是他,如果她暗算的是別人的話,此刻還有命在?

不管怎麼說,這讓他對她有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深刻到立刻想將她佔為己有,不再讓第二個人見到她。

這種想獨佔她的感覺是如此強烈,強烈到即使正在氣頭上,看見她那小鹿般受驚的模樣,他心中的憐愛仍不自覺的被挑起。

是啊,就算她攻擊他、暗算他,對他而言,她終究是特殊的。

他甚至憶起剛才,乍見池邊的她,秀雅的模樣直讓他以為是誤落人世的精靈,只是沒想到,她的脾氣竟會這麼粗野,看樣子還需他好好教教。

發現自己對她有這種不同尋常的火熱感覺,他不覺笑了,決定要好好認識她,與她心平氣和的再次溝通。

「怎麼,害怕了?」他問,聲音有些沙啞,臉上的神情自然也緩和許多。

听見這句話,尉青荷心頭不禁一震,整個人緊緊貼住地面,因為他的話,更因為他語氣中的和善。

照理說,她暗算他,他該憤怒才對,可轉眼間的工夫,她從他身上竟感受不到半點惡意。

他在玩什麼花樣?在想用什麼惡毒的法子來折磨她麼?

「我說過,-別想逃出我的手心。」

他跨步上前,將她的身子翻轉過來,讓她直接面對他,即使夜色濃重,他仍舊喜歡近距離望進那星子般晶瑩澄透的眼楮。

如此清澈純淨的眼眸,他從未在第二個女人身上看到過,他算是撿到寶了,想著,他情不自禁托起她又羞又怒、又帶著幾分害怕的臉蛋,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手上滿是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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