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宴 3
「這就是你被沒收的雜志吧?井上忘在講桌里沒帶走啦。這可是同性戀雜志哩,真的是你的嗎?」
政宗夸張地聳聳肩嘆息。
「怎麼可能?是隔壁班的家伙借我的,還說什麼里面內容夠猛。特別借給我看,害我期待得要死一看之下原來是這種東西,氣得快說不出話來,而且還被井上發現」。
青木哦了一聲之後拉把椅子坐過來。
「那就一起來看看吧,搞不好還真的挺有趣呢,我還從來沒看過同性戀雜志哩∼」
一副興致勃勃狀的青木呼吸急促地抓著書。
「我也沒仔細看過」
被沒收還兼挨罵的政宗居然也躍躍欲試,他叫了一聲「等一下!」後迅速扒完便當,拿著女乃油面包的雅人有點無措。老實說他一點也不想看,當他準備站起來的時候卻被政宗抓住了右腕,不得己又坐了下來。
「你要去哪里?才吃到一半啊!」
面對政宗的凝視,雅人害怕自己的心事被看穿,怕自己想的事會被他知道。過了兩年的事到現在還無法釋懷,他不想讓激宗知道自己是如此卑猥的人。
「喂,你們看,天啊……真惡心」
青木攤開雜志里所附的彩色折頁,上面是兩個體格健碩的果男相擁的畫面。兩人激烈地擁吻,下半身密合到看不到性器官。
「好恐怖.兩個男人接吻不會惡心嗎?」
「搞不好閉上眼楮的話跟女生也差不多。」
政宗冷靜地表達意見。
「但對方還是男人啊,我可絕對不要。」
全面否定的青木壓低聲音說。
「你看這張,雖然不是很清楚,不過的地方應該是連在一起吧?」
政宗皺眉地申吟了一聲。
「不知道,說不定真的連在一起。我好象听我上大學的哥哥說過,跟男人做似乎滿舒服的。」
青木瞪大眼楮挺出上半身。
「你哥哥跟男人做過嗎?」
「不,是听做過的人說的。那種收縮的感覺完全不同呢,听說又緊又舒服。」
青木樂不可支地大笑。
「但是就算再怎麼舒服,被異物塞進……」
明明不想看卻無法移開目光,那巴不得遺忘的記憶鮮明地浮現出來,圖面上交纏的兩人,不知何時已被那天看到的晃和父親所取代。飛舞的花瓣和月夜的情事,交纏的雙腿,急促的喘息聲。
「喂,你干嘛看得這麼入神啊?」
政宗拍拍他的肩膀。
「我不舒服……」
黑色的硬塊從胸口涌至喉間。
「你在說什麼啊?看得那麼仔細還說不舒服……」
被青木拍背的動作就像催吐劑一樣。雅人霍地站起,沖出教室直奔廁所。關進個室之後立刻嘔吐,吐到整個人虛月兌地蹲在地上無法動彈。
好不容易情緒穩定下來走出廁所後。下堂課已經開始了,不想回教室的雅人搖搖晃晃地走向屋頂,這個
有和風吹拂的地方一個人都沒。雅人爬上梯子往更高處的鐘塔走去。
只有四公尺見方的狹窄場地旁圍著一圈水泥牆,*著圍牆坐下的雅人忍不住大叫「青木你這個王八蛋!」
你不該拿那種書過來,更不應該攤在我面前,感覺極度不舒服的雅人用手揉著眼楮。然後睜開眼楮把雙手伸向天空,身高一直沒有進展的他只有手指又細又長。
雅人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自己的腿間,明知道接下來應該要握住之後摩擦……地的手指卻越發僵硬。到最後居然顫對起來。這種事誰都在做,像自己這種年齡的男生,會想象女生的自慰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不做的人才異常,但是他的手指就是動也不動……
雅人的淚一滴滴落下,到了國中三年級還無法自慰。沒有誰知道這件事在自己心中造成多大的壓力,看到晃和父親做那種事之後,在自己心里就變成了一件壞事,所以他連聯想自慰都辦不到。
「誰來幫幫我……」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找別人商量。但是他不敢把那種事告訴別人。他知道原因在哪里,他怕的是再這樣下
去的話,自己會不會從此「不能」。萬一有了喜歡的女孩子之後不能人道怎麼辦?要是不能結婚怎麼辦?太多的不安充塞胸口。雅人申吟地蜷縮在水泥地上。
擔心午休時突然沖出去,之後又堂堂逃課的雅人。政宗找到機會就想跟他說話,但是不舒服的雅人連帶
心情欠佳。不但全然不回答,連看也不看他一眼,他懶得說明理由。而且也恨政宗又跟青木惡搞得那麼開心。面對這樣的雅人,不生氣的政宗還是用平常一直的態度對待他。
看到政宗成熟的態度,雅人忽然覺得鬧著脾氣的自己就跟小孩子一樣。到了放學時刻,雅人就被自己造成的氣氛壓迫得難以喘息。
他知道錯在自己卻無法在兩人要各自踏上歸途的時候向政宗道歉,心想今天就算了而準備離去的雅人,卻被政宗抓住干脆手腕。
「明天見。」
面對什麼都沒說的雅人,政宗只是露齒一笑。
「有什麼事的話就打電話給我吧!」
別對我這麼好,只會讓我覺得更悲慘,更放不開。政宗雖然松了手,雅人還是無法移動,兩人就這樣
呆站在原地。
「我是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變得不高興……」
低著頭的雅人被政宗捏了提臉頰,有點痛。
「但是我知道有點頑固的你,只要一鬧起脾氣是沒這麼快復原的,你就是個性這麼別扭才交不到什麼朋友啊。不過這點對我來說是無所謂。」
「啪!」
「要要你管!」
就像撫模著大型犬的頭似地,政宗粗暴地搓揉雅人的頭發,雅人雖然覺得煩卻有著異樣的喜悅,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要好好珍惜你已經夠少的朋友啦,像我這種朋友很難找哦!」
要臭屁也得有個程度,被模著頭的雅人受制似地瞪著政宗。
「你自己還不是只會做表面功夫,其實個性別扭的不得了?你的朋友也比我多不到哪里去啊!我知道你小學的時候曾經欺負不合你意的轉學生,他可是因為被你欺負才又轉學的。」
政宗哦了一聲,看來他不是不記得了。
「我欺負他是有原因的。那時我們雖然一見面就吵,但我的出發點是想跟你交朋友啊。在我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那家伙就闖了進來,還一下子就跟你有說有笑,整天黏在一起,我氣不過才會欺負他。」
雅人啼笑皆非地反問︰
「你那是想要跟我交朋友的態度嗎?在我的便當袋里放死青蛙,還一天到晚叫「我矮冬瓜、矮冬瓜」的。」
政宗像女孩子一樣歪著頭解釋。
「那是出自于友情的欺負啊!想跟你要好卻又說不出口的我只好出此下策嘛,你要體諒我。」
像安撫貓咪似地說完之後,政宗大膽地*過來。
「你少發出那種惡心的聲音了,別過來啦!」
「嗚嗚∼你別拋棄我啊,雅人哥。」
「誰是你哥啊!」
雅人口氣雖然粗暴卻不是生氣,兩人你來我往玩得不亦樂乎。
「雅人.我真的肚子餓了」
政宗說的肚子餓就是想到哪里去吃東西,雅人也覺得肚子咕嘻叫了起來,或許是中午全吐掉的關系吧!
「要去吃什麼?」
政宗拍拍胸口
「我剛領了零用錢.今天我請客。」
「啊你每次請客都是明花家的章魚燒。」
「你有意見嗎?我請客耶!」
被政宗一威脅.雅人只好屈服。
「不敢有意見啦,先謝謝你請我這一頓咯!」
「很好」。
被政宗拍了一下背背,雅人隨後跟上他的腳步,在折返的路上雅人慶幸著自己有這麼一個好朋友。
雅人在昏暗的道路上獨自行走,跟政宗吃完章魚燒,瞎聊了一陣後再踏上歸途己經是夕陽西下。兩人在一起沒有感覺。等到落單的時候雅人又忍不住想起,想起書的事,想起晃和父親的事。政宗應該察覺到自已會不高興是因為那本同性戀雜志的關系。卻完全沒有觸及類似話題。
雅人告訴自己必須振作起來,要把今天和以前的事全部忘記。然而從那天開始到現在,他已經不知道給自己多少次暗示,不斷地重復那失去效用的咒語。
沿著高牆走到後門之後打井旁邊那扇木門。從這里走到自己房間比從大門口要近得多了,那扇只有雅人
才會用到的木門一推開就發出巨大的壓擠聲。籠罩著一層灰影的庭院看起來相當陰森,繞過鋪著五彩石子的沙地穿過桂樹下,沿著什若地走下去後就看得到獨屋。
獨屋門口站著一個人影,還以為是和花阿桑送晚飯來的雅人趕緊跑過去,黑影看到自己之後場起手來招呼。
「今天怎麼這麼晚?你在外面做什麼?」
當雅人發現來者是誰時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站在獨屋門前微笑的人,就是自己那在今年春天考上外縣市
的大學,離家開始獨居的義兄晃。
「不用這麼吃驚吧?」
穿著白襯衫牛仔褲,手上拿著個小提包的晃慢慢走近彎下腰。好半天雅人才發現他撿起來的居然是自己的書包。乍看到義兄,雅人已經吃驚到連書包掉在地上都不知道的地步。
「你別說才兩、三個月就忘了自己大哥的臉哦!」
奪過他手上的書包.雅人瞪著晃
「有什麼事!」
晃移開目光轉向一旁杜若池的幽暗水面。看到他寂寥的側臉,雅人沒來由地覺得心痛,明知他是被自己
冰冷的態度所傷卻無法道歉。看晃不說話,雅人也無趣地踩著地上的雜草寂靜的空間里只傳來青蛙的鳴叫聲。
「你干嘛這種時候回來啊!」
晃凝視著雅人的臉,眼神雖然悲傷嘴角卻含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