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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耍心機 第三章

這次昏厥,在谷梁朗都疑心秋娘不活了時,她才慢慢醒轉。

她醒轉已是兩日以後了。

她醒來第一句話問的還是︰「冬兒呢?」

谷梁朗頓了一頓,「……他已經不在了。」

她沒回答,甚至沒有流淚,只是愣愣的躺著,望著日影緩緩移動。

「-昏了兩日。」谷梁朗不急著給她吃藥,拿過一碗淡粥,「吃點東西吧!」

「我不餓。」她閉上眼楮,「也沒有吃東西的必要了。」

谷梁朗抱起她,她既不反抗也不尖叫痛哭,只是輕輕的將頭別一邊去。

他也不強迫,「秋娘……」

「我不是謝秋娘。」她的聲音像是徹底放棄了一切,「我……我什麼也不是。」

「-生父或許不姓謝。」谷梁朗的聲音仍有鎮定心魂的功效,「但是,-就是。既然養父姓謝,他寶愛-多年,用他給的姓和名有什麼不對?」

她的眼前一片朦朧,「你知道?你為什麼都知道?」-

梁朗唇角有點笑意,「-吃一口粥,我回答-一個問題。」

一口粥能濟什麼事呢?她已經毋須再活了。以前不是死不了,而是不敢死,所以她痛苦的熬著這痛楚不已的日子。

現在,她可以死了,可以到地府听父親唾恨她。

一口粥救不了她的命,怕什麼?她啜了那調羹的粥。

「據說忍冬和謝三爺很像,忍冬和-卻沒有半點相似。本來我以為-像謝夫人,但是我看過她揚起面紗時的容顏……不,-不像這家族的任何人。雖然早就疑惑了……」他不再說,又遞了一調羹。

秋娘乖順的吞了下去。

「謝夫人卻這樣狠心對。」

「我不怪她。」她的聲音虛軟,「但是她不該狠心如此對忍冬。我對不起父親,他寶愛我一世,一直不知道我不是他女兒,還有負所托……」

冬兒,待姊姊到地下向你賠不是。

「謝三爺是知道的。」他又遞了一調羹。

秋娘瞪著眼楮看他,谷梁朗只是含笑看她,不肯說下去。

等她乖乖吞下,他才說︰「其實謝大爺也是知道的。官差去拘捕他到案,他推得干干淨淨,卻大嚷大叫-不是謝三爺的女兒。這事兒,應該是謝夫人告訴他的。我也看到官府備案的高嬤嬤『跳井』疑案……」他又喂了秋娘一口才說︰「我總覺得謝夫人狠得下心殺自己的女乃娘,沒道理放過穩婆。等我尋去的時候,發現穩婆早接受謝三爺的資助,遠遠的遷走了。」

秋娘茫然的想坐直,力有未逮的癱了一下,「爹……為什麼?為什麼要養我這個賠藥錢的外姓人?我這些年花下的銀子,夠買五六十個男兒了!為什麼?」她初醒仍無力,連按住心口的力氣都沒有。

「-若知道冬兒不是-的親弟弟,-會不會袖手旁觀?」

「你胡說!」秋娘突來力氣,用力的推他,「冬兒是我的弟弟,爹是我的爹!冬兒啊∼∼爹∼∼」

不要激動?為什麼不要激動?她為什麼不可以哭?命都不要了,為什麼不可以哭?

「爹呀∼∼你疼我一點用也沒有,我守不住冬兒呀,爹呀∼∼」她一聲一泣血,「爹爹呀,你打我吧,你罵我吧……你來帶我走呀……你來帶秋兒走呀……爹爹呀……冬兒……」

她掙月兌不開,一拳拳打在谷梁朗的胸口,一迭聲的喊,哭喊得聲音都嘶啞了。

僕人看得心驚膽戰,「姑爺……」他們也跟著拭淚,「不要讓小姐這樣傷神,她……她會哭壞的。」

谷梁朗擺擺手,任她哭去。幾次幾乎哭厥了過去,他小心的護了她的心脈,這場哭,足足哭了兩個時辰。

哭到完全無淚,氣促面白的只能干咽,谷梁朗輕輕拍著她的背,「好了,今天就哭這些。」他端了水來,「秋娘,喝點水。要不然,連眼淚都沒有得哭。」

或許哭得太累,她反而一夜好眠。

隔日,谷梁朗見她神色略恢復,要她再進飲食,她卻別臉不用。

「秋娘。」

「別費心了。」她昨日大哭耗神,聲音尚未恢復,略略嘶啞,「我不活了。以前是為了弟弟還小,現在又要為什麼呢?很痛……每一天,都好痛……」

已經這樣忍耐二十年了。夠了,太夠了。

谷梁朗不再勸,深思片刻,道︰「秋娘,何謂君子?」

她正如槁木死灰,狐疑的看著想騙她飲食的大夫,「君子可托六尺之孤,寄千里之命。」

「-我有君子之約,-可記得?」見她眼中火苗消失,他打起精神應付她的枯槁,「雖說謝夫人刺殺忍冬始料未及,我終是盡力保全過你們。或者,你怨我為德不卒?」

「不。」死都不怕了,怎麼還會貪身外物?大夫連自己終身都願拿來作保,她還惜什麼?「大夫已經仁盡義至,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怨自己的養母,淚流滿腮,「秋娘盡其所有,只要是大夫要的,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他眼楮閃了閃。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她向來守信。

「好。」他炯炯的望著秋娘,「我要。」

趁她怔住的時候,喂了她一調羹燕窩粥。

秋娘急急吞下,「我?為什麼?」

「秋娘,-不守信?」他笑笑,「-吃下這碗粥,我告訴-為什麼。」

「你……」她啼笑皆非,望著粥,本想大笑,反而哭了出來。混著眼淚,她艱難萬分的吃下那一小碗粥。

「秋娘,實話說,-的病眼下是沒救了。」他溫柔的替她拭了嘴角,「如-一般有心疾的人皆藥石罔顧。我行醫幾年,已經看過太多人因而喪命。」

溫暖的大手握著她的冰冷,「-若已不惜命,何不趁有生之年為善?我帶-到棲渡山,群醫會診,尚有些新藥可試。以有限之命,換多少蒼生之活,比白白的餓死病死好,-說是不?」

她愣愣的望著他,良久才說︰「我熬不到棲渡山。」

「-口口聲聲要死,何以定要死在謝家莊?」

思前想後,竟無一語可反駁。虧她人稱「賽諸葛」,居然讓人堵得一句話都無法回。

「大夫不要家產良田?」她不確定地問。

「叫我子霽,」他很堅定地說︰「我要。」

駁回他,快駁回他……這麼多年,她困在病榻,連窗下探探都不得,哪堪千里萬里勞頓?

除死無大事。死猶不懼,怎恐千山萬里?

「子霽,此行你當後悔。我將拖累你。」

望見她眼中又有不屈的火苗,他隱隱有笑意,「我不怕。」

沉默片刻,她反握他的手,「我跟你走。」

五姨娘星夜兼程從麗京趕回謝家莊,發現谷梁朗已帶走謝秋娘。

「什麼?!」她跳得半天高,「棲渡山?這千山萬水,夏天又要到了,沒帶僕人沒盤纏,就這麼走了?你們居然沒半個留一留他們!」

「五姨娘……」老管家淚流滿腮,「就讓小姐跟姑爺去吧!姑爺是好大夫,就算不能醫好她……姨娘啊,姑爺是一心一意為小姐的,讓小姐也過過夫妻生活吧……」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五姨娘怔忡半晌,落下淚來。

「不成,我在這兒哭什麼?」她擦擦眼淚,「我得整理個家成業就,等她回來好罵她呢!傳商行的人來見我!」她越擦眼淚,流得越凶,「這死丫頭……等她回來,我非好好罵她不可……」

痛。

秋娘睜開眼楮只有這個念頭。雖然馬車里已經多備軟鋪了,她還是顛得一身痛。第一天行不到十里路,她已經面白氣促了。

「還有多遠?」她的聲音不比申吟大多少。

「很遠。」谷梁朗替她拭拭汗,「今天這樣就好,我們打尖吧!」

「天還亮著。」她不是不內疚的,這麼慢慢晃著,要晃到哪年才到?

「睡中覺再走。」他將秋娘抱起來,村民都瞠目看著,秋娘覺得難為情,只得縮在他懷里。

天熱,她沒什麼胃口,但是谷梁朗不讓她躺著用餐,寧可半抱半扶著在眾目睽睽下吃飯。

「我自己能坐。」痛死她也丟不起這臉。

他笑一笑,放開她。她手弱無力,筷子顫巍巍的夾了半天才能吃到,卻不讓谷梁朗喂。一餐飯吃得極慢,谷梁朗不但耐心等她,還將雞胸肉撕碎,夾到她碗里。

「我不吃葷。」她訝異,「姚大夫說……」

「遠行需要體力。」他笑笑,「-不是喜歡說,除死無大事麼?」

她也笑起來。村野客棧,當然又隨和些,膳房也不可能為她特別做無鹽羹菜。沒想到這樣粗礪的飯菜,卻讓她覺得有滋有味,吃得比平常多。

只是讓他抱著進房,她實在窘得很。

她幾乎一觸及硬床板就睡著了。但是筋骨疼痛,轉側不禁有申吟之聲。谷梁朗想幫她推拿,發現她身上瘦得可憐,不知道怎麼下手,谷梁朗躊躇了一會兒,將她裹在被里,和衣躺在她身側抱著,讓她舒服些。

等她醒來,發現自己蜷在谷梁朗的懷里,不禁兩腮艷紅,心口漸漸緊起來,但是谷梁朗穩定的心跳聲,卻讓她身子慢慢放松。

他睡著的容顏異常安詳。他……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啊!雖然只是憐憫,她也成了他的妻……

她哪有命成為任何人的妻呢?一陣酸楚讓她眼眶發熱。她不願再想,繼續傾听他的心跳,他動了一下,迷蒙的張開眼楮,秋娘趕緊裝睡,他確定秋娘安然,摟緊一些,又朦朧睡去。

他對她……真好,雖然是醫者對病家的好。

同行月余,她又不那麼確定。

舉凡如廁更衣沐浴,谷梁朗皆盡心竭力,體貼入微。秋娘壓根不信什麼「救天下心疾蒼生」的鬼話。

他圖什麼呢?這樣盡心照顧一個病鬼,家產他不要,錢財他不要,他到底要什麼?

沐浴時怕她困窘,他先幫她沐發,眼楮綁著布巾,輕輕的將她放入浴桶。

「為什麼?」她躺在熱水里,在蒸騰的霧氣中,低聲的問。

「嗯?」

「你這樣盡心盡力,照顧我無微不至……」望著自己枯瘦得可怕的身體,「這些是為什麼?你可以帶人來照顧我……」

他倒少有的臉紅,「不為什麼。我養不起別人。」再說,他希望秋娘能夠放開胸懷,從沉重的壓力里走出來。任何跟謝家莊有關人等,他都不希望跟從。

「我薄有資產……」

她急著希望有點貢獻,沒想到惹谷梁朗生氣了。

「-是我的妻!為什麼要用妻產?」

這話在她心口重重的撞了一下,說不出是苦是甜,滿心歡喜酸楚,卻又想哭。「那不是……」

「那是!」他自己也吃驚了,這些年胸懷豈有波瀾?沒想到竟然會激動起來。他壓抑了一下,「水冷了,我抱-起來吧!」攤開浴單,正要裹住她,卻沒听到水聲話語,他警惕起來,「秋娘?」

沒有回答。

他匆匆的拉下布巾,只見她筆直的注視著自己,慢慢的放開掩著胸的手,聲音有些顫抖,「不要別開臉。」

月余來她能進飲食,已經略略長了些肉,只是仍然瘦得肋骨可見,然膚白勝雪,嬌細的腰肢和柔小的還是讓人屏住呼吸。

「很難看對不對?」她低語,雖然這樣羞人,她還是鼓起勇氣,「我能是誰的妻呢?」

「我們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的聲音軟下來,「起來罷。水都冷了,著涼怎麼好?」

幫她擦身更衣,覺得背著他的細瘦肩膀不住抽動,心知她哭了。不知為何』/心里有些酸,也有些歡喜,他沒有安慰她,只是仔細的幫她擦干一頭長發。

這樣病弱的身體,卻有這麼美的頭發。又柔又滑一光亮得像是一匹綢緞,纏綿在指尖,像是無盡情意。他細細的梳好,連挽起來都舍不得。

「我要知道,為什麼?」她瘦削的臉固執的要一個答案。

「-若乖乖睡覺,」他忍不住哄她,「明天天亮-會在枕下看到回答。」

這讓她失眠了大半夜,好容易睡著了,等醒來,都快中午了,谷梁朗早已起床不在房里,她急急的模向枕下,攤開來一看--

憐君風流高格調

她怔了一會兒,心知他改了中上唐詩〈貧女〉里的「誰愛風流高格調」。

不再問什麼,她第一次忘了病苦,突然希望自己能夠長命百歲,就算日日心痛也無所謂……

車馬勞頓,她以為自己熬不過來,孰料竟然能夠倚著窗賞景。

雖然想到冬兒不禁要哭泣一場,卻比在謝家莊時寬懷許多。

谷梁朗不忌飲食,少用藥餌,她會忍不住地哭泣發怒,卻比在家時身體好些。

谷梁朗診脈抓藥,默然不言。他心知她此時雖體力漸壯,卻無異飲鴆止渴。若臥床休養,少怒寡言,當然可以讓她多活一二十年︰現下讓她宛如常人奔走,一旦發作,便極為凶險。

但是,躺在床上如廢人般痛苦,還不如讓她賞景玩水,好好的活過一場。

越認識她,越憐惜她。由憐生愛,漸漸在他心湖里深有漣漪。

他向來謹遵父囑,情緒收斂平靜,卻讓這聰慧而壽促的女子在心底烙下一片月影,再也無法無動于心。

等他發覺的時候,已經越過醫者病家的分際太深。

輕撫著她絲緞般的長發,谷梁朗心中輕嘆。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飯館里賣唱的小姑娘唱著古詩,谷梁朗和秋娘兩個人有些怔忡地听著,秋娘低下頭,臉一陣陣淺淺的泛紅。

谷梁朗見她靨生紅暈,發起呆來。不知怎地,相處這麼久了,卻覺得她越來越好看,反而覺得其他女子粗鄙了。

憐她弱質,這樣千山萬水跋涉,她居然也熬了過來,一聲苦也不曾听見,這樣反而讓他心底越發酸楚,更細心的照料她。

一開始不過是大夫的身分,可現在扶抱她的時候,心里總漾著溫柔的波濤。細心調理藥膳,見她終能坐能行,雖歡喜,卻有著深深的惶恐。

讓她撒手西歸,自己可能謹守父親不動于心的承諾?

若是再也看不到她縴細的影子……他強行將這惶惑壓下,不讓自己細想。

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不過是個病家吧!父親過世的時候,他都能收斂心神,沒有理由這個時候不能。

再說……秋娘已經注定命促了。

每每思及,心情就分外沉重,但是靈慧如她,卻會對自己展顏一笑,「子霽,我現下好好的,從來沒有這麼好過,莫多想。」

是,她現在已經可以從馬車走下來,自己進客棧了,但這也是他行險用金針的關系。

強行打開她的血脈,讓淤塞的心脈暫時紆解,但終非長久之計。效力會漸漸的減弱,漸漸的不起效應,到那時,只要一個不留神,她都可能因為大發作而死去。

但是,起碼現在她是愉快的活著的。映進她眼簾的每件事情都新鮮有趣,夏雨秋霜,朝陽暮月,透過她的眼楮,他發現這個世界是這樣遼闊而美麗。

原本兩個月的旅程,他們走了將近半年。除了為了秋娘的病體,他也想要延續這種兩個人靜謐而單純的生活。

走過數十個村鎮,盤纏都靠他行醫所得。他向來淡泊名利,達官貴人與平民獵戶在他眼中並無差別,但是這幾年他四處行醫,到處都有病家感激涕零的留宿,生活簡單卻過得去。

只是苦了秋娘與他奔波了。

見識的多了,旅途無事,秋娘對醫學又頗有興趣,他也當打發時光,開始教她學醫。

她生性靈慧,什麼都一學就會,記性又好,有時考她開方子,她也能思索一會兒,將藥方開出來。

雖然太偏滋養而行藥慈軟,但是就一個初學醫的人來說,已經很不得了了,照她的方子也不過好得慢些,未必就使不得。

若是可以,他真想跟她這樣游歷名山大岳,再也不回棲渡山……她還有多少時光呢?能多看得一刻是一刻。

再說,她此刻不是好好的麼?說不定上天憐她聰慧過人,不該壽促如此……

就在棲渡山在望,谷梁朗猶豫著該不該上山時,秋娘卻因時氣所感,小病差點引發了大發作,他衣不解帶的照料了好幾天,心卻發冷--上天並沒打算放過這弱質閨秀。

疾病很公平,任意的降臨在任何人身上,不管她聰慧或愚魯。

谷梁朗等秋娘稍稍愈可,便扶抱著她上了馬車。

「……對不起。」秋娘小小的臉蛋裹在兜帽里,好不容易將養出一點肉來,又讓病痛折磨得消瘦。

「永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谷梁朗溫和的將她抱在懷里,「這不是-的錯。」

傾听著他的心跳,她竭力忍著,還是淚凝于睫。她沒有這麼痛恨自己的身體過。

一路山路顛簸,怕顛痛了她,谷梁朗將她抱在懷里護著,見她昏睡還時時皺眉,想來還是痛的吧!

連聲苦也不叫。見她嘴唇咬破兩處,想是痛極緊咬的結果,他憐惜的拿出雪花膏替她上藥,柔潤的觸感讓他的手禁不住一縮。

向來律己甚嚴,多少女病家為他傾倒,甘願無名無分的以身相許,他總是嚴正的婉拒了。人家女孩家來日方長,怎可耽誤人家終身?自己已經立誓一世為醫,盡管被尊為神醫,手下仍有病人不幸過世。

他自己不怕病家尋仇,怎可拖累妻子兒女?

就不怕拖累了秋娘麼?這問題一閃而逝,他心里不安起來。當初為什麼會一時沖動跟五姨娘提親呢?

時光粼粼如秋水,他還記得那病弱的小女孩,抬起晶亮而不屈的眼楮。艱苦的學大夫涯,只有想起那雙眼楮,他在挫折中才能夠撐下去。

她還在謝家莊等著。等著有人替她除痼疾。

以為自己已經遺忘了這件事情,哪知道,有些事情只是潛藏,不是遺忘。

秋娘已經是他的妻了。對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盡力救治,而不用擔心什麼了。

就算逾越醫病的際限,也不是什麼大錯吧?

棲渡山在望,他的心情也沉重起來。不告而娶,不知道師尊會怎麼想,師妹又會怎麼無理取鬧。

現在,他還不想回杏仙派。最少,讓他先去尋求最後一點希望。

他驅車,先進了山下的棲渡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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