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d light 10
等母親回去之後,藤島還站在走廊不動,直到听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蟬聲才會過神來。他一回到客廳,就崩潰似的坐倒在沙發上,室內還殘存著母親身上的花香。那種甜膩的香氣讓他反胃,于是回到自己房間,坐在床緣上發呆。听到敲門聲也沒有反應,門被推開一條縫,透從門縫中探進頭來。
「你媽回去了嗎?」
「……嗯。」
他有點遲疑地走進房間。
「你沒事吧?」
「什麼?」
「我好象听見你們在爭執的聲音,而且你看起來很沒精神……」
藤島只扯了扯嘴角。
「能不能讓我獨處一下?」
看到透沒有離開的意思,藤島又說了一次。
「不要,我要留在你身邊,這件事跟我也有關系阿……」
藤島搖搖頭。
「我想一個人獨處,而且這是我跟我母親的問題。」
「你不要什麼事都一個人放在心里,可以告訴我啊。如果你媽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你就說出來吧。」
透的大手緊握住藤島的雙手。那手好熱……好熱……。一股難以壓抑的激情讓藤島落下淚來。
「她說我可憐。」
藤島顫抖地說。
「她說我有問題。我好不容易才能面對她……好不容易才能說出心里話……」
藤島蜷起背脊。
「她否定了我的一切。」
透緊握住他的手。
「是我不好,應該在小時候就開始反抗才對。應該多任性一點、多讓她困擾一點,多讓她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才對,讓她知道我不是受她操縱的玩偶……」
透頻頻點頭。
「但是……我還是很怕她……還是不想被她討厭……」
感覺透撫模著自己的頭,藤島抬起臉來。
「現在還不晚阿,反正還有時間,你可以盡量地跟她溝通,直到她真正了解你為止。」
藤島環上這個已經不是孩子的男人背脊,壓低聲音哭泣。透安慰的吻漸漸帶有濃厚的熱度,但藤島也想被他擁抱,所以被月兌衣服的時候並沒有抵抗。他本能地知道,現在的自己最需要的就是這個男人。
之後他又跟母親溝通過幾次。無論如何否堅持不跟透分手的藤島,不斷被母親斥責。罵到後來,母親甚至揚言要殺死透。最後則是哭著哀求藤島跟他一起到醫院去。
知道兒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听話的母親改變了做法,開始把目標轉向透,先是寫毀謗信到透工作的地方訴說他有多麼可惡,後來還在店外的玻璃門上涂寫透的壞話。
在透被找麻煩之後,藤島跑回去找母親,要求母親向透道歉。母親氣憤地打了兒子一巴掌,還大叫「你不是人」。被毆打的臉雖然熱辣辣地痛,但藤島的心卻奇妙地冷靜了下來。
這件事糾纏了有三個多月。到了年初,母親突然寄來一封「離緣書」,上面寫著‘我的兒子已經死了’。連想都不想去了解的母親,徑自把兒子排除在自己的人生之外。藤島雖然傷心卻不難過……因為他不是一個人了。
之後,他得到前妻的聯絡,說母親想接回自己的孫女。沒想到事情居然會蔓延到前妻那里,藤島非常過意不去。不顧藤島的阻止,母親三番兩次跟前妻聯絡,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就音訊全無了。
後來在春天來臨之前,藤島才從前妻口中知道,母親已經跟繼父移居法國。
***
如今想到母親那恐怖的執念,藤島還是會覺得害怕。他輕撫著戀人的指尖,想甩掉那心驚的感覺,結果透的眼楮竟像收到暗號一樣睜開了。
「你從剛才一直在干嘛啊?」
「沒有啊。」
透的指尖移到藤島頭上輕撫。
「睡不著嗎?」
「有一點。」
「因為我在?」
「不是。」
透朦朧地眨巴著眼楮。
「你在我睡著的時候會變得積極,不是模就是親。」
藤島想著自己會這麼做的理由。
「因為你很會說……」
透不解地歪頭。
「比如說高興或是舒服的時候你都會用言語表達出來,但我不行……」
「不能不說阿,有些事還是要說出來才行。」
藤島凝視著戀人不滿的眼神。
「不用言語表示的話,你會不安嗎?」
透撇著嘴角低語「也不是這個意思啦……」。
「我不說愛你的話,你就不明白嗎?」
透凝視著自己的臉慢慢紅了,然後像掩飾靦腆似地把他壓倒在床上。兩人的距離近得足以接吻,凝視片刻後,嘴唇自然而然地重迭在一起。但那不是藤島想象中的親吻,而是混合了的激吻。
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的藤島,就像剛醒來般緊貼在透身上。但兩人原本聯系的地方已經不在,正在熟睡的透也不可能來擁抱自己。
他顫抖地撫模戀人柔軟的臉頰,摩擦他的肩膀,然後抱住他的頭輕輕哭了。雖然寂寞,但他知道自己是幸福的,能夠被愛而寂寞地哭泣,他知道自己是幸福的。
……藤島凝視著暗夜,在心中祈禱著黎明永遠不要來就好。
隔天,藤島無法長時間走路。花了好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洗好臉,走到廚房後卻一點食欲也沒有,而且根本坐立不安。他隨便咬了口吐司喝掉咖啡後,立刻躺到沙發上。手足無措的透只能在藤島周圍走來走去,到了上班時間還不出門。藤島覺得奇怪,訝異地問他「你差不多該出門了吧?」,透低著頭回答「我打過電話跟老爹說同居人不舒服了」。藤島都說自己沒事要他去上班了,透硬是不听。
其實他的腰並沒痛到完全不能走路,只是他沒有到處走動的意願而已。透窩在藤島腳邊。看到他低垂著頭,像個等待斥責的孩子般,藤島忽然覺得他好可愛。
「你一定很受不了我吧?」
透抱著頭說。
「明明都說不做了又做,不知道分寸讓你這麼辛苦……」
他的背蜷縮得更厲害了。
「我做到一半就有不祥的預感。你這麼瘦又缺乏體力,不能讓你太辛苦才行,我理智雖然知道,身體卻不听使喚,我下次不會再這麼亂來了。」
在做的過程的確很痛,他的身體也還不太舒服……卻沒有不願意。但是看透如此沮喪,以後大概都不敢再嘗試了吧。他昨晚明明說過被愛的身體是會喜悅的,沒想到過了一晚就全忘了。
真的非說不可嗎?這是昨天自己丟給透的疑問。他想起戀人不滿的模樣。如果那也是自己所期望的話……或許真的應該把話說出來……。
「平常要上班的確很累,不過像這樣在假日前夕的話就還可以。」
透轉過頭來,一臉無法置信的神情。
「真的嗎……」
「還有……希望你稍微手下留情一點。」
「沒問題,我保證絕對不再像昨晚那樣胡來了,我發誓。」
看他認真的模樣,藤島覺得好笑起來。在笑容還沒消失前,透就吻了上來,昨晚明明吻了那麼多次,在大白天接吻卻似乎有點不自在。透似乎也這麼想,聳聳肩膀說「好象有點不好意思」。
藤島執起透的右手,獨佔似地捧在自己胸前。透的左手輕撫上他的頭。藤島像貓一樣舒服地眯起眼楮笑了。那種就在身邊的幸福和能互相觸模的舒服,浸透了他的全身。
「從今天開始,我的床會為你空下一半。」
透訝異地反問「可以嗎?」。
「我也想一起睡,你就來吧。」
透用左手遮住臉,看得出他滿臉通紅。
「你別用這種表情誘惑我,我會失控……」
「什麼失控?」
「我真的會……現在心髒已經在狂跳了。而且我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亢奮中。」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就是我已經喜歡你到無法自拔的地步啦。透把頭貼在沙發上,然後伸出右手緊握住藤島的手。
藤島也閉上眼楮回握住他,並在心中祈禱。
希望我們能永遠在一起……希望我們能永遠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