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鴨 第二章
綠衣、黑裙;紅磚道、冰淇淋。
夕陽下，兩個高三的女生穿著綠衣、黑裙，一手拿著冰淇淋，一手提著學校制式的提袋，邊吃邊走邊聊。
歲月如梭，三年時光匆匆。就像是上天特地安排的，秦歡和唐心又當了三年的高中同班同學。
唐心愈變愈漂亮，清湯掛面的及耳短發沒讓她的美麗失色，反而襯托出一股少女應有的青澀。
秦歡則如舊，歲月在她身上好像起不了作用，她依然丑、乾扁，消瘦，黝黑，只是長高了幾公分。
若非長高了幾公分，還有身上那股清晰易見的黠慧之氣，讓她散發出成熟、智慧的味道，連她都要懷疑起自己是不真得了發育遲緩癥。
「秦歡，這冰淇淋好不好吃?」唐心舌忝著冰淇淋，臉上洋溢著幸福。
「當然好吃，現在好流行，唐心，這組冰淇淋肯定讓你家賺進了不少錢吧?」秦歡說道。
「這組冰淇淋可是我老哥研發的呢!」
「真的?」秦歡讓冰淇淋化在口中，心中卻暖暖的。「我記得你哥不是學食品管理的啊!」
「我哥從小就被栽培要接管公司，除了耍懂經營之道，對食品當然也要有研究，只是沒那麼專精。」
「哦!原來如此。」秦歡懂了。
每口冰淇淋秦歡都含到自然化掉，她對唐震的暗戀，三年來有增無減，卻同樣的不敢奢想。
「我哥當兵回來一到公司上班，就創下驚人業績，我爸一高興，決定放手把公司交給他，兩老想出國去玩一陣子。」唐心繼續說道。
「你哥絕對有能力經營公司，而且會做得比你爸好，我相信。」秦歡很有自信的說著。
唐心偷覷了她一眼，當了這麼多年的同學，她當然知道秦歡暗戀著她哥哥，也知道秦歡是絕對不敢奢想的，可她總會制造機會讓秦歡和哥哥相處。
像是邀秦歡來他們家吃飯，要唐震幫她們復習功課，然後搞到七晚八晚，唐心再要唐震送秦歡回家。
唐震根本不會拒絕唐心的任何要求，他疼愛這個唯一的妹妹。
「秦歡，你可不可以直接和我回家，今晚就在我家吃飯，然後一起復習功課。」唐心又想制造機會了。
「我得先回家一趟，我要吃藥。」秦歡知道唐心的好意，她不會辜負她，更不會錯過見白馬王子的機會。
「還要吃藥啊?你國中喝了三年的四物、八珍、十全，高中吃了三年的通乳丸、中將湯、姑嫂丸，上了大學，你媽該不會要你吃鐵牛運功散吧?」唐心不自禁的把秦歡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根本不見改善啊，要秦歡變美可能得重新投胎了。
「我媽處心積慮要我變漂亮，我總不好辜負她的心意，就算她真要我吃鐵牛運功散，我也得吃。」
「那你回家吃了藥就馬上到我家來，我爸媽明天要出國，我媽又很喜歡和你聊天，你就陪她吃飯，當作是送行。我媽老夸你懂事又善解人意，她說是你把我帶好的，否則我一定跟那個游青青一樣不懂事。」
「那游青青也會到吧?」秦歡有些擔憂的問。
歲月讓人全變了——
唐震變得益加穩重，成了真正的男人；游青青除去學生的身分後，變得更加嫵媚；她那些姊妹也個個變得漂亮；唐心當然也不例外。唯獨她，還是丑小鴨一只。
游青青總喜歡拿她當笑柄，從前在唐震面前笑她，現在更是惡劣到常常不客氣的當眾批評起她。
她本來就不介意別人笑她丑，對她指指點點，因為那是事實，她勇于接受。可唐震是她的白馬王子耶，游青青好歹也給她留點顏面。
「秦歡，我知道你不喜歡游青青，其實我和我媽也不喜歡她。她仗著我哥愛她、寵她，就愈來愈目中無人，到家里來對誰講話都不客氣，有一回還把我媽氣得連飯都吃不下。」唐心氣得嘟起了嘴。
「那你爸呢?你爸喜不喜歡她?」她懷疑每個人都會喜歡長得漂亮的女人，尤其是對男人而言。
「我爸不願表示任何意見，他認為只要我哥喜歡就好。他還說，如果我媽真的不喜歡游青青，為了不要有婆媳問題，他們要移民。」
「你爸的想法是對的，家長最好不要介入兒女的婚姻，有很多人就是因為這樣才去自殺的。」
「報紙上天天都有，我爸大概也是看多了，才會這麼說。我哥要是真去自殺，我爸媽肯定也活不下去了。」說歸說，她才不相信她哥那種自命不凡的男人會去自殺。
「游青青長得漂亮，現在又小有名氣，你哥寵她也是理所當然，你應該幫你哥留住她。」
「不過是個小演員，有什麼了不起，她的簽名照我還不屑要呢?演藝圈的生活復雜，私生活大都不檢點，我跟我媽都希望我哥最好不要跟她在一起，免得那天戴了綠帽都不知道。」
秦歡對此不予置評，兩人走到公車站牌處，一輛公車剛好停了下來，是經唐心家的。
唐心上車前說道︰「秦歡，我叫我哥下班後順便去你家接你，你不用騎腳踏車了。」
「唐心……」秦歡正要拒絕，公車就開走了。
wwwnetwwwnetwwwnet
秦家的陽台上，秦媽帶著眾女兒，由三樓的陽台往下窺探著，正在一睹唐震的真面目。
「喂、喂、喂，你們看，小歡的白馬王子長得真帥耶!」秦媽看著唐震下車按電鈴，直著眼說道。
「是啊!唐心的哥哥真的很帥!」眾姊妹驚呼著，接著就听到有人間︰「那是他的女朋友嗎?」
「她長得真漂亮。」
「是啊!真的滿好看的，不過我怎麼覺得她有一點面熟，好像在哪里看過。」又有一人接著說。
「媽，我下去了。」秦歡打開門，「你們不要再看了，她是唐震的女朋友，演過電視劇。」
「她是演員啊!那我們家小歡不就完全沒機會了。枉費啊，枉費我長年四物、八珍、十全、通乳丸、中將湯、姑嫂丸的補。」秦媽的表情十分哀怨。
秦歡下了樓，見到唐震和游青青的第一眼，便感受到游青青的不友善。「唐大哥、游姊姊，謝謝你們過來接我，麻煩你們了。」
「沒關系，順道。」看著一臉歉意的秦歡，唐震只是微微一笑，隨後更幫著秦歡開了後座的門，「上車了。」
面對和善的唐震，秦歡也回以一個微笑，她才上了車，就傳來游青青用力關上前座車門的聲音。
「順道?現在是塞車時間，順道也變得麻煩，不如騎腳踏車還快一點。」游青青的表情明顯不悅。
唐震上了車，正好听到游青青的抱怨。對于游青青驕縱，刻薄的個性，唐震是習慣了，應該說還可以忍耐，因為他喜歡她的美麗。
可是他偶爾也會說上她一、二句，「下班時間車多，騎腳踏車危險，繞到這里花不了多少時間。」
「她沒騎腳踏車來，你妹妹晚上肯定又要你送她回家，你又不是她的專屬司機，你晚上給她一百塊，讓她自己坐計程車。」游青青對唐心的計畫早已了然于心，她只是不想說破罷了。
「青青，你應該知道一個女孩子晚上坐計程車有多危險。」唐震好言說著。他不是沒脾氣，只是鮮少對她發脾氣。
「她長得那麼安全，你根本不用替她擔心，你以為那些計程車之狼是不挑貨色的嗎?」游青青刻薄的說著。
「青青，不要這樣說話!」唐震厲聲喝阻她如此傷害秦歡，他認為做人應該要厚道些。
身為一間食品公司的管理人，他也秉持著這樣的原則，在他監督下的產品，每件都得自然健康。
「我現在也算是個明星，不用你教我怎麼說話。」游青青側了個身面向車窗，不再理會唐震。
秦歡心里雖感激著唐震，但也只能一路保持沉默。
wwwnetwwwnetwwwnet
「秦歡你太瘦了，這只雞腿給你。」唐母把雞腿夾到秦歡碗里，「這人參雞湯是阿月嫂特地煮給你喝的。」
秦歡是長得不好看，不過絕對有人緣。只要跟她相處過，沒有人會不喜歡她，除了游青青。
「伯母，謝謝您，我自己來就好。」
「青青、秦歡，你們不要客氣，多吃一點。」唐父一向不苟言笑，但禮數絕對周到，不會像老婆那麼偏心。
「青青，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你不是成天忙著拍戲嗎?」唐母是故意這麼問的。
不過是個小演員，就趾高氣昂的，前陣子還要她兒子每天三更半夜去接她回家，一點都不顧慮她這個做母親的會有多心疼。
「上一檔戲殺青了，新戲兩個星期後才開拍，這次我們要到大陸去取景，可能要去一整個月。我們導演還說下部新戲，我也是女主角之一呢!」游青青驕傲的說著。
「那恭喜你了。」唐母皮笑肉不笑的說著。
「爸、媽，我和青青決定要訂婚了，就利用青青有空的這兩個星期，想問問你們的意思。」唐震突然宣布這個驚人的消息。
眾人赫然停下所有正在進行的動作看著他們。
唐父面無表情，好像知道事情本該發生，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唐母和唐心的臉色可就難看了，沒想到事情真的發生了!秦歡則微微低下了頭，其實這事根本與她無關，可她卻悵然若失，難過得很。
「我和你媽沒意見，你們自己做主就行了。」唐父率先開口。
她有說她沒意見嗎?唐母橫了唐父一眼，而她還真不能有什麼意見。「那我改天請人看個好日子再到青青家提親。」
「伯母，我媽早看好了，時間就定在這個星期六。」游青青大聲地宣布。
看好了?
她這邊是男方，女方居然先看好了?
唐母心底雖然很不是滋味，卻仍陪著笑，「看好就好、看好就好，就依你媽看的日子。接下來我還得找個時間和你媽談談聘禮的問題呢!」
「伯母，我媽也把條件開好了。」
開好了?動作還真快!「你媽開出什麼條件?」
「我媽要聘金五百萬，還要唐震在我家附近買棟房子，結婚後要我們搬出去自己住。」
聞言唐母不禁臉色發綠，她不是心疼這五百萬的聘金，也不介意買棟房子，其實她和老公早就打算要移民避開婆媳問題，可她們的條件開得太明目張膽了，令她有種不被尊重的感覺，她現在可說是相當的不悅。
唐父當然知道老婆不高興，他的腳在桌下踢了踢她，「只要唐震沒問題，就依你母親說的辦。」
唐母接收到丈夫的暗示後，當然不好發作，這才忍下氣問道︰「那你們預計什麼時候結婚?」
「訂婚後一、兩年再說，我媽舍不得我。」
「一、兩年?會不會隔太久了?我們唐家還等著抱孫子耶!」唐母的口氣明顯不佳。
唐父又踢了踢老婆的腳，「好吧!一、兩年，就一、兩年。只是你們可以先生個孩子吧?孩子早點生才健康。」
唐震事先並不知道游青青母女會開出這樣的條件，更不知要結婚還得等個一、兩年。
其實等個一、兩年再結婚他並不介意，反正他現在正忙著開拓事業，更想將觸角仲向大陸。他介意的是要搬出去住。
他和母親一樣並不心疼錢，可他認為有義務照顧父母，況且他的父母並不難相處，怎麼可以搬出去住，雖然是在一、兩年之後。
唐震的臉色也不好看，「青青，一定要搬出去住嗎?家里這麼大，就算生三個小孩都夠住。」
「這是我媽的意思，她只有我一個女兒，想的難免比較多。」其實她和她媽是一樣的意思，只是她把責任都推到媽媽身上去了。
因為她和唐震交往許多年了，她知道唐震的個性。
唐震的個性看似隨和，隨和中卻有著自己的主見。外人以為唐震寵她，其實他只是讓著她，所以她才會趁著唐震仍迷戀著她的時候趕緊和他訂婚。
目前演藝圈里每天都有新人崛起，她不認為自己會大紅大紫，就算大紅大紫也不見得可以長久。
而唐震有意進軍對岸，中國有十幾億人口，每天都有那麼多人要吃東西，唐氏食品肯定會在中國大陸發達。
基于以上種種考量，她才決定先和唐震訂婚綁住他，一邊再繼續發展她的事業，無論成名與否，唐震都是頂尖的丈夫人選。
「是不是要搬出去住，結婚前再決定。」唐震冷冷地說著。
wwwnetwwwnetwwwnet
「唐大哥，你心情不好?」跟著唐震走出庭院，秦歡小心地探問.「其實我可以自己回去，搭計程車很快。」
唐震看著她，他覺得秦歡丑得並不令人討厭，他才會把她當妹妹一樣。他突然帥氣卻帶著一絲苦楚的揚唇一笑，「我也想出來透透氣。你晚點回家可以嗎?我請你吃消夜。」
請她吃消夜?「我……可以嗎?」這樣的驚喜讓秦歡差點昏厥。
「唐大哥，進退兩難的滋味很不好受喔?」待車子駛出唐家豪宅後，秦歡才開口。
唐震被她突如其來、頗具深意的問題給問笑了。「你怎麼知道我進退兩難?我又是為了什麼事而感到進退兩難?」
「你想跟父母同住，但游姊姊不想。」
「你發現了?你才高中，又沒交過男朋友，自然沒遇過這種問題，但是你怎麼會懂?」他常听母親說青青不如秦歡懂事，難道是真的?
「我懂人情世故。」
好一句人情世故。游青青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凡事只顧著自己的利益，才會讓他進退兩難，看來母親所言不假。
「秦歡，你說說看，如果你是我，你怎麼辦?」他發現跟她講話很有意思，她頗具智慧。
「如果是我啊，我才不為這種事頭痛，我會把精神放在別的地方。」秦歡偏著頭認真地說著。
才認為她滿有智慧的，怎麼又說出這種幼稚的話?「看來，你還是不懂。」
「等你們結婚還要一、兩年，一、兩年後，事情不一定會像你所煩惱的那樣。也許游姊姊突然開竅了，願意和你父母一起住，也或許你父母有自己的想法，找個地方養老去了，事情是說不定的，你何必庸人自擾。」
唐震一听，不可思議的看了她一眼。
「如果這件事是我遇上的，我會先顧及眼前重要的事，考大學；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把心思放在事業的發展上。中國大陸的那些共產黨可不是好惹的，不然國民黨就不會被逼退到台灣了。」秦歡滔滔不絕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唐震朗聲大笑，「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想要進軍大陸，就得用心去做，不然可能又會被打敗。秦歡，謝謝你的指點。」
「那是因為你要請我吃消夜，我不能白吃，又見你當局者迷，順便提點你一下而已，唐大哥不用謝我了。」她只是不忍心見他心煩罷了。
唐震再度朗聲大笑，笑聲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