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戀紅顏(下) 第八章
晨光透過濃密的樹陰,斜斜地照在泛著波光的小河中,允泛站在河中,以一雙美麗盈然的大眼無辜地凝視著他。
忽必烈的心跳幾乎錯拍。
那是幻影嗎?
他沒有一刻不想她。有好幾次,他仿-看見她還在他身旁,但是卻又無聲無息的消失,教他分不清是幻是真。
難道現在的她也是幻影嗎?
不!就算是幻影也罷,就讓他再多看一眼吧!
忽必烈翻身下馬,無法克制想要擁她入懷的沖動。
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她,一步一步,像是怕嚇著她。然後,在允泛想要退開的時候,他的健臂一摟,便狠狠地將她壓入懷里。
這溫熱的嬌軀,熟悉的、甜甜的香味──純屬于她的特殊香味,還有她急促的心跳──她是活生生的,不是幻影!
「允泛!」他發自內心地喊著。
允泛被他失控的舉動給嚇住了;她本能地想要推開他緊得教人發疼的擁抱。但是忽必烈不肯放手。
「不,不要抗拒我,我不會放開你的!」
說完,閃電般覆上她柔女敕的粉唇,深深地與她舌瓣交纏。
「唔……」
無論允泛怎麼推,怎麼打,他就是不肯放手!
她被這個突來的人、突來的吻給驚呆了!
他究竟是誰?她與他無怨無仇,什麼要這樣欺負她?她已經是個有夫之婦,怎麼能容許一個來歷不明的孟浪男子污辱她的清白?
允泛使盡渾身的力量,一口氣推開他,然後轉身就跑!
忽必烈萬萬想不到允泛會有此一著,冷不防被她推開,他退了兩三步,便看見允泛沒命的往山里跑去。
什麼要躲他?忽必烈胸中一痛,沒有多想便追了過去。
連半點走音也沒有響起,就那麼一瞬間,忽必烈便攔住了她。
允泛作夢也沒有想到他速度竟然這麼快,一個收勢不及,便撞進他的懷里。
忽必烈重重的喘息,胸口劇烈起伏著,他幾乎要勃然大怒了。
忽必烈揪住她的皓腕,低吼︰「你還想逃到哪兒去?」
十天來的相思、痛苦的煎熬,到最後竟然得到這樣的代價!
他一直以為她遇害了,沒想到根本不是這樣!死亡不過是個幌子,她可惡的利用死亡來逃避他!
而他,竟然可笑的痛苦,自我煎熬了像一輩那樣漫長的時間!
允泛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糾纏不休,看見他的表情越來越猙獰,她越來越害怕。
「放開我!」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他輕易就能挑起她渾身顫栗的感覺?
她知道他是一個多麼危險的男人,她的直覺一向很準;但是,她實在不知道為什麼會招惹到他,他們只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啊!
「休想!」
原以為今生無緣再見到她,誰知她竟然再度出現在他的眼前,不管此時此刻她打的是什麼主意,都別想他會放她走。
允泛倒抽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她相信這個男人說得出就做得到!他既然敢說出不放她走的話,就絕對不會放行,沒有人可以違背他。
「放開我!否則我要叫人了!」
明知道她說什麼也沒有用,還是不死心的作困獸之斗。
忽必烈邪氣一笑,令允泛微微地打了個寒顫。
「好,你叫啊!你就是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我勸你省點力氣。」
允泛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偏僻的郊區根本就荒無人煙,而且,就算她喊破了喉嚨,求救的聲音也傳不到月烈夫婦的耳里。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由遠而近響起了清脆的馬蹄聲,允泛喜出望外,心頭仿佛射進一絲曙光。
「救命啊!救命啊!」她放聲大叫,希冀能引起來人的注意。
忽必烈不悅地擰起眉峰,想也不想的便伸手捂住她呼救的小嘴。
「救……唔」可惡!
允泛張嘴用力地咬住他的手,忽必烈低吼一聲,反射般的抽回了手。就是趁著這一刻,允泛沒命的拔腿就跑。
「允泛!」
忽必烈勃然大怒,他正要追過去時,身後傳來雷季淵的聲音。
「皇上!」
看見了忽必烈後,雷季淵松了一口氣──幸虧沒有跟丟了。
「回宮去吧!」
他知道他的心里不好受,所以才會駕著馬出來透氣,因此他也不願再多說什麼。
「季淵?」他怎麼來了?「不,等一下──」
當他再看向允泛跑開的方向時,已經失去她的蹤影。
「皇上?」
雷季淵不明所以的順著他的方向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看見。
跑得真快,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但是無所謂,不管她在這座山林的哪一個角落,就是要砍了這片林子,他也一定要找到她!只不過,他目前還不想這麼做,要找到她多的是法子。
忽必烈微微地笑了。
「季淵,你知道我剛剛遇見誰了?」
雷季淵挑了挑眉問︰「誰?」
「我遇見了允泛。她沒有死。」
雷季淵凝視了他兩秒鐘,而後懷疑地問︰「你確定?」
堂兄是不是因為思念過度而產生幻覺?
「是的,我確定。」
「人呢?」
「跑了。」忽必烈舉起流血的手指,道︰「這個就是她留給我的紀念品。」
雷季淵皺眉道︰「那麼,你不追過去嗎?」
「追?」他舌忝著血絲,道︰「不,這次我要她乖乖地回到我身旁。」
不想回到他的身邊必然有「向往自由」以外的理由,而那個理由到底是什麼,她竟然不惜「詐死」逃月兌?他很有興趣,但是也被她給惹火了。
雷季淵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忽必烈被激怒了。
再對允泛消失的方向看一眼,忽必烈簡單地道︰「走吧!回宮去。」
如果允泛以為這樣就擺月兌掉他,那可就錯了。
允泛驚慌的跑回月烈夫婦的「山林小築」里,然後重重地將大門給閂上。
月烈奇怪地從廳內走了出來,問︰「怎麼了?」
他從來沒見過她那麼慌張,像是被什麼追趕似的。
允泛劇烈的喘息,久久才平復了失序的呼吸。
「只是遇到一個紈-少爺,沒什麼……」
對于這件事,她實在不想再多提。
「紈-少爺?」
奇怪,尋常這片山林就連獵戶都很少來,一個富家少爺到這兒來做什麼?
「嗯,一個騎著駿馬,頭戴紫金冠,一襲華服的男子,舉止輕浮……」說到這里,她就不禁想到他那個充滿侵略與挑逗的吻,因而不自覺地紅了臉。月烈听到這兒,明白了大概,也就不再追問。
「你還好吧?」
「我沒事。」幸虧她跑得快!
「下次采藥,我讓娟兒陪你去,兩個人也好作伴。雖說這兒罕有人跡,但你一個姑娘家,還是小心點的好。」
允泛微微一笑,因為月烈的關心而心中感到一股暖意。
「我知道了。夫人呢?」
「她剛服過藥,正在床上休息。」他示意她坐下,溫和地問︰「你一個女孩子家,竟然如此精通醫理,這讓我十分驚訝呢!你可記得是誰傳授給你的?可曾拜師學醫?」
允泛黯然地低下頭道︰「我不知道……」
直到今天,她仍然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
她真的很怕──怕自己一輩子就這麼茫然地度過,甚至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
「失憶」這病癥又不是光靠服藥就可以痊愈的,除非經由某些事情的觸發,否則很難恢復記憶,再者,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恢復得了。有些人恢復記憶只需數月,有些人則是數年,也有些人一輩子也恢復不了……「真抱歉,我不該提起這些──」
「不,沒關系。」她已經認命的接受事實了,別人的探詢只會讓她有點感傷,但是她承受得了。「我進去看看夫人。」
月烈點點頭。
目送允泛離去的身影,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由于他們夫妻倆膝下無兒女,雖已知允泛的真實身分,但想她必是在宮中遭人暗算,才會隨河水漂流到此地,加上見她如此乖巧、貼心,于是自私的將她留在身邊。
如今皇上已追到附近,只怕往後她的處境將……唉!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怎麼能承受那麼多?就連他這個旁人也不禁要埋怨老天爺了。
自從在河沒遇見了「登徒子」之後,除非身旁有人作陪,否則允泛再也不敢隨便外出。
但,之後的三天她沒有再遇見那個男人,這才放了心。
不過,她一點也不知道忽必烈是個多麼執拗的人,既然他說過不會放手,就鐵定不曾松手,上窮碧落下黃泉,她是他認定的女人,誰也休想奪走。
查出了允泛目前居住的所在,也就是月烈夫婦的山林小築之後,忽必烈隨即采取行動──一批怯薜軍圍住了山林小築。
普達克對亞蒙道︰「我善後,你領隊進去吧!」
看樣子,還有人與允泛同住一個屋檐下。他必須在帶走允泛後,同那些人解釋前因後果。皇上原就只想對付允泛而已,並不想牽連太多人。
帶頭的亞蒙隊長點點頭,揮手頷著怯薜軍走進大廳。
一名丫頭看見有人闖入,立即上前問道︰「請問你們是?」
「我是怯薜軍右翼隊長,根據可靠消息指出,山林小築窩藏一名逃犯,所以奉聖諭,前來捉拿逃犯。」
什麼時候山林小築窩藏逃犯了?
丫頭環兒不解地間道︰「官爺,我們這里並沒有什麼逃犯……」
「少-唆!把你的主子給我叫出來!」
「是……是……」環兒慌張地奔進屋里。
不一會兒,月烈便走了出來。
「哦,原來是亞蒙隊長。」
奇怪了。他們到這兒來做什麼?
「啊!是月烈大人。」亞蒙隊長有些吃驚。
皇上只說季姑娘住在這兒,可沒說月烈大人也住這兒啊!
「真是稀客,請坐。」
「不了。是這樣的,居下奉了聖諭,到這兒來緝拿一名逃犯,馬上要回宮交差。」
「逃犯?難道亞蒙隊長暗-老夫的山林小築里窩藏逃犯?」
「不……不敢。」亞蒙隊長在心里叫苦連天。
月烈一直是他相當敬重的長者,可是奉了君命又不可不辦,實在讓他進退兩難。
「屬下只是奉了聖諭,前來捉拿逃犯。」
月烈有些不悅道︰「你口口聲聲逃犯、逃犯地說個不停,到底是指誰?」
亞蒙隊長迅速掏出一張畫像,道︰「這名逃犯叫做季允泛。」
月烈怔住了。
她是逃犯?怎麼會──一旁的小丫頭不小心瞟見了畫像之後,驚訝地叫了出來,她和月烈一樣,感到不可置信!
看到他們的反應,不必求證也知道人絕對在這里。
「她果然在這里!月烈大人,得罪了。來人啊,搜!」
「是!」
他不相信那樣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家,竟然會是皇上想抓的逃犯!而且,那姑娘既然真的叫季允泛,應該就是皇上最深愛的女子才是,為什麼會被冠上‘逃犯’這個罪名?
難道──只是同名之人?
唉!他都被搞糊涂了!
不久,允泛就被架了出來。
她生氣地掙扎著道︰「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怎麼可以胡亂抓人?」
她究竟招誰惹誰了?為什麼怯薜軍要抓她?
跟在允泛身後出來的月烈夫人也怒道︰「放開她!她可是我月烈家的客人,我不許你們如此放肆!」
亞蒙隊長見狀,忙道︰「月烈夫人,當失禮之至。但屬下是奉了聖諭前來捉拿季允泛這名逃犯。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什麼?!」逃犯?!
允泛怔住了。原來她的名字叫做「季允泛」,而且……是個逃犯?!
她竟然是個逃犯?!
老天!她過去做了什麼事,她完全一無所知啊!如果他們的控訴屬實,那她沒有話說,萬一他們的控訴事情非她所為,那──那她也無從反駁起啊!沒有辯駁的機會,這不就擺明了她只有死路一條?
「怎……怎麼可能?」月烈壓根就不相信!「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是什麼逃犯!老爺,你說是不是?」
「我也不相信,夫人,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誤會。」
「對,一定是這樣!」
月烈夫人蠻橫不講理的從士兵手上將允泛搶救了下來,將她藏到自己身後,生氣地道︰「請閣下回去稟明聖上,一定是哪里有誤會,務必請聖上重新調查。」
「月烈夫人──」哎呀!他該怎麼辦才好呀?亞蒙隊長真是欲哭無淚。
皇上是要「緝拿」季姑娘沒錯,以為季姑娘是「逃妻」嘛!只是皇上換個名目,改成「逃犯」,因為這樣季姑娘就非得回宮听從發落不可,否則就是抗旨了,所以,季姑娘勢必得隨他們回宮面聖。
一方面為了讓季姑娘任命的回宮去,皇上不得已出此下策;另一方面,季姑娘惹火了皇上──他的自尊實在不容許他再一次拋下一切前來帶回她,所以才會要怯薜軍親自來押人。
唉!明明不是件難事,怎的一扯上月烈夫婦,事情就變得那麼復雜了?
「月烈夫人,您這樣袒護逃犯,會震怒天顏的!」
「夫人……」
月烈深知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對夫人使了個眼色。
月烈夫人不悅地道︰「老爺,怎麼你也不站在我這邊?」
「不是我不幫,而是你這麼做,對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啊!」她這麼做,反而會把事情鬧得更大,更不可收拾。
「可是,我──」她實在是看不下去啊!
「夫人,老爺說得沒錯。」
袒護她只會連累他們而已,到最後,誰也救不了誰。于是,允泛走了出來,束手就擒。
月烈夫人眼眶馬上就紅了,她實在不忍心看見允泛被抓走。
「允泛……」這是第一次,月烈夫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老爺!你快想想辦法啊!」
「夫人,你先別急,總會有辦法的。」
「可是……」
亞蒙隊長逮住了允泛後,對兩人拱了拱手。
「月烈大人、夫人,屬下告辭了,冒犯之處,還望見諒。帶走!」
「不──允泛!」月烈夫人想要追過去,但月烈拉住她。
允泛被帶上馬車,月烈夫人忍了很久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她埋怨地責怪丈夫︰「都是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她怎麼會是──會是什麼勞什子逃犯?」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咱們不能觸怒天顏,現在咱們只能眼睜睜地看她被帶走,否則大家都會遭殃。」
月烈夫人當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她只能噙著淚,目送馬車越來越遠。
突然,門外走進了一個人。他就是忽必烈的貼身侍衛──普達克。
月烈再度看見宮里的人,神情顯得有些冷寞。
「月烈大人!」普達克拱手為禮。
「是普達克都指揮使。有什麼貴干?」
「是關于季姑娘──」
月烈夫人忿忿然說︰「她人被帶走了,不在這兒!請回吧!」
大家都要欺負允泛,太可惡了!
「不,我不是來抓她的!」普達克微微一笑︰「我是來向各位解釋一下所有的前因後果。」
「呃?」這是怎麼回事?
月烈夫婦不明所以地對看一眼。
「其實事情是這樣子的……」
月烈伉儷誤解得那麼深,看樣子,有得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