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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樂公主 第三章

「李皓?!」

空蕩蕩、冷清清的樂食樓里,趙老板的回答清清楚楚,完全不受任何雜音干擾。

「沒有啊,李公子今天沒有來店里呢!」

「你確定?!」

上官靈巧睜目瞪視,死命抓著樂食樓趙老板不放。原本應該是張白淨清秀的少女嬌容,此刻不但灰頭土臉,雙目紅腫得嚇人,甚至在這樣的冷冬中,她竟還急出一身汗,可見她焦慮的程度。

「拜托拜托,請您再仔細想想,我家公……公子真的沒有來過嗎?」上官靈巧顫聲道,真的快急哭了。樂食樓已是她最後的希望了,如果連這里都沒有消息,那她就要準備提頭回去領罪了。

「也許我家公……子,呃……今天的模樣……和以前來這里時有些不同……呃,這該怎麼說呢?」她吞吞吐吐的,不知該如何具體說明她家公……子特殊的狀況。

「丫頭啊,平常我不敢講,但今天我非常確定,李公子確實沒有來這兒。」

趙老板對李皓當然不陌生,畢竟這些年來,他為了征服這位小哥的胃口,不知耗費多少心力在尋訪各地名廚,這次,他還特地遠從新羅國請來一位名廚,正準備等著李皓上門,讓他嘗嘗新的美味呢!

「外頭亂成這樣,我這樂食樓今天也只不過做了兩桌生意,除了朱大胖和另一位男客倌外,就再沒別的客人了。」

「男客倌?」上官靈巧眼楮一亮,似乎抓到了一絲的希望。「什麼樣的男客倌?年輕的?是不是穿著紫衫?」

「嗯,好象是……」其實不太確定。

「就他一個人?有沒有人來找他?嗯……應該說,有沒有一位『姑娘』來找他?」

「沒有,就他一個人,而且坐著坐著就走了。」趙老板回憶道。老實說,他一度還懷疑這個客人是不是出于自己的幻覺呢!

緊繃的情緒,在最後一絲希望也宣告破滅後,上官靈巧整個人徹底癱泄無力──完了,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趙老板關心道。「李公子有說他今天要來是嗎?那我豈不是要趕快通知廚子準備準備──哇哇──」突然驚叫。「你怎麼哭啦?!」

豆大的淚珠控制不住地狂瀉奔流,上官靈巧摀著臉,蹲,放聲大哭起來。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公主……你到底在哪里?」

「公『主』?你要說的是公『子』吧?」見小姑娘哭胡涂了,趙老板也慌了手腳。「哎呀,你先別哭啊,有話慢慢說,慢慢說──」他壓根兒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好先扶她坐好,然後轉身倒茶。

哭,用力哭,拚命用力哭,反正也已經想不出辦法了。

上官靈巧不顧一切地痛哭著,心里又慌又亂。

弄丟了人,她要怎麼回宮?!鳴嗚……

嘎?!

哭聲戛然乍停,上官靈巧突然定住──對了,也許公主找不到她,自己先回宮去了!很有可能!

抹了抹眼淚,又燃起一絲希望。

話不多說,淚不多流,上官靈巧提起裙襬,迅速奔出樂食樓。

待趙老板端出茶水想讓哭泣的傷心人解解渴時,只見空蕩蕩的食樓依舊空蕩蕩,連半點殘留的哭聲回音都沒有,仿佛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哭泣只是出于他的想象。

敢情是今天樂食樓生意太差,才讓他頻頻出現幻覺和幻听吧?!

趙老板端著茶水,腳底生釘似地杵立著,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該去找大夫看看了?

「食樂?」

「對,我的名字叫『食樂』。」

梅園里,她抓得昔東浚好緊好緊,同時好用力、好認真地拚命點頭。

盡管已凍得唇色發白發紫,而且涂在鼻子上的草藥早已沾混著泥雪,讓她看來既丑又狼狽,她還是努力朝昔東浚擠出一抹笑靨,就像個乖巧的好孩子一般,引頸期盼著長輩的嘉許。

昔東浚看來並無特別欣喜,反而,胸口涌升一股沒來由的悶氣。

「你就只為了告訴我你的名字,所以特地跑出來?!」

他咬著牙、壓著嗓,也壓著隱隱浮動的情緒。

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麼啊?!

這樣的冷寒天,她不安分待在房里休養,只穿了件薄薄的單衣便在屋外亂跑。她不顧及受傷的身體也就算了,若因此又染了風寒,那才真是徒增他的「麻煩」!

「因為剛才我在房里……突然發現我身上戴著一塊玉……」說著,她攤開手掌,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到原本握在手中的玉,早已在她滑倒時就不知去向。

「啊,玉呢?!」

她大叫,急忙蹲身找玉。她一邊打著哆嗦,一邊以凍僵的手指頭不斷撥雪翻找。

昔東浚不發一語,冷眼旁觀著她不甚靈光的一舉一動。

此時,天空又飄下細雪。綿綿覆在她的臉龐、發間,以及白得毫無血色的唇瓣上。她不在意冷,只急于向他證明自己。

「那塊玉上頭刻著『食樂』兩個字……我想那一定就是我的名字了……啊!在這!」凍得發顫的小手好不容易在雪堆中找到那塊翠玉,才剛撿起,即因手僵又滑掉。

「啊……」她顫呼,很小心地再拾起玉,寶貝兮兮地拍去泥屑,呵護在掌心,然後仰起小臉對著昔東浚綻放純真開心的笑容,雙手合捧著獻上。

「你看……就是這塊玉……它上頭真的……刻著『食樂』兩個字……」她牙齒打顫道,口中不斷冒出白色的冷霧。

昔東浚並沒有看向她捧在手中的玉,只是執意盯著她的臉;不知為何,他越是看她,就越覺得她不斷發抖的模樣……

真是……

該死的……

礙、眼、極、了!

「你你……你……不不……不看一眼……眼嗎?」她結巴得厲害,足見上下排牙齒正打得火熱。

抖抖抖,天這麼冷,又穿這麼少,再抖下去,怕是全身骨頭都要給抖散了。

「回去!」他沉著臉,口氣很不悅。

食樂怔住,高舉在他眼前的小手縮了下,有些退卻。「你……你不看嗎?我的名字……」

沒錯,他不想看!他現在只想……只想……

昔東浚在心底暗咒了聲,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想做什麼?他只知道他必須在她抖散掉自己一身弱骨之前,先將她趕回房里去!

「回房去,現在!」他粗聲命令道。

「你……你不開心嗎?為……為什麼?」她心酸酸的。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呵!為什麼他不開心呢?她不懂!

「對,我不開心。因為你到處亂跑。」

昔東浚伸手扣住她冰凍的柔荑,強制拉著她走往「雪閣」的方向。由于他的動作太過突然,食樂一個踉蹌,手中的玉也順勢掉落。

「啊,我的玉!」

食樂反射性要返身撿玉,但昔東浚的步伐又快又急,拖著她的力道又很強烈,倏地──

喀!

明顯的聲響同時震住兩人。

昔東浚打住腳步,吃驚回頭,而正要撿玉的食樂也同時定住,五官扭曲。

「好痛!」她吃痛叫出。

昔東浚如被雷殛般,迅速放開她的手。食樂一個失衡,一向後跌坐在地。

他如雕像般杵立原地,不可置信地瞪視著她。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拉月兌了她的手臂?!驚愕,愧疚,惱火,心疼……各樣厘不清的情緒,一股腦兒地全涌上來,在他心頭錯雜交戰。

這是生平第一次,他的心,有些亂了。

「妳的手……」

「我的玉……」她左右尋找著掉落的翠玉,完全無視自己受傷的手臂。

昔東浚走上前,彎身替她撿玉,這塊玉色澤純透、雕工精致,一看便知道是價值不菲的上等美玉,當然,他也看見了翠玉上刻工細微的兩個字。

「你看到了,就是這兩個字,食樂,以後我也有名字可以讓你叫了。」看著昔東浚目不轉楮盯著自己的名字,食樂忍不住心里欣喜,沖著他直直發笑。

昔東浚強迫自己忽視她的笑,冷硬地將玉塞回她手中。他都已經害她手臂月兌臼了,她竟還笑得出來?!她是不是摔壞了腦袋?

「謝謝。」她將玉握入掌心。

「你不必向我道謝!」他的心情更惡劣了。愧疚……在心中無形擴大。

食樂拉著他的衣角,想仿照先前的方式站起身,可雪地濕滑再加上手臂無法施力,她根本動彈不得。

「呃……昔大哥……你可不可以扶我一把?我一直坐在地上,嗯……很冰。」她的好冷,已經凍僵了呢!

「你不要動!」他喝令她。

食樂停住,真的乖乖的不敢動。

昔東浚彎下腰,湊向她。在食樂還搞不清楚他的意圖之前,他已伸手一把橫抱起她,直接走向「雪閣」。

食樂嚇得全身僵直,不知是冷,還是緊張,她牙齒抖顫得更厲害了。

「昔……昔大哥……我我……我可以自己走……」

「你受傷了。」

「可是我的腳……沒……沒……」沒受傷啊……

她看著他好看的側臉,雙頰緋紅,心跳急促,想說的話也瞬間隱沒在空氣之中。

靠著他胸膛的感覺,好溫暖哦!

就算她的手被他「不小心」拉傷了,可是換來他對她的「關心」,讓她覺得好開心,至少他沒有不理她。

食樂甜甜地偷笑,輕輕悄悄地將頭倚靠在他的肩膀,想多貪一點他的體溫。那窩心的溫熱,從與他接觸的每一寸源源不絕地擴散到她四肢百骸,好溫暖、好溫暖呵……

這種被抱住的感覺……

雖然不記得過去的事,但她很確定自己從來不曾被人如此抱過,這感覺……既陌生又緊張,但,她喜歡……

一進「雪閣」,昔東浚直接走向床邊。食樂更加臉紅心跳,有種他要抱她上床的曖昧錯覺。

小心地將她安放在床上,昔東浚面無表情道︰「別亂跑,我叫阿沅再去請大夫來看你的手。」

才一離開他的懷抱,襲人的冰寒再度竄向她,剛攫取到的溫暖快速流逝,食樂若有所失地看著他。她好想再多偷得一刻的溫暖呵……

「昔大哥……」她囁嚅道,鼓起勇氣主動拉住昔東浚的手,將冷涼的玉佩放進他手里。「送給你……我的名字。」

一抹紅暈又悄悄爬回她的腮頰。

昔東浚揚起眉,訝異她的舉動。

「這是唯一能證明你身分的東西,為什麼送我?」

「嗯……我也不知道,就是想送你。」

看著代表自己的玉正躺在他的掌心,食樂的雙頰又不由自主地發熱發燙。能夠將玉送給他,她真的感到很安心、很滿足。至于為什麼?她也說不上來,仿佛,這塊玉就該是要送給他的。

「我不需要!」昔東浚冷淡拒絕,將玉又交還給她。「你的名字我已經知道了,這就夠了。」

「你……不要嗎?」她怔怔看著被退回的玉,心里小小受傷。「為什麼不要呢?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也可以回送我一樣東西,這樣就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啦!」

「我不是不好意思。」昔東浚勉強放軟語氣,強迫自己不要去在意她受傷的表隋。「如果你能真正想起一切,甚至想起你是在哪里見過我,又怎會知道我的名字,我會更高興!至于這塊玉,我不需要。」

「是嗎?」吃力地仰起頭,望著高健挺拔的昔東浚。

他正在皺眉呢……他又皺眉了!

食樂突然有種感覺──很明確的感覺!昔東浚臉上的每道線條、每個動作舉止,以及常有的皺眉習慣,她一點都不陌生。她真的相信,以前她一定常常看他,觀察他的一切。

食樂咒定似地痴望著他,努力尋找某種模糊的熟悉感,屬于她對他的──

窗外,雪,細細飄著。

窗內,心,怦怦跳著。

她知道,一個姑娘家毫無矜持地盯著成年男子猛瞧,似乎很不恰當,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多貪看他兩眼。

昔東浚深吸口氣,很想伸掌蓋住她「肆無忌憚」的雙眼,但他還是選擇強忍住這個沖動。畢竟,不論有心或是無意,他已經連續讓她傷了鼻子和手臂。

思及此,他才發現,愧疚,似乎已滿滿佔據了他的心。

「妳的手……我很抱歉。」意外地,他冷然的眼中出現一抹柔和。

「啊,不用擔心,我的手應該沒大礙啦!」食樂呵呵笑了兩聲,故作輕松地想舉起手臂證明沒事,好令他安心,可才剛展高手臂,一陣劇痛立刻襲來,讓她痛呼出聲。「啊──」

昔東浚又皺起眉,對她少根筋的行為感到有些生氣。

「放下你的手,上床躺好,不許亂動。」他再次強制命令道。

食樂怔住,果然听話地慢慢放下手,月兌了鞋,上床乖乖躺好。

他的話,她還是順從的。

昔東浚心底有股奇異的感受,但他沒多留意,只慶幸她的順從至少可以免去不少麻煩。

「妳先休息吧!不準再到處亂跑了,知道嗎?」很壓抑的關心。

食樂點點頭,握玉的小手緊貼胸口,平躺著不敢亂動。

「那,你會來看我嗎?」事實上,是她想看他。

「會,只要你不冷死你自己、不摔死你自己。」臨走前,他還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礙眼至極的泥漬。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門扉合上的剎那,食樂才敢輕輕挪動自己的手,回味地拂過剛才被他觸踫過的面頰。發現自己眼中不知何時已盈滿感動的淚水。

「好想知道我是怎麼認識昔大哥的哦……」她有點陶醉,同時又無比泄氣地喃喃自語。「我以前一定很喜歡他……可是……為什麼只有我認識他?而他卻不認識我呢……又為什麼我只記得他,卻不記得其它人呢?」

好復雜、好難解的問題哦!

她看著手中刻字的翠玉。

食樂──

這真的是她的名字吧?是吧?

誰能來告訴她呢?

三天後──

昔宅內,沉靜,卻隱藏著一股不安。

目前,長安城內謠言滿天飛,自洛陽被攻陷後,安祿山對長安勢在必得,而大唐皇帝可能已經策劃帶著愛妃自行逃難,這些耳語讓長安城內更是人心惶惶,尤其,近日皇宮內已陸續有皇族成員一一輕車簡從地秘密離開。

一旦皇城移空,那麼,長安就形同棄守了。

這樣的後果沒有人可以承擔。禍患一旦臨門,便是無情的摧殘。

為了保護長安城內所有新羅同胞的安全,昔東浚傷透不少腦筋;盡管早已擬好撤走路線和細節,隨時都可動身啟程,他仍須確保一切穩當無虞。

「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得提早動身才行。」一跳下馬,昔東浚立刻對著身旁一道回府的樸昱說道。「你那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消息?」

「目前是沒有,不過……倒是發現了一個令人費解的現象。」

「哦?說來听听。」

樸昱報上打探來的情報。「據我所知,宮里的那些皇族們一個個都離開避難去了,但有一小部分的禁衛軍刻意隱藏了身分,留在城內不知在秘密進行什麼事。」

「隱藏身分?」這件事果然很有蹊蹺。

「大概是不想驚動任何人。」

「查得到他們在進行什麼事嗎?」昔東浚問,思索著這不尋常的動靜是否會影響他們離開長安的計劃。

「是要費點功夫,但我的想法是,無須理會,盡早離開長安便是。」樸昱知道昔東浚在擔心什麼,他不怕查不到消息,只是與新羅無關的消息,他懶得理會罷了。

昔東浚頷首,決定計劃不變。「那就按原計劃明天動身,你那邊都成了嗎?」

「都安排妥當了。」樸昱頗有深意地露齒一笑。「倒是你,沒問題嗎?」

「什麼意思?」

冷眼瞟一眼,見樸昱又露出那副逼他揍人的賊笑,昔東浚心里已猜到他要說什麼了,想必又是跟「她」有關!

「那個姑娘啊,她現在怎麼樣了?」

果然!樸昱這家伙果然一點都沒有讓人「失望」。

「不知道。」

昔東浚舉步穿過前庭,走向正廳。

「不知道?!」樸昱跟上,連聲追問︰「什麼叫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知道?」

昔東浚的性格是冷了點,但他「刻意冷淡」的態度著實怪異得緊,再加上從阿沅那里听說小姑娘三天前傷了手臂,雖然猜不透她是怎麼受傷的,但已足夠勾起樸昱強烈的好奇。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沒什麼特別意思,何來這麼多問題?」昔東浚走進廳內,直接坐下歇腳。樸昱這家伙平常不見他對女子特別熱衷,怎麼唯獨對食樂的事如此關心得緊?「你也看到了,這三天我都在外忙著,自然是不清楚她的狀況。」

樸昱訝然。「你還真狠得下心啊?」

「有何不放心,我已經交代府里的人照顧她了。」喚僕遞上兩杯熱茶,昔東浚倒是沉得住氣。

「哎呀,那不一樣!」樸昱怪叫道。

「哪里不一樣了?」昔東浚慢條斯理地飲了口茶。

「這里啊!」樸昱捶了捶胸口的部分。「『心意』的問題!」

「哦?說說看,我該有什麼心意?」

昔東浚喝著茶,一副準備看人唱戲的模樣。

樸昱五官扭動,露出無限同情的表情,以夸張的口吻說道︰「你想想,人家一個小孤女,受了傷又喪失記憶,無依無靠,舉目無親,如今又流落到……」

「上回她還是背負全家人期待,從新羅來的迷路未婚妻,這回怎麼又成了舉目無親的小孤女了?」昔東浚不疾不徐道,喝茶看戲也不忘找找碴、挑挑毛病。

「嘎?」樸昱停住,雖被逮到小毛病,但還是笑得很理所當然。「嘿嘿,你不覺得像她那樣可愛又惹人憐的小姑娘,『小孤女』是最適合她的身分嗎?」

昔東浚似笑非笑。「做買賣似乎埋沒了你的天分,我覺得你該換個新工作。」

「什麼工作?」

昔東浚慢條斯理地放下瓷杯,道︰「當個說書的如何?我想長安城里各大酒肆、茶館會很歡迎你的。」

樸昱大笑,他心里明白,在這諸事纏身的當頭,唯有狀況全在掌控之中,昔東浚才會有調侃人的興致。

才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突見阿沅的身影匆匆忙忙地從正廳外的走廊跑過。

「阿沅!」昔東浚也同時看到了,出聲喚住。

「浚爺?!」阿沅宛如見到救星,直奔進正廳。「太好了,您回來了!」

見貼身小廝神色倉皇,昔東浚直覺事態有異。

「怎麼了?匆匆忙忙的?」

「我……我正要去請大夫……」阿沅急得臉色發白。「那個……那個姑娘昏倒了。」

「什麼?『小孤女』昏倒了?」樸昱嚇一跳。

昔東浚肅著臉站起身。「因為天氣太冷,她被凍昏了嗎?」她該不會又蠢到一身單薄地跑到屋外來找他吧?!

雖不明白昔東浚何以有此一問,阿沅還是連忙搖頭道︰「沒有,這三天她都待在房里,一步都沒有離開。」

「那為什麼會突然昏倒?」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三天來,我送去的飯菜,她幾乎一口都沒有吃。」

「沒有吃飯?三天?!」昔東浚驚道,臉色難看至極。

「對啊,我也納悶極了,怎麼都想不透她為什麼不吃飯?就算是身體不舒服,也總會肚子餓,想吃東西吧?」阿沅百思不解。「而且我覺得最奇怪的是,她竟然還問我為什麼要吃飯?好奇怪對不對?」

昔東浚臉色乍變,以為自己听錯了。他一把抓住阿沅,一反平日冷沉的態度,揚聲急問︰「你說,她問你什麼?!」

阿沅被昔東浚抓得手臂發痛。主人的反應……會不會太激動了點?!

「她……她問我……為什麼要吃飯?」

聞言,昔東浚眉心擰得死緊,努力思索著什麼,表情像見鬼似的。阿沅被他突然嚴厲的表情嚇得不知所措,樸昱則饒富興味地看著他的「激動」。

「她真的問你……『為什麼要吃飯』這個問題?」昔東浚確認似地又問一次。

「對啊,我真的覺得好奇怪。」阿沅老實道。

昔東浚咕噥一聲,意外丟下兩人,轉身朝「雪閣」大步走去。

待他身影消失,樸昱才笑著點頭,又笑著搖頭,道︰「嗯……不錯,總算有點『心意』了。」

「什麼?」阿沅一頭霧水,怎麼連昱爺都怪怪了起來?

「看來,新羅國內那些等著要嫁給浚的閨女們都不敵咱們的『小孤女』了!」樸昱笑得更得意了。

「什麼啊?」怎麼昱爺說的話他越听越胡涂?

樸昱神色自若地坐定,拿起他那杯有些涼了的茶,喝得津津有味。

「『小孤女』果然還是惹人憐的,不是嗎?」

阿沅抓抓頭,終于按捺不住,問︰「昱爺,請問一下,小孤女到底是誰啊?是指食樂姑娘嗎?」

「食樂?」樸昱眼神一亮。「她叫食樂?食之無味的食、悶悶不樂的樂?」

阿沅尷尬地笑了兩聲。「嘿,我說昱爺,阿沅我這大字不識半個,您就別跟我咬文了,您和浚爺說是哪個字就是哪個字嘍。」

林昱喝著茶,不動聲色。昔東浚這家伙,看來早就知道小孤女的名字了,竟然都沒向他透露半點風聲。

「我說阿沅,你是不是忘了要做什麼?」合上杯蓋,他好心提醒道。「小心你浚爺的耐心有限,尤其是和小孤女有關的事。」

「啊!」找大夫!這麼重要的事,怎給忘了?!

阿沅哀叫一聲,連忙行禮告退,飛奔出去找大夫。

樸昱唇邊的笑容隨著阿沅的離開緩緩隱去。他望向庭外,神情難得認真。

食樂……

他好象在哪兒听過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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