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回籠新娘 第八章
車聖以愈听心愈沉。沒想到筱書會發生意外,主因是他。
現在她雖然清醒了,卻忘了許多事,也不願接受兩人的關系從親昵的兄妹,轉變為尷尬的未婚夫妻,她寧願將一切平淡化,認為兩人只是沒交集的鄰居。
她的逃避、選擇,讓他細想後,更為心痛難受。
「聖以,筱書她爸仍很看重你的實力,會繼續栽培你在建築業發展,將來如果你願意,他想讓你當他的左右手,甚至可能委托你經營公司,只是……你跟筱書的婚事,希望你別太執著,我們不會再左右她的感情婚姻,你也不要逼她一定要恢復記憶,好嗎?」袁碧雲最後沉重地請托。
車聖以的黑眸沉靜無波,靜默兩秒,才淡道︰「不好。」
「聖以?」袁碧雲不禁心生焦慮,擔心女兒再次受到傷害。
「我可以暫時不執著于婚事,但不代表我選擇放棄。筱書想逃避,遺忘關于我的記憶,這個我決不接受,我會幫她恢復記憶,不只是我的,還有我哥的。」他黑眸里閃著無比堅定的決心。
「醫生說過,最好別刺激筱書,她想恢復記憶,有一天會自己解禁。我不希望你對她造成二次壓力和傷害。」衰碧雲神情一凜,是懇求,也是警告,為了保護女兒。
「伯母,如果你相信我對筱書的感情,就知道我比任何人更不允許她受到傷害,我不會強迫她回憶,我相信她的心靈沒這麼脆弱,她只是腦袋一時無法消化太多麻煩事,才短暫封閉起來。」車聖以薄唇微微一勾,心情不再那麼陰郁窒悶。
只要她平安無事,兩人接下來多得是時間相處,而且他對她向來耐性十足,還是比她父母還要了解她的人,他相信,她總有一天會記得一切的。
凌筱書半躺在病床上,膝上放著一本母親買來的流行雜志,意興闌珊地翻閱著。
醫生告訴她,她得了心因性失憶癥,她似乎失去很多記憶,母親卻要她別去回憶,只要安心養好身體,等出院後,一家人重新快快樂樂地生活。
她不知道遺失的記憶重不重要,是好是壞,卻無法完全不在意。
尤其對車聖以,她開始產生許多矛盾的感覺。
醒來初見他時,她因混亂的記憶、逃婚的畫面、車禍的驚懼,對他心生一抹不明的畏懼。
然而他離開病房後,她卻一直想著他憔悴的面容、深黝的眸光、擔憂關愛的神情,以及溫柔撫觸她臉龐的舉動。
她不應該害怕他,因為當他的手踫觸到她臉頰的那一瞬間,她並沒有一絲排拒,反而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如果,她跟他只是不熟的鄰居,為何他會守在她病床數夜,神情焦慮憔悴?
可是,她跟他如果不是被逼婚,她為何會在訂婚之日,不顧一切地逃婚?
腦中再度憶起那鮮明的一幕,她緊抓著禮服裙擺,赤足踩在熱燙的柏油路上拼命狂奔,不停回頭看,擔心有人追趕……她擔心追出來的人,是他嗎?
再回過頭,看到的卻是一台白色的車,下一瞬間,她腦中只剩一片白茫混沌。
再度憶起車禍畫面,她不禁心驚膽戰,雙手環抱著頭,思緒混亂。
「筱書!」車聖以一走進病房,便驚見她坐在床上,緊抱著頭,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水果,上前探看。「頭痛嗎?」將床上的她攬進懷里,一手輕撫著她的後腦勺。「放輕松,深吸一口氣。」他柔聲勸哄。
凌筱書被他的行為驚愣住,她只是一時思緒混亂,並非真正頭痛。
她的頭埋在他的胸前,令她呼吸一一窒,心跳加速,他身上的味道,她並不陌生,他的懷抱,並不讓她討厭,她不認為自己該懼怕他。
「我……沒事。」緩緩退開,失去汜憶的她,對兩人突然的親昵動作,不免有些不自在。
「筱書,你怕我嗎?」站在床邊的車聖以,低頭凝著她,眼神幽黯。
「我……不知道,應該沒有。」她仰臉看著他,輕搖頭。
再次見到他,他整個人干淨整潔,不若昨天的憔悴,她對他也少了些生疏感。
「沒有就好。」車聖以這才釋懷,只要她別怕他,他便覺得很欣慰了。「你才剛醒來,別急著想要恢復記憶,先好好休養。」他雖然希望她快點想起以前的一切,卻不願她有任何壓力。
她方才的模樣嚇到他了,他以為她又頭痛了。他希望她能慢慢放松心情,先忘卻車禍的恐懼後遺癥。
「我摘了一袋櫻桃,這棵櫻桃樹,是你種在我家庭院的。」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新鮮櫻桃。
凌筱書聞言一愣,對于他口中的櫻桃樹毫無印象,也不記得他家庭院是什麼模樣,更不曉得她為什麼會在他家庭院里種櫻桃樹?
「你先看個雜志,我去把櫻桃洗一洗。」將滑落到她腳邊的雜志撿起來,放到她手中,車聖以便提著塑料袋進浴室。
他特地摘她種的櫻桃,並非急著希望她能快點想起什麼,只是見到櫻桃早已熟透,不少果實已掉落在地,他才順手摘來給她吃的。
方才她略歪著腦袋,略蹙著柳眉,表情升起一抹好奇、困惑,令他對幫她恢復記憶,充滿樂觀想法。
依她單純的個性,不會復雜地把記憶緊鎖起來,只要利用她的好奇心,引發她自然去聯想,相信不久便能讓她無負擔地解除記憶封印。
「Hi!」車聖以推開房門,大咧咧地踏進房間。
「你、怎麼進來了?」听到敲門聲,還來不及響應,便看見他直接闖入她的臥房,凌筱書難掩詫異。
「當然是走進來的。」他揚唇一笑,一派輕松。
「你怎麼可以進來我房間?」母親不是在樓下嗎?管家張姨怎會讓他上樓?
「你的房間我以前就常來,我的房間你更是來去自如。」車聖以對她的大驚小怪不以為意。
「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凌筱書淡然道。
她出院回家已經一個禮拜了,雖對失去記憶仍感困擾,卻還無法積極探索,只因她不確定該不該急著恢復被遺忘的記憶,再加上不想讓母親擔心,她只能按下心頭的彷徨,假裝沒事。
住院期間,他每天都會去陪她,他的態度自然,只關心詢問她的身體狀況,並未提及任何過往,讓她對他的感覺更加迷惘,不禁猜想他們過去的相處情形。
「忘了沒關系,我們從頭來過,從第一次見面開始。」說著,車聖以徑自坐到沙發上,將提來的東西,擺到茶幾上。
「聖以哥要探病慰問的話,我們去樓下客廳。」
不久前,車志鈞才送來一束花,慰問她的傷勢,她以為車聖以帶來的也是探病的禮物,雖然對他不再那麼陌生疏離,但兩人在她房間里獨處,她仍有些不自在。
「我哥送你花,你有什麼感覺?」他知道哥哥上午來過凌家,他是故意在他之後才來的。
「什麼感覺?」凌筱書對他的問題感到相當納悶。
「你以前喜歡我哥,非常迷戀。」他刻意提醒。
她遺忘對哥哥的感情其實對他有利,但他既然決定幫她恢復記憶,就不能只是選擇性地恢復,他希望她的記憶是完整的。
即使到時候她仍迷戀著哥哥,他也不會被動地只與她維系兄妹之情,會更積極想辦法打動她的心,贏得她的情。
「呃,是嗎?」聞言,凌筱書神情一愣。
「我……不記得了,也不該有那種想法。」
她蹙起眉頭,認為自己不該迷戀車志鈞,因為母親告訴她,車志鈞是堂姐的未婚夫,兩人再過不久就要結婚了,如果她曾有那樣的情思,她真的覺得忘了也好,只因她不願再想起那段沒有結果的戀情。
斯文俊雅的車志鈞,她只覺得像個鄰居大哥,他溫柔的目光令她自在,但車聖以看似溫和的目光,卻讓她感覺有種侵略性,無法自然地與他獨處。
「忘了沒關系,我再慢慢提醒你,今天我只是來陪你堆積木的。」打開茶幾上的塑料袋,里面竟是一桶積木。
「啊?」他沒來由的一句活,令凌筱書傻眼。「堆積木?」
「你大概也忘了,這盒樂高積木是你送我的第一份大禮,小時候你常要我陪你堆積木。」將積木全倒在透明茶幾上,他徑自拼堆起來。
凌筱書怔然,看著他低頭玩著積木,視線不禁緊瞅著他修長有力的手指,靈活利落地將一塊塊積木拼成各種東西。
他一個大男人,坐在她的沙發上玩積木,行為實在很突兀,但她卻忘了該趕他離開,只能站在一旁,愣愣地望著。
不到半小時,他用像座小山那麼多的積木,拼出一棟別墅,接著他站起身,捧起房子,拉過她的手,將房子交放在她手中。
「這是我為你蓋的第一間房子。」他笑著說完,轉身便要離開。
「等一下!」凌筱書叫住他,雙手捧著積木房子,一臉莫名。「你今天是來做什麼的?」他的行為未免太詭異了。
「堆積木。」車聖以回頭,笑望著她。「我不會逼你回憶,如果無聊,就看著這棟房子發呆也好,我明天再過來。」說完,他徑自開門離去。
房間內,凌筱書仍捧著房子,神情愕然。低下頭,看著手中的彩色房子,腦中瞬間閃過一些影像一一
「聖以哥哥,陪我玩!」
一雙小手,拉扯一個少年的手臂。
「聖以哥哥,這個窗戶可不可以大一點?還要有煙囪。」
軟女敕的聲音撒嬌著。
腦中的畫面雖然模糊,但聲音卻非常清晰。
她細眉一蹙。他根本是來逼她回憶的,看似溫和不強迫的行為,卻令她無法不試著回想。
他似乎很了解她的好奇心,而在他隔天又來找她,交給她一個用竹筷蓋成的房子後,她似乎再也無法將他當成沒什麼交集的鄰居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