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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樣溫柔男 第五章

第三章

誰也沒有料到華笙這一學就是三年多,不曾間斷。

每個星期二、五,她都會準時來席家報到,就算沒有要練拳的閑暇時間,她也經常跑來找席蒲月,有時只是想告訴他當天發生的事,有時他們會一起看書,當然席蒲月看的是電腦程序設計相關的原文書,而她看的則是武俠小說。

相較于早期初學的辛苦和扎實的訓練,後期就顯得輕松多了,有時她自己演練完一整套拳,有時他會和她對練過招;若是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會耐心地听她發完牢騷,如果是「好朋友」來不想動,他會陪她坐在庭院里喝喝花茶、閑聊。

說到「好朋友」來,她這輩子就算想忘都忘不了,去年來了初經之後,間隔兩個多月「好朋友」才又再一次來報到的情形——

那天,她一如往常地準時到席家。

「你怎麼了?」席蒲月一見她就問。

「我?」她微微一怔,而後搖了搖頭。「沒事。」

「真的沒事?」他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是沒有發燒的現象,但是他總覺得她的樣子看起來有極細微的不同,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別逞強,身體不舒服的話要說出來。」

「我……」

正好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席荷月嘲諷道︰「拜托,她壯得跟頭牛似的,哪里有生病、不舒服的樣子!」

她沒好氣地道︰「就算牛再怎麼強壯,也會有虛弱生病的時候好不好!」

席荷月漂亮的眼眸在她身上兜了一圈,「哦?」

「怎樣?」她有點不爽。

「得到狂牛癥了喔。」他壞壞地一笑,揮手。「離我遠一點!」

她氣得跳腳,「你才有豬瘟啦!」

他們兩個非得要這樣互相攻擊不可嗎?一個是得到狂牛癥的牛,一個是有豬瘟的豬,有誰佔到便宜了?

席蒲月出面制止,「荷月,你別老是欺負小笙。」

「哼,誰教她礙到我的眼!」每回見面他總得說幾句話刺她幾下,心里才會舒坦一些。

她笑得很假,「對啦,我就是長得沒你漂亮,當然礙你的眼了。」呼呼,痛快多了!

「華、笙——」他咬牙切齒地道。

「怎樣?要單挑嗎?」她沒在怕的啦。

「你這個家伙——」

「好了,你們兩個都少說一句。」他真是拿他們兩個沒轍,三兩句話就有辦法吵起來。

席荷月哼了哼,朝門口走去。「我出去一下。」再跟她待在同一個地方,他的腦細胞會多死上幾千幾萬個。

「小笙,我教你搏擊武術是讓你防身用,不是要讓你更肆無忌憚地去挑釁別人。」他仍是一貫溫和的語調。

「是荷月,他老是故意找我麻煩!」她不平地控訴。

「你們大概是天生八字不合,才會一踫面就吵。」他輕嘆了一聲,「好了,現在跟我說,你覺得哪里不舒服?」

若要說身體哪里真的很不舒服,其實也沒有,只是一整個下午都覺得肚子悶悶的、脹脹的。「肚子有點怪怪的而已。」

從中午開始,她的肚子就微微不適,但是一直到放學,一起上課的好友也都沒有發覺,只有他,一眼就察覺出她的異樣。

「吃壞肚子了?」倘若有月復瀉的情形得盡快就醫。

「不是。」

「還是你又跟人打架,受了傷不敢讓我知道?」這種事以前也曾經發生過。

「我沒有和人打架。」她不是那種敢做不敢當的人。「就是肚子有點不舒服,懶得動而已。」

「今天不練拳,休息一下,晚點我再送你回去。」他沒那麼嚴苛、不近人情,況且他教她搏擊武術是要讓她健身、防身,並不是要她參加比賽奪牌。「要是情形沒有好轉,要馬上跟我說,知道嗎?」

「遵命。」

她跑席家像是在走自家廚房一樣,席家儼然就像是她的另一個家,席家上上下下的人也都習慣了她的存在,早把她當成一家人,除了席荷月。

半小時後,她已經舒適地窩在他的床上,看他坐在電腦前專注地打著報告。

忽然,一個粉紅色的信封從桌上攤開的原文書里飄落。

席蒲月傾身將信撿起,順手放進桌邊的一個紙箱里。

又收到……情書了!

他還真不是普通的受歡迎呢,三天兩頭就收到一封情書!

沒由來的,她的心里有一絲無以名狀的不痛快悄悄地萌了芽。「對方是個大美女吧。」

「什麼?」他不解地回頭瞥了她一眼。哪來的美女?

「把那封情書交給你的女生啊。」

「你是說剛才那封信!」他恍然大悟,「她是別系的同學,今天第一次來旁听,借了我的筆記去看,就把信夾在里面一起交給我。」

他是課後整理筆記的時候才發現的。

「她漂不漂亮?」她不死心又問。

「我沒注意。」他一邊打報告,一邊回答她的問題。

她不信,「騙人!她就坐在你旁邊,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漂不漂亮!」

他索性停下打到一半的報告,轉過身。「她的臉又不是白板,我沒有必要一直盯著她看。」

「所以,她不是你的菜?」她的心情好轉。

「你以為在吃便當啊,還我的菜咧!」整堂課下來,他只看了她三眼,都只有短短的幾秒鐘,第一次是上課前她和他打招呼,第二次是她跟他借筆記,第三次是她歸還筆記,跟他道謝,如此而已。

「五哥,你不想交個女朋友嗎?」班上有些男同學都不曉得交往過幾任女朋友了。

他好笑地輕吟,「你要是有時間想這些風花雪月的事,倒不如多花點心思在數學上,我記得你這次小考,數學只有四十幾分。」

一刀斃命。華笙連忙在床上蜷曲起身體,博取同情。「呃,我的肚子還是不太舒服……」

忽然,淡藍色的床單上有一小攤血跡抓住了他的目光。那、那是——女孩子每個月都會來一次的MC。

「小笙。」

「我的肚子不舒服已經很可憐了,不要叫我這個時候起來算數學習題啦。」那太不人道了。

「我不是要叫你起來算數學習題。」

華笙疑惑的皺眉看他。

他含蓄地道︰「小笙,你……要不要先去一下化妝室?」

「為什麼?」她的肚子雖然有點不舒服,但是並不想上廁所啊。

「你的……『好朋友』來了。」

我的好朋友——華笙先是一愕,而後迅速翻身坐起,在瞧見床單上一個十元硬幣大小的血漬時當場僵住。

那、那不會是她的、她的……經血吧

哦……天、天啊!她很想放聲尖叫、很想哀嚎,更想打昏自己,那就可以不必面對此刻尷尬到讓人爆血管的場面。

她只覺得渾身的血液盡往臉上沖。

在她就要腦中風的前一秒,他體貼地道︰「小笙,你可以先到浴室去洗個澡,我去幫你準備你需要的東西。」

「哦……好,謝謝。」她感激涕零,卻沒有勇氣抬起頭看他。「可是那……」

他不以為意,「不要緊,床單拆下來洗一洗就好了,你別放在心上。」

華笙下了床,飛也似的沖進浴室,落了鎖。

他打算先換過床單,然後再出門去替小笙購買她所需要的東西。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人算不如天算。

他還沒來得及動手把床單拆下,敲門聲忽然響起。「叩叩!」

幾乎是同個時間,房門被打開來——

「蒲月、小笙,我買了包子回來,先吃點……」席母周涵端著一盤冒著熱氣的包子走進來,一眼就瞧見了床單上的小紅漬。

嚇!那是——

席蒲月根本來不及遮掩。

「蒲月你怎麼可以對小笙做這種事?」她一驚,連忙把盤子往桌上一擱,拉過兒子,「就算你喜歡她,就算雙方家長都樂見你們戀愛,但是小笙現在才十五歲,你會不會太沖動了!」蒲月一向沉著冷靜、自制,怎麼會做出這麼莽撞的事?

「我和小笙談戀愛?」什麼時候的事?

她一臉「你還想騙我」的表情,「你以為我們都是瞎子嗎?你是我兒子,你的個性我還會不了解嗎?在外人看來,你是很溫柔、很和善而且彬彬有禮沒錯,不過實際上是淡然疏離,你和其他人都保持距離,卻對小笙寵溺、包容,只有小笙能越過那道隱形的藩籬,親近你,進入你的生活。」這樣還說不是喜歡,那未免矯情得讓她這個當媽的都想揍他了。

「小笙很可愛,我當然喜歡她。」試問︰誰會允許一個討厭的人融入自己的生活?又不是有自虐的傾向。

「我說的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席蒲月微微皺眉,思索母親口中的話。

對方小笙,一開始是因為她的活力十足、沖動的個性和毫不矯飾的真性情讓他覺得有趣,後來又在幾次偶遇的情形下發現她有很強的正義感,也很會惹麻煩,三天兩頭就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湊巧救過她幾次之後,他不由得關心她,擔心起她的安危,所以,他答應教她搏擊武術,兩人的交集也因此更加頻繁。

她就這樣順理成章地進入他的生活,成為他人生中的一部分,而他也喜歡有她陪伴的生活,嗯……很熱鬧,一點都不會無聊。

這,就是喜歡了嗎?

他並不急著去探索、去厘清、去改變,目前維持現狀就好——讓他能夠看到慧黠的笑容,納入自己羽翼下保護她。

哎哎哎……周涵煩惱不已,「你要我怎麼向你華伯父、華伯母交代啊?」

交代什麼?席蒲月不解地揚起眉,「我有做了什麼天理不容、人神共憤的事嗎?」

「你和小笙……」周涵的目光瞟向床單上的血漬。

順著母親大人的視線望去,床單上那十元硬幣大小的血漬映入眼簾,他幡然領悟,「媽你不會以為我和小笙……」

「小笙年輕不懂事,你應該要替她著想,不小心懷孕了怎麼辦?」這樣不行。「明天我和你爸陪你到華家去道歉賠罪,請求百果他們夫妻原諒你,讓你和小笙先訂婚,要是有了孩子,就馬上結婚。」

這個罪名可就大了。他啼笑皆非,「媽,你誤會了。」

「證據就在眼前,我誤會了什麼?」

他沒那麼禽獸。「我和小笙之間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沒有?「那……」床單上為什麼會有血跡?

他知道母親大人的疑問。「那是……小笙的MC來了,不小心染上的,她現在還在浴室里等我去幫她準備衛生棉和換洗衣物。」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周涵松了口氣,而後大笑,笑自己的過度緊張,也笑兒子的無辜。「哈哈……」

他很無奈,「媽……」

她清了清喉嚨,「咳、咳,那你快去快回。」

後來,席家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件糗事,她還連累五哥被取笑了好久好久,但是他一點也不怪她……

他輕敲了她的額頭一記,「你在發什麼呆啊?」

她笑了開來,「我想到『好朋友』事件。」在事情發生的當下,她窘得很想死,但是事過境遷之後,每每回想起來,她自己也覺得很好笑。

「我們差一點就得步入結婚禮堂了。」

他的語氣里是不是有那麼一點如釋重負的味道?「和我結婚有那麼恐怖嗎?」

他被她的用詞逗笑了,「你哪一只耳朵听見我說和你結婚很恐怖了?」

「你是沒說出來,不過誰知道你心里是怎麼想的。」人心隔肚皮,搞不好就是那樣!

她和姊姊不同,她一向都是許多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煩人物,沒有女人味,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個名為溫柔婉約的細胞,有哪個不怕死的英雄好漢會對她有興趣?恐怕還得有九條命才行。

他揉揉她的發,「你現在才十六歲,談結婚的事會不會太早了點?」

「你是不是也覺得將來娶到我的男人很可憐?」她很固執,非要問出一個答案不可。

「為什麼可憐?」

「因為得一輩子和我這個麻煩綁在一塊。」她自個兒承認,行了吧!

「對方要愛上你之前就該有拋頭顱、灑熱血的準備了。」他笑笑地打趣。

連拋頭顱、灑熱血都出來了!「現在是怎樣?要揭竿起義推翻暴政嗎?」

「愛情真正的模樣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看得清楚,才能體會個中滋味,又何必太在意別人的看法呢!」只要問心無愧,只要不是強取豪奪來的,都應該被祝福。

她很想問,那他呢?

他有沒有拋頭顱、灑熱血的準備?

「小笙,待會放學之後我們要去喝茶,一起來吧!」

「Sorry,今天是星期二……」

「我當然知道你每個星期二、五都得去找席教練報到,不過一天沒去也不會怎麼樣吧。」好友筱敏調侃地道︰「還是席教練會因為你請假缺席就打你屁|股?」

其他人聞言都笑成一團。

她立即駁斥,「他才不會。」

「那你為什麼不敢請假?」

「我不是不敢請假,只是……」不想。

星期日他答應系上的同學要去參加聯誼,她很想知道聯誼當天的情形,有……有沒有他欣賞的女生出現?

「只是什麼?」

「我當初答應過要努力練習,他才肯教我,所以我不能因為想去玩樂就偷懶請假。」她歉然地一笑。

筱敏要笑不笑地瞅著她,「只是這樣?」

她渾身不對勁,「不然還有哪樣?」

「那要你來告訴我啊!」小笙一點也不像十六歲的女孩子,她甚少和同儕團體一起行動,一有空閑就和那個大她七歲的席教練湊在一塊,其中肯定有秘密。

「你、你要我說什麼?」她裝傻。

「說你和那個席教練都在做什麼?」雖然那個席教練比她們大上好幾歲,不過他俊美出眾的相貌和溫潤如玉的氣質可以彌補一切。

「就練武術啊。」不然咧?

「不練武術的時候呢?」老實說,要不是小笙發過N次誓,說席蒲月就是教她搏擊武術的教練,她還真無法相信那般斯文俊美的席蒲月竟然是個硬底子的搏擊高手。

果然,人不可貌相。

「休息或者幫我復習功課。」

小笙對練習武術是很有興趣,不過……「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好學不倦了?」筱敏眼底的光芒驀地大熾。

「我……」

「他把你壓制住了?」

「沒有。」怎麼可能!

「他用繩子綁住你的腳了?」

「沒有。」荒謬。

「他用三秒膠把你的黏在椅子上?」

「……也沒有。」那是用來整人的手法吧!

「所以,你是自願留下來讓他幫你復習功課的,對吧!」賓果。

她根本無從反駁起,而那也的確是事實。

「你喜歡那個才貌雙全的席教練!」她用的是肯定句。

「我、我、我……」華笙結巴了。

殺風景的笑聲陡地響起,「哈哈哈……這是我這個學期听到最好笑的笑話了,哈……」

筱敏瞪了對方一眼,凶巴巴地道︰「你干麼偷听我們說話?」

「我才沒那麼無聊偷听你們說話,是你們自己說話的聲音太大,我不想听都不行。」羅敬鈞哼聲道。

「你可以閃遠一點,不就听不到了。」

「這里是我的座位。」他好整以暇地靠向椅背,「先不說他們之間七歲的差距,席蒲月已經是個大人了,而且人家各方面的條件都那麼優,排隊等他寵幸的漂亮小姐肯定多到數不清,他又不是眼楮有問題,干麼選一個沒身材、沒腦袋,只有臉蛋還勉強可以的粗魯家伙——」

還寵幸咧!筱敏隨手拿了本參考書朝他扔去,「你閉嘴啦!」

他手腳敏捷地接住,「華同學,我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不要自作多情、自討沒趣、自取其辱。」要是被打中了,沒變笨,也會腫一個大包。

華笙的臉都綠了。「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又知道了?」他以為他是誰啊!「小笙,別理他!那個席教練只教你一個、只對你一個人好,對他而言,你是特別的。」

「沒錯,是特別的。」羅敬鈞接得很順口,然後加上注解。「特別麻煩。」

她的心像被狠狠捅了一刀,吃痛地出手反擊。

他抬手擋下她那一拳,哇哇大叫。「殺人啦!像你這樣殘暴又具有攻擊性的動物應該貼上警告標簽才對。」

「羅敬鈞——」如果不是殺人有罪的話,她很想把他大卸八塊。

他不怕死地又道︰「人家有黑鮪魚可以吃,為什麼要將就小魚干啊?」

所以說,她是小魚干。

華笙氣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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