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情人 第七章
「嗚……」
我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痛苦地蜷起身子,看到前面有很刺目的光,我用手擋住燈光,發現那是落地攝影燈架,緊挨著一些凌亂的鐵架,房間很小,沒有窗,我的身下是一床攤開的被褥,而右手邊,是兩張油漆的木椅子,還有一台小電視機。
我模了模脖子,發現血跡已經干涸,而後腦勺上的傷口,已經被包扎好,我有點頭暈,站不起來,勉強撐坐起身體,打量房間。
牆壁粗糙不平,連白色牆灰都沒有刷,地板也都是灰塵和石礫,角落還有吃剩的飯盒和水瓶,沒有門,只有一個門框,用一塊藍色布簾子遮著,我回頭,看到身後的牆壁上,貼著很多海報,我覺得眼熟,定楮一看,竟然是母親的劇照?!
門簾外,有說話的聲音,然後,一個穿著藍灰色短馬甲,胡子拉碴的男人撩起門簾走了進來,他身上有股很大的酸臭味,一進來就充滿整個房間。
看到我醒了,他也不意外,徑自走到鐵架旁,彎腰,掀開地上一個用黑布遮著的東西,是攝像機。
他扛起沉重的攝像機,檢查了一下,對著我試鏡頭,突然開腔,「你沒有經驗吧?車輪戰哦,會很辛苦,你要不要先吃點藥?」
車輪戰?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門簾又被掀起了,走進來五個穿著青色浴衣的外國男人,一個個都很高大,而且好像很亢奮,面色潮紅,盯著我不放。
「很漂亮的男孩,像小鹿一樣啊。」
「他的肛門還是處的吧?說不定連前面都是第一次呢!」
「他有十八歲嗎?」
「听說有二十多歲了,東方人長得小巧啊……唔,我真想射在他里面。」男人怪叫,兩眼露骨地黏著我的下半身,他長著濃密汗毛的手臂,伸到浴袍下,婬穢地蠕動著,我感到強烈地惡心,胃酸涌至喉嚨!
我想吐,強忍下了,我不想在這些人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為什麼襲擊我,卻不殺死我,我已經明白過來,他們是想侮辱我,我猛地攥緊拳頭,怒火中燒!
門簾再次撩起,李翰和黑鬼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啊,荷風——荷警官!」李翰冷笑著看著我,一邊得意洋洋地擺弄著手里的DV攝像機,「真是沒想到啊,臥底居然是你,我喜歡耍陰的,可是不喜歡被人玩陰的!誰咬我一口,我必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我瞪著他,並不意外,在停車場被埋伏的時候,我就想到了可能是李翰,愛猜忌的人報復心也重,不過,我沒想到他那麼快就知道我的身份。
「鄭明太是被你抓進監獄里去的吧?巧也真巧,律師來保釋我那天,我在放風場看到那家伙在角落里抽煙,瞧他那沒出息的樣子,就算做老鴇,也是做得偷偷模模。」
他拿起DV對著我,右上角的紅燈一閃一爍,「我叫監獄里的朋友‘問候’了他一下,他就什麼都說出來了,他說,只認識一個叫荷風的,不過他不是男妓,是員警。」
他停頓了一下,想看我的反應,我面無表情,但是拳頭握得很緊!
「小子,原來呢……我是想公事公辦,一條一條割下你的肉,讓你死得很難看,可是有人舍不得……行!」他喟嘆一聲,「憐香惜玉我也懂,這麼漂亮的臉打殘了浪費,不如拍,讓大家都來爽爽,再發點小財。」
他突然湊近我,嘖嘖贊嘆著,「仔細看果然很像,听說你是李秀嫻的兒子,那婊子長得不錯,就是太傲,所以混不出名堂,女人嘛,月兌掉衣服才紅得快,嗯……」
李翰邊說邊蹲了下來,拿著DV攝像機從上到下拍我的臉,不懷好意地笑著,「不過,現在像你這樣的美少年也很吃香,越婬亂的,越血腥的,黑市賣得越好,怎麼樣?你要不要挑戰一下記錄啊?」
李翰通過DV顯示幕盯著我,伸出手,模了一下我的臉,「呦,皮膚不錯。」
我冷眼盯著他,突然發難!
我跳起來,猛撲向他,一個迅猛的橫踢狠踹向他的胸口,他被我打翻在地,掙扎著起不來!
我死死地掐著他的脖子,「混蛋!放手!!」黑鬼和另外幾個男人立刻撲了上來,我一個翻身,奪下李翰手里的攝像機,然後猛地砸在撲過來的男人臉上,他沒來得及擋住,血流滿面,我提起膝蓋重重蹬向他的月復部!
「混蛋!」
「媽的!臭小子!」
「抓住他!快抓住他!」
混亂中無數只手臂伸向我,像無數條蟒蛇,我一彎腰躲過他們,飛快地撞開其中一個男人,奪門而出!
我沖出走廊,四下一環顧,是棟廢棄的工業大廈,大概有七、八層高,我在最高一層,我往樓下看,樓下是閑置的灌漿車和水泥柱,沒有人,我急匆匆地跑過一條又一條廢墟一樣的走廊,終于找到了樓梯。
我忍著頭部的抽痛,飛快地跑下樓梯,在躍下平台的時候,迎面撞上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他被我撞得後退了幾步,按著胸口。
我吃痛地抬頭,霎時愣住,「阿權?」
「嗯……」阿權的表情很尷尬,好像有些無措,但是他很快地抓住我的胳膊,「小少爺。」
「別跑!混蛋!」李翰和黑鬼沖了下來,看到阿權,停了下來,小聲嘀咕,「是你啊……」
李翰和黑鬼喘著粗氣,來回看著阿權和我,李翰的額頭破了,滴滴答答淌著血,黑鬼的顴骨上也有青紫,阿權看了我一眼,又怒氣沖沖地盯視著他們,「怎麼搞得這麼亂?」
「媽的!這小子手腳很快!」李翰罵罵咧咧,黑鬼沖前一步,舉起手就要扇我耳光,被阿權冷硬地攔住,「住手!」
「權哥……」黑鬼訕訕地把手放下,但仍然死死地瞪著我。
「我早說過,他練過十幾年的跆拳道,要你們注意一點,還弄得雞飛狗跳!你們都吃屎的?」
阿權一陣痛罵,竟然連李翰都不敢吱聲,我睜大眼楮,惶然又震驚地瞪著阿權,怎麼回事?我下意識掙扎,阿權的手緊緊地抓著我,力道大到我骨頭都痛!
為什麼阿權會和李翰聯手?我無法理解,阿權是大哥的親信啊!
「放手!」我憤怒地大叫,「你這個王八蛋!放開我!!」
我狠狠地一腳蹬上去——阿權和李翰不同,他是金佚組萬里挑一的保鏢,他的身手比我要快,力量比我要強,第一腳沒有踢中,我不顧一切地用頭撞,阿權利落地反剪我的手臂,把我硬拽進他的懷里!
「嗚!」手肘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再轉過一分便要骨折,很痛,我將抽吸聲咽進肚子,痛得冷汗直冒,狠狠咬著嘴唇。
「小少爺,」阿權看著我,眼珠子有些怯懦地閃爍了一下,但是語氣是很認真地,「我不會傷害你,只要你拍完錄影帶,這是上面的命令,如果你不喜歡,可以把眼楮閉起來,我也帶了嗎啡,可以讓你輕松一點,但是帶子你必須拍完,」他略一停頓,「至少……一個小時。」
我嗤笑,「你的意思是,我至少要被他們強暴一個小時?」
阿權的臉色有些難看,「小少爺……」
「你覺得我不會受到傷害?被那些人……」我說不下去,悲憤交集地瞪著他,「為什麼……」
「是老大的命令。」阿權淡淡地補充。
「老大?」我覺得後腦越來越痛,就像有人拿著錘子拼命在砸,劇烈的疼痛沿著神經而下,我想笑,卻比哭還難看,我的嘴唇在哆嗦,「哪個老大……大哥嗎?」
阿權沒有承認,但是——也沒有否認。
「胡說……不可能……」我喃喃地,不敢置信,眼楮前面一片模糊,怎麼會是大哥呢……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錯了!
「對不起,」阿權低聲說,他低下頭,想吻我。
他的嘴唇踫到我的一瞬間,我使盡全身力氣,不顧一切地掙開他,頭上的血滴在混凝土地板上,我撞開了他,可是也摔倒了。
我想逃,黑鬼一個箭步攔在了我前面,李翰擋在了右方,阿權爬起來,拍掉身上的水泥灰,叫道,「別打他。」
黑鬼野蠻地揪前我的頭發,我的頭痛得更似萬針扎刺一般,我抬起眼,怒不可遏地瞪著他。
「老子現在就上了他。」黑鬼用力搖晃著我的頭,婬笑著,「這里風景也不錯,大哥,叫那老頭快點下來拍!」
李翰立刻撥打手機,以一副看好戲地心態看著我,黑鬼抓著我,然後反身騎壓到我背上,我拼命掙扎,更多的血浸濕了衣領子。
「真烈的小子。」黑鬼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壓住我,一邊扯下我的褲子,按著我的臀部,手指猛地戳進某個地方。
「啊——」我痛得慘叫!覺得後庭好像被硬生生撕裂開了,尖銳的痛楚直擊全身,眼淚奪眶而出,阿權點起香煙,一言不發地望著外面。
「好緊,媽的,怎麼那麼緊——」砰!
濃郁的硝煙味,我感覺到背上,黑鬼的身體陡然僵硬了,然後斜斜地倒了下來,他口鼻流血,眼楮圓瞪,胸口有一片漸漸暈染開來的鮮紅。
「三、三少爺?」我看到阿權臉色驟變,手指抖得都夾不住煙,才抽了兩口的煙掉到地上,濺起火星。
我顫栗著撐起身體,二哥走到我旁邊,他沒有看我,舉著槍怒氣沖沖地瞄準著阿權的腦袋,我看到二哥狂怒的側臉,他的嘴唇氣得微微哆嗦,握緊槍的右手爆起青筋,他將扳機壓下一半。
「三少爺,您不能這樣……這……這是組長的命令。」阿權嚇得語無倫次,慌張後退著,直到靠上走廊欄桿,「我們也沒辦法……您不能插手……」
元錫哥一句話也沒有說,扣下扳機,砰砰——!阿權的胸口和月復部各中一槍,被轟得摔倒在地!
大量的血涌出他的嘴巴,應該是打穿了他的肺,他的呼吸發出很恐怖的雜音,他扒著欄桿,掙扎著站了起來,「小……少爺,」他的視線從元錫哥身上收回,緊緊地盯著我,似乎努力地要和我說什麼,我極冰冷地瞪視著他,他的瞳孔逐漸放大,再也抓不住欄桿,突然摔了下去!
砰——從樓下傳來重物墜落的響聲,我抖了一下,強烈的暈眩感向我襲來。
「小風,你怎麼樣?」元錫哥急急地蹲下來,捧起我的臉,讓我看著他,「小風!」
從元錫哥既焦急又擔心的眼楮里,我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自己,有一瞬間我恍若置身夢中,意識一片空白。
「小風!」元錫哥輕輕地搖晃著我的肩膀,我看到他手里的槍,倏然垂下眼簾,「我沒事……我……」
長褲被拉到了腳邊,衣服也被扯破,身上滿是灰塵,擦傷和抓痕,我看著狼狽不堪的自己,想哭,卻哭不出來,黑鬼的婬笑聲回蕩在我耳邊,我的身體隱隱刺痛。
「我自己來,」我推開元錫哥,他既沒有詢問,也沒有看我穿衣服,他站起來,沉默不語地移開視線,我很感激他的體貼。
穿好衣服,我踉蹌地站了起來,走廊上李翰和黑鬼已經不見蹤影,大概是逃走了,元錫哥警惕地查看了一下樓梯周圍,回到我身邊。
「讓我看一下你頭上的傷。」我有些搖搖晃晃,元錫哥伸手扶住我,又被我用力揮開!
「小風!」元錫哥忿忿地攔住我,「你在流血!」
我听到了,但是我不想搭理他,徑直走下樓梯,誰也不能攔住我……劇烈的頭痛讓我走得很慢,心跳越來越急,我好像被無數的銅鑼包圍,它們瘋狂地在我耳邊敲響,震耳欲聾,它們一會兒又變成某種嗡嗡聲,阿權的求饒,李翰的譏諷,黑鬼的喘息,他的手指暴戾地插進我的身體里……我很難受,撕心裂肺的疼痛,我開始張大嘴巴呼吸,覺得腳下的台階開始扭曲,怎麼也走不完,視線也有些朦朧。
‘這是……組長的命令。’這句話像玻璃碎片一樣卡在我的心髒里,讓我的心不停地受傷,不停地滴血……頭上的傷口算什麼?我的心……在流血啊!
觸目所及的一切開始崩潰,扭曲,我再也走不動,坐倒在樓梯口,元錫哥狂奔下來,一把抱住我!
「為什麼……」我拉住他的羊毛大衣,再也無法忍受慟哭!
「哥……這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就像從噩夢中突然驚醒,我眼淚決堤,十分痛苦,「告訴我為什麼……哥……」
元錫哥沒有說話,他只是緊緊地,非常用力地抱著我,好像他這輩子能做的事情,就是用力地抱住我而已,他任我號啕大哭,將頭埋在我的肩膀上。
他的手撫模著我的背部,突然他停了下來,抬起頭——
他的眼瞳里燃燒著極憤怒的火焰,牙關緊咬,我回頭,看到了一臉焦急的大哥,他站在大樓大廳的門口,看著我和三哥。
「小風,」他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心急火燎地向我走來。
元錫哥放開我,攥緊拳頭站了起來,我沒來得及抓住他,「元錫哥,不要!」
樸元錫狂暴地沖向大哥,幾乎是使出所有力氣地凶猛一拳,大哥被他打得幾乎摔倒,勉強站住了,擦去嘴邊的血!
大哥沒有還手,元錫哥大口呼吸著,破口大罵,「你還有臉出現在這里嗎?!樸景毅,你說你會保護他?保護個屁啊!剛才你在哪里?!我打你手機每次都是關機,什麼破事那麼重要啊!你知不知道……」
元錫哥忽然停頓下來,滿臉疑惑地盯著他,又看著他身上那件筆挺的西裝,雖然大哥一直都穿高級手工制的西裝,但是今天有些不同,像是從某個大聚會上回來,他系著溫莎式領結。
「你不會在女人那里吧?」元錫哥咄咄逼人地問。
今天是十二月十六號,是賢姐的生日,每一年大哥都會為李彩賢舉辦大型的生日Party,邀請演員,歌手,著名的服裝設計師,以及親朋好友。
我去過一次,在五星級大酒店,大哥幾乎包下了整座酒店,我沒想到賢姐的生日聚會那麼熱鬧,到處是衣香鬢影,歡聲笑語,人們東一堆,西一堆地聚在一起,喝著香檳,透過玻璃屋頂欣賞首爾的夜色,恆溫泳池邊,還有特地從外國請來的爵士樂隊在演奏。
我那時還是高中生,全場只有我一個是未成年,我穿著校服,很不自在地坐在角落里,大哥一直和賢姐在一起,簡直是形影不離,他們親密地擁在一起,跳了一支又一支舞,客人掌聲如雷,賢姐成熟而美麗,她的眼楮在燈光下閃閃動人,如痴如醉,她是王後——大哥的王後。
我不會跳舞,不會唱歌,更不懂時裝界的潮流,我無所事事,只覺得那些花花綠綠的雞尾酒很好看,一杯接一杯地喝,又吃了很多牡蠣,結果趴在泳池邊大吐特吐,臉色發青,賢姐趕過來看我,我卻把她推進了泳池,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無法站穩,下意識就拉住了賢姐的裙子,我听到了一片尖叫聲。
大哥的保鏢及時救起賢姐,因為她不會游泳,還穿著長長的白色禮服,大哥當眾痛罵了我一頓,他極少那麼凶,應該是真的氣極了,我沒有爭辯,乖乖挨訓,二哥走過來,勸解了一番,送我回家。
在車上,二哥安慰我,叫我不要介意,說大哥根本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我只知道大哥已經不會著拉著我的手了,他的手是屬于王後的。
之後,我再也沒有去過賢姐的生日聚會,大哥找過我,可是欲言又止,揮揮手讓我離開。
「你在李彩賢那里吧。」這次,元錫哥以肯定的語氣說道,大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注意力始終在我身上,他想走過來,被元錫哥憤怒地攔住!
「走開!」大哥怒目而視。
「我不會把他讓給你,你只會傷害他而已,」元錫哥目光銳利,針鋒相對,「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那你呢?」大哥冰冷無情地直視著他,「從一開始,我們就都沒有機會。」
大哥微傾過身子,在元錫哥耳邊低語了一句話,我沒有忽略元錫哥震顫的表情,也沒有忽略他突然間僵硬住的身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忽然覺得他們都好陌生,元錫哥不肯告訴我為什麼金佚組會和李翰聯手,而大哥……
「對不起,」大哥走到我面前,沉痛地歉疚地注視著我,「一切都是我的錯。」
「原因呢?」我問,面色如紙,心髒太痛,連說話的力氣都仿佛失去了,「為什麼……要這樣……」
「我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我保證。」大哥答非所問,我低下頭。
「小風,」大哥蹲子,拉住我的手腕,低聲說,「以後我會和你解釋清楚,我們先回去。」
我搖頭,想掙開,大哥沒有放手。
「放開我……」我哽咽著,站起來,使盡力氣掙開他,「放手!!」
「小風?」元錫哥陡然回過神來,邁開步伐——
吱嘎!
一架輕便型摩托車突然沖至大樓門口,車上一個渾身漆黑的男人,飛快地舉起手槍,對著我連開兩槍,乒!砰!第一槍擦過我的肩膀,打中我身後的樓梯,火星四濺,第二槍——
「小風,趴下!」大哥極迅速地撲倒我,護住我的頭和身體,我听到他悶哼了一聲,但是依然緊抱著我不動。
「媽的!」元錫哥憤怒地開火還擊,我听到一陣激烈的乒乒砰砰聲,摩托車緊急轉彎,但是失控撞上了空地上的灌漿車,轟!劇烈的爆炸聲,摩托車著火了,殺手滾出很遠,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大哥。」我推了推壓在身上的大哥,他應了一聲,緩緩地撐起身體,他的臉上滲出豆大的汗珠,眉頭緊蹙,我一模他的背,一片血紅。
「哥……」我心跳頓停,趕緊扶住他,他的嘴唇也開始變紅,嘴角在流血,而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我嚇傻了,元錫哥跑了回來,看到大哥受了重傷,「混蛋!」憤怒地咆哮了一聲,他收起槍,上前攙扶起大哥,「快,我們去醫院。」
我喘息著,全身顫抖,只看著大哥背上的血越流越多,手忙腳亂地按著傷口,一個人怎麼能流那麼多血……大哥會死嗎?我會……失去他嗎?
永遠也見不到?
不可以!不可以……我面無血色。
「小風!」元錫哥狠狠地搖了搖我的肩膀,「冷靜點,沒事的,你不要亂。」
「可是好多血……」
「大哥不會有事的!」元錫哥堅定地說道,我淚眼模糊地點點頭,和他一起扶著大哥,快步向停在大樓外的跑車走去,我依然在顫抖,所有的感覺器官似乎已經麻木,我坐在車子里,魂不守舍地守著大哥,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一個人的臉色就可以變得那麼蒼白?我心急如焚,緊緊地握著大哥的手,我的手和他的手,都染著鮮紅……
元錫哥的車開得很快,瘋狂地沖進江東醫院,在急診室門口緊急剎車,不一會兒,一群醫生和護士急匆匆地跑了出來,奔至車前,七手八腳地抬起已陷入昏迷的大哥,放至床上。
看著他們推著擔架床,奔進急診室的時候,我卻坐在車子里,腳軟得站不起來,我害怕听到醫生說任何噩耗,我無法承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一輛又一輛轎車駛至江東醫院,大哥受傷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首爾,金佚組幾乎是傾巢出動,隨行來的還有媒體和記者,金佚組是韓國最大的黑社會組織,每一屆組長上任,都會通過媒體,隆重地以發布會的形式,宣布最新一屆的組長是誰,所以大哥受傷,傳媒也萬分關注。
怕發生大騷動的員警,也開著警車呼嘯而至,他們全副武裝,攔在醫院門口戒備,一會兒,慶歟組,一興會,福清幫……很多黑社會人物也接踵而至,甚至還有政府議員,他們在各自手下,或者保鏢的簇擁下走進醫院,我听到醫院里偶爾發出小小的騷動聲,我再也按耐不住,我想知道大哥的情況,咬了咬牙,我下車,急步走進醫院。
窗明幾淨的候診大廳里,人頭攢動,而且很亂,彼此有過節的幫派,互相猜疑是誰下的手?有人慶幸,有人不安,有人無所謂談笑風生,各人心懷鬼胎,想他們最盼望出現的局面是,金佚組出現大動蕩,那麼首爾的黑幫勢力,就有機會重新洗牌。
在急診室走廊,我看到三哥站在門口,身邊站著二叔,還有阿杰,正碩哥,明叔等等很多人,年紀輕的人站在牆邊,一個個義憤填膺,像是馬上要沖出去尋找凶手,年紀大的長輩交頭接耳,面色凝重,我走上前,正想詢問大哥情況的時候,急診室的玻璃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穿著消毒手術衣,戴手術帽,而雙手的橡皮手套上都是血的醫生,沖出來緊張地問,「誰是家屬?傷患脾髒破裂,情況很危險,需要大量輸血,是Rh陰性血型。」
「我是,」三哥邁出一步,堅定地說,「我是Rh陰性型血。」
二叔和家里其他幾個長輩也紛紛站了出來,「也可以驗一下我們的血型。」
「醫生,我是O型血,听說是萬能的,可以嗎?」一個手下撩起袖子,露出粗壯的紋著刺青的胳膊,其他人也忙不迭地回應,要求獻血。
「一定要Rh陰性型血,不然會造成溶血性輸血反應,這種血型韓國比較少見,」醫生嚴肅地說,叫來兩個年輕的護士,「讓這些人排隊驗血,這位先生,你跟我進來,其他人請保持安靜。」
元錫哥立刻和醫生進去了,門敞開,又合上的一瞬間,我可以看到急診室里面混亂的情況,三、四個醫生圍在病床邊,護士忙進忙出,無影燈下,大哥戴著呼吸器,面色蒼白,依然沒有意識。
我魂不守舍地站著,二叔回過頭來,突然看到我,大吃一驚,「小風?你怎麼在這?」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原委,二叔上下一掃視我身上的血跡,花白的眉毛深深聚攏到了一起,他狹小而精悍的眼楮,迸射著若有所思的光。
我有些奇怪,好像不用我說什麼,二叔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擺擺手,「小風,你先回家,這里有三少爺在,不會有事的。」
二叔一直都是叫我名字,而恭敬地稱呼哥哥們為少爺,我並不介意這件事,因為二叔對我也很親切,曾手把手教我怎麼用槍。
不過今天有些不同,我察覺到了異樣,二叔很清晰地把我劃到金佚組之外,或者說,把我劃到家人之外,我怔忪地站著,身後突然很吵,有一隊人馬推開人群,浩浩蕩蕩地走了過來。
「都圍在這里干什麼呀?這里是醫院,到外面去等!」為首的男人高聲呼喝,我立刻听出他的聲音,是鄭彬,「喂,還抽煙?!別把這里搞得烏煙瘴氣的,都讓開!」
金佚組出了大事,反黑組自然也會出動維持秩序,我被堵在走廊末端,無處可走。
「荷風?」鄭彬看見了我,不明所以地眨著眼楮,「我叫他們CALL你啊,怎麼你也來了……」緊接著,他看清我身上的血污,還有破掉的襯衫,蒼白的臉孔,臉色一沉,抬頭怒喝道,「這了誰干的?!」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看到反黑組,嘍羅門無處看去的怨氣更加高漲,一片挑釁的謾罵之聲,二叔等知道內情的長輩緘默不語,鄭彬勃然大怒,對著步話機呼叫支援,「全都銬起來,回警局問話!竟然敢襲警……」
鄭彬伸手過來拉我,一個大漢沖出來猛推了他一下!
「喂,你們什麼意思?!」
就像火藥庫突然點燃,黑白兩道怒目而視,推推搡搡,情況越來越混亂,鄭彬生起氣來,比我還火爆,我幾乎都拉不住他,「鄭彬,別打架……」
「放開我們少爺!」那個大漢咆哮道,不知道他的眼楮長在哪?是我拉著鄭彬,不是鄭彬拉著我啊!
「少爺?誰是少爺?」鄭彬愣了一下,大惑不解,其他人也都停了下來。
「荷風?」鄭彬注視著我,我無顏以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金佚組這邊的人,有些見過我,更多人沒見過我,所以不知道我是誰,數十雙眼楮齊刷刷地望著我,有茫然,有不解,一片鴉雀無聲。
「荷風是你們金佚組的少爺?」半晌,鄭彬一字一頓地問道,語氣是難以置信的。
「他是我們的小少爺。」大漢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挺身護住我。
「可是……」鄭彬背後,一個女員警弱弱地開口,「他不是員警嗎?」
我垂首,不敢看任何一個人的眼楮,我感到腳下的地板在裂開,手在發抖,我很想去大哥身邊,只要在他身邊,我就不會這樣顫抖,可是……
我的腦海里全是大哥中槍時的樣子,我快要崩潰,我好心焦……
「荷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鄭彬一個箭步,強硬地把我拉了過來,目光灼灼地逼問,「快點告訴我!」
我搖頭,已經失去了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