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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吝金主 第一章

剛上國中的丁念晴,跟班上新同學尚不熟,她拎著便當準備要去學校頂樓吃午餐。

新生訓練時她獨自參觀過這棟五層樓的教室,頂樓有一塊遮陽的屋頂,而下方平台可坐躺,今天天氣很好,她想邊吃午餐邊欣賞藍天白雲。

推開頂樓的門,她有些意外看見一個男孩已坐在她想坐的位置,她猶豫是否該另覓他處,卻又覺得無妨,于是便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

男孩原本低頭專注看著手中的PDA,感覺有人走近,他略抬頭看她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便又低頭研究手中的信息。

丁念晴以為他在玩電動,她坐在離他稍遠處,然後拿出保鮮盒便當,放置在膝上開始吃她的午餐。

兩人距離約一公尺遠,彼此沒有交談,沒有相互注目,只是各自做自己的事。

她偶爾抬頭看藍天、看飄動的白雲,初秋午後的風拂來,完全不燥熱反而有種舒適感。

她想,她明天中午仍要來這里吃午餐。

第二天,她提著便當上頂樓,打開門再次見到那個男孩。

他依舊低頭玩著手中的PDA,見她走近才抬頭看她一眼,又面無表情的繼續專注手上的玩具。

第一次乍見時有些生疏隔閡,而這次丁念晴倒是不以為意了,反而對他輕點個頭,他看起來應該是學長。

第三天午餐時間,男孩依舊一個人獨坐在頂樓玩著PDA,丁念晴自然地對他微微一笑,坐在一旁吃她的午餐,也許明天她會考慮跟新同學一起用餐了。

「同學,妳可不可以坐遠一點?」

突然的聲音教丁念晴驚愣了下,然後抬頭看向左邊的男孩。

「什麼?」她微訝,不知道坐這里為何礙到他了?

「太香了。」錢豐奕微蹙了下濃眉。

他這個月午餐沒著落,原本不吃午餐對他沒什麼太大影響,但她卻是天天刻意跑來頂樓吃給他看,她飯盒里食物的香味,讓他愈來愈感受到饑餓的誘惑。

「嗄?」丁念晴看著他,眨了眨一雙黑眸,仍是不明所以。

「沒什麼。」懶得再解釋,他站起身,打算離開了。

「等一下,學長你……是不是沒吃午餐?」她叫住他,不禁月兌口而出。

這三天她午餐時間都在這里待到快午休結束,而他也是一直坐在一旁玩他的PDA,沒看到他有用餐的跡象。

「是又如何?」他一手插褲袋,眼神輕瞥了她一眼,擺明不需要多余的同情。

他並非沒錢吃飯,而是已將這個月的午餐費挪為他用,買了兩支他看漲的股票。

「那個……我媽今天幫我帶太多菜了,你要不要幫我吃一點?」她小聲探問。

「嗯?」錢豐奕見她一雙手將便當捧到他面前,那略顯羞怯靦的模樣令他無法一口回絕。

「如果……你不喜歡就算了。」見他似乎一臉懷疑,她于是縮回雙手,微低下頭,內心不禁後悔自己的唐突舉動。

「沒有不喜歡。」感覺她似乎因他的冷漠有些受傷,他不由得伸手拿過她手中的便當盒。

見他願意接受她的好意,丁念晴于是放心一笑,然後拿起餐盒蓋分起食物來。

「我只有一雙筷子,不過有叉子。」從便當袋拿出叉子,她將分出的食物一並遞給他。

「妳吃這麼少?」他略顯懷疑地瞇眸,她將近三分之二的食物都分給他了。

「我早餐吃很飽。」她朝他微微一笑,要他別介意。

她的笑容很清爽單純,感覺跟她的外表一樣,她留著整齊的中長發,身上是干淨的白襯衫、格子裙。

她是一年級新生,而他已是三年級生了,在學校他一向習慣獨來獨往,卻是第一次跟個女孩自然親近。

隔天,她準時拎著便當上頂樓,多準備了一雙筷子,而食物份量也比平常多了一倍。

原本他不好意思天天瓜分她的便當,她便當內的菜色並非山珍海味,只是尋常的家常菜,卻是令他愈吃愈上癮。

他在家、在餐館,從未吃過這些菜色,也許簡單清淡些,卻是不油不膩非常合他的胃口。

稍微熟識後她喜歡跟他聊天,她個性很開朗活潑,應該很容易結交新朋友,但她卻每天跑來頂樓跟他吃飯,陪他待到午休時間結束。

白吃了兩個星期午餐,今天的他買了些東西回饋她。

「欸?請我吃?」

錢豐奕將精致的紙盒遞給她,令丁念晴非常意外。

「給妳,一直吃妳的便當。」他口氣平淡說道。

「啊!這家店很貴耶!」看到紙盒上的店名,她更驚訝了。

這間店隨便一塊切片蛋糕就要一百多元,每次經過這家高級蛋糕店,她都只能望著玻璃櫥窗內的美麗甜點垂涎三尺。

「哇-草莓蛋糕、草莓塔、草莓千層派、草莓大福……」打開紙盒,她眼楮一亮,驚喜不已,差點流口水。

「妳提過喜歡草莓。」沒料到只是一盒點心,她竟可以如此興奮開心。

「呃?」她抬眸望他一眼,不禁詫異他會記得她提過的事。「那個……雖然我很想吃,可是你不要亂花錢。」

她家境不好,而他感覺比她還窮。她至少還有媽媽為她準備午餐,他卻是連吃便當的錢也沒有。

她曾不經意問到,他只是唔的一聲便帶過,他的話很少,感覺個性很酷、很冷淡,但相處幾日後,她其實對他頗有好感。

無關男女情感,她只是將他當兄長看待,他長得高高瘦瘦,皮膚黝黑,他五官很立體,但臉上幾乎沒什麼表情變化。

她愈來愈喜歡跟酷酷的他接近聊天,反而覺得班上男同學行為有些幼稚。

「我不是沒錢。」錢豐奕澄清。她似乎誤以為他很窮,其實他只是節儉罷了。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他似乎很重面子,她不該表現出來的。

「干麼道歉?」明明是她對他施舍愛心便當,卻把自己當成服務生似的。

「要不要一起吃?」丁念晴微笑邀請,想和他一起分享美味甜點。

「不用,我討厭甜食。」錢豐奕看她一眼,低頭吃她給的便當。「下個禮拜我付伙食費給妳,請妳媽幫我做便當。」他大口吃著,邊說道。

昨天賣出的股票賺到不少錢,下個月可以不用省午餐費了。

「欸?不用。如果吃不夠,我明天再多帶一些。」丁念晴忙搖頭。只是一頓午餐,她很樂意跟他分享。

「我不想白吃白喝。」他雖生活節儉卻不會想佔人便宜,尤其他已經白吃她那麼多餐了。

他可以自己買午餐或到學校餐廳用餐,但他喜歡她便當的菜色,似乎也習慣了和她吃飯的感覺。

待在這里比起吵雜的餐廳或教室更舒適。

「這真的沒什麼,如果你在意,要不然你教我功課?」她靈機一動,想了個應變方式。

「教妳功課?」錢豐奕略顯懷疑的側望她一眼。

「我的理化和數學都听不懂,學長是三年級應該會一年級的題目吧?」她不確定他成績如何,但他看起來還滿聰明的。

「明天拿來給我看。」從沒教人功課的他,隨口便同意了。

隔天,她將書包背來,拿出課本翻到練習題向他請教。

他只看了眼,便拿起筆迅速在紙上寫下一串公式,然後三兩句話便講解完畢。

「懂嗎?」見她神情茫然,他不禁問道。

丁念晴用力搖搖頭。

他比她所猜想的還聰明、還厲害,竟然想都沒想就立刻算出來了。

錢豐奕于是再重新解說一次。「懂嗎?」

她仍是搖頭,一臉問號,卻見他略蹙起眉頭,神情有些不悅。

「那個……對不起,沒關系,我再問班上同學好了。」以為他要失去耐心生氣了,她有些怯懦道。

雖然他輕易便解開問題答案,但她卻是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說明,她突然後悔不該請他教功課,自曝其短的。

錢豐奕一手支顎,盯著考卷沉默不語。

坐在他旁邊的丁念晴不禁有些忐忑,他是不是認為她太笨了?

片刻,他才抬頭看她說︰「我沒生氣,只是在思考讓妳比較容易理解的方式。」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彷佛很擔心他生氣似的。「這里先這樣,然後套這個公式,再接到這里……」

他這次放慢速度,換個方式解說,一步一步、一行一行換算給她看。

「懂嗎?」他極具耐心的教導著。

「喔!原來如此,我懂了!」丁念晴總算恍然大悟,她用力點點頭,然後朝他燦爛一笑。

她的笑容很可愛、很舒服,也許因為如此,他才能對她如此有耐心,甚至樂意教導她。

有時她很快便理解,有時他解說數次她才真正搞懂,她困惑時微蹙眉頭、嘟著嘴的模樣,感覺像個小孩。

獨生子的他也將她當成妹妹般看待,有些意外在他習慣獨來獨往的國中生活中,多出一個可愛的學妹時常黏在他身邊。

「學長!我段考進步了耶!」

中午時間,丁念晴匆匆忙忙跑上樓,看見他非常開心。

「你看,數學跟理化都有七十分以上!」第一次段考她只勉強及格,雖然他教得很認真,但她可不是天才,能理解到考及格已經是了不起了。

這次段考她進步很多,也許第三次段考成績會更好,這都要歸功于她有一位聰明的小老師。

中午時間除了吃飯、閑聊,這里也是她和他討論功課的地方。

「喔!那很好。」他只是輕勾唇角表達一絲喜悅。

「你很為我高興喔!」她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雖然他只是唇角微揚,但她知道他已表現出極大的表情變化了,內心更是為之欣慰。

「明天帶妳去吃飯,慶祝妳的好成績。」他隨口提議,卻是意外自己會想約她在學校以外的地方見面吃飯。

「欸?」她因他的邀請先是一愣,然後輕輕搖頭。

「妳有事?那就算了。」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內心卻有些受挫,沒想到他第一次開口約女孩子竟然被拒絕。

「不是啦,我只是想說,我們去野餐好不好?我可以請我媽準備一些三明治跟零食。」她心想,讓他請客破費並不好,她發覺他其實非常節儉,從不買飲料只喝飲水機的水,甚至連紙張背面都要重復使用。

她問過他的成績,總在三年級排行榜的前五名,甚至可以領取獎學金,她猜想他是靠學校每學期微薄獎學金生活的窮學生。

「野餐?」听到這個名詞,錢豐奕似乎頗為陌生。

「我知道有個好地方,在學校後面,穿過一片稻田不遠處有竹林跟小溪。」她開心提議道。

「所以,明天要去郊游野餐?」他微挑眉,有些懷疑的再問一次。這感覺像小學生的活動。

「嗯!有沒有興趣?」她一臉興味盎然,讓原本想拒絕的他竟然點頭同意了。

于是兩人相約周六早上九點在學校後門相見,一起郊游野餐去。

周六早上,丁念晴提早到達學校後門,她靠在圍牆邊等待著。

她一手提著手提袋,背著水壺,身穿卡通圖案T恤、五分休閑短褲,頭上一頂養樂多遮陽帽,模樣十足像小學生要去郊游。

抬頭瞧見錢豐奕剛走過來,看了他的表情,她眨眨一雙大眼納悶地問︰「有什麼好笑的?」

「我有笑嗎?」他不認為自己臉上有泄露任何情緒。

「沒有,可是我覺得有。」她不是敏銳的人,卻對他的一舉一動、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不時觀察記錄著。

這是她第一次看他穿便服,感覺有些陌生。他今天穿了件墨綠色T恤、深藍色牛仔褲,頭上一頂棒球帽。

他穿著簡單並不獨特,卻很適合他,他皮膚黝黑,因個子太高而顯得太瘦了,卻讓她感覺很帥氣。

昨晚,想到她今天要和他出游,就感到興奮期待不已。

甚至方才一見到他出現,她還有些怦然心跳……

只是太過年少的她,並不清楚這便是情竇初開的征兆。

錢豐奕在丁念晴帶路下,兩人穿過一大片已收割的稻田,走上田埂小徑,順著一條小溪前行,不久便看見一片綠意盎然的竹林。

「妳怎麼知道這里?」他有些意外見到這一片世外桃源。

清澈的小溪流水淙淙,可見溪底的石頭及游蕩其間的小魚,溪旁一叢叢白色、***的野花恣意綻放,幾只斑蝶上下飛舞著。

大片竹葉隨風搖曳、婆娑起舞,有種遠離塵囂的難得寧靜清閑。

「我問農夫伯伯,他告訴我這個秘境,今天是第一次來,真的很漂亮吧?」丁念晴很高興第一次跟他來這個地方,比她所想象的更棒、更適合野餐。

她找了塊空地,拿出手提袋內的大餐巾鋪在地上,掏出食物保鮮盒擺在上面。

打開水壺拿出紙杯,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他。

「這是我媽煮的青草茶,很好喝喔!」她微笑推薦。

錢豐奕接過喝了一口,涼涼的很爽口,她的笑容跟這杯茶、這里的空氣一樣舒服宜人。

「我媽做了鮪魚三明治、蘿卜絲餅、鹵豆干、果凍,還有一盒水果。」打開保鮮盒,丁念晴一一介紹。

「妳媽很會做菜跟點心。」她也許家境一般,卻有個很會照顧孩子的好母親,這是他完全不敢奢望的。

「因為她覺得外面買的很貴,自己做可以省不少錢,以後我也要跟她學廚藝。」她想她會喜歡烹飪的,將來她學做菜要第一個請他品嘗。

「因為你不愛甜食,所以我請我媽準備咸點心,果凍只帶一個。」她解釋道。

他微愣地看她一眼,有些意外她會先考慮、在意他的喜好。

「我媽會做好幾種中西式甜點,咸點心也做得不錯喔!」

「我想,妳以後應該也很會做菜。」他坐在她旁邊,吃著可口的三明治。

「等我學會做菜,第一個請你吃。」

她自然承諾道,他卻突然轉頭看著她,令她有些莫名的害臊,忙移開視線看著一旁的竹葉。

「我很樂意當白老鼠。」他輕勾唇,微微笑道,卻是心知肚明他不會有機會吃到她所做的料理了。

思及此,他竟有種淡淡的落寞。

微風輕拂,竹葉沙沙作響,伴著涓涓溪流的自然樂音交迭,令人盡釋壓力,感到無比輕松。

丁念晴坐在他身邊,邊用餐邊報告一堆她的生活瑣事,然後閉上眼享受午後涼涼的微風。

不久,她的頭倚靠向他肩膀,他才驚覺她已睡著了。

錢豐奕側望著她,沒打算搖醒她,只是靜靜地坐著,閉上眼也享受這無人干擾的恬靜午後。

他想,即使將來他離開……他應該仍會記得此刻這出塵的美景,記得她純真的笑靨。

「學長,寒假我叫我媽教我做幾樣簡單的菜,等開學我試做給你吃。」放寒假前夕,丁念晴開心地向錢豐奕報告。

她第三次段考成績比第二次又進步了,她急著想答謝他的認真教導。

「……嗯。」原本想說些什麼的錢豐奕,見到她的笑容,突然說不出口了。

事實上,爺爺已安排他出國念書,他之前就已知道待在TW的時間只到這學期結束。

「你寒假有沒有要去哪里?要不要再去秘密基地野餐?」她跟他去那片竹林野餐過三次,對他們而言,那是他們心中的世外桃源,美好的回憶。

「我寒假會跟家人出去。」不知為何,他無法當她的面說出要離開的話,只能若無其事的道。

「這樣呀!那你們要去哪里玩?」他很少提起家人,她每次問,他總是避重就輕的回答,于是她不再主動探問他家人的事了。

「沒什麼。」錢豐奕拿出PDA,低頭觀看股市行情。

「呃?對不起。」見他突然沉默不願多言,她連忙道歉。

他家比她家還窮,她家過年期間除了親戚間拜年,並沒有全家出游的預算,更何況是他的家庭情況……她似乎問了不該問的話。

「為什麼道歉?」錢豐奕有些不明所以,抬頭看她一眼。

「嗯,沒有。」丁念晴搖搖頭,以微笑帶過。

但沒想到,這是她和學長在這學校頂樓的最後一次午餐時光。

直到開學後,她才得知他已轉學,而且離開了TW。

听到消息時,她頓覺難過與落寞,也有些生氣他的不告而別。

他們再也見不到面了吧心中一株剛冒出芽的小小情苗就此腰折,來不及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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