醺了情 第八章
戰線劃下。
接下來幾天,孫胤不再和她說話,成可希也倔強地繃著臉不理他。早上,她盡可能等他出門後再下樓,晚上則是一回到家就躲進房里,就算有時「不小心」在客廳里遇見,她也把他當空氣般視而不見。
不過幾天之後,她便發覺沒有必要這麼做,因為他們踫面的時間屈指可數。有一天他沒有回來,讓她一整個晚上胡思亂想,以為他是出了什麼意外,第二天早上她下樓準備上班時,只瞧見冰箱上貼了一張字條——
因公出差,麻煩幫我照顧一下太極。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對那張字條皺眉毛的模樣,她這個室友還真好用,不但得充當他的女朋友,偶爾當菲佣幫他煮飯,必要時還得幫他照顧他的狗。綜合以上優點,他不收她房租是應該的,她沒跟他收錢就不錯了。
連同今天,孫胤已經五天不見人影。沒見到他,她整個人變得無精打采,原本她還頗為享受獨居的生活,但現在她卻覺得孤單,想找人發牢騷嘛,太極又听不懂人話。
經過一整天的精神委靡,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時刻,成可希正收拾著桌上的文件準備離開,尤嘉莉興匆匆地探頭過來。
「可希,別急著走,我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她抬起眉毛。「為什麼?你中了樂透還是四星彩?」
「我要真中了樂透頭彩,一輩子包養你都沒問題。」尤嘉莉看起來春風滿面。「我和偉雄約好要去慶祝第四十八次復合成功。反正孫胤不在,你一個人在家也是無聊,干脆就一起來嘍。」
她還沒來得及反對,便被尤嘉莉二話不說的拉出了辦公室。
半個小時後,置身在浪漫高雅的法國餐廳里,成可希一面听著伍偉雄和尤嘉莉的打情罵俏,一面心不在焉地撥弄著盤中的菜。
不知道孫胤現在人在哪里?她想著。他真的是去出差,還是和別的女人約會去了?尤嘉莉的話又在此時浮上腦海︰以孫胤的條件,如果你不懂得把握,擠破頭想得到他青睞的女人多得是……
「可希?」伍偉雄在叫她。
「什麼?」她仍有些提不起勁。
「我覺得你那篇報導寫的不錯,對大多數的市井小民具有正面的教育意義。」他稱贊道。
「就是啊。尤其報導中還提到黃映倩‘疑似’卷入一樁謀殺案,順便可以給那些用情不專的男人一些警惕。」尤嘉莉用指甲刮過男友的手臂,裝出嬌嗲的聲音,「你說是不是啊,親愛的?」
「當然,我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我老婆的事。」伍偉雄正義凜然地道。
「你也認為曹保元是黃映倩殺的嗎,偉雄?」成可希問他。
「當然。以我的判斷,絕對是八九不離十。」
「為什麼?據我所知,曹保元的仇家並不少。」
「但沒有人有足夠殺他的理由。你知道曹保元是個男公關,也就是俗稱的牛郎,他靠著一張嘴舌粲蓮花,時常有酒女或上流社會的貴婦為他爭風吃醋,黃映倩並不是第一個。
「曹保元錯在低估了黃映倩的妒意和佔有欲。或許是從小的家庭因素使然,黃映倩可以是笑臉迎人的交際名花,也可以是陰狠毒辣的黑寡婦,若下是因為她的特殊身分,這個案子早就該結案了。」
「但是……很難相信她會是凶手。」成可希搖搖頭。「她那麼嬌柔縴弱的一個人,怎麼可能……」
「根據研究報告指出,很多凶手往往都是大家認為最無辜、最沒有殺人動機的,就是這種人才會令人失去戒心、無法防範!你還沒踫過更令人跌破眼鏡的殺人凶手哩。」伍偉雄語重心長地指出。
「對了,孫胤這些天不是出差去了嗎?」見她陷入沉思,尤嘉莉瞥了她一眼才轉向男友。「他什麼時候回來?」
伍偉雄想了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今天吧。」
「那就好,免得有人要害相思病了。」尤嘉莉斜睨著好友。「別否認,瞧你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說和孫胤沒關系才有鬼。怎麼,你們吵架了?等他回來,我幫你好好罵他兩句。」
「那可真謝謝你了,尤大媽。」在她看來,那不叫吵架,叫「意見不合」,不過反正對嘉莉來說,這兩者沒什麼差別。
「對了,你和那個白昆哲怎麼樣了?」趁伍偉雄去櫃台結帳時,尤嘉莉壓低了聲音問她,「這個男人臉皮真是夠厚了,居然還想重新追求你。你最好別理他,听到沒有?」
「為什麼?他已經離婚了。」
「不管他當初和他老婆結婚的理由是什麼,都構不成他婚後出軌的借口,這種虛情假意的風流劈腿男,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她回給尤嘉莉一個微笑,思緒卻不在這上頭。
告別了伍偉雄和嘉莉之後,成可希開車往回家的路上,不經心地想起白昆哲的追求攻勢。
這陣子白昆哲的確表示了高度的誠意,即使診所里業務繁忙,他仍然不忘每天打電話給她,並送上一束她最喜歡的粉橘色玫瑰花,即使她從未答應他的邀約,他也不以為忤。
如果白昆哲以為她還是一年多前那個被愛沖昏頭的成可希,那他顯然是大錯特錯了。該如何應付白昆哲,其實她心中早已有個譜,不過既然他信心滿滿地自認能贏回她,她倒想看看他還能要什麼花招。
停紅燈時,她抬起手去調電台廣播,一面想著孫胤不知道到家了沒。不經意地瞄了眼照後鏡,一輛跟在後頭的黑色轎車引起她的注意。
那輛車有些眼熟,似乎從她出了餐廳之後便一路跟著她……她微微蹙眉。相同的車滿街都是,是她多慮了嗎?
綠燈了,車子再度啟動,成可希拐了個彎,開始暗暗留意起那輛車,當她連續轉了幾個彎之後,發現那輛車仍然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她的背脊瞬時一陣發涼——
有人跟蹤她!
鎮定、成可希!她命令自己,卻遏阻不了那股慌亂竄升。怎麼辦?這個時候她應該找誰?嘉莉和偉雄住在市區,到這兒還得開好長一段路,都這麼晚了,她還能向誰求助?
她力持鎮定地將車停在便利商店門口,然後抓出行動電話開始撥號。她只想到一個電話號碼,孫胤的。他這時候會有空嗎?搞不好接電話的是某個和他在一起的女人……
「喂?」是孫胤的聲音。
「孫胤?」听到他的聲音,她微微松了口氣。她抓緊電話,極力克制不要發抖,「你能不能來接我?」
「可希?」她可以想見他皺眉的模樣。「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不確定,可是那輛車從剛才一直跟著我,它現在就停在對街,我好害怕……」她幾乎語無倫次。
「你先別慌。」孫胤靜默了一下,才用緩慢、穩定、溫柔的口吻說,「保持冷靜,我馬上過去接你。你在哪里?」
她看了眼便利商店的門牌號碼,告訴他地點。
「你進去便利商店里頭等我,我馬上到。」他收了線。
有好一會兒,成可希只是呆呆的坐在車里,她不敢下車,可是孫胤要她進去里頭等,她也不想獨自一人待在小小的空間里。
她深吸了口氣,硬著頭皮下車,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那些人或許正在暗中觀察她,她絕不能露出知情的模樣。
她假意瀏覽架上的雜志,一面偷偷瞄向對街,發現那輛車仍然停在原地,站在櫃台前的超商店員一直在瞄她,彷佛在懷疑她是不是想搶劫。
仿佛過了永恆之後,她才看見孫胤的車在門口停下,他的頭發亂蓬蓬的,神情看來有些憂慮,缺乏他一貫的冷靜自持,她立刻丟下雜志,跑向前抱住他。
「沒事了。」孫胤緊環住她的腰,在她耳邊安撫地呢喃,「你還好嗎?」
「不好。」她把臉埋在他胸前,感覺整顆心都穩定了下來,在他懷里,她覺得好安心。「他們在對面,一輛黑色的賓士車,你看見了嗎?」
「思。我車子一停下來,他們就離開了。」
成可希小心地從他懷中探頭出去,那輛車早已不見蹤影。
「這是新的追求方法嗎?」他輕松地說,「或許我該試試這一招。」
她知道他只是想化解她的緊張。「我以為你還沒回來。」她的聲音低的像蚊子叫。
「我踫巧在回家的路上。你想馬上回家,還是陪我去吃個有點晚的晚餐?」
「你還沒吃飯?」
「是啊,餓到足以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野獸派吃法。」
她不由得綻開微笑。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去哪里她都無所謂。
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一家幽靜的咖啡館。坐定之後,成可希謹慎地瞄了眼窗外,確定那輛車沒再跟來才安心。
「怎麼回事?」侍者離去之後,孫胤問她。
成可希遲疑了一晌,才將今晚的情形大略敘述了一遍。
「這是第一次嗎?」她說完之後,他立刻問道,「過去你有沒有過過這樣的情形?」
「沒有……就算有,我也沒發現。要不是今天我出餐廳時剛好瞄到那輛車,可能也根本不會注意到他們跟著我。」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浮上腦海。「你認為這和我報導黃映倩案有關嗎?」
孫胤的表情告訴她,他也有相同的疑問。「我不確定兩者有關聯,但有可能。
問題只在于這些人是誰派來的?目的又是什麼?你是站在黃映倩的立場,她沒有理由對你不利。」
她咬住下唇。「有沒有可能……是廖國延的妻子?」她低語。
孫胤微蹙起眉,片刻後才開口,「我不認為會是她。不過如果你擔心,我們可以報警。」
「不用了,或許今天只是個巧合,是我多心了。」她勉強一笑。「對不起,讓你特地跑這一趟,希望沒有打擾你。」
「你永遠不會打擾我,可希。」他握住她的手,深深地凝睇著她。「我很高興你第一個想到我,真的。」
成可希沒有回答,只是注視著他們交握的雙手。她現在知道了,當她打電話給他時,心里其實是忐忑多過于害怕的,她一方面告訴自己沒關系,孫胤會來接她的,只要他來了她就安全了。
另一方面她卻又矛盾不安,害怕接電話的會是別的女人,更害怕他會決定丟下她不管,方才的一場驚魂擊垮了她的偽裝,她不想再假裝自己不在乎孫胤,不想再假裝他們之間沒什麼。她突然無法再保持緘默。
「孫胤?」她輕柔地喚他。
「嗯?」
「你為什麼會想當檢察官?這個工作既辛苦、報酬和付出的心力也不成正比,既然你也擁有律師身分,何不像偉雄那樣選擇自己開業?收人也會比現在豐厚。」
孫胤沒有馬上回答,保持了片刻的靜默後才微微一笑。
「我想跟你說個故事。」他淡淡地開口。「我小時候在紐約住過一陣子,當時有位同學是黑人,有一天他出門,只不過是擋了一群混混的路,卻被從樓梯上推下來死了。
「那群白人混混中,有一個人的父親是政府官員,他們堅稱是死者拿磚塊要毆打他們,他們出于自衛才推了他一把,沒想到那個黑人會不小心跌下樓摔死。最後,那群白人便被以證據不足、不起訴釋放。」
成可希睜大眼楮,有些惡心欲嘔。「怎麼會這樣?」
「那個孩子當時才十二歲,長得十分瘦小,我和他交談過,他的家庭並不富裕,但他非常善良,待人也十分友善,況且他只有一個人,怎麼說也不可能主動挑釁那群白人高中生。
「這個案件的判決出來後,我心里很難過,當時就想,如果我能站在被害者的立場,讓正義得以伸張,而不是基于錢的考量幫人辯護,那或許能彌補一些遺憾。
而這就是我現在正在做的工作。」孫胤頓了一下,才溫和地接了下去,「你知道,有些真凶往往就是因為一些黑心律師的私利而逍遙法外,我並不認為我的工作有多崇高,只是想盡力的去偵辦我經手的每一樁案子,讓案情得以真相大白。」
他是在暗示什麼嗎?成可希垂下睫毛。「我去查訪過曹保元工作的酒店,發現他的名聲並不怎麼好。」
「無論他名聲如何,他對我而言只是個被害者,其余都不重要。」
「曹保元過世之後,誰幫他處理後事?」
「沒有人。」他半晌後才緩緩地道,「我這兩天去了一趟曹保元的老家,才知道他還有一個老母親,眼楮瞎了而且行動不便,全靠鄰居的救濟才能勉強支持下去,曹保元死了的事,沒有人敢告訴她。」
噢!成可希咬住嘴唇,無言以對。
「明明知道這個人有罪,卻因為證據不足而必須釋放嫌犯,這種感覺很糟糕。我並不是和你唱反調,只是要求你站在被害者的立場想一想,別否定任何的可能性。曹保元或許欺騙了黃映倩,但感情的事原本就是你情我願,不能因此就認定他該死。好好想想我的話,嗯?」
想起他所說的情況,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有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幫助了一個真正的罪犯嗎?
「我不希望你是對的,那太可怕了。」她悶悶地說。
孫胤低聲笑了。「不再生氣了,嗯?」
她知道他指得是他們幾天前的那一番爭執,但她故意裝傻。「什麼?」
「裝蒜啊,小妞?」他揉揉她的發絲,惹來她輕槌一拳的抗議。當他寵愛地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時,她納悶自己為什麼沒有掙開,仿佛那是個再自然不過的動作。
「不早了,咱們回去吧。」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對了,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明天開始由我送你上下班。」
「啊?」她噘起嘴巴。「我上班時間也要用車怎麼辦?」
「那就別用!」
成可希還想抗議,然而他霸道的眼神告訴她,這件事絕無轉圜的余地。
☆☆☆
「有人跟蹤成小姐?」盧光羿訝異道。
「嗯。」孫胤的注意力仍然停留在手上的報紙。若他原本還以為跟蹤事件只是成可希多慮了,那也被這篇報導完全推翻。
接連數天,報紙上全是黃映倩案所引發的討論聲浪,而黃映倩驚慌無助的照片更引起廣大婦女同胞的聲援及響應,指責檢警雙方因為急于結案而草率逮捕黃映倩的電話接踵而來,令所有人備感壓力。
該死!孫胤喃喃咒罵。媒體的力量真是無遠弗屆,成可希應該沒料到她的報導會引來這麼大的連鎖反應——連他也沒料到。如果這個事件持續發酵,要讓黃映倩認罪根本是難上加難。
「這沒有道理。」盧光羿不解道,「如果對方是黃映倩的人,照理說成可希幫了她,她沒有理由這麼做。」
「或許那些人只是想監視可希的行蹤,不一定會采取什麼行動。」孫胤沉吟,「我這些天找到一位目擊者,他是那棟公寓的住戶。曹保元死亡那天半夜,他看見一位打扮入時的女人從曹保元的住處離開,而且他願意出庭作證。」
「真的?那太好了。」盧光羿精神一振,正想再開口說話,便瞧見主任檢察宮和一名身材圓胖的男子正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孫胤、光羿。」來到他們面前之後,主任檢察官趙大奇笑著介紹道︰「這位是立法委員廖國延先生。廖先生,這位是孫胤先生,也就是你想見的承辦檢察官。」
「廖委員。」孫胤伸手和他一握,敏銳的直覺已經讓他猜到廖國延的來意了。
「孫檢察官,景仰、景仰。」廖國延笑容滿面,厚實的手掌力道十足。「我早听說過孫檢察官的大名,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年輕呢。」
「謝謝。」孫胤客套道,很清楚自己正在對方的衡量之下。廖國延細小的眼楮毫不掩飾地停在他臉上,似乎在暗掂他有幾分斤兩。
「孫檢察官,廖委員想了解一下關于黃映倩案,麻煩你向他解說一下。」趙大奇朝盧光羿使了個眼色,兩人極有默契地相偕離開。
「不知道廖委員想知道些什麼?」直到那兩人離開,孫胤才出言詢問。
廖國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逕自在椅子上坐下,圓胖的身體幾乎塞滿了整張椅子。「哎,沒想到這件事會鬧的這麼大。」廖國延嘆了口氣,抬起頭來看他。「孫檢察官你應該還沒結婚吧?」
廖國延葫蘆里在賣什麼藥?「是的。」
「听我一句勸告,千萬別去招惹女人,一旦她們抓了狂,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廖國延搖著頭說,「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就把話挑明了講。你應該知道黃映倩和我的關系吧?」
「是。」他簡短地答道。
「這回映倩搞出這麼大的紕漏,還故意聯合婦女團體把事情鬧大,搞的我這幾個月都沒睡好,我希望這件事能盡快平息,因為拖愈久對我們大家都沒有好處。」
「我了解,目前案子已經進入最後程序,下個月初就會開庭審理,如果黃小姐真的沒有殺人,法律一定會還她清白。」
「映倩都已經清楚的交代了她的行蹤,難道這還不夠?她告訴我她根本不認識那個男的,這整件事根本是有人栽贓。」
「是否有人刻意栽贓,我相信法官會做出正確的判斷,一定會給社會大眾一個滿意的交代。」
「我希望這件事能有圓滿的解決,就算給我一個面子,我廖某人一向不會忘記對我有過好處的人。」廖國延瞄了他一眼。「孫檢察官你是個聰明人,應該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他當然懂!孫胤微微一笑。「當然。」
「那是最好。」廖國延滿意地點頭,正要起身,隨即又像想到什麼似地道︰
「對了,你知道真相雜志社的成可希小姐吧?听說她為了這篇報導,還和映倩成了好朋友哩!我這兩天會派人到她住的地方送份厚禮,謝謝她這麼幫忙。」
孫胤微微一愣,看著廖國延細小的眼楮閃爍精光。這是……警告?
見他不說話,廖國延知道自己的話已經達到效果,遂站了起來。「那我就不打擾了。很高興認識你,孫檢察官。」
直到廖國延離開後許久,孫胤仍舊盯著他離開的方向,心頭思潮起伏。廖國延是在警告他,他對可希的行蹤和住處了若指掌,還是在威脅他最好別和立法委員正面為敵?
他不確定是哪一種,可以確定的是這兩種念頭他都不喜歡,看來事情要比他所預估的更加危險,而且復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