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時間 第九章
隨著星期四的接近，見到有田時的尷尬竟比愉快的感覺更佔據了廣瀨的思緒。自己想見有田的感覺沒有變，但是無法確定一旦有田出現的時候，自己是否還能保持往常的自然。以前有田曾經說過不喜歡男人凝視的目光，有了上次的肌膚相親之後，廣瀨不知道自己此後凝視有田的視線會不會夾雜著。
況且廣瀨目前還不知道有田對自己究竟有什麼想法，既然已經超越了朋友的那一條界限，自己以後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他呢？連說句話都要緊張得慎選詞匯。
廣瀨無法控制自己載沉載浮的情緒，他不只一次想著與其要受到這種折磨，不如一開始就拒絕跟他見面。
到了星期四當天下班鈴一響，廣瀨沒有立刻站起來，只是坐在位子上發呆。
「干嘛擺一張臭臉？」
听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廣瀨嚇了一跳。川上不知何時來到自己的身邊。
「你的工作不是做完了嗎？要不要一起去喝酒？我跟流通課的家伙約好了。」
知道廣瀨心儀的對象是有田，川上的態度也沒有改變。在自己無意說漏嘴的隔天，廣瀨已做好覺悟準備接受川上的躲避，哪知道川上還是像平常一樣的跟廣瀨打招呼。老實說，廣瀨真的打心里送了一口氣。只是……從此之後兩人之間就不再出現有關於有田的話題了。
「對不起……我今天跟人有約。」
川上夸張地皺了皺眉頭。
「那種讓你從一大早就不停嘆氣的家伙…放他鴿子算了！跟我們去喝酒比較好玩，喝醉了也沒關系，我會照顧你。」
「但是…」
川上單手*腰，突然嘆了一口氣。
「你自己看不見就算了，別人看到你那張郁卒的臉可是很難過的哩。而且大家就像商量好似的都跑來問我「廣瀨到底怎麼了？」」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誰都有郁卒的時候，彼此彼此。所以，今天就跟我們一起去喝酒，把不愉快的事全部一掃而空。」
廣瀨輕輕深呼吸一下。
「有田前輩今天要來。」
川上那雖抱怨著卻活力十足的表情，突然一下全變了。
「我們約好一起吃飯，所以不能跟你們去。」
廣瀨從來不知道沉默是一種如此恐怖的感覺，他不敢看川上的臉。像是解開這沉重的魔法似的，廣瀨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那你應該高興才對啊。別裝出一副好像快死了一樣的表情。」
川上微笑鼓勵著廣瀨。看到他的表情，廣瀨就無法控制自己想講的話。
「我猜不透有田前輩的心意。」
川上聳聳肩。
「我也搞不懂你啊。跟你做了朋友之後還以為對你有起碼的認識，不過一下子卻又跌進了未知的世界。」
廣瀨忽然想到。
「你要不要一起來？就向上次一樣三個人一起喝酒。」
「這……」
川上歪了歪嘴。
「我去對你也沒什麼幫助吧？而且我已經和流通課的人先約好了……少我一個不去是沒什麼關系啦。」
川上垂下眼楮低語，這時廣瀨才發覺因為自己的任性，已經將不相干的人卷進這件事情之中。冷靜想想，自己實在沒有立場向川上提出這種要求。
「對不起，你說得對。」
川上搖搖廣瀨低垂的背脊。
「我又沒有說不去。反正我還欠你一份人情就陪你走一趟吧。」
「真的不用了。對不起。」
川上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嘴唇微張卻沒有發出聲音。廣瀨朝他微笑了，他不想再看見川上困惑的表情。
「廣瀨先生，你要下班了嗎？」
是個柔和的女聲。背對著聲音的川上表情像冰一樣整個凍結起來。走到他們附近，女子才知道正在和廣瀨說話的對象是誰。瞬間，她的紅唇迅速地抿了起來。
「我再過一會兒就要下班了，不過之後跟別人有約。」
廣瀨事務性的回答。磯貝鞠子低下頭握緊了抓著皮包把環的手。下一秒她有力地抬起頭，用黑白分明的眸子凝視著廣瀨。
「請你告訴我什麼時候有時間。」
明知川上就在旁邊，磯貝也不回避的問。
「請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有空。」
愛情是如此殘酷的東西嗎？廣瀨的視網膜掠過一陣暈眩。無視於喜歡自己的川上的存在，而公然向廣瀨提出邀約。然而…這殘酷的女人也知道自己的殘忍，微俯的肩膀上傳來細細的顫抖。
「我今天……要跟喜歡的人見面。」
磯貝驚愕地用雙手掩住了嘴。川上慌忙「喂！」了一聲抓住廣瀨的肩膀。
「我這一生只會喜歡他一個人。」
「喂、廣瀨，何必在這個時候說這種事呢？而且你也不必說得這麼直接吧。」
川上小聲的在廣瀨耳邊低語︰「不管我怎麼說結論還是一樣。我不能和磯貝小姐交往，也沒有跟她交往的意思。對不起。」
向磯貝點了一下頭，廣瀨拿起公事包。雖然距離七點還有一小時，不過可以找別的地方消磨時間。
「川上，星期一見了。」
廣瀨急步走出了辦公室，就像逃命一樣。實際上自己本來就在逃，從那個勇敢把自己的感情表現出來的女人身邊逃月兌。為什麼會想逃？那是因為…他怕在自己被有田棄之不顧的時候，如果那個女人在身邊，就算明知她是川上心儀的人，也會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她絕不是一個今人討厭的女人。
廣瀨走進電梯，急忙按了一樓的按鈕，迫不及待地想從那兩個人身邊逃開。到了一樓，電梯門才半開，廣瀨就側身沖了出來。在他快要走出門口時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廣瀨。」
聲音是從大廳一角的休息處發出來的。
「你慌慌張張的要到哪里去啊？」
影子越走越近。聲音便在喉嚨里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是臨時有工作嗎？」
「不是…有田前輩你怎麼這麼早來？」
上一次廣瀨最後看到的是他的背影，從宿舍走出去的背影。
「工作提早結束就有時間早一點來。這里很安靜，正好可以讓我看書。雖然燈光有點昏暗，不過忍一忍就行了。」
有田把手上的書收進公事包里。看到他的手指，廣瀨就情不自禁的想到那一晚的事。那種觸感，一想到他那修長的手指握住自己，引導自己直至天堂的頂端，廣瀨就覺得下半身開始火熱起來。
「廣瀨…先生。」
有聲音追過來了。磯貝鞠于甩開川上的手向廣瀨奔過來。穿著高跟鞋的她，因為跑得太快而失去平衡，在快接近廣瀨的時候跌倒了。皮包里的東西也散得一地都是。
廣瀨趕緊跑過去扶住她，磯貝也不撿從皮包里散落出來的東西，只是像迫不及待似的投入廣瀨的懷中。
「對…不起。」。
由於她抓得太緊，半蹲下來的廣瀨承受不住重量，整個人就往後跌坐下去。
「對不起。」
她的臉摩擦著廣瀨胸前的衣服。無法推開她的廣瀨只能極為勉強地轉過頭去望著站在自己背後的有田。有田的表情說不上是生氣也沒有在微笑，只是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地上的廣瀨。
跟在磯貝身後的川上，一路撿拾從她皮包里掉落的東西走過來。撿到最後一樣的時候廣瀨也同好扶著磯貝站起身來。
「該道歉的是我，一開始就應該說清楚才對。」
磯貝獨自站起，縴瘦的肩膀不穩定的搖搖晃晃。
「我送你回去。」
川上向著磯貝的背影說道。
「沒關系，我可以一個人回去。」
用手指整理紊亂的發絲，她接過川上遞過來的皮包小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川上無言地抓住她的手，吃驚的她急忙想把他的手甩掉。
「放手啊，不要！」
川上無視於她的掙扎，只是拉著她一直走。
「好痛！放手啦！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川上突然站定，用空著的另一只手給了她一巴掌，那聲音清脆響亮。吃驚的磯貝表情迅速崩潰，淚水也從眼角溢出來。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討厭你！」
磯貝就這樣被川上拉出了公司門口。在只有有田和自己的安靜大廳里，磯貝的「我討厭你」好象附在廣瀨的耳膜上久久無法散去。
「不是應該由你送她回家的嗎？」
有田的話聲里夾著幾分責難的語氣。
「我送她回去也沒有用。」
有田嘆了一口氣，把前發撥到腦後。
「接下來…要做什麼？」
有田忽然把頭傳向一邊，也不回答廣瀨就筆直的走出去。廣瀨慌忙跟出去，跟在有田的背後，直到走進一家店為止兩人都沒有再交換一言。
「最近忙嗎？」
這是走進店里的第一句話。兩人坐在一家全國知名的連鎖居酒屋中叫了幾樣菜之後，有田喝了一口水向廣瀨問道。
「因為要籌備展覽會，所以漸漸會變得比較忙。」
有田哦了一聲換了一個坐姿。
「剛才那個小姐叫什麼名字？」
有田伸手送開領帶問道。
「你是指磯貝小姐？」
廣瀨雖不想提到磯貝的事，但還是回答了有田。有田一听突然微微一笑。
「她一定喜歡你吧？」
「是嗎？」
「還裝傻？她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有田的手越過眼前的小桌子拍拍廣瀨的肩膀。
「那麼漂亮的女孩子，要是我可決不會輕易放手。」
「有田前輩……」
廣瀨強硬地阻止有田的話，希望別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我喜歡的只有前輩你。」。
「讓您久等了。」
編著兩條辮子的年輕女侍者把啤酒和先做好的一道菜送到桌上。
「先來乾杯吧。」
有田舉起杯，也沒有說為什麼乾杯就和廣瀨的杯子相踫。喝了一口，廣瀨旋即放下杯子。
而有田則是喝了將近半杯，伸手擦掉附在嘴角上的泡沫。
「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什…麼事？」
「我有女朋友了，而且是以結婚作為前提交往。」
有田的表情嚴肅，所以廣瀨無法反問。
「以後可能不能像現在一樣跟你吃吃喝喝了。我是很想一直跟你保持朋友的關系，但如果你堅持不要的話，那我們以後就別再見面了。」
廣瀨的雙手無法動彈，只是凝視著有田的臉。他的眼神里連一點動搖的光芒都找不到。
「同性之間的戀情基本上來說還是違反常理，勸你還是早一點忘掉我這個老男人找一個適合你的對象吧。那個叫磯貝的小姐就非常不錯啊。」
廣瀨只是呆然的听著，完全無法做出任何回應。他也知道有田在觀察自己的神色，所以自己必須為了不讓對方擔心而強顏歡笑嗎？廣瀨的心都快被掏空了，哪里有余力武裝自己？
「對了，你不是把相機搬到這里來了嗎？有沒有到哪里去拍照？」
或許是發現廣瀨的不對勁吧，有田立刻轉開了話題。這種時候了還談什麼照相機…無名的怒火讓廣瀨的聲音夾著細細的顫抖。
「星期六日都要忙著上班，根本沒有時間出去拍照。雖然為了出遠門特地把車運過來，但是那也只是浪費停車費的廢物而已。」
有田哈哈笑了兩聲。
「說的也是，你是來研修的哪有時間到處玩樂。」
笑聲消失了，只剩下周圍的話聲侵蝕著廣瀨的耳膜。
「說到這里我才想起來，上次我整理房間的時候好像找不到以前你幫我拍的照片，可能是倒垃圾的時候不小心丟掉了。」
「是嗎……」
「我也真是糊涂。」
有田靦腆地笑了笑。不是不見而是丟掉了吧，這種自暴自棄的想法一瞬間掠過廣瀨的腦海。既然有了新戀人，又怎麼會把以前曾說過喜歡自己的男人所拍的照片留下來呢？一定是連看一眼都覺得礙眼而迫不及待拿去丟掉吧。
但是又何必把事情說出來呢？自己又不可能去他家里找。如果他不說的話自己也不會知道。
「你不吃嗎？」
廣瀨從紙套里拿出筷子一分為二。他舉筷卻不知道要吃什麼，因為自己一點食欲也沒有。
「廣瀨？」
廣瀨把筷子放在筷架上，用手捧住了額頭。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廣瀨雖然一動也不動，但是腦中怒濤翻滾的思緒卻已經混亂得理不出半點頭緒。只有「一切都結束了」這幾個字在腦中徘徊不去。
「難得你約我出來吃飯……非常對不起，我可不可以先走。」
能說出這句話已經很勉強了。
忘了要配合別人的腳步，也忘了有田還在旁邊，廣瀨只是一個勁的埋頭走著。好像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在牽引著自己一樣。
在車站前廣瀨被叫住了。周圍的街燈映得四周一片明亮。有田嘆了一口氣，在車站正面選了一個比較明亮的噴水池邊緣坐下來。稍微遲疑了一下，廣瀨也在他的隔壁坐下。
「今天真對不起，突然告訴你那件事。」
「沒關系……」
腦子里的風暴仍然沒有離去。听到列車進站的聲音，廣瀨像驚弓之鳥似地肩膀都顫抖了起來。
「你一定吃了一驚吧？」
「……」
從車站出來的人潮漸漸多起來了，就像溢出來的水似地向昏暗的街角散去。
「你也該找一個好女人了，我保證你一定找得到。雖然你好像不喜歡，但是磯貝小姐應該是個不錯的對象。」
為什麼有田會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推銷給女人……？是不是想早一天把這個難題解決掉，好從被男人糾纏的惡夢中解放出來？
「喜歡磯貝小姐的是川上。」
有田吃驚似地睜大眼楮。
「啊啊…經你這麼一說的確有這種感覺。」
啪嚓一聲，廣瀨聞到一股煙味，原來是有田點燃了一根煙。今天的煙似乎分外燻人眼眸。
早知如此，廣瀨寧願回到還沒有出來研修的那段時間，起碼不用听有田親口告訴自己他愛上別人那種痛苦。有田拉拉自己的袖口。
「我也該回去了，來得及的話還能趕上最後一班新干線。」
「上……」
有田轉過頭來詢問地望著廣瀨。
「上次那一晚……」
廣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是說出口的話已經說不回來。廣瀨悔恨自己不該如此卑鄙地在這種時候把那件事提出來說。看著困惑的廣瀨，有田緩緩開口。
「上次真抱歉，我喝醉了把你當作了我的女朋友。」
沖擊一瞬間劃過廣瀨的身體，連動一根手指的力量都被奪走。有田的話繼續殘酷地落在像銅像般僵立不動的廣瀨頭上。
「我先走了。晚安。」
廣瀨已經沒有辦法再看有田的臉。
「你多保重。」
「你也是，路上小心點。」
足音漸漸遠去，直到听不到那聲音時，廣瀨才崩潰地抱著膝蓋哭泣，淚水仿佛永無休止一樣。
之後，廣瀨在噴水池前哭了將近一小時後才一路哽咽地回到宿舍。路人紛紛訝異地回頭看著這個哭得雙眼通紅的高大男人，此時已傷心欲絕的廣瀨也顧不得什麼顏面了。
隔天，果然遲到的他雖然被課長叫去，但卻沒有被說什麼。直到進入洗手間想要洗臉，在鏡子里看到自己紅腫得象兔子一樣的雙眼時廣瀨才吃了一驚。
中午吃飯時間，廣瀨走出公司準備用餐時川上跟了過來。他只是緊緊的跟在廣瀨身邊，一個字也沒有說。不由自主的，兩人又走進那家昂貴又破爛的快餐店點了兩份今日簡餐。
「看到你的臉…不用問我大概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今天不管你在工作上有什麼疏失我都替你扛了，所以你要在星期六日的時候好好替自己療傷，然後星期一振作精神來上班。」
川上拍拍廣瀨的肩膀。他體貼的安慰觸及了自己脆弱的情緒，廣瀨趕緊微笑了一下以免又紅了鼻子。
川上用筷子戳戳送上來的簡餐中煎得燒焦的漢堡喃喃自語。
「昨天我不是送磯貝回去嗎？…之後我…強擁了她。那時我只覺得血液逆流，完全克制不住那股沖動。現在的我在她眼里不但討厭而且還是個最差勁的人。」
川上把*子往桌上一丟。「雖然是騎虎難下，但是我並不後悔。」
……明明知道磯貝不喜歡自己還強行擁抱她，川上難道一點也不在乎嗎？
「我決定不再客氣了。即使她再怎麼討厭我我也要一次一次的抱她，直到她知道今生只能做我的女人為止。」「這麼做好嗎？」
廣瀨的意思似乎是在說……這種無法將自己的情意傳達給對方的行為，不是很空虛嗎？川上不悅地舉起*子刺在廣瀨的漢堡上。
「你哪有資格說我？要不是你……磯貝怎麼會變成那樣？看你一副老實的模樣沒想到是扮豬吃老虎。我倒想請教你是怎麼散發男性魅力讓女人為你那樣痴迷？」
拔出*子的同時，廣瀨的漢堡也開了一個大洞。
「不用你說我也明白把關系建築在上是最笨的方法，但是我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對了，你那里怎麼樣？是不是被甩了？」
川上毫無掩飾的問題！讓廣瀨回想起昨天那段不願再回想起的痛苦記憶。「有田前輩有了新戀人。」
川上聞言瞪大了眼楮，壓低了聲音問道。「是男的嗎？」「怎麼會？當然是女孩子，他們是以結婚作為前提交往。」
「那就奇怪了，你們上一次不是還發生親密關系嗎？」川上完全不顧及地直來直去，讓廣瀨有些手足無措。
「他說是誤把我當成他的女朋友了。」「這不對吧？」
川上大剌剌地往後仰坐。「我是不知道你們親密到什麼程度，但是連男女都搞不清楚的話那就太離譜了吧。」
廣瀨回想到那一晚有田的觸模。廣瀨明明是平板胸一個，找不出一絲象徵女性的豐腴，但是有田卻毫不猶豫地加以，而且沒有一點吃驚的感覺。
「因為他喝醉了。」「那是發生在我醉倒在酒吧里那天的事吧？他雖然也喝醉了，但是並沒有醉到完全沒有記憶的程度啊。他說弄錯了是不是在騙你？」
「有田前輩為什麼要說謊呢？」「這我怎麼知道？我只是覺得有點不太合常理而已。」
經川上這麼一說，廣瀨也覺得把男女搞錯這一點真的好像有點不合常理。那也就是說有田明知道自己還來踫觸的嗎？但是他明明對自己沒有意思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說不定……像作夢般的淺淺期待。如果這個假設正確，有田為什麼不向自己告白呢？如果他真的喜歡自己，不畏懼世人的眼光的話……，廣瀨多麼希望能親耳听到有田說出他的真意。
然而有田卻擬造了一個『戀人』。如果他真的喜歡廣瀨的話，那這種行方就實在令人費解。但是之前……廣瀨覺得再怎麼想，都好像在先有蛋還是先有雞的問題上打轉一樣，永遠得不到解答。看到低頭不語的廣瀨，川上語帶輕松的說︰
「有田先生應該是喜歡你的吧？」「怎麼…可能……」「那就是討厭你羅？那就乾脆一點放棄好了。」
不是自己的事，川上的意見向牆頭草似的搖來搖去。有田有了女朋友，而自己也曾經向有田許下承諾，兩人之間這段友情只要維持到有田的戀人出現為止。但是……真的能夠灑月兌的放棄嗎？廣瀨在心里這麼問著自己，如果他對這個比自己小的痴情男人還有一點同情心的話，會不會施舍一小塊心靈的角落給自己？只要一點點就行了。好想見他。廣瀨覺得自己幾乎坐不住了。去見他，然後把自己的心情告訴他。無法抑制沖動的廣瀨也顧不得是在用餐的途中就掏出口袋里的錢包。因為還有幾天才發薪水，所以錢包里只剩幾張千元鈔票。他看看錢包又看看川上，由于了幾秒鐘終于開口。
「川上……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借我錢？」
「那有什麼問題？這里我請客。」
川上大方地揮揮手。「我不是指這個…我想借四萬。」川上吃了一驚，撇著嘴說︰「等一下！還沒發薪水耶！我哪來這麼多錢借你？」
「拜托啦，我會馬上還給你。」廣瀨幾乎把頭頂到桌上向川上懇求。「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我要回朝比奈去。無論如何我今天一定要回去，求求你。」
川上閉上了嘴，搔了幾下腦後自言自語的說︰「真拿你沒辦法。」
一捱到下班時間，連加班都置於腦後的廣瀨飛也似的沖出了公司。要走三十分鐘才能到的車站，廣瀨完全沒有想到要坐計程車，只是一個勁地拼命跑著。買了車票沖進新干線，站在狹窄的走道上廣瀨才滿頭大汗地氣喘吁吁。自從高中畢業後廣瀨就沒有如此奔跑過了。
調整好了呼吸，廣瀨在自己的位置坐定後才發現襯衫都已經被汗浸濕了。定下心來仔細想想，自己就是一副早上出門的裝束坐上快車，連晚上的住宿都沒有準備。而且向川上借的三萬也勉強只夠新干線的來回車資，哪有錢再去住飯店？
自己這樣沖動地去找有田，萬一他剛好不在或是出差去了怎麼辦？老往壞處想的廣瀨這時才深深悔恨自己的輕率。自己一向是個思慮相當周全的人啊。一遇到有田的事就全亂了手腳。
在下一站下車的話還可以轉車回宿舍，一切還來得及挽回。不管是回去或是前進結果可能都是未知數……不過在廣瀨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車子已經到站了。對一向遲鈍的自己來說，這一點時間是不夠考慮的。跟一開始的決心背道而馳似的，廣瀨慢吞吞地走出了車站月台。
到有田的住處門口已經晚上九點半了。從路上仰望樓層，有田的房間並沒有點燈。
是他還沒有回來嗎？還是已經睡了？有田住的這棟大樓，大門即采自動門鎖，不是里面的住戶開門或輸入密碼是無法進去的。廣瀨按了一次門鈴但是沒有反應。
無計可施的廣瀨只好坐在路旁準備等有田回來。以前也有過相同的情況。那是在自己即將到總公司研修的前一晚，為了臨行前再見有田一面曾在同一個地方等待。那時…廣瀨沒有知會有田，只是痴痴的坐在門口等有田出來。一直等，一直等，然而好像心意通天似的，等不到半個小時有田就拉開窗簾發現了自己。
跟現在比起來，是哪個時候比較辛苦比較難堪呢？廣瀨抱著頭苦苦思索。自己所做的事是不是很愚蠢？該不該立刻撤退來保住自己僅存的自尊呢？
廣瀨不經意地往上看，剛才本來沒有點燈的房間現在突然亮了，有田不知何時已經回到家。廣瀨急忙起身準備去按房號鈐。但是……
廣瀨清清楚楚地記得有田的房號，剛才也按過。但是失去了最初的那股氣勢後，廣瀨對於自己接下來的行動開始躊躇起來。
干脆回去算了。既然都已經到了這里就這樣回去的話不是太愚蠢了？而且回去也不能解決任何事。
有人從門里走了出來，廣瀨慌忙向旁邊讓了讓以免撞到人。那人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轉過頭來。他歪著頭，驚訝地瞪大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