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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時間 第一章

「我喜歡你。」

「從這條路一直走,看到一根電線桿後向左轉就是我住的公寓。前輩你也住在那附近嗎?那我們還住得真近呢。」

跟在自己身後的廣瀨,高興地眯起覆蓋在無框鏡片下的眼楮微笑著。他那原本就不算大的眼楮一笑起來更是細得像條線一樣。兩人在同一站下車,因為回家的方向一致,所以自然而然就並肩同行。今天一整天天氣都不好,被雲層遮掩住的天空看不見半顆星星,只有佇立在濕冷空氣中的街燈燃著朦朧的暈黃燈光。

時序已進入可以感受到冬日凜冽氣息的十月底,那包里在藍灰色西裝下,幾乎有一百九十公分高的人忽然嘆了一口氣。一絲原本整齊地梳理在腦後的發,不經意地從耳邊垂落。微大的耳垂不知是寒冷還是殘醉的關系,在寒風中泛著微紅的血色。

「天氣真的好冷。听說今年的冬天比起去年還要冷得多。」

「哦……是嗎?」

掠過頸項的冷風讓有田學縮了一下肩膀。比有田足足高了有十公分以上的人也同樣縮了一下脖子。

有田粗魯地用手指把垂落在額前的幾根發絲往上撥。在女朋友還在的時候,有田會比較勤於整理自己的頭發,但在去年夏天和她分手後就任它留長也懶得去打理了。

在同一個單位任職了三年的女職員因為結婚而離職,所以今天替她辦了歡送會。一听到第二攤的聚會場所是KTV,原本就不太會唱歌的有田編了個「還有工作沒做完」的理由先行離去。結果這個廣瀨弘明就像影子似地跟著自己出來了。

比有田小兩歲的廣瀨今年二十八歲。他進公司後就是由自己一手帶出來,到現在已經有六年了!一想到這里,有田就不得不感嘆歲月流逝得幾乎不著痕跡。

廣瀨剛進入公司的時候公司部門不像現在分工得這麼細,當業務的還得兼會計和文書,並沒有各司其職。有田負責的是業務,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被指派去一對一地指導文書事務部門的廣瀨。所幸廣瀨相當認真而誠實,雖然平時有點沉默寡言,但是該表達自己想法的時候卻可以說的條理分明,是相當難得的好後進。

跟廣瀨同時進公司的還有另外三個新人,在這四個新人之中就屬廣瀨最笨拙。而且每當看著他那與溫吞外貌完全不同的慎重個性,對於這個連什麼叫放松都不知道的後進,有田正為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做事要有方法而苦惱不已。

然而雖然花了相當長的時間,但是廣瀨仍做出了屬於他自己的成績出來。比那些只知道模魚的職員要值得信賴得多。

剛開始的一、二年兩人還非常有話說。不過因為公司體制突然改變,文書事務和業務部門必須分開。雖然兩人還是在同一間辦公室里上班,但是直屬上司和工作內容及部門都不同,在互相關聯的環節漸漸變少之後,兩人自然而然地也就減少了交談的機會。

進入公司的第三年,廣瀨被派遣到他市的分公司,直到今年七月才又調回來。看他歸來的模樣還是像以前一樣溫吞,雖然工作成績不錯,但是仍然動作遲緩。有田盡管暗自替他擔心,但看到他迅速地融入工作之中也就放下心中大石了。

兩人沿途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才發現已經到了有田的住所附近。

有田說了一聲「明天見。」正要轉入巷子里時,廣瀨猶豫地把他叫住了。

「我沒有喝醉。」

他的腳步穩定,說話也非常清楚,完全看不出有喝醉的現象。

「你看起來也不像喝醉嘛。」

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有田疑惑地歪著頭,廣瀨皺起眉心移開目光後又迅速抬起頭來。

「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的字義明確到讓有田無法回問他喜歡什麼或是喜歡誰。有田在心中暗叫了一聲「不妙!」。因為他看到了廣瀨認真的眼神,這已經不是可以當作一個玩笑或是裝作沒听到來敷衍過去的情況了。有田啞口無言地站在原地發呆,而廣瀨嚴肅的表情則像等待著回答似地凝視著有田。

「你……」

「晚安。」

廣瀨的道別聲重疊在有田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一個字上。也靦腆地微笑點點頭,背向有田轉身離去。在有田還來不及問他「你不是男人嗎?」他就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自顧自地離去了。

一時反應不過來的有田,目送著廣瀨的背影消失在街口轉角之後,才像突然反應過來似地滿腔怒火。

「他發什麼神經啊!」

像泄憤般,有田朝著身旁的電線桿用力踢了一腳。

回到房間,有田還是無法拭去那種不愉快的感覺。自己已經是接近三十歲的人了居然還會被一個男人告白。

粗魯地月兌掉身上的衣服,有田全果站在穿衣鏡前審視自己的身體。早晨出門時整齊地梳上去的前發,此刻已經不安分地滑落到額前。雖然看起來有積分幾分孩子氣但是決不是女圭女圭臉的那種感。自己的長象固然不算英俊,也沒有難看到慘不忍睹的地步是一張十分平凡,二九歲的男性臉孔。身體方面,雖然最近因為三餐不正常所以有點肖瘦,但是仍舊維持著均整的體格。

用巴掌輕輕拍打自己的臉頰幾下,有田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有那種被男人喜歡的長相還是氣質嗎?」

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有田抓亂了自己的頭發面進浴室。

有田曾經有一個小自己七歲的弟弟。會用曾經這個過去式是因為有田家的戶籍已經沒有這個弟弟存在了。在去年夏天即將來臨之前弟弟和「男人」私奔,父親一怒之下就把弟弟從有田家除籍。

有田相當疼愛這個老愛跟在自己身後叫著「哥哥……哥哥」的小弟。這個小弟長得不是特別英俊,也沒有什麼特殊才能,只是個喜歡棒球、喜歡看書,個性明朗溫和的平凡少年而已。

這麼一個平凡的弟弟在上了大學之後有了戀人,是和他同一個社團,且小他一歲的男孩。

有田不知道到底是誰先受誰吸引,也不知道他們是在什麼機緣下才開始交往。不過听弟弟說,在他們剛開始要深入交往的時候,弟弟突然討厭起這個比他小的男孩,好像曾經一度提出分手。

接下來才是惡夢的開始。小男生無視於會給周遭的人增添多少麻煩,死命地纏著弟弟,不知道在家門前埋伏了多少次。等到母親察覺到這小男生怪異舉動後,追問之下,弟弟才說出了這一段感情。

對於弟弟的戀人竟然是男人這件事,給有田的雙親和有田自己極大的震撼。

然而相信了弟弟和小男生分手的決心,有田和父母非但沒有責備弟弟還像保護他似地陪在他身邊。在小男生絲毫不放棄的緊密攻勢下,弟弟開始足不出戶整天待在家里。看著日漸消瘦的弟弟,有田和父母都束手無策。無法忍受弟弟日漸憔悴的有田,終於單槍匹馬把小男生約出來談判,然而小男人根本不听有田的勸告,只是像精神病患似地一再重復著「把他還給我」這句話而已。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有田家興起了求助於警察的念頭。然而有一天,弟弟竟留下一張紙條離家出走了。

「我要跟他一起活下去。」

只留下這短短的一句話,連跟誰去哪里都沒有寫。於是有田家陷入混亂之中,父親以為弟弟是被小男生帶走了,還跑到小男生住的地方去要人。

那天深夜才回到家的父親鐵青著一張臉不發一語,無論有田和母親怎麼問就是不肯開口回答。然後隔天,弟弟的名字就永遠消失在有田家的戶籍里了。

雖然不是因為弟弟這場糾紛的原因,但是有田剛好也在這個時期跟幾乎要論及婚嫁的女友因一點小事吵架而分手了。弟弟的離家出走加上和女朋友分手,那段時間真是諸事不順。

兩個多月後,弟弟突然出現在有田的住所門口。他把新地址寫給有田,請他如果家里有什麼事的時候要通知他。

有田挽留下了只把來意表明後就準備轉身離去的弟弟,進屋稍微聊了一下。

「你不是很討厭那個男人嗎!為什麼還要跟他走呢?」

听著有田的疑問,弟弟只是低著頭沒有作答。等有田再問為什麼父親去找他回來的那一天會那麼生氣的時候,弟弟猶豫了許久才擠出一句話。

「聲音……被爸爸听到了。」

「聲音?」

「我在……那時候的聲音。我知道爸就在門口,所以拼命想忍住,但是……終究還是忍不住……」

當有田想到「那個時候的聲音」是指時的申吟聲時,忍不住起了一片雞皮疙瘩。身為男人的弟弟竟然跟男人的事實,讓有田打心底覺得惡心。然而有田的內心深處還是抱著「我弟弟跟別人不一樣」的微弱希望。

「如果……你受到威脅或挾持的話,哥哥可以幫你……」

听著有田擔心的口氣,弟弟無力地乾笑了兩聲用雙手蒙住臉。

「這都是命運。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注定要這樣。而且我真的很喜歡他,以前我會說討厭他…是因為我怕他。我想這就是愛情吧。」

听了弟弟的話,有田幾乎作嘔。對同性戀人用「命運」這兩個字來形容實在太怪異了。

有田真的無法了解這個喜歡男人的弟弟在想些什麼。

那家伙……廣瀨也向自己表白了心意,那他會不會也像弟弟的情人一樣對自己窮追不舍?一想到平常那溫和的男人會張牙舞爪地緊迫自己不放,有田不覺打了一個寒顫。

都到了這把年紀了……這句話已經快變成有田今晚的口頭禪。他在熱水的淋浴之下,一心期望著像惡夢般纏在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那張臉能早點消失。

因為是周末,所以一到下午辦公室就變得分外忙碌。四周都是響個不停的電話聲和此起彼伏的吵雜聲。獨自坐在這喧嚷環境一角的有田,正看著手上的新企劃書和資料。但是看了半天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看了三頁就又倒回去二頁。

有田非常清楚自己焦躁不安的理由不是因為忙碌和喧嚷,而是因為不愉快。那沉默卻執拗地纏繞在身上的視線,讓有田極度不愉快。

「課長好像很不高興。」

坐在有田附近的男職員向隔壁的女職員輕聲咬耳朵。平常完全听不到的私語在今天卻偏偏一字不漏地傳近有田的耳朵里。

「忍耐是有限度的。」

有田把手上的資料粗暴地往桌上一丟,那聲音引得周圍的目光全都投了過來,大家都等著有田的動做。給了他們不耐的一眼之後,有田站起來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不調節一下情緒哪里有心情繼續上班?有田在走廊盡頭的自動販賣機上買了一罐咖啡,*在微髒的窗旁俯視著階梯喝掉了一半。

一離開那道視線,有田覺得在自己體內那股膨脹得快要爆發的緊迫感,好像一下子全都卸下來了。

感到廣瀨炙熱的視線是在被告白後的第二天。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所以這一天有田只有努力不去在意那種感覺。然而第二天、第三天廣瀨的視線還是沒有從有田身上移開,所以「被喜歡自己的廣瀨凝視」對有田來說,漸漸變成一種莫名的沉重壓力。

嘆了一口氣正準備把咖啡喝完的有田,猛然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走廊上。當他轉過頭來的時候,有田的憤怒立即達到最高點。

「廣瀨!」

听到幾乎響徹走廊的喊聲,半低著頭的廣瀨吃驚地抬起頭來,一見是有田,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容小跑步到有田身邊。

「前輩叫我嗎?」

「跟我來。」

有田粗暴地擺了一下頭,把還有半罐沒喝完的咖啡塞到垃圾桶後,轉身向長廊的中央走去。進入電梯,廣瀨也隨之進來,伸手按下第十八層的按鈕,感覺著電梯緩緩上升,有田寒著一張臉不發一語。

走到這間佔了半個樓層的會議室門口,確定了門沒上鎖之後有田開門進去,廣瀨也跟了進來。會議室的南面瓖著整片玻璃窗,因為現在被窗簾遮了起來,所以室內是一片微暗。

「廣瀨。」

有田低聲叫著他的名字轉過身來,仰著頭怒視這個高大卻有點駝背的後進。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廣瀨歪著頭思考了一下。

「……是關于下下禮拜展示會的事嗎?」要裝蒜也得有個限度!有田的拳頭重重地敲擊在會議桌上。

「我不是談公事,而是私事。」

有田的話才一出口,廣瀨的臉馬上就紅了,而且迅速蔓延到低附的耳根上。

「你的凝視露骨到令我無法集中精神工作,說得清楚一點,這根本就是騷擾。」廣瀨沒有抬起頭。

「你一直看著我有時間工作嗎?」

有田歪著頭看著廣瀨出言諷刺。

「我……有一直凝視前輩嗎?」

听到他細如蚊鳴的詢問,有田抖著肩膀輕笑了兩聲。

「那已經是一種讓我懷疑到為什麼沒有其他人發現的「露骨」了。」

有田的口吻中充滿了不屑。廣瀨握緊了雙拳。

「……對不起,讓你感覺這麼不舒服。」

聲音里滿是悲痛。

「我不是有意要讓前輩不愉快的……如果我能早點察覺就好了……真的很抱歉,我比較遲鈍……」惶恐的廣瀨不住地低頭道歉。听著他充滿悔意的聲音,原本怒氣沖天的有日漸漸消氣了。

冷靜想一想,或許是弟弟的戀人給自己的負面印象太強,所以對于廣瀨的告白才會變得異常敏感。

就像男女戀愛有各種形式一樣,男人喜歡男人一定也有許多不同的方式吧。如果有像弟弟戀人那種為了要得到而不惜連累周遭人的類型,一定也有像廣瀨這中只「默默注視」就能滿足的溫和派吧。

「真的很對不起。」

听著廣瀨頻頻道歉,有田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算了。」

有田心軟的替廣瀨找一個台階下。這時廣瀨才終於抬起頭安心地吐出一口氣。有田的氣一消,「不愉快的視線事件」也算告一段落。

出了會議室的兩人並列著等電梯的時候,有田身邊的廣瀨自言自語似的開了口。「我七月調回這里的時侯,心情非常激動……一想到每天都可以見到前輩就好高興,所以不知不覺中一直在凝視著前輩也沒有自覺。」

听到七月,有田的眉頭皺了起來。感覺到廣瀨的視線是從被告白的隔天開始,不過照廣瀨的說法難道從七月起自己就一直被他凝視?被告白之後因為太注意他的存在,所以很敏感地感受到他的視線。但是在更久之前廣瀨就用那麼露骨的視線凝視自己嗎?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有田不看廣瀨的臉,像詢問公事似地問到。

「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時候……」

「到底是什麼時候?」

听著有田近乎逼問的口氣,廣瀨才慢吞吞的開口。

「我也搞不清楚是多久以前的事。剛進公司沒多久我就覺得前輩人真好,當我發覺這說不定是愛情是在我調到分公司之後的事情,那時的我其實也弄不懂自已的感情,直到又調回這里我才確定我是喜歡你的……」

有田驚愕地張大了嘴,用食指指著廣瀨的鼻子。

「你的意思是說你從剛進公司到現在,這六年來都「好像」在暗戀我?!」

「應該是這樣吧。」

「你不覺得暗變一個人六年是一件愚蠢又浪費時間的事嗎?」

夸張地聳聳肩,有田的直言不諱讓廣瀨悲傷地垂下了眼楮,他像替自己找藉口似的低語。

「我也不是一直暗戀著你。那段期間我也曾和喜歡的女孩子交往過,但最後總是無疾而終……」如果弟弟的戀人是肉食性動物,無疑地,廣瀨就是溫和無害的食草動物。知道這個男人不會逼迫自己也絕對無害的有田,有點壞心眼地問道。

「喜歡男人是什麼感覺?」

面對有田直接的詢問,廣瀨緊張得身體微微往後仰。

「嚇?」「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想問問你,是不是像對女人那樣也想擁抱或被擁抱?」

廣瀨滿臉通紅地低下了頭。看著他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沉默地咬著下唇的模樣,發出問題的有田自己都感到有點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抬頭看著顯示樓層的紅色數字燈,希望電梯快點來。

「我需要的時間比別人長。」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會這麼說,有田疑惑地轉過頭來,正好迎上廣瀨認真的神情。「或許你已經不記得了,以前你曾經對我說過,別人的一天是我的兩天。的確是這樣沒有錯,別人一天可以做完的工作,我要兩天才能夠完成。可能是我太多慮,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時間就流逝了。」

「……是啊。」明明知道沒有帶煙,有田還是下意識地模模自己的襯衫口袋。

「所以從我開始在意起前輩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雖然不管再怎麼想也找不到一個結論……但是我還是希望可以常常看到你,想和你說說話。所以我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後才決心向你表白。」

電梯終于來了,有田快步走進電梯中按下七樓的按鍵。廣瀨站在有田的對角處。看著樓層數字燈一個個緩慢地往下降,有田不禁開始煩躁起來。

「其實我是在欺騙自己。」

有田沒有回頭去看廣瀨。

「我根本就還沒有整理好自已的情緒。前一陣子我從女同事那里听到前輩你有個女朋友,而且你也已經到了適婚年齡,我真的好著急。現在的我們和以前不一樣,根本沒有什麼交談的機會,所以我才想說些什麼讓你也可以比較在意我的事。不過,我想沒有一個男人被同性告白會感到高興吧。真的非常抱歉。」

如果只是听過就算了的話,或許就可以這麼結束。其實廣瀨的心願只不過像呼吸那樣的輕微……,看來有田還是擺月兌不了弟弟的陰影所以才對告白顯得異常過敏。

看著垂頭喪氣的廣瀨,有田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壞事般地充滿罪惡感。在逐漸往下降的電梯中,有田比廣瀨更感覺到全身不自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廣瀨前輩的人倒是不錯。」

一听到廣瀨的名字,有田反射性地豎起耳朵。說話的是今年剛進公司的新人,腦筋不錯會做表面功夫,但是個性輕浮。是有田不討厭卻不善應付的類型。

在成功地舉行過大型展示會之後,業務和事務部門為了檢討會後結果而舉行聚會。距離和廣瀨那一次談話已經過了兩個禮拜,雖然那不愉快的視線已經消失,但是存在於有田心中的疙瘩卻沒有消失。要是廣瀨也一起出現會不會很尷尬?然而就像嘲笑有田的擔心一樣,廣瀨並沒有出現在被他們包下來的這間小居酒屋。

「今天廣瀨前輩也是因為工作還沒有做完所以不能來。他實在太認真了,明天再做也不遲呀!」

正好坐在有田對面有點微醉的新人,饒舌地摟住坐在隔壁女同事的肩膀。

「有什麼不懂的事去請教他,他一定鉅細靡遺的告訴你。對我這個新人也不會擺架子,真的是個大好人。不過他好像有點月兌線,雖然工作都能圓滿完成,但總是做得很慢,像烏龜在爬一樣。而且他每天都加班加到十點吧?這一點我可學不來。」

被摟住肩膀的女孩子吃吃地笑了起來。沉默听著新人大放厥辭的有田越听越生氣。雖然他無意包庇,但是對於在自己崗位上努力工作的廣瀨,被一個沒什麼像樣的成績,只會模魚的新人損到這種地步,實在令他無法忍受。他一口乾盡杯中殘酒。

「廣瀨是我一手教出來的,他的素質相當高,起碼比起寫個報告都錯字連篇的某人要好得多。」

「咦?科長您有在听啊?真不好意思。」

象是听出有田話中的諷刺意味一樣,新人擠眉弄眼地看著有田。

「我又不是在說廣瀨前輩的壞話,您可別告訴他哦。」

這不叫壞話叫什麼?發現有田的杯子空了的新人趕緊討好似地幫他斟滿了酒。待有田跟坐在隔壁同期的同事聊天的時候,對面說著說著又把話題轉到廣瀨的身上,有田不時在他們的對話中听到廣瀨的名字。

「說到玩他可能稍嫌不夠刺激,但是當老公的話廣瀨先生可是一個好對象。」

剛才還在招笑廣瀨的女孩子這時卻正經八百地稱贊起來了。「嚇?怎麼說?」

新人吃驚的反問,女孩子把食指放在唇前說道。

「你不覺得他很溫柔嗎?既不象會有外遇、工作又認真,嫁給他一定很幸福。」

新人皺起了眉頭。

「但是這種男人不是一點生活樂趣也沒有嗎?」

女孩子意味深長地笑了。

「听說廣瀨先生很喜歡攝影呢。」

「一定是拍果照吧?」

說話沒大腦的新人惹得女孩子氣得柳眉倒豎。

「他說他喜歡拍風景照。他經常利用假日開車到山上或是海邊兜風順便拍照呢。不錯吧?」

原來他喜歡拍照……有田想起很久以前似乎听他提起過。喝著半溫熱的酒,有田歪著頭搜索記憶。

「啊!」

隔壁的同事轉過頭來。

「怎麼了,有田?」

「沒什麼。」

有田突然想起來了,那是在廣瀨剛進公司有田陪他加班的時期。在陰雨連綿的六月時節,廣瀨每天必定加班到超過十點,就算假日也有在職教育和殘余的工作必須解決,每天回到家累得倒頭就睡。很少有怨言的廣瀨難得地在有田面前發牢騷。

在鍵盤前嘆息的廣瀨臉色蒼白,掩不住臉上滿布倦意。

「現在是你最辛苦的時候,咬咬牙忍一忍吧。」

安慰著這個沮喪的新人,有田邊教他工作邊打從心里同情起他來。這個時期對新進員工來說是最難熬的時候,有田也有過切身之痛。當初的自己還因為壓力太大而導致胃穿孔呢。廣瀨喝著有田帶來的咖啡嘆了一口氣。

「我已經厭倦每天往返於公司和住所之間了,偶爾想轉換心情的時候也沒有時間開車去兜兜風。現在吳野的紫陽花一定開得很漂亮吧。」

?「吳野不是滿遠的嗎?開車好像要四個小時左右。」廣瀨歪著頭听著有田的問題。

「是啊,不過不塞車的話大概三個小時就可以到了。去年我和大學同學去賞花的時候剛好下大雨,大家怕照相機淋到雨,頓時忙得手忙腳亂呢。」

「照相機?」

「我在大學是攝影社的。」

「哦……那你一定也拍一些果照吧。」

听到有田的調侃,廣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每個人喜歡拍的對象不一樣,的確有些人是專門拍果照的,但是我專攻風景照,喜歡拍山拍水。」

「……以前我也常常去露營,不過最近好久沒去了。」

「下次有空的時候要不要一起到三尋岳去?」

廣瀨平易近人地向有田微笑著說。

「好啊,下次去吧。」

嘴上雖然輕松地說「好啊,下次去吧。」但那只是有田配合當時氣氛所說的應酬話,根本沒想到真的要和廣瀨一起出游。

自那次之後,廣瀨沒再找自己出去玩,有田也完全忘了這個約定的存在。如果沒有那件事的話,有田恐怕這一生都不會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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