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夜 第二章
身為一個異性戀男人，目前的職業又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專車司機，有天突然有個渾身穿著名牌，長相不但不難看，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迷人，又戴著眼鏡的斯文東方男人出現在面前，對自己說出「我想認識你，和你做朋友」這句話，任誰都會覺得詭異吧？
有那麼一瞬間，費奇•奧斯特蒙愣得連手上的煙都忘了繼續抽。
他看著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腦海里終于浮現一個念頭。
這個男人在向他搭訕？
這個男人，他是男的，他向自己搭訕？
所以他是……
費奇忍俊不住，突然朗聲笑了出來。
杰瑞好奇地看著他，想著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這麼好笑？
「你想釣我去玩一夜？」好不容易笑完了，費奇清清喉嚨，又抽了一口煙。「不過很抱歉，我不是同志。我喜歡女人，對男人沒興趣。」
那個東方男人臉上明顯失望的表情，簡直可以說是……可愛！
費奇的眼神深沉起來，這個男人身上有某種他說不出來的感覺，讓他似乎無法很明確地拒絕。是因為他的容貌？還是因為他的氣質？
對了，氣質。
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不一樣的氣質，讓他情不自禁地有一點被吸引。
不過那可不是上或是感情上的吸引，而只是一種見到美好事物，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的本能。
是的，他是個好看的男人，雖然是東方面孔，但有著西方人的身材，這樣的搭配讓他的臉顯得更小、更斯文，尤其是戴上眼鏡之後，光看臉會以為這不過是個亞洲常見的瘦弱男人，但再往下看見他的身材，便會完全改觀。呈現倒三角的上半身，還有筆直修長的雙腿，還有他的手，手腕一如少女般縴細柔美，手指干淨修長，即使是黃種人，皮膚也顯得白皙，只是看起來有點不太健康。
再來是他的臉，東方人常見的瓜子臉，配著有些微卷的淡棕色染發，似羽毛股輕柔貼在額頭上，像是剛出生的嬰兒那樣，讓人忍不住想要模模那輕柔發絲，看看是不是真像自己想象的那樣柔軟。
還有他那像小鹿般濕亮的無辜眼神，晶亮卻又帶著滿滿掩飾不住的渴求，兩種矛盾結合在一起，卻一點也不突兀，反而顯得更誘人。
尤其是他那害羞的模樣，一個大男人害羞本來是件很詭異的事情，但為什麼在這個男人身上，卻是……很可愛？
費奇打量完之後，心情顯得不錯。
在這里枯站了快兩個小時，等著仍在酒吧情色中尋歡的某人，突然之間有個姿色不錯的男人來向自己搭訕，換個角度想，自己應該很吸引人，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艷遇」？
只可惜他對男人真的沒興趣．即使這個男人看起來十分優質，不論在外貌或是身材可以說是滿分，要是換作其它人，大概會抵不住誘惑就這樣糊里胡涂地跟著他走了吧？
「謝謝你。」費奇這麼說。
杰瑞不解地望著他。
這個人為什麼突然向自己道謝。
「但我還是要說抱歉，我對男人沒興趣。如果要交朋友的話，我倒是很樂意。」
費奇伸出手。
杰瑞猶豫了一下，才慢慢也伸出自己的手。
好詭異，現在是什麼情況？
兩個人握手這麼「男人」的動作，一點都不像搭訕成功，可是他又傻傻的完全無法拒絕這個男人的任何要求。
啊……他的手好大、好熱，感覺起來好厚實，如果能被這樣的雙手擁抱、愛-撫，或是……
不行了，臉好熱。
再這樣下去，他都快懷疑自己的臉蛋會不會開始冒煙了？
「你是發情了是嗎？」
那張英俊的臉龐突然近在咫尺，好听誘人的嗓音就在自己耳邊，杰瑞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後跳開，像是被突然驚嚇的小兔子一樣。
費奇又朗聲笑了起來，露出了潔白好看的牙齒，還有眼角淡淡的魚尾紋，這些細小的紋路不但不讓他顯得老，反而更增添了一股成熟的男人味。
完蛋了。
杰瑞想，自己已經愛上這個男人了。
是的，一遇到合自己胃口的人，他就會完全變得像情竇初開的少年，張惶失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很幼稚，卻又很可愛。
「你這人真是有趣。」費奇又說︰「我是奧斯特蒙，費奇•奧斯特蒙。你呢？」
「杰瑞•尹。」
杰瑞看著他的嘴唇，無法移開目光。
是的，他沒說錯，自己真的是發情了，現在他只想把這個男人撲倒，好好地把他這樣又那樣。雖然杰瑞長相斯文，不過在床上他並不是一味承受的那一方，在歐美同志圈里，攻受互換本來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現在的杰瑞不但想被這個男人擁抱，也想去擁抱他，這樣的念頭很變態吧？可是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看來他還是乖乖早點回家去睡覺好了，免得繼續在這兒丟人現眼。
「對不起，我該走了，很抱歉打擾你了。」杰瑞心酸地說。
唉，單身了這麼久，好不容易今晚遇到一個這麼合胃口的男人，但是對方卻開門見山地說他是異性戀，非常徹底地拒絕到底，那麼自己還在這里作什麼？
希望會有奇跡發生嗎？
哈，別傻了，他沒有狠狠揍自己幾拳，再順便罵他一聲「性騷擾」就已經很客氣了！
「謝謝你。」所以，他也這麼說。
「今晚真是個奇妙的相遇，不是嗎？」費奇說︰「我要謝謝你，你也要謝謝我，雖然道謝的內容並不一樣。」
杰瑞點點頭。
他發現自己更喜歡這個男人了。
但是他同時也知道，要去勉強一個異性戀的男人愛上同性，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他也從來沒有這麼做過。因為他相信強求得來的愛情並不是完美的。即使他到現在也不了解，到底什麼叫做完美的愛情？
很多人說，完美的愛情只限于一男一女之間，因為這樣的結合才能產生子嗣，繁衍美麗的下一代。
所以像他們這種同志，充其量只能期待近似完美的愛情吧？
杰瑞對今夜無緣的帥哥點點頭，正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旁邊的酒吧門口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費奇望過去一眼，然後把手上的煙丟到地上踩熄。
看來要開始工作了。
杰瑞停下腳步，不是因為好奇那場騷動的理由是什麼，而是他不喜歡擠在一堆人里，那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杰瑞•尹？」
突然有另外一個聲音喊他的名字，而且聲音里充滿驚喜。
杰瑞回過頭，想著這聲音好像在哪听過，這時一張燦爛的笑臉出現在他面前，居然是眼里明顯帶著酒意的坎貝爾，他身邊還有兩個模特兒，一男一女，杰瑞認識那個女的，她叫做清水，是圈子里有名的雙性戀，另外一個男人則長得相當美麗，姿色不輸清水，甚至還帶點妖美。
「費奇，快點開車，那群人還沒發現我從後門溜走了，呼……這里的影迷真是熱情，我還以為終于可以好好泡吧呢！沒想到還是要躲開他們。」坎貝爾打了好幾個酒嗝，濃濃的酒氣從他嘴里噴出。
費奇像是早就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打開停在身邊的凱迪拉克車門，半拖半塞地把坎貝爾先扔進去，那兩個模特兒也識相地自己上了車。
杰瑞看著這一切，臉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演藝圈里都是這個樣子，明星們夜夜笙歌、拈花惹草，來者不拒，有的甚至染上毒癮或酒癮，整個人徹底腐壞掉。
他不想和這種人牽扯太多，雖然他的身邊有太多這樣的人。
杰瑞轉身離去，凱迪拉克的車窗突然打開了，坎貝爾采出頭，對著他用力揮手並大喊︰「杰瑞•尹，一起來吧，今天晚上我們來狂歡！」
杰瑞假裝沒听到，繼續快步離開。
誰想和這種喝醉酒的神經病一起「狂歡」啊？
他雖然是同志，但並不濫交好嗎？
但那輛凱迪拉克毫無聲息地滑到他身邊，然後駕駛座位的車窗打了開來，已經戴上司機禮帽的費奇，面無表情地問他，「尹先生，坎貝爾先生要請您上車。」
杰瑞在心里哀號著，看來費奇已經把他想成是和坎貝爾同一掛的人了，可是他明明就不是啊！
「不了，我……」
正想開口再次拒絕，卻在看到費奇的眼神時，把剩下的話都吞了進去。
如果他拒絕了，以後是不是就再也不能見到這個男人了？
他可悲地發現，即使早就知道了對方不會喜歡上男人，自己的心里還是抱有一點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也許、說不定、大概，會有百分之一或是千分之一的機會，他和費奇能夠……
「在這里！在這里！」
高分貝的女人尖叫聲猛地劃破黑夜寂靜，讓人心一跳。
接著是更多的尖叫聲加入，原本擠在酒吧門口的人群——清一色都是女人——紛紛往這輛凱迪拉克奔來。
「尹先生？」費奇又問了一次。
這次杰瑞不再多廢話，馬上繞到另外一邊的車門，自己開門上車。
開玩笑，要是被那群娘子軍團住，他今夜就別想月兌身了！
他早就見識過影迷的瘋狂和毫無理智，他可不想變成犧牲品！
車子很熟練地開過巴黎的大街小巷，甩掉緊跟在後頭的影迷與八卦記者，最後在一棟之前已經繞過好幾次的知名五星級飯店的側門停了下來。
車子停好後，那兩個模特兒知趣地主動把坎貝爾扶出車外，在旅館大門等候的服務生也馬上迎了過來。
費奇看了坐在身旁的杰瑞一眼，問︰「你不上去？」
杰瑞迅速回望了他一眼，似乎在那眼里見到一些不屑。
是啊，他一定以為自己也是個想靠大明星攀關系的眾多人之一而已，也難怪他會用這種眼光看自己。
「不了，我想回家了。」
費奇的眼里出現一絲懷疑與驚訝。
這是欲擒故縱？還是想要多裝點矜持，好抬高自己的身價？
「我剛剛只是被那些影迷嚇到了，所以才跟著上車，我其實只是想回家而已。不不不，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要你送我回去，我等一下自己會坐地鐵。」
「現在已經沒有地鐵了。」費奇指指車上的時鐘。
「那我可以坐出租車。」他很快地說。
「你家在哪？」費奇再次發動了引擎。
「不了，真的不用了，我……」
車子已經平靜地滑離了旅館的側門，往馬路上開去。
「我家住在小拉丁區。」杰瑞發現自己沒用地妥協了。
他偷看一眼正專心開車的男人，那專心認真的模樣，再度讓他心頭小鹿亂撞。
就是因為拒絕不了這個男人口里說出來的任何要求，還有想再多貪看他幾眼，自己才會落得這麼狼狽的地步吧？
怎麼看都覺得自己根本就是見到美色就亂發射粉紅色愛心的花痴，難怪會被人用那種眼神看不起。
杰瑞已經自暴自棄到了極點，盡管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這個男人有什麼發展，可是坐在這男人身邊，就如同坐在一盤令人垂涎欲滴的上好牛排旁邊，牛排才剛烤好，香氣四溢，即使閉上眼楮也能想象牛排的模樣，還有一口咬下時那多汁美味又溫熱的口感。
他真的完了，連吃個牛排都要想到這種情色畫面上，看來他是真的發情了，而且癥狀非常嚴重。
一路上他都很不自在，雙腳以不自然的姿勢緊緊迭合著，就怕不小心露餡，還好他今天的褲子穿得比較松，不是很仔細看的話，應該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吧？
可是他真的好累啊！好幾天沒睡好，又加上剛剛因為情緒激動而浪費了許多體力，他緊張的狀態沒持續多久，就因為過度疲勞而慢慢松懈了下來。
最後，在舒適的車程上，他甚至小睡了一會兒。
當他睡著的時候，還感覺到費奇體貼地將車座位放倒，讓他可以躺得比較舒服一些。
他喃喃地說了句謝謝，在臨睡前腦袋又浮現出一些兒童不宜的畫面，像是如果是費奇躺在車座位上，而他坐在他強壯的大腿上，兩個人都沒有穿衣服，車子里面雖然開著空調，氣溫卻高得嚇人，使得肌膚上泌出薄薄一層汗液……
偷偷睜開眼望了望仍在專心開車的男人，杰瑞在心里嘆了口氣。
唉，至少性幻想不算犯法吧？
只要費奇不知道自己心里現在正打著什麼念頭，那應該就沒關系。
頭一歪，他終于沉沉睡去。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家門口。
他揉揉眼，想著自己醒得還真是時候，轉頭一看，卻發現隔壁的司機座位上是空的。
他坐起身，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見到費奇正在車子外頭的騎樓下用手機講著電話。只見他表情溫柔，還偶爾輕輕笑著，感覺上像是在和情人通電話。
他沮喪地又躺回去，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杰瑞•尹，拜托你醒醒！不要再作夢了！
振作一點！情人當不成，在他面前也不要那麼丟臉，至少要像個男人，不要再那麼像個羞答答的小女生一樣，見到他只會臉紅心跳兼胡言亂語，一點都不像個大人。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後，他打開車門走了下去，費奇見到他醒了之後，簡短幾句就結束了電話。
「你醒了？」他問。
「你在等我醒來？」杰瑞有些驚訝，「不好意思，讓你等那麼久。」
「沒關系，也沒有多久。反正這個時候的巴黎難得這麼安靜，我正好可以慢慢欣賞。」
杰瑞同意地點了點頭。
繁忙熱鬧的花都，只有在凌晨時分才有這份難得的寂靜時光，遠處傳來一個流浪漢的叫罵聲，還有幾個空酒瓶滾動的聲音。
一陣秋風吹來，似乎帶來了塞納•馬恩省河微涼的濕氣。
杰瑞深呼吸一口，全身從頭到腳都感覺十分舒暢，沒有了擁擠的人群，吵鬧的人聲，巴黎原來是一個這麼寂靜的城市。
也有一點寂寞。
想到等會要自己一個人回到空蕩蕩的家里，他就忍不住有些失落。
再看看眼前這個男人，沮喪感更重。
「謝謝你，那我回去了。」他很禮貌地道謝後，往公寓的大門走去。
杰瑞那失落的模樣都被費奇看在眼里，于是忍不住關心地問︰「你還好吧？」
杰瑞心里再度哀號︰求求你就饒了我吧！不要明明對我沒意思，又對我這麼好，這樣只會讓我更難過，看得到卻吃不到的上好牛排，嗚嗚嗚……
他強顏歡笑，回頭對費奇一笑，「如果我說我很不好，因為我上個月才和情人分手，最近心情又很差，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喜歡的人，卻發現對方是個異性戀，簡直讓我想跳塞納•馬恩省河自殺，那你會怎麼辦呢？」
費奇似乎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回答，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的確是個有趣的人。」
「謝謝你的夸獎，不過我倒寧願你來陪我過一夜，這個比較實際。」
他已經豁出去了，所以才能這麼肆無忌憚地隨口說出這樣挑逗的語言。
反正一定會被拒絕的，而且最好拒絕得徹底一點，大家從此不要再見面，這樣他死心得也比較快。
真是短暫的一夜緣。
不，連一夜都不到呢。
「你是認真的嗎？」
身後傳來的問句，讓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你真的那麼需要我嗎？」
他轉過身，見到費奇就站在車子旁，那英挺的身影讓他心髒當場漏眺了一拍。
他為什麼要這樣問？
他應該明知道這樣問，自己的答案只會有一個。
杰瑞點了點頭。
費奇從西裝口袋內掏出一包煙，拿出一根煙點燃，抽了起來。
白色的煙霧淡淡籠罩著他英俊的面孔，那雙黑亮的眼眸不時透過那層薄霧中凝視著杰瑞。
天啊！這個男人光是用看的，就能讓杰瑞興奮起來，他不自覺地又微微將雙腳夾緊，這個動作也被費奇看在眼里。
「我也失戀過，知道那種孤單的滋味。如果你今天晚上很需要一個人，也許我可以幫忙。」
「可是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杰瑞開始覺得自己口干舌燥，連身子都在發熱了，聲音也些微顫抖。
他只是在開自己玩笑而已，不用那麼認真。
「所以不用幫我找人，雖然，我真的很感謝你這麼關心我。」
「如果是我呢？」
又是一口煙噴出，配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在試探杰瑞。
杰瑞很想大聲說︰「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還有，奧斯特蒙先生，也請你不要再取笑我的性向，這一點都不有趣，我也不需要你廉價的同情心！」
但是他真正說出口的那句話，卻沒出息到讓他想當場真的跑去跳塞納•馬恩省河算了。
「你是說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