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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投意荷 第五章

看著她昏沉的睡在懷里,雪白的臉龐帶點紅暈,東霖-滿足的將她抱緊,一點點起身的意願也沒有。

他從不知道,原來歡愛也可以這樣溫柔而激烈,心底充滿踏實的感覺。

不用擔心妃子的意圖,不用擔心會被一樣一樣較量著——

較量著抵達三宮的時間早晚,幾時離開,對誰比較重視,又封了誰的父兄高官厚祿。

此時,自鳴鐘響了幾聲,雪荷掙扎了下,睜開惺忪睡眼,「糟,要遲了!」她糊里糊涂的嚷著,一面揉著眼楮,一面死命推著東霖-,連他早已醒來部沒發現。「皇上,該早朝了!」

「今兒個不去了。」東霖-存心逗她,將棉被往臉上一蒙。

「皇上!不可以……」雪荷挪動身體,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酸痛,身無寸縷。她臉蛋漲紅,邊推著他,邊慌忙地在床上、地上找衣裳,胡亂的穿上單衣,「皇上,要早朝了……」

「朕今天都不離開你,如何?」攔腰將她抱住,手往衣襟里探去。

她嬌喘一聲,想起昨夜狂風暴雨似的歡愛,更是燒得連耳朵都紅了。

「皇上……」聲音更小了些,「晚上……晚上你再來不好嗎?」她軟軟的懇求,「百官等著你呢。雪荷哪兒都不會去的,會乖乖在這兒等你。」

「我今晚若不來呢?」將她壓在床上,揉揉她的頭發。

「明天我也等的。」

「明晚我也不來呢?」

「雪荷會一直等下去。」她神情很是堅決。「雪荷雖然不聰明,卻明白以色事人者的命運……」傷感的低下頭,「色衰而愛弛,等我老了、不漂亮了,皇上也不會再到這里來。但是,就因為這樣,我很珍惜皇上來的時候。雖然雪荷以色事人,但是並沒有忘記自己的本分,也沒有忘記皇上的本分。」她的眼眶紅了,小手還是不忘張羅著他的衣冠。

「就算你老了、不漂亮了,我還是喜愛著你的。」東霖-起身,試探終於結束。「因為你記得我的本分。」

雪荷困惑的看看他,一邊柔順的幫他穿衣裳。只是,皇上的衣飾向來繁復,她在眼花撩亂的穗帶和飾物上纏來繞去,鬧得東霖-又好氣又好笑。

「連衣服都不會穿?」

「呃……」還沒完全睡醒的她,愣愣的看著綁錯的穗帶,「再給我一點時間。」

怎麼有辦法這麼笨手笨腳?東霖-只能搖頭,笑著自己重新穿好,轉身踏步要走,卻發現衣衫不整的她居然胡亂披件外衣就要跟出來。

「你……你現在要干嘛?」

「恭送皇上呀!」她還在揉眼楮。

「就穿這樣?」

她茫然的低頭,還沒搞清楚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對。

東霖-無奈的拉過她。她乖乖的坐著,讓他幫自己穿衣梳發,一面點頭打瞌睡。

「你頭快敲到銅鏡了。」東霖-好笑的拉住她,「送朕出宮後,你趕緊回床上補眠吧。」

她含含糊糊的咕噥兩句,眼楮依舊沒睜開。

東霖-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背。她這個更衣實在不稱職得緊哪。

終於,雪荷和秀女恭迎東霖-出宮,他不放心的回頭望望,伏地不起的雪荷,看起來像是又睡著了。

他坐在皇輦里,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險些把太監給嚇死。

皇上從來都是嚴肅的,尤其從三宮出來時,眉毛總是皺得緊緊的,這會兒是怎麼著?

太監們好奇的回頭望了幾眼,不敢多問,仍肅敬的默默跟著皇輦。

「娘娘!在外頭您也能睡著!」

皇輦離滴翠軒好一段距離了,迎風送來秀女的叫嚷。

「……算了,」另一名秀女的聲音無奈,也小聲些,「又不是第一次……」

東霖-再也忍不住,發出開朗洪亮的笑聲。

三宮表面上沒有什麼動作,私底下卻恨到幾乎咬斷銀牙。

皇上雖然無情,到底是對後宮所有妃子無情,三宮好歹勢均力敵。沒想到這回居然把三個出身世家的妃子撇一邊,去寵愛一個卑微的更衣,怎不教她們怨恨?

想找機會羞辱荷更衣,偏偏荷更衣總是閉門不出;遇上皇家有宴,皇上一定將她帶在身邊,忌憚於這個嚴峻的皇上,她們不敢出言譏諷,但是心里難免疑惑——這個小孩子似的花魁女,到底有什麼本事抓住皇上的心?

脂粉不施,衣飾樸素,說起那一手女紅,簡直是女性的恥辱!就琴彈得稍好些,卻也不見得多麼突出。要比美貌,梅妃自覺比她美上幾分;若論機巧,又比不上松妃的一丁點;要說才華,竹妃的文才,向來有百變才女之稱。

她到底憑藉哪點與三宮爭寵?

這種怨氣悄悄醞釀,沒有多久就出事了。

起初只是三宮的秀女欺負荷更衣的秀女,尚宮局那邊光是為了這些紛爭便排解不完,所幸都是些小事,為了後宮和諧,也就睜只眼閉只眼,抓了惹事的秀女,沒幾個時辰也就放了。

哪知後來越演越烈,差點鬧出人命,看到荷更衣那兒的秀女被打破了頭,昏迷不醒,幾乎把許尚宮嚇壞了,說什麼也不敢放人。李尚儀氣壞了,將動手的秀女抓來痛責二十杖,革了半年例銀。

「你知道我是誰?李尚儀?!我可是松妃眼前最得寵的蘭兒,你們好歹得稱我一聲『姑娘』!」犯事的秀女掙扎著。

「不過是女乃娘的女兒,好意思說自己是姑娘?」李尚儀臉一沉,「再加二十杖!輕賤人命,這四十杖便宜你了!若是玲兒沒醒來,你等著償命吧。這後宮有我三局,由得你們一手遮天嗎?」

人也打了,受傷的秀女也醒了,本以為這樣就沒事了,誰知道第二天用膳時,雪荷一掀銀盤,秀女們慌張走避,還有人忍不住作嘔。

一只血淋淋的死貓瞪著眼,僵直的躺在銀盤里。

「妙妙!」雪荷慘呼一聲,一把抱住血肉模糊的貓尸。「為什麼呢?這又是為什麼?我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呢?」

她哭了又哭,哭到嗓子都啞了,這才萬分不舍的將小貓埋葬,又蹲在小墓邊哭了好久。

憔悴的回到內堂,想起死去的愛貓,和被打破頭的秀女,她又哭了起來。

「娘娘,這事還是要稟報李尚儀才好。」秀女低聲勸她。

「向尚儀稟報……會讓皇上憂心。」她揩揩眼淚。

「這次是貓……下次說不定是我們……」秀女也哭了,「好歹娘娘也疼惜奴婢這幾條賤命……」

「誰的命是賤的呢?!」秀女的話提醒了她,她少有的生氣起來,「請尚儀來!」

忖度許久,李尚儀還是稟告了皇上。

東霖-卻沒有想像中的憤怒。「終於來了啊……」

「皇上。」李尚儀皺緊眉,不知道皇上在打什麼主意。

「朕早料到會如此,只是沒想到三宮會這麼沉不住氣。」他冷冷的一笑,「倒給了朕絕佳的理由。李尚儀,傳我諭令。明日起,荷更衣著官服,陪侍朕左右,垂簾听政,賜『御書房行走』。」

李尚儀像是腦門挨了一記,一陣錯愕。這個亂來的皇上心里在想些什麼?

「後宮怨斗,可見這些妃子是什麼惡毒性子,才帶養得出這些不肖秀女。再發生相同的事情,連帶處分!」

李尚儀愣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想清楚當中關節,雖然覺得皇上亂來,還是忍笑地躬身,「微臣遵旨。」

「上朝?」雪荷昏沉沉的讓李尚儀幫忙穿上官服。

此時,東霖-已經打理好儀容,坐在一旁看書。

「為什麼?嬪妃不是不能干預國事嗎?」她不懂自己為什麼也要上朝。

「不用擔心,朕沒打算讓你干預。」東霖-閑閑的翻過書頁,「你就乖乖坐在簾後,等我下朝便是。」

「但是《女官箴》上說……」雪荷有些畏怯,拚命的想推辭。

「《女官箴》上也說,更衣,又名司衣。你掌管朕的衣飾起居,必要時得隨侍朕的左右。」

「但是我……我不會的,不成的!」雪荷的臉紅上加紅,轉而望向其他人求救,「尚儀……」

「這是皇命,違逆不得的。」李尚儀低頭,緊緊咬住嘴唇,才沒讓自己笑出來。

這個皇上,竟想得出這種鬼點子!三宮若再唆使秀女使壞,連三宮妃子都有事;至於荷更衣……已經隨皇上上朝,不離左右,秀女之間的紛爭自然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再說,皇上擺明了站在荷更衣這邊,三宮若不忌憚些,誰知道這個變幻莫測的皇上會不會一怒為紅顏?

「皇上,我……我不敢去。」雪荷微微發抖。

東霖-將她柔軟的腰肢一摟,「跟著朕就是了。你下是說患難與共嗎?以後你可沒機會睡回籠覺了。」

縱使雪荷再怎麼不願意,皇命難違,終究還是戰戰兢兢的跟著上朝了。

朝廷上,百官的眼楮發直,偷偷地覷著廉後的花魁女。

垂簾听政呢!除非是幼帝即位,太後才會垂簾听政的。開國聖主與皇後感情甚篤,兼之皇後驍勇善戰,智謀深遠,天下有一半是她打下來的,才能隨侍君側參與政事。歷代皇後嬪妃,誰能再有此殊榮?

皇上莫不是迷戀花魁女到片刻不離,連上朝都不想分開?

這實在太詭異了。

御史姚大人整了整衣冠,上前一揖,「微臣有事請奏。」

東霖-冷冷一笑,總算來了,「姚卿有事便奏。」

「啟稟聖上,內宮嬪妃不可干預政事,萬望聖上將更衣娘娘遣回。」姚大人硬著聲說。

「荷更衣可曾開口說過一個字?」東霖-漫不經心的回答,「她不過是依照宮令,隨侍在朕的身邊罷了,又犯了那條律令?姚卿,你倒是說說看。」

「開國聖主親口諭令,內侍嬪臣不可干政!」姚大人搬出開國先皇的諭令。

「姚卿說得好。」東霖-模模下巴,「王公公,李公公,你們兩個都退下吧。朝廷沒你們的事情,內侍不得干政,不是嗎?」

兩位內侍大臣臉色發青,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他們兩位雖說是內侍,卻不像一般閹宦,頭腦清楚,皆是飽學之士,且又是三朝元老,忠心耿耿,向來備受朝廷百官與皇上敬重,今日卻當廷遭此侮辱,兩人皆是羞惱不已。

「皇上!」姚大人一下子慌了手腳,「微臣並非指這兩位大人。這兩位大人——」

「姚卿,你明明說『內侍嬪臣』的,朕難道听錯了?」東霖-笑容可掏,卻讓姚大人背上的汗直透官服。

「皇上,微臣的意思是——」

「啟稟皇上,」另一位御史陳大人搶出行列,伏地上奏,「姚大人的意思是,莫忘先祖訓示。皇上萬萬不可忘記周朝幽王之辱!」

東霖-沒有生氣,反而輕輕地笑了,「將荷更衣比成了褒姒?這也太抬舉荷更衣了。沒有昏君,紅顏又怎麼成禍水?朕是昏君嗎?」

「微臣不敢。」現在連陳大人都不斷冒汗了。

「姚卿、陳卿,」東霖-的語氣緩和下來,「兩位公公乃三朝元老,學富五車之上,朕向來敬重。囿於聖主口諭,將兩位內侍大臣飭回後宮,不但是朝廷的損失,也是朕的損失。」

他眼光一轉,「至於更衣一職,宮律說得很明白,更衣,又名司衣。掌管朕的飲食起居服飾,隨侍在側是應該的。朝上要茶要水,本來就該更衣服侍,難道還讓兩位內侍重臣服侍不成?說也好笑,殿堂之上,不議論國事,卻對一個不發一言的小小更衣議論紛紛,難道國事不如帝王家的私事嗎?『社稷為重』這幾個字,難道只是在書里讀讀就行了?」

他使勁在椅臂上一拍,「說來你們這些御史也太可惡了!朕的皇家私事,事事勸諫阻撓,動不動就『文死諫』,好啊,死諫成就了自己的身後名,朕倒成了昏君一個!百官貪污昏昧,你們可查出什麼端倪?」啪的一聲丟下一本奏摺,「你們瞧瞧上面的指證,可有什麼辯駁的余地?真要扔到刑部,你們才知道御史監失職到什麼程度?」

姚大人撿起來看了看,面色如上的遞給陳大人,吶吶的說︰「臣等該死……」

肅敬得連掉根針都听得見的寂靜中,雪荷好死不死的問身邊的公公,「『臣等該死』要不要記錄下來?」

隔簾站著的王公公剛好看見她鼻尖沾了點墨,忍耐著不敢笑出來,

東霖-一再使眼色給石中鈺和段莫言,要他們兩個出來打圓場,偏偏這兩個死家伙不知道是熬夜過度心情不佳還是怎樣,居然給他眼觀鼻、鼻觀心,裝聾作啞。

雪荷無心的一句話,聲音雖小,卻鬧得靜悄悄的朝廷上人人都听見,意外的緩和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荷更衣,那句不必錄下來。」東霖-笑了起來,「大人們也是忠心為國,只是有些不分輕重緩急罷了。」

百官聞言,這才松了口氣。

東霖-又道︰「姚大人、陳大人,這奏摺就交給你倆去辦。若真有這等買賣官爵的事,小到一個縣令、守門將,也絕對不能放過,不過……辭官者不在追究範圍內。朕方才急了,語氣有些不好,兩位大人別放在心上。」

接下來,東霖-又好生勸勉了一陣子,無聊到雪荷想打呵欠。

好不容易熬到退朝,她慌慌張張的站起來,身子一絆,居然一路從簾後的椅子上滾將而出,直跌落階下。

姚大人趕緊一把攙住她,「娘娘,沒事吧?」看到她鼻尖那點墨,神情古怪的忍住笑。

百官也拚命叫自己忍耐,掐大腿、咬嘴唇,就是沒人敢笑出聲音。

雪荷又羞又窘,險些哭出來,小小聲的說︰「謝謝您,姚大人。」痛得差點沒掉眼淚,扶著腰一拐一拐的爬上階,滿臉羞慚的站在東霖-身後。

「恭送皇上……」李公公這句講了幾十年,第一次聲音帶著顫抖。

等皇上和荷更衣走得遠了,不知道是誰噗地一聲笑出來,頓時,百官笑得好不和諧。

石中鈺也笑了,她拍拍正大笑不止的姚大人,「恭喜,這回算是荷更衣救你一命。若不是她傻呼呼的問了那句話,姚大人還不知要吃皇上多少排頭呢。」

姚大人怔了怔,不由得思索起來。

即使離得遠了,還是听得到滿朝文武正哄堂大笑。

雪荷哭喪著臉,「皇上……臣妾做不來的啦……」她嗚嗚的哭了起來,連皇上都笑她,嗚……

「哪兒的話,你做得很好。」他大咧著嘴,「比我想像的還好。等等還要到御書房議事,這次你可要坐穩,千萬別又跌下來了。」

「皇上!」她一張小臉哭得慘兮兮,鼻尖那點墨還沒擦去。

東霖-把她拉過來,用袖子幫她拭淨,「不過才記錄點東西,臉上就沾了墨,若是讓你抄寫經典,不就成了花臉?」

看見他袖子上的墨漬,雪荷又慘叫一聲,「皇上!我不敢進御書房啦!大家都會笑我……」

「那可由不得你。」東霖-低低的在她耳邊耳語,「患難與共,你自己說過的。」

雪荷狐疑的看他一眼,隱隱覺得自己好似上了當。這……這個皇上怎麼好像表里不一?

最後,雪荷還是哭喪著臉讓他拖進了御書房。

「好啦,中鈺,給我家雪荷一張不會跌下來的椅子。」

石中鈺已經開始批閱奏摺,輕輕申吟一聲,「皇上,夠了,別玩人家小姑娘了。」她親切的招呼雪荷,「更衣娘娘,您坐這兒吧。早朝時錄下來的草稿呢,您可得仔仔細細的謄錄,若有遺漏,您可就別想離開御書房了。」

段莫言在一旁哀怨的嘆息,「當初我讓皇上罰寫了一百多遍。老天保佑,這倒楣的工作總算換人做了。」

咦?雪荷臉色更加慘白,胡亂的擦擦臉上的淚,緊張兮兮的拚命回想有沒有哪句話忘了抄錄下來。

「你玩我們兩個還不夠,連自己的妃子都拖下水玩!」石中鈺不甚贊同地搖搖頭。

「放心吧。」他對雪荷很有信心,「她受得住的。畢竟,她可是我選中的女官,對不對呀?雪荷?」

「什麼?」她苦著臉抬頭,「糟糕,我好像忘記錢大人說了什麼……」

「聖上,你到底在打什麼鬼生意呀?」連段莫言都有點同情這小姑娘。

「這是……秘、密。」他閉了只眼楮,一臉狡黠。

每次看到他這種神情,石中鈺和段莫言都會毛骨悚然,因為這代表將有人要被整得死去活來。

幸好這次的目標不是他們。

原本以為東霖-不過是一時興起,哪知道他天天帶著雪荷跑來跑去,不但要雪荷當朝記錄,還讓她整理奏摺卷宗。幾個月後,雪荷的能力讓人刮目相看。

她或許不夠機敏,不過記性頗強;女紅雖做得很差,但是整理卷宗卻很仔細。有她幫忙之後,他們批閱奏撂的速度居然加快不少。

如今,御書房不只有石中鈺和段莫言兩個大臣而已,幾個甚有才干卻沒有家世的科舉之官也幫忙處理政事。

這日,雪荷指出幾處細微的地方有古怪,事關河工貪瀆的線索,讓眾臣大大的感到驚異。

「咦?」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雪荷不禁驚慌起來,「對不起……我只是覺得三省的數字整齊得過頭了……怎麼可能連零頭都一樣?我……臣妾……是不是僭越了?」

東霖-藏起笑容,輕輕拍拍雪荷的背,「怎麼會呢?像這樣的事,覺得不對就該說的。雪荷,朕有些餓了,傳御膳房做些點心送來。」

她應了一聲便站起來。這個老實的姑娘,從沒想過這些瑣事交代秀女去辦即可,總是自己親力而為,順便教御膳房幾手精致點心的做法。

東霖-打破沉寂,「眾卿,這件事情萬萬不可外泄。」

林大人咦了一聲,「聖上,能有這樣機敏的更衣娘娘,乃是聖上、百姓之福,為什麼——」

他輕咳一聲,「林卿,你說的這些,朕都知道。若不是如此,朕怎會格外寵愛她?荷更衣萬般皆好,但是她的出身……」輕輕的嘆息了,「她越是好,就越難立足於後宮。後宮……家世為先哪……」

這些沒有家世背景的科舉之官,不禁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有人甚至暗暗的握緊拳頭。

「若不是臨幸了她,朕倒很想把她升為女官,安插在身邊。可惜,朕再怎麼寵愛她,在朝無權無勢,也只能讓她當個小小的更衣……」他嘆息著。

「皇上,恕微臣直言!」年輕氣盛的鄭大人握拳,她前年才剛中狀元,一直戮力於國事。「更衣娘娘或許出身卑微,然泱泱大度,禮賢下士,聰明智慧,堪為聖上之賢妃!若說出身,微臣乃漁夫之女,還不是兩榜進士?皇上切勿以家世為重,忽略了更衣種種美德智慧……」

其他幾個年輕官員也跟著應和。

東霖-含笑的看著,心里暗喜,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各位對雪荷的種種謬贊,朕心領了。這麼一來……」他長嘆一聲,「朕也放心了。對了,這河工貪瀆案該誰辦呢?河工乃國本,可是輕忽不得的……」

石中錳和段莫言對看了一眼,心里都暗暗罵著,這個詭計多端的皇上!

回家的路上,石中鈺和段莫言兩人默默無言。原本宰相府的馬車已等在宮外,他們說要散步,便讓馬車先回去了。

「這王八羔子!什麼放心了?」段莫言喃喃的念著。

「那個王八羔子是你的皇上,別胡說了。」石中鈺拂拂肩上的落花,沒好氣的應聲。

「他在打什麼鬼主意,以為我不知道嗎?」段莫言跳了起來,「他想把荷更衣拱上皇——」

「噓……」石中鈺搗住他的嘴,「不說話人家不會當你是啞巴!」

「皇上想讓更衣娘娘當皇後。」

背後忽地有人出聲,嚇得他們兩個一起跳起來。

「十九!」段莫言氣壞了,「做啥鬼鬼祟祟的?當心我用幫規處置你!」

石中鈺也罵,「我要用王法治你!」

十九好生委屈,「就跟皇上說我不要來,他偏硬逼著我來。他一個人玩我不夠,還把我送到叔嬸這兒挨罵。我到底招誰惹誰呀我?嬸子,我能不能辭官啊?」

「不能。」石中鈺冷靜了點,「皇上要你來的?」

他哭喪著臉,點了點頭,「皇上說你們一定看破了他的招數,要你們幫他,不要扯他後腿。」

石中鈺和段莫言一人扯住他一邊臂膀,一路拖回宰相府。

「你給我回去告訴那個混帳皇上!就說我早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了!」石中鈺氣急敗壞,「他倒好!明明知道今年告老還鄉的官特別多,再加上御史那兒正到處查貪污,說不得要空出幾個官位……」

段莫言接著說,「趁這機會讓荷更衣在百官面前晃來晃去,尤其是那些沒家世的官面前!將來這些新官填了要職,可不就是荷更衣最有利的後盾?所以才讓她一路跟到御書房去!」

趁這空檔,石中鈺在桌旁坐下,急急的灌了杯茶,「你叫他省省吧!看了這麼幾個月,我還不知道荷更衣嗎?她是慈惠憐下,個性溫和善良,封她個貴妃也無可厚非,可封後?依她那種個性,要管轄後宮那些牛鬼蛇神?罷了罷了,先不提這個好了,她有什麼家世跟人家硬踫硬?光御史那關就過不了!你別忘了,皇上封後,得讓御史監先點頭!」

十九讓他們罵得縮成一團,可憐兮兮的,「所以……所以皇上才要我來嘛!他要我請你們幫忙。」

「我們能幫什麼忙?出身這種事情……」石中鈺原本正用袖子揚風,想平息些怒火,突然一愣,視線慢慢和段莫言對上了,兩人都是滿臉驚恐。

「該不會……」兩個人異口同聲。

「是。」十九看他們這麼驚慌,心里有小小的報復快感。「皇上要你們收養更衣娘娘。」

砰的一聲,起身太急的石中鈺仰面和椅子一起倒下去。

段莫言趕忙上前攙扶。「娘子!娘子!事情還沒有到絕望的地步啊∼∼你千萬不能死……」

她一面咬牙揉著腦門上的腫塊,一面推開哭哭啼啼的丈夫,「我現在哪能死?!非要跟那狗頭皇上說清楚,我才舍得死!」

她怒吼出聲,「我才幾歲呀?居然要我收養一個十九歲的姑娘?!皇上存心侮辱我是吧?!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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