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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千遍不厭倦 第三章

校園里,三兩人群穿梭,隨時可見情侶成雙,或在大道上攜手散步,或在樹林里並坐談心,或在長椅上共進午餐,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復雜,校園里總能找到最單純也最真摯的感情。

時間剛中午十二點,入秋後,正午的太陽漸漸失去了盛夏和威力,蟬聲也不再鳴,空氣中散發出一種獨屬于秋季的蕭瑟氣息,然而校園的四季另有其獨特的風格與呈現。

秋天是校園最活躍的季節,歷經一個漫長的暑假,學生回籠到學校,展開新一學年的學習,走在秋天的校園里,熱鬧的人群削弱了秋天的孤寂氣氛,秋天才是一年學習的開始。

經過這個暑假之後,每個人都升了一個年級,在學業上更為精進,但是掛念的那個人卻在心里扎根得更深。

校園的那一頭,林蔭道上,可以看見一輛腳踏車,駕車的是個男生,他動作俐落熟練的騎著車,速度不快不慢的向前行進,而在他後頭的坐墊上坐著一個女生,臉上帶著微笑。

女孩的雙手在男生的要求下,輕輕抓住了男生的腰。抓住的那一刻,男生跟女生的臉都紅了。

男生很嚴肅的解釋說,這是為了安全著想;女生則是想,社會學的理論指出,親密有助于促進安全感……

「等一下有課嗎?」

女孩還在傻笑,當然沒听見男生說什麼。男孩皺了皺眉頭,不得已,只好提高音量再說一次。

「你,等一下有課嗎?」

「……有,有課。」

「在想什麼?」

搖頭失笑,這女孩怎麼總是一副傻呼呼的樣子。男孩倒是很認命,向前拼命踩著腳踏車。

女孩燦爛笑著,伸出手抱住男生的腰;這下子換男生臉紅了,嚴肅的臉上隱藏著害羞,為了轉移注意力,只得更用力的踩腳踏車。「等一下的課在哪里上?」

「啊?」

「我是說,你等一下的課在哪里上?」

她又不好意思的一笑,「院館,可是不用急,我的課是兩點。」

他差點要翻白眼,不早說,害他這樣趕。剛才在路上遇到她,听說她等一下有課,立刻載她過來。

馬傲辰放慢速度,不再用趕的,嘴里卻說著,「你剛剛干嘛不早點說,害我趕得這麼急?」

「對不起啦!可是……這腳踏車是我的耶!」

雖然由他來騎好像更適合,更穩也更快,可是再怎麼說,這輛腳踏車的主人都是她劉靜之啊!

唉!看來上次她提議要載他,結果害兩人摔得很慘的那一次真的在他心里留下了陰影,每次在路上騎車踫到他,最後車子一定會變成他在騎,她只能成為那個坐在後頭被他載的人。

「我可不想惡夢重演。」馬傲辰倒是覺得自己這樣做對極了。

她笑了,她無所謂,能夠這樣坐在後頭抱著他的腰,視線所及盡是他寬闊的背脊,她心里會有一股莫名的甜味。

馬傲辰看著手表,「時間還早,去吃個飯吧!」

「好。」

他騎著車來到餐廳,將車停好,兩人一起走進去。馬傲辰知道,在別人眼中,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有多親密,仿佛就是情侶。

馬傲辰不否認,他的心確實是這樣想的。有好幾次,甚至想開口了,她的笑容是這麼亮麗,他想珍藏,這是真心話,可是他坐沒做過這種事,他該死的驕傲與個性讓他竟然連對喜歡的人都說不出喜歡。

因此他只能很好笑的,每年次在路上踫到騎著腳踏車的靜之,就把她給攔下來,要她下車,然後由他騎車載她,只為了換取與她相處的時間。

在餐廳內用完餐,兩人步出餐廳,發現時間還早,索性就不騎車了,干脆由馬傲辰牽著車,劉靜之跟在一旁,兩人一起散步幫助消化。

「好像都沒有看到你的那些保鑣了?」

劉靜之聳聳肩,「我要他們不要進校園,這樣緊跟著,我怕會嚇到同學,而且我爸接受了你的建議,不去找老虎幫報仇,他們應該不會再來找我麻煩。」

點點頭,「你父親還算是關心你。」

劉靜之笑笑,「那馬叔呢?他最近還好吧?」

馬傲辰搖頭,「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麼,很久沒看到人了,上禮拜他有打電話給我,說改天一起吃飯,還要我找你。」

自從上學期她跟著去和馬叔吃飯後,馬叔便說,以後有空她都可以一起跟著,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馬叔會請客。

馬叔對她真的很好,因此她也真的打擾了他們父子相處很多次,雖然這兩個男人都不太會下廚,所以都是在外面用餐,可是她還是可以體會到馬叔對她的照顧。

說真的,相較于自己的父親,她更能從馬叔身上體會到爸爸的照顧。

這樣說或許不太公平,但是她更喜歡一個正正當當的人來當她的父親,可是這是她最不能選擇的。「馬叔對我真的很好。」

馬傲辰看著她,想起自己與她,來自兩個截然不同的家庭,各自有著完全不同背景與身份的父親,他們卻認識到了彼此。

父親雖然沒有告訴他,但是他從其他管道得知,父親正在調查劉兆的案子。

他沒有告訴靜之,總想將上一輩的事情,跟他們兩人的事情分開,不混為一談。

雖然他知道這很難,可是他還是想試試看——靜之是無辜的,沒必要去承擔劉兆的一切作為。

他知道靜之是怎樣的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知道她的個性、知道她的善良,知道她在面對自己出身時的掙扎。

邊牽著腳踏車邊聊著天,兩人走到劉靜之下午要上課的地方,馬傲辰幫她停好腳踏車,上了鎖。「好了,快進去吧!」

劉靜之對他微笑,「那我下課後,要把腳踏車騎到哪里讓你載我?」語氣里盡是期待。

馬傲辰搖頭失笑,「你是在諷刺我啊?」

「沒有啊!我是真的很期待喔!」她像個貪玩的小女孩一樣,在原地動個不停,「只是我的騎車技術真的進步很多,下次也可以讓我載你。」

眉一皺,「拜托,你還想再受傷一次嗎?」

「可是上次我就有載我同學啊……」

「同學?」眉皺得更緊了,「男生?女生?」馬傲辰一說出口,這才發現自己的語氣酸得不得了。

「女生。」

眉頭微微舒展,可是還是緊皺著,「靜之,你自己騎就好,下次不要載人,太危險了,你們女生手的力量不夠,載著一個人時會無法控制車子,很危險。」

劉靜之乖乖听訓,末了卻冒出一句,「你好愛皺眉頭喔!不要皺眉頭啦……」

她竟然伸出手,撫模他濃密的眉宇。

馬傲辰笑了,「快進去上課吧!」

劉靜之轉過身,本來想要走人,可是下一秒卻立刻轉過身,回到馬傲辰眼前。

馬傲辰不解,她怎麼又轉回來了?

「傲辰,我們現在……算不算是在交往?」

她問得直接,讓馬傲辰差點無法接招,他努力穩定腳步,勉強自持,不想讓自己臉上露出太過開心的表情。「你呢?你希望我們交往嗎?」

「我……」劉靜之突然警覺,立刻住嘴,臉頰紅紅的,「我不能說,說了不就變成是我在告白了,而且是我先問你的耶!」

馬傲辰笑出聲,這女孩還算機靈,他模模她的頭,「快去上課吧!」

「可是……到底是不是啊?」

「你什麼時候看過我騎著腳踏車載女生?什麼時候看過我陪女生吃飯?什麼時候看過我帶女生跟我爸一起吃飯?」這個傻瓜,他已經表現得這麼明顯了。

她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好開心,上前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然後轉身跑進院館。

現場只留下馬傲辰,他的臉上也帶著微笑,看著她的背影。

直到背影消失,他才轉過身,準備自己離去,但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響起,手機的那一頭,等待告訴他一個消息——一個壞消息……

馬傲辰接起手機,話筒那端似乎是一團混亂,聲音嘈雜,各種聲音都有——說話聲、物品踫撞聲,但過了好一會兒又是沒人說話,任由馬傲辰喊了好幾聲,都沒人回應。

「喂!我是馬傲辰,你是誰?」

「喂?」心里一陣疑惑,以為是有人打錯電話,正想關掉時,突然有人說話了,對方的聲音既倉促又著急——

「小馬?是你嗎?」

「我是馬傲辰。」

「我是王叔,小馬,你听得到我講話嗎?」

「可以,王叔,發生什麼事了嗎?」王叔是父親的同僚兼好友,也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一個父執輩,算是很熟,只是平常王叔不曾打過電話給他。

「小馬,你听著,冷靜一點,現在趕快到台大醫院來,快點!」

「王叔,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王叔的語氣頓時轉弱,略顯哽咽,可是還是勉強自己把話說出來,「你……快點過來,你父親出事了……」

馬傲辰的心漏跳了一拍,立刻收起手機,飛也似的往校門口奔去,攔了計程車就走人。

一路上他不停猜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父親是個警察,能發生什麼事?一時間,各種恐怖的情節從他的腦海中竄過,他閉起眼楮,要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父親身手矯健、辦案經驗豐富,不可能會出事,不可能……這樣說服自己、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

很快的,車子趕到了醫院,他付了車資,連找錢都來不及拿,立刻下了車,奔進醫院里。

這里竟然聚集了這麼多的媒體與記者,他們似乎想要趕快找尋到目標來進行采訪。

馬傲辰一時間還不知道該到哪里去找王叔,就在此時,一名眼尖的記者發現了馬傲辰,立刻沖上前來;其他人看見子也蜂擁而上——

「請問你是那名警官的兒子嗎?」

「你父親現在變成這樣,你有什麼感想?」

「你要不要對你父親說幾句話?」

馬傲辰被團團圍住,一時間難以招架,事實上,他壓根不清楚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他父親變成怎樣了?到底是怎麼了?他什麼都不知道,要他說什麼感想?

這時,王叔帶了好幾名警察街上來,將記者統統隔開,護送著馬傲辰離開大廳,來到了記者不得進入的安全地區。

一到達該處,馬傲辰獲得自由,他立刻詢問王叔,「王叔,我爸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小馬……」王叔眼眶含淚,「你爸最近在辦個案子,正在調查一個幫派,三天前他失蹤了,直到上午我們才在深坑的山里發現他……」

「他怎麼樣了……他怎麼樣了?」馬傲辰急聲問著,聲音沙啞,話語破碎。

王叔不忍說,所有人都面容哀戚。

就在此時,一旁有醫師從手術室走出來。

馬傲辰想也沒想,立刻沖上前去詢問醫師,「我爸怎樣了?他現在到底怎樣了?」

拜托,告訴他,他爸爸沒事、他爸爸沒事,拜托……

「你是那名警官的家屬嗎?」

「我是他兒子。」

「他到院前就已經死亡了……」

如雷一般的話語打進了他的耳里,他听不真切,或者說他不敢相信,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那個幾周前還跟他一起開心吃飯、聊天、喝酒的男人,怎麼可能在轉眼間就走了……

那個一向自夸身手俐落加上運氣絕佳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在轉眼間就走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的聲音哽咽,卻努力要自己不哭,然而淚水卻背叛他,慢慢從眼眶里滑落,他這才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堅強,雙手不停的顫抖。

醫生離開,留下悲傷的空間給家屬。

王叔與那群警察陪在一旁,默默無語,讓馬傲辰自己去消化、接受這個噩耗。

馬傲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默哭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苦苦壓抑,必須靠近一點看,這才會知道他正流著淚,正用淚水宣泄著內心的痛楚。

王叔坐在馬傲辰身旁,按了按他的肩膀,「小馬,堅強起來,你已經長大了,是個男人了,堅強起來,好好照顧自己。」

「……」

「你父親生前最常夸贊,說你是他最好的兒子,說你是讓他最感到驕傲的兒子,還說如果以後你考上檢察官,我們所有人都要听你的話辦事……你父親對你有著很高的期望,你要努力,不要讓他失望……」

「……」

「小馬,我知道現在你很難過,哭吧!哭完就沒事,以後有什麼事,你就來找王叔……我跟你爸是多年的好友,當年在警校時我們就說好,以後如果誰殉職了,活著的人就要幫忙照顧死掉的人的家……小馬,記住,不要客氣,以後有事就來找王叔……」

這時,馬傲辰突然站起身,臉上的淚水沒干,神情哀戚,仿佛心死,卻透露著一股堅定。

「小馬?」

「我要看他。」

「啊?」

「我要看我爸。」

王叔站起來攔住他,「不要看!王叔發現你爸的時候……很慘,他被凌虐得很慘……」

馬傲辰看著王叔,眼里透露著一股心痛,卻也有著更深的堅定,就算看了會心痛,他也必須親眼看見他的父親。「我要看,他是我爸,是生我、養我的人!」

話一說完,他向前走去,來到手術室門口。

王叔跟在身後,他必須陪著——傲辰這孩子看起來雖然堅強,可是在這個時候,再堅強的人都可能崩潰。

馬傲辰進了手術室,王叔跟在身後,兩人一進入,電動門隨即關上,與外界隔絕。

馬傲辰一眼就看見那個躺在手術台上,蓋著白布的人——那個失去氣息與活力的人。

那是他爸爸?

馬傲辰走上前,停在手術台前,先是默默注視著那蓋著白布的人,雙手動都不敢動,像是在累積足夠的勇氣。

過了許久,他終于伸出手,想要拉下白布,想要看看父親。

輕輕將白布拉下,他看見了……馬傲辰心痛到無以復加,這是他的父親嗎?這是那個在他心目中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嗎?

他那張英俊的臉龐上頭青青紫紫,傷痕層層疊加;再往下看,強健的胸膛上竟出現驚人的刀痕,更有著槍擊的彈孔,每個都是如此清晰,清晰到一種令人恐懼的地步,傷痕更透露著血色。

來到四肢,畫面更是驚恐,馬傲辰不敢再看,終于放聲痛哭喪著臉、怒吼吶喊,甚至跪在地上,全身氣力盡失。

「小馬,別看了……」王叔也是淚流滿面。

那些混帳還是人嗎?怎麼能這樣折磨一個人,這個人還是他的父親,他不是十惡不赦之人,為什麼要這樣對他?為什麼?

「啊——」他好恨,他已經失去母親,這麼多年來,是父親將他一手帶大的,他從小的目標就是要長成跟父親一樣有擔當、有肩膀的男人,這群混帳不只殺了他的父親,更毀了他的目標。

「是誰?我爸是在調查誰?」他冷著聲問,他想知道誰是他的殺父仇人?他想知道父親是死在誰的手里?

他會永遠記得,至死都不能忘……

「劉兆,問忠幫的劉兆,你父親這一陣子就是在調查他……」

一听到這個名字,馬傲辰全身一冷,那股涼意從四肢百骸向心底竄去,冷到他連呼吸都覺得痛,同一時間,他的腦海里也想起了那個女孩的臉……

他,或者連她,他們的悲劇從這一刻已經開始了……

馬叔遭到黑幫設計殺害,震驚了整個社會,檢方與警方開始辦案,並逮捕了好幾個涉案的人,但看在馬敖辰眼里,這是沒有用的——只因這些人都不是主嫌!

而主嫌誰也動不了,那就是問忠幫的劉兆!

劉兆的勢力龐大,黑白兩道通吃,想要辦他,沒那麼容易。

況且想也知道,殺害他爸爸,肯定不是由劉兆親自動手,如果沒有證據證明他涉嫌利用小弟殺人,或是教唆殺人的話,根本動不了他。

這些馬傲辰暫時管不了,現在他的心思全放在父親的後事上,他沒再去學校,停止了課業,自然也停止那已經展開的論文寫作進度,這個研究所還能不能讀完,讀不讀的下去,頓時變成未知數。

父親一死,他突然覺得他讀這個研究所好像也沒什麼意義,他再也不知道要讓誰感到驕傲,又能讓誰感到欣慰?

他常常整天待在靈堂,安安靜靜的度過每一天,白天有許多人來吊唁,晚上則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他累的時候就會看看父親的遺照,心里想著那個殺害他父親的劉兆,堅定自己的信心、累積自己的怨恨。

殺人不眨眼,劉兆就是這樣的人,這種人是社會的敗類、是人渣,現在他的父親更是死在這種人的手下,他恨,恨不得能親自收拾這樣的人。

听王叔說,父親其實一直在收集劉兆犯罪的證據,可能因此而惹惱了劉兆;更听說父親手中有關劉兆涉及販毒、洗錢、殺人的線索非常明確,假以時日詳加調查,一定能將劉兆入罪。

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讓劉兆動了殺人的念頭,因此他的父親才會遇害!

現在父親死了,所有調查工作都中斷了,而殺害父親的那部分又很有可能因為查無實證與劉兆有關而讓他逃過一劫。

這還有天理嗎?

劉兆,該死的劉兆!殺人卻不用負責,他不能接受,不只是因為死的人是他父親,更因為他就是學法律的人,他不能接受有人可以為非作歹依舊安然度日。

他要接替父親,徹底搬倒劉兆;他要報仇,他一定要報這個仇,往後他就為了這個而活,沒有什麼,可以改變他的決定,他已經下定決心!

突然間,他想起了那個女孩……他的心一疼,卻努力甩頭,不再去想,或許是沒有緣分,命運已經決定了一切。

靜之……是劉兆的女兒,這點關系無法否認,因此現在要他不怪、不怨、不恨,真的很難,他不是聖人。

他不是聖人,能夠以德報怨;他更不是不孝子,他的父親慘死,而下手殺人的是這個女孩的父親,他怎麼可能若無其事,繼續跟她來往?

晚上十點,馬傲辰跪在靈堂前燒著紙錢,心里默默念著,希望父親好走,不要再牽掛,剩下來的事就交給兒子來辦……

幾天下來,他始終不曾離開過,縱使累了,他還是會逼自己強打起精神,想想父親現在一定需要有人陪伴。

這是,門口突然站了一個人,馬傲辰早就發現了,只是他沒有回頭,自然也不知來人是誰。

直到那人走了進來,馬傲辰這才愕然發現來者的身份,他燒著紙錢的手停了下來,甚至不停發顫。

是她……靜之……

劉靜之一身黑衣衫,慢慢走了進來,愈走進,她眼眶里的淚水愈積愈多,最後甚至滑落。

白天,她不敢來;直到晚上,她才敢現身。

她的父親這幾天一直要她不要出門,她還覺得奇怪,卻在電視上看見這個驚人的消息!

她好急,好想立刻趕過來看,可是白天吊唁的人多,她不敢來;只能在晚上來,趁著晚上人不多時過來看看。

馬叔死了,她躲在被窩里哭了一整晚,更讓她心痛且不知所措的是,下手殺害馬數的人竟然是問忠幫的人……

是她的父親……

她全身顫抖,走上前跪在馬叔的靈堂前輕輕的磕頭,淚水卻不斷流出,滴在地上,一滴接著一滴。

她在心里吶喊著對不起,不停的呼喊著,她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更不知道傲辰現在心里是怎麼想的,會不會……連帶也恨她……

不要……傲辰……對不起,但是不要恨我……

馬傲辰看著她的動作,看著她不能自己的哭泣,心里一陣痛,卻不能控制自己的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將他拉起來。

「傲辰……」

「你回去。」

「不要……傲辰,對不起……」

「你回去!」他放聲怒喊,眼眶里的淚卻滑落。

劉靜之哭哭啼啼,全身發抖,這是馬傲辰第一次對她發火,他甚至將她往門口他拖,一定要她離開。

她攀住大門不願意走,她知道他這樣一走,她跟傲辰就真的結束了。

「你回去……」

「傲辰,對不起,不要趕我走,我求你……」

馬傲辰擦掉淚水,「你回去,你來做什麼?你來我爸就能活嗎?」

「對不起……」他一松手,她全身一軟,就這樣跪在地上。

「你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叫你爸來說對不起啊!他才是殺人凶手,你爸是殺人凶手——」

劉靜之放聲痛苦,這時馬傲辰拉起她的手,「你想看是不是?我帶你去看,我爸的尸體就停在里面,我帶你去看!」

劉靜之掙扎,她不敢看,她會崩潰,「傲辰,不要……」

馬傲辰怒吼,「你知道我爸死得有多慘嗎?他的手腳都被打斷,臉上幾乎被毀容,身上被開了三十幾槍,你爸派人拿槍掃射他……你知道他死前有多痛苦嗎?」

劉靜之臉色發白,不停顫抖,听著他形容馬叔死時的畫面,她不禁全身發抖,痛苦到淚水直流。

馬傲辰拉起她,將她往門口推,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任何的憐惜之心,他不要見到她,他恨,恨他們劉家的人!

劉靜之被拖到門口,被推出門外,她痛苦,跪在外頭,「傲辰,不要生氣,對不起……對不起……」

「回去,不要再說對不起,我是不可能原諒你們的,不可能……」

「傲辰,可是我好喜歡你……」

馬傲辰含淚一笑,笑容里有著嘲諷,也有著苦澀,「那已經不重要了,對我來說,你永遠是劉兆的女兒。」

從此刻起,他自己的感情,他自己喜歡誰,一點都不重要,他只有一個目標——

那就是讓自己茁壯成長,然後報仇……

她一听,心痛至極,不斷抹著淚水,卑微到了極點,「傲辰,不要這樣……對不起……」

「你回去,不要再來了,這里不歡迎你。」他冷著聲趕她。

劉靜之知道,馬傲辰下定了決心要斬斷兩人之間的關系,此後,她就是他殺父仇人的女兒,兩人之間再也不會有多余的交集。

她跪在門口痛苦,卻再也換不到馬傲辰的一絲憐憫,從這一刻起,她必須背起有這樣的父親的原罪。

過了許久,他都不再與她說話,劉靜之緩緩站起身,心死如槁灰,正想轉身離去時,馬傲辰開口——

「劉靜之,你听清楚了,從今天起,我馬傲辰一定會找你父親報仇,我一定會將你父親送進牢里,你等著,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收手。」

她的淚水再度滑落,知道這是他的決裂詞,她心里的哀痛更深,短短不到一年,他們曾經經歷過一段快樂的時光,現在都結束了。

都結束了……

她離去,靈堂前恢復安靜,只剩下他一個人心痛著,卻不肯承認自己的心痛,不肯承認自己為了那個女孩而心痛。

過了許久,深夜了,這時又有一名年輕男人奔進靈堂。這個人就是趙廷漢,也就是馬家父子口中的阿漢。「老馬,這是真的嗎?」

馬傲辰點點頭,看向父親的遺照,再看向一旁如同親兄弟一般的趙廷漢,「阿漢,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這個仇值得他犧牲一切也要報,縱使犧牲掉自己的前途、犧牲掉自己的未來,甚至犧牲掉自己的……感情,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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