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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日弄情 第一章

在台北市的近郊,有一棟佔地百坪、不同于一般住宅的六層樓住家,它是當地的指標,而住屋四周圍以一道石牆環繞,圈出一大塊私人的天地,圍牆上頭有著彎彎曲曲的鐵絲,並通了高壓電,防止偷兒上門拜訪。

屋子前院種花、種樹,甚至還有一小塊菜圃,後院則有一個小型泳池,泳池旁邊有著規劃良好的乘涼區,頂棚阻隔了烈日暴曬,獨留一方清涼。

屋子右側有一棟三層樓高的小型室內停車場,里邊停滿了各式轎車及輕便的摩托車;左側則是一棟矮小的建築,由它佔地十分寬廣看來,像是一間倉庫,實際上卻是具有高科技設備的專業辦公室,並有一大片電視牆。

里頭排列整齊的電腦及辦公桌,將個人的天地劃分清楚,而在屋內四周則分別砌成一小間一小間的個人使用室,充分保有個人隱私權。

主屋外表由紅磚砌成,紅色磚瓦將它的獨特充分顯現出來,每層樓皆有一個主人,屋內的裝潢依照主人喜好不同而有所不同,一樓則是眾人所共同的客廳與飯廳,二至五樓皆為個人住家。

這棟住屋有著令人稱羨的寬廣坪數,亦有陽明山上豪宅的氣勢,在銀色的大門上頭掛著一塊匾頭,上頭有著龍飛鳳舞的黑跡,將「向陽館」三個字揮灑得豪勁中不失輕柔,看得出必出自于名家之手。

雖然向陽館佔地寬廣,有著令人稱羨的氣勢及景觀,但是屋內里里外外皆是清一色的男人,這里是女人的禁地,屬于男人的天下。

向陽館的主人分別是費無赫、庫狄彧、談步舉以及婁定軍,這四人是同在英國牛津大學求學的同學,因為住同一間宿舍及同為台灣人的關系,深刻的友誼便在異鄉求學過程中迅速建立起來。

費無赫個性孤僻冷傲、寡言厭世,性情就像是陰晴不定的天色。

庫狄彧個性溫順知足,就像是冬天的太陽,給人一種和煦的溫暖。

談步舉性情開朗率性,猶如散發出晨曦的朝陽,渾身充滿活力。

婁定軍的個性堅定踏實,總是相信人生處處充滿了光明及希望,這般剛烈顯眼的性格就像破曉時所綻放出的曙光,充滿無窮的信心。

他們四人各有迥然不同的個性與處事方式,然而在大學四年他們卻建立起有如兄弟手足般的親呢感情,學成歸國後,他們因為個人家庭因素等種種原因,建立了向陽館,一個真正屬于他們的港口。

向陽館是他們的天地,亦是他們的歸屬,在這里,他們可以自由呼吸新鮮的空氣,盡情揮灑發泄他們的情緒。

而他們四人的神秘及特立獨行引起周遭鄰居的注意,最後還引起大批好事群眾及媒體關切,當媒體挖出這四名屋主的獨特身份時,還曾經揚起一陣喧囂議論。

現在,那股新聞熱潮雖然退了,但是這四名奇男子卻依舊讓人津津樂道,甚至還是一般民眾茶余飯後的話題人物。他們的年輕與卓越讓人無法忽視,想要人們逐漸淡忘他們,恐怕不太可能。

***

談步舉手持高腳杯,站在角落,冷眼看著一場晚宴熱烈的進行著,而他緊抿的唇及一雙深邃的黑眸,叫人無法猜測出他此刻的情緒及思潮。

而穿梭在會場中的男男女女,頭上都頂著無形的高貴金冠,光鮮亮麗的衣著在他眼中閃爍不停,無可置疑的,這是一場游走于金錢邊緣的美麗晚宴。

突地,他略感不悅地蹙起眉,對于自己身處在此沒來由得感到一陣厭惡,「為什麼我非得站在這兒像個木頭人一樣?」

這場晚宴並非他願意出席,想他談步舉一介大律師,盡管在法庭上所向披靡、辯才無礙,但到頭來還是抵不過親情的淚水攻勢,因為母親大人有令,他不得不出席。

其實他對這場晚宴十分不屑,要不是礙于母命難違,他才不會白白浪費寶貴的時間來參加。他心里很清楚,那些外表艷麗的男男女女,實則包裹著旁人所不知曉的禍心,而這個禍心就是——相親。

相親!

這個名詞令他感到作嘔,嗤鼻以對,憑他的條件需要以相親的方式來擇偶嗎?天知道想爬上他談步舉大床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他會愁沒女人可抱嗎?

但是……他忍不住低嘆一聲,母命難違啊!

這一句母命難違道盡了這一生他都將會屈服于母命之下,毫無翻身的機會,想到這兒,談步舉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這又有何辦法呢?誰叫他是從母親的肚子里鑽出來的,這輩子就注定給母親吃得死死的,所以再怎麼對這個晚宴反感,他還是依約前來了。

可是眼前無聊的氣氛使他產生窒息的感覺,頓生一股逃離的念頭。

而這個念頭才剛形成,談步舉的腳步便沒有半分遲疑地往後花園走去,腦中唯一縈回的想法為——他需要新鮮的空氣!

「哈!」一步出充斥著銅臭味的晚宴場地,他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出生于富豪之家,自小他便參加過大大小小的宴會,對于那些所謂上流社會的勢利眼見識多了,也造就了他日後對富豪之家沒半點好感的起源。

說來也真是造化弄人,想他談步舉自小便生于富豪之家,但卻比誰都還要厭惡自家所散發出的富豪光芒,所以他選擇離開囚禁了他十八載的家,借著留學的名義遠渡重洋,徹底遠離所謂的上流社會。

他厭惡自小生長的家,談家表面上看似平靜,實際上卻有著在上流社會中為人津津樂道的一樁笑話,而這樁笑話便是他們三兄妹的出世——

想起了不愉快的回憶,談步舉忍不住煩躁地蹙起一雙英挺的眉,原以為這些年他不聞不問的態度可以惹父親發怒,將他一舉逐出談家,結果什麼也沒有發生,他還是屬于談家的一員,肩上仍頂著令他透不過氣來的重擔。

他真不敢相信,在自己想要狠心放棄談家人這一層高貴身份之際,母親突然半路殺出來,以她柔弱的外表及哀怨的聲調來指責他身為人子的不肖。

一想起他那個看似柔弱卻性情堅忍的母親大人,談步舉就不禁一個頭兩個大,要不是她從中作梗,現在他肯定是個毫無負擔的平凡人,反正談家還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選,就不知道父親談居庸為什麼偏偏要他來繼續龐大的家業?

他不要!他不願意!

這樣的請願聲明他不知對父母說過多少次了,但是固執的父親就偏要他這個談家的浪蕩子來繼承談家所有的一切,就連今天這個晚宴……不,是相親宴,都是父母親一手促成的,他的抗議聲完全遭到漠視。

深吸一口氣,目光轉移到手中的酒杯。談步舉面露苦笑地搖晃著杯中的紅色汁液,真希望酒液可以麻醉他,使他忘卻所有的不愉快回憶及陣陣涌上的思潮……

思及此,談步舉將手中的酒汁一飲而盡,空了的酒杯隨手擺置于一旁,甩甩塞滿不愉快思緒的腦袋,大步走向花叢間,想借由迎面吹拂而來的淡淡輕風將心中的種種疑慮吹散。

突然間,一個不該出現的打嗝聲在這清幽之境中響起,惹得談步舉赫然頓住前進的腳步。

打嗝聲,他應該沒有听錯吧?

帶著一絲疑慮,他抬步繼續向前走,在炯然雙目的梭巡之下,並未發現後花園有其他人的存在,令他不禁失笑,看來是他神經太過于緊繃所產生的錯覺。

這個念頭才剛起,一道打嗝聲再度傳入他靈敏的耳中,使得他再次逡巡四周,卻忽略了腳下的動作。

驟然間,他像是絆到了某種硬物,向前踉蹌了幾個步伐後,這才穩住失去平衡的身子。

「嗯……」倒坐在地面上的霍霑雪一臉迷惑地睜開眼,想要看清前方。

雖然酒精麻痹了她大半的感官神經,但是她還是敏感地感覺到有人……想著想著她又打起一個酒嗝來。

如果她的感覺還正常的話,那麼剛才她好像給人絆了一下,但是後花園中依舊一片寧靜,飄蕩于空氣中的只有輕柔的涼風,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是的!她不禁露出一抹淒愴的微笑,就如同她一樣,什麼也沒有。

想到這兒,她不禁借著酒力發出笑聲,憶及擱放在心上的陣陣哀愁……

她空有霍家千金的頭餃,但是明白霍家情況的人都知道她是正妻的遺月復女,親生母親隨著她的出生失去了自個兒的寶貴生命,所以她的出生不被父親所喜歡,甚至是不被霍家家族所祝福的。

原本就受到親情疏離的她更因為父親第二任妻子的進門,更加受到冷落,霍家掌上明珠的地位也隨著弟妹的誕生而不斷下降,直到今天……她不知道待在霍家的她還有何令人尊敬的地位?

霍霑雪睜著迷濛的雙眼,淚水緩緩涌現,眼前的夜色變得朦朧。

在霍家當了二十多年的寄生蟲,她終于知道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定位,霍家的掌上明珠?這個頭餃在妹妹出生後便拱手讓位了;霍家的長女?如果連親生父親都漠視她的成長,這個長女頭餃又有何意義。

直到昨天,她才真正知道她對霍家的意義及……貢獻。

是的,貢獻。霍家養了她二十多年,她豈可在霍家發生財務危機時袖手旁觀呢?于是她的存在轉眼間變得重要起來,她霍霑雪成為擺在桌面上談判的籌碼,誰能挽救這一次霍家的財務危機,誰就能取得她——霍家長女。

「哈哈……」霍霑雪再一次發出悲戚的嗤笑聲,沒想到她霍霑雪的存在價值就是成為談判桌上的籌碼,連僅有的婚姻大事作主權都得拱手讓出……

面對父親低聲下氣的哀求,她能說不嗎?于是,在她忍痛點頭應允後,繼母吳媛媛便立即著手安排她參加今天的晚宴,不忘提醒她要物色幾個條件上乘的青年才俊,好挽救發生財務危機的霍家。

霍霑雪雙眼微微閉上,晶瑩的淚光在眼角旁隱隱若現,隱忍許久的委屈終于崩潰,仿佛要將這二十多年來所受到的冷落情緒一次傾泄而出。

在一旁端看著她的談步舉在見到她眼角迸出的淚珠後,不由得上前蹲下朝她遞出一條干淨的方帕,「小姐,這個請拿去用。」

他沒想到險險絆倒他的人會是一個縴麗佳人,她穿著一襲鵝黃色的晚宴服,柔順的長發高高結起,露出一張精巧的心型臉蛋,五官雖只輕施淡妝卻更顯清麗,然而……

一股濃重的酒味朝他鼻息間襲來,由她環抱在手中的頂級威士忌看來,這位猶如從天上跌入凡塵的美麗佳人一點也不曉得何謂淺嘗即止的道理。

听見一個低沉好听的聲音從遠方徐徐傳來,霍霑雪在瞬間變得緊張,抱住手中的酒瓶急急地想往後退,卻沒料到她背後僅有一片柔軟的草叢,這一後退反讓她失去平衡。

她來不及發出驚叫聲,談步舉已穩穩地抓牢她失去控制的身子。

經這麼一嚇,霍霑雪酒醒不少,睜大的雙眼緩緩對上了一臉笑意的他,而他有力的臂膀更提醒著她他的親近舉動。

「你……」她來不及問他是誰,一陣從胃部翻滾而上的作嘔感讓她立時干惡起來。

「小姐,先用這條手帕捂住嘴。」談步舉將手帕貼上她的嫣唇,再一把將她抱起,瞥了眼室內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晚宴。

他當機立斷地避開了晚宴場地,改由另一條幽徑進入室內,在悠揚的樂曲聲中,他抱著身體不適的霍霑雪急忙上樓。

「你……我……」霍霑雪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捂著嘴。

捂著嘴的是一條帶有男人氣息的干淨方帕,而那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抱著她,肌膚間所傳遞的灼熱體溫叫她產生了一種心眩神迷的悸動,一股暖流在她心底四處流竄著。

她不知道他是何人、來自何方,更看不清他的相貌,但是,他這般關切她的舉動卻觸動了她緊繃的心弦,晶瑩淚光隱現于眼角邊。

她偎近了男人溫暖的胸膛,靠在他有力的臂彎中,在此時此刻她所需要的僅僅只是一絲關愛,而這份關里卻是親生父親所給不起的一份溫情。

她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在父親苦苦的哀求下成為籌碼,對于茫茫的未來她只感到心寒,而那些青年才俊,她一點都沒有興趣認識。

若是薄命的母親還在世的話,那麼今天的她不會任他人恣意地玩弄自己的命運。

她什麼都不需要,內心小小的希望便是獲得一份完整的關懷,只可惜二十多年來,她所盼來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冷漠的對待,然而在這陌生人的臂彎之中,她竟找尋到多年來所企盼的溫暖關懷……

是的,這是她所冀望擁有的,想到此她不禁感動的彎唇一笑,更緊緊偎進這寬大的胸懷之中,靜靜聆听他有力平穩的心跳聲,從他的身上尋獲、享受這短暫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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