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罌粟 第三章
騙子!你說謊!
也許是鬼梟所說的遠遠超過了亞荻能預期的,她選擇了拒絕相信盜匪的胡言亂語。畢竟,塞斐斯族再怎麼說也是草原之民的一份子,他們怎麼會背叛自己和幻縭姊呢!?
「兩條微不足道的人命,換來大草原長久的繁華富貴,這個交易怎麼樣都劃算啊!」鬼梟依舊以平穩的語氣說道,殘忍地點出真相。
「啊∼∼」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慘叫聲從前方響起,亞荻與鬼梟同時往前看,只看到其中一名族長倒臥在地,胸前染滿了鮮血,而那名看起來氣質高貴的男子,不知道何時手中多了一柄長劍,劍尖上面兀自滑落一滴滴的鮮血……「大人饒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這次我們一定會將塞斐斯族的女人帶給您的!」其余的族長撲通一聲跪下,臉上露出十分驚恐的表情。
即使心里不相信,但是當亞荻親眼听到、親耳听到平常對她們十分友好的長老,居然當面說出背叛的話,她渾身一震,覺得胸口像是被人用利刃刺穿了一樣。
無可抑制的淚水從眼眶流下,滑過臉頰觸踫到鬼梟的手,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抱起亞荻的身子,慢慢從草叢里退開。
鬼梟帶著亞荻安全地退出大草原,先將亞荻偷走的白馬的韁繩套上自己的黑馬,然後抱著亞荻騎上黑馬,迅速離去。
「你想維持這種要死不活的模樣多久?」策馬騎到了安全的定點,鬼梟放慢了速度,忍不住開口說道。「生存本來就是一件殘酷的事情,塞斐斯族的人就只剩下兩個人,一旦牽涉到利益沖突,當然是最容易被犧牲的。」
亞荻不語,只是緊咬著下唇,無法形容此刻心中是悲傷還是憤怒。
「及早看清楚真相不是很好嗎?至少可以藉此明白哪些人是不可以依靠的。」鬼梟再次開口,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和這個素昧平生的小鬼說這麼多。或許,是因為她向來盈滿生氣的紫眸變得一點活力也沒有,所以忍不住想激勵她吧!「就算被背叛了,日子還是一樣得過下去。」
「我為什麼要听你這個臭盜匪說教!」亞荻突然轉頭怒吼,藉機將心中所有的憤怒與悲傷都發-了出來。「像你們這種只靠搶東西為生的敗類,當然什麼都不在乎!你什麼也不懂!有什麼資格這麼說?」
見她又會大吼大叫了,鬼梟眼中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意,不甚在意地听著亞荻的咆哮咒罵。就當自己今天心情好,姑且任由她發-吧!
就像是兩人第一次見面一樣,亞荻再次罵出一連串難听、恐怖的咒罵之詞,一直到她罵得氣喘吁吁,口干舌燥的時候,鬼梟這才挑高一道眉問道︰「罵夠了沒有?要不要休息一下?」
「哼!」亞荻惡狠狠地瞪著他。這-伙的臉皮確實夠厚,不但沒有生氣,還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真是氣死人了!
「如果你的頭腦冷靜下來了,換你回答我的問題了。」鬼梟微笑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塞斐斯族的人一向獨來獨往,為什麼會和王族的人扯上關系?你們曾經結下恩怨?還是你們族人有什麼是王族特別感興趣的地方?」
「王族?」亞荻一愣,像是生平第一次听見這種事情般的錯愕。
「剛才你見到的那個人,叫索猊-偉特,他是『諾歷克特國』的神官(注︰諾歷克特國是現今大陸中最強大的三個國家之一),一周前,他透過層層關系找上奔雷、疾影他們,用重金聘請我們替他尋找塞斐斯族里最有價值的女人。」鬼梟對亞荻坦白,或許是事情看來不單是找人這麼單純,他現在開始對亞荻等人背後的秘密感到興趣了。「代表我出面的人是奔雷,當時我喬裝隱藏在附近,所以我認得他,他卻不認識我。」
「索猊-偉特……諾歷克特國……」亞荻喃喃重復,雖然不知道這些名字代表著什麼,但直覺地,她將這兩個名字牢牢地記在心里。
「看來你什麼也不知道。」從亞荻錯愕的表情看來,她對此事一無所知。看來能給予答案的,或許就只有幻縭一個人了。
「看來你和我一樣的困惑,那麼我們去找能給答案的那個人吧!」鬼梟淡笑著建議。
「你不是本來就打算將我和幻縭姊賣給那個索猊嗎?現在又何必裝出這種關心的嘴臉?哼!我不會領情的!」亞荻冷哼一聲,依舊對他有著敵意。
「或許,但是反正誰也不知道你們在我手上,至少我還沒做出最後的決定。」鬼梟緩緩綻開算計的笑容。
奔雷與疾影當初並沒有答應索猊的交易,畢竟他們是自由自在的盜匪,向來討厭和王族的人扯上關系,前往大草原劫人僅是臨時起意,卻也不一定要將她們交給索猊。總之,在他沒解開這謎題之前,做什麼決定都還太早。
「這就是你說的,先將商品奪到手,然後再談一個最有利的價碼,對吧?」亞荻冷哼幾聲。「原來你不僅是盜匪,還是一個狡猾的奸商!」
「聰明的小孩,我越來越欣賞你了。」鬼梟眨了眨漂亮的綠色眼楮,伸手對亞荻做出了「請」的姿勢。「那麼,我們可以回去了吧!我最重要的商品。」
亞荻忍不住對他做了一個鬼臉。但說也奇怪,自己對鬼梟反倒沒有先前的厭惡,或許是從頭到尾他都擺明了真正的態度,甚至懶得隱藏想以她們獲利的念頭,在熟悉了這種徹底的坦承之後,她實在無法真正的痛恨這個人。
「亞荻!你到哪里去了!我好擔心你!」回到昨晚歇息的水泉邊,才一下馬,亞荻立刻被擔憂了一整晚的幻縭緊緊抱住了。
「嗯,我沒事……只是睡不著,所以騎馬到處走走……」亞荻隨口扯謊,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將草原各族背叛的事情告訴溫柔的幻縭。
「小鬼,你要不要加入我們?雖然我們向來不收女孩子,但是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我們的馬,你體內一定流有和我們一樣的盜賊血統!」始終陪伴在幻縭身邊的疾影笑著開口,半開玩笑地說道。
「哼!」亞荻對他齜牙咧嘴,明白顯露出鄙夷的態度。
「好了,我們已經沒多少時間了,這一耽擱,大草原的人與王族的人現在應該都派出人馬,要查出塞斐斯族人的下落,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鬼梟迅速下達命令,對眾人吩咐道。「大家按照原訂的計劃,三人一組離開,半個月後在指定的地點集合。」
「是。」一聲令下,二十幾個人轉瞬間已經準備好一切,騎上馬離開了。
不一會兒,水泉邊只剩下幻縭、亞荻、疾影、奔雷與鬼梟等五人,幻縭抬起頭,以十分慎重的語氣對鬼梟說道︰「有些事我想先單獨和你談,可以嗎?」
鬼梟點點頭,疾影與奔雷十分識趣地退開,但亞荻卻露出了「不準再隱瞞我」的表情,仰起小小的臉頰,堅持不肯離開。
「亞荻?」幻縭以哀求的目光望著亞荻。
「幻縭姊,不要再當我是孩子了!」亞荻也堅持自己的立場。「這名盜匪可以听的事情,我也絕對可以听。」
「小鬼,過來。」鬼梟挑高一道眉,朝亞荻勾勾手示意她過來。
「干麼?這回說什麼我都不會——」亞荻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過去,嘴里的不滿才說了一半,感覺到脖子傳來一陣刺痛的感覺,最後什麼也來不及說,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亞荻?」幻縭見她軟軟倒下,不禁焦急地喚出聲。
「沒事,我只是讓她暫時睡一覺。」鬼梟揚起手掌淡笑道。「這小丫頭的脾氣像石頭一樣倔,只能用這個法子了。」
說完之後,他將亞荻暫時放置在草地上,轉過身雙手盤胸,直視幻縭略顯蒼白的臉孔,以再平靜不過的語氣說道︰「現在,你該告訴我,為什麼王族的人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找到你們了吧!」
「三年前,確實是諾歷克特國的王族派人滅了我們一族,當我趕回去的時候,我族長老拚著最後一口氣告訴我-手是王族的人,但是他們的力量太強大,長老要我們放棄報仇的念頭。」幻縭輕-一口氣,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滑下,悲傷說道。「王族的目標,是要奪取塞斐斯族人歷代相傳的神器『青珀』,眾所皆知塞斐斯人有預言未來的能力,但是很少人知道我們擁有青珀,塞斐斯族數百年傳承下來,至今也只有五個人曾經使用過青珀的力量,在亞荻出生的時候,族里的青珀發出璀璨的藍紫色光暈,根據族人的文獻記載,這表示青珀已經選定了亞荻當主人,所以她在出生的時候背上就刻上了罌粟圖騰,代表她將是本族地位最崇高的人。」
「青珀?這是什麼東西?」鬼梟提出問題。
「我們這一代,誰也沒見識過青珀的力量。」幻縭搖頭表示遺憾。「根據族人的文獻記載,青珀是一種罕見的神物,擁有至極的神能力量,最特別的是,它在不同人的手中會發揮不同的力量,至于亞荻會賦予它什麼力量,誰也不知道。」
「三年前王族的人奪走青珀了嗎?倘若已經奪走,為何還要繼續追殺你們?」鬼梟提出下一個問題。
「當初王族奪走的,並不是真的青珀,真正的青珀一直在亞荻身上,三年前族人遇難,我才將青珀取下制成額飾。」幻縭解釋,從懷中掏出一條精致、中央瓖有一顆呈現藍紫光暈、發出盈盈燦光寶石的額飾,重-一口氣說道︰「當我知道仇人是王族的時候,我無法忘記仇恨,所以才會造成今日無法挽回的局面。」
「什麼意思?」
「族長臨終前將亞荻與青珀交給我,是要我隱藏亞荻的身分,平靜的度過一生,但是我始終無法忘記滅族的仇恨,所以這三年來,我不停地在大陸上流浪,為人預言,就是想讓王族的人知道,塞斐斯族的人並沒有全滅。」幻縭搖頭嘲笑自己的天真。「這次到大草原,我原以為可以說服草原之民團結對抗王族,但卻遭到他們的拒絕。」
他們不但拒絕,甚至早就出賣你們了。鬼梟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心里想著。
「這是我的失誤,我必須修正自己的錯誤,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幻縭抬頭,以鄭重的神情對鬼梟請求道︰「塞斐斯族唯有女人才有預言、使用青珀的能力,幸好這些年大家都認定亞荻是男孩子,那麼只要我現在死了,就可以終止這一切,雖然晚了三年,但亞荻將得到自由,而我也終于能完成長老們的托付。」
幻縭向前一步,主動握住鬼梟的手說道︰「我將青珀與亞荻交給你,如此我就不會有遺憾了。」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難道你不怕我背叛你的信任?」鬼梟挑高一道眉,十分好奇地問道。
「塞斐斯人除了能預言之外,還能從一個人的眼楮辨識真心喔!」幻縭露出美麗的微笑。「如果我不能信任你,就不會告訴你這些了。」
「你的信任讓人受寵若驚。」鬼梟也揚起嘴角,故意問道︰「你別忘了我是個只求利益的盜匪,就算要我幫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我一死,塞斐斯族與青珀的秘密將永遠隨著我埋入土里,王族也會罷手,而你卻將亞荻與真正的青珀握在手上,這個交易你絕對不會吃虧的。」
「听起來確實不錯。」鬼梟搓著下巴,半晌後露出微笑道。「那麼,接下來我該怎麼配合你?」
亞荻是被馬匹顛箕的速度給弄醒的,紫色的眼瞳眨了眨,小臉露出了不知身在何處的迷惘。
「小丫頭,醒了嗎?」察覺前方的嬌小身軀動了動,鬼梟問道。
「喝!」一听到鬼梟特殊低醇的嗓音,亞荻的睡意立即被驚醒,這才發現自己正與鬼梟共乘一匹馬,快速地向前奔馳著。
「幻縭姊呢?她在哪里?」將所有的事情在腦海中跑了一遍,亞荻急忙詢問幻縭的下落。
「她將你托付給我,自己回大草原去了。」鬼梟簡單明白地回答道。
「回大草原?你明明知道他們已經背叛了,為什麼要讓幻縭姊回去?」亞荻驚喘一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
「你的幻縭姊什麼都知道,她不想再有無辜的人喪失性命,所以直接回去面對王族的人了斷一切。」鬼梟以欽佩的語氣說道,原本以為幻縭僅有柔弱的外表,卻想不到她如此勇敢。
「回頭!快回頭!我要去找幻縭姊!」亞荻大喊出聲。回去了斷一切?王族的人會殺了幻縭姊啊!不行!自己一定要阻止這一切!
「還不懂嗎?丫頭,她這麼做全是為了你,要是你此時貿然跑回去,只是辜負了她的心意!」鬼梟扣住她不停扭動的腰,低聲喝道。「王族要找的是塞斐斯族的女人,她情願犧牲自己、就是要保住你的性命!」
「我不要她做這種犧牲啊!每個人的命都很重要!為什麼要為了別人犧牲?我不要!」無法克制的眼淚溢出,亞荻大聲吶喊出心中的念頭。「我不要!讓我回去!我要去找幻縭姊!」
「丫頭,你先安靜下來!」鬼梟見她情緒失控,于是立即勒住韁繩說道。「別激動!先听我把話說完啊!」
鬼梟先將幻縭先前所說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而後解釋道︰「雖然說她是回到了大草原,但是我們已經訂好了計劃,等草原之民領著幻縭離開的時候,我們會埋伏在途中將她攔截下來,同時演出一場幻縭不慎墜崖的戲碼,那麼那群人就會認定幻縭已經死亡,從此王族再也不會追殺你們了。」
鬼梟將自己和幻縭的計劃解說了一遍,伸手揉亂她的短發說道︰「就像你說的,每個人的性命都很重要,就算她一心想犧牲,但是能夠不死就不必犧牲,不是嗎?」
「真的,你沒騙我?」一度黯淡的紫眸因為鬼梟的話,重新漾起了希望光彩。
「我有需要騙你的理由嗎?」鬼梟嘴角微揚,輕喝一聲,重新扯動手上的韁繩策馬離去。
然而事與願違,當鬼梟帶著亞荻趕到會合點的時候,見到的卻是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幻縭。
「幻縭姊!怎麼會這樣?」亞荻臉色遽變,從馬上躍下一臉慘白地疾奔過去。
「疾影,發生了什麼事?」鬼梟也是臉色一變,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失控。
「大哥,事情發生得太快,幻縭和草原之民離開的時候,我們一直隱身在暗處等待劫人,但是還來不及出手,索猊就帶著一批人馬來到,他命令草原之民的人離開,單獨和幻縭說了一些話,然後……然後朝她砍了一刀!」疾影將發生的事情簡述一遍。由于事出突然,他們來不及阻止,只能等到王族的人全數離去後,才沖出來為幻縭包扎傷口,但是索猊那一刀刺得極深,看來是-多吉少了。
「幻縭姊!為什麼會這樣子?你很痛嗎?」亞荻淚流滿面,焦急地喚著幻縭的名字。
「亞荻……別傷心,以後我再也不能照顧你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幻縭勉強睜開眼,蒼白的嘴角露出苦澀的微笑。
「幻縭姊!不要扔下我一個人!」
「亞荻……當初長老們將你托付給我,現在我已經幫你找到了安全的歸宿,我可以放心了……」幻縭嘔出一口鮮血,強忍最後一口氣說道︰「听著,這是我、還有長老們的心願,不要報仇,讓我的死劃下句點,忘了自己的身分,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幻縭姊,你別說話,我去找醫生為你療傷!」亞荻抽抽噎噎,徒勞無功地用雙手按住幻縭的傷口,試著不讓更多的鮮血流出。
「亞荻……記住我的話……我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美麗的紫色雙眸流下告別的淚水,最後永遠地閉上了。
「幻縭姊!」亞荻大喊一聲,最後「咚」的」聲暈了過去。
「大哥,這小鬼不吃也不喝,就這樣睜著一雙眼,不會有事吧?」夜里,疾影來到鬼梟身邊,十分擔心地問道。
當亞荻再次醒來的時候,整個人就變得不對勁了,她不哭也不鬧,只是像個洋女圭女圭般呆坐在一旁,就連他們動手將幻縭埋葬的時候,她也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一雙紫眸看起來空空洞洞的,十分駭人。
為了安全,他們騎馬離開了那個地方,一直騎到了深夜才稍做休息,這段期間亞荻始終不言不語,像是靈魂早已月兌離了軀體般空蕩蕩的。
「她要是自己不振作,我又能怎麼辦?」鬼梟抬頭,冷冷地瞥了遠方縮成一團的亞荻,神色漠然開口道。「這是她自己的關卡,誰也幫不了她。」
雖然幻縭將亞荻托付給他,但這件慘劇來得如此突然,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小丫頭。
「大哥,但她還是個孩子,你至少安慰安慰她吧!」疾影于心不忍地開口。「她雖然倔,但是我看得出死去的幻縭對她十分重要,再說,她和我們的情況不大一樣,打從我們有意識起,就知道自己是被人舍棄的孤兒,所以我們很早就明白自己必須堅強,但這小鬼不一樣,她原本什麼都有,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族人,一夕之間全被人屠殺,雖然僥-逃過一劫,但心里一定不好過,現在連最後的族人都被殺害了,只剩下一個人在世上,那種痛苦和悲傷,一定不是我們能體會的,大哥,你這麼聰明,難道不能想想辦法,幫幫小丫頭嗎?她真的……真的好可憐!」
望著蜷曲在樹下,那抹縴細而孤單的身影,鬼梟知道自己最終無法狠下心,就此放任她一個人。雖然這有違他一直以來的處事原則,在他的觀念里,一個人應該按照自己的意念存活,不管想死、想活,能夠主宰做決定的,都只有自己而已。像亞荻這種遭受了重大打擊,因而放棄了生存意念的人,就像是在森林里放棄覓食的野獸一樣,最終只會遭到淘汰的命運,就算旁人想多做些什麼都是無意義的,這種想法或許殘酷,但卻是在大陸上生存的法則。
她曾經擁有一切,族人、親情,所有的一切,但現在什麼都失去了,那種痛苦和悲傷不是我們能體會的。疾影方才說的話在鬼梟的腦海中響起,他輕-一口氣,就算是幫死去的幻縭做的最後一件事好了。
鬼梟來到亞荻的身邊,身軀形成了高大的陰影投射在她的臉上,亞荻木然地抬起頭,空洞的紫瞳雖然睜開,但是焦距卻不是在他身上,只是以一種視而不見的目光望著他。
「吃點東西。」鬼梟彎,知道她只是暫時封閉住自己的心靈,在不確定她何時可以想開時,唯一能做的就是維持她身體的機能。
亞荻小小的臉上面無表情,對鬼梟所說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
彎,鬼梟直接坐到她的身邊,以手用力扣住亞荻的下巴迫使她張嘴,將撕成小塊的干糧,一口一口地強-進她的口中。
雖然說五口之中亞荻只吞進了一、兩口,但是鬼梟並不放棄,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將食物塞入她口中,直到差不多半飽的時候,鬼梟動手將她的頭壓向自己的胸膛,輕-一口氣低喃道︰「丫頭,什麼都別想,睡吧!」
這種宛如意志力之爭的戰斗一直持續著。每天,亞荻都與鬼梟共乘一匹馬,用膳的時候他也會用強逼的手段將食物塞入亞荻口中,到了晚上,再找家中有女子的人家,麻煩她們為亞荻簡單淨身,而後繼續旅程。
每天晚上將她擁入懷中的時候,鬼梟都會試圖對她說話,有時是溫柔的安慰,有時則是怒聲咒罵,無所不用其極地想刺激亞荻,希望能讓她重新恢復正常。
到了第七天的時候,鬼梟終于無法忍受了,他以粗魯的態度將亞荻扔下馬,讓她狼狽地跌落在地,並且以冰冷的語氣說道︰「該說的我都說了,既然你執意要以這種半死不活的態度過下去,那麼你就在這里自生自滅吧!」
亞荻不動,依舊以一雙空洞的紫眸對著他。
「幻縭的犧牲算是白費,塞斐斯族人在今天也可以正式宣-滅亡了,反正你這種可笑的模樣,真正的青珀留在你身邊也是浪費,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分上,我會為它重新尋找主人,希望它的下一個主人不會像你這樣懦弱!」
說完這些話之後,鬼梟拉緊韁繩,轉身準備離去,就在這個時候,疾影突然激動地喊動︰「大哥!快看!小丫頭有反應了!」
鬼梟旋身,-起碧綠色的眼楮,注視著從地上緩緩爬起的亞荻,臉色依舊蒼白,但一雙紫眸已經從原有的空洞,慢慢染上了生氣,粉色的小嘴輕啟,正低喃著一些他听不清楚的話。
鬼梟翻身下馬,來到亞荻的身邊,好奇問道︰「小丫頭,你說什麼?」
亞荻抬起頭,像是要用盡全身的力量般,緊緊抓住鬼梟的手臂,紫色的眼瞳燃起火焰般的熱度,一字一句地開口說道︰「教我!我要活下去,我要變得強悍……和你一樣……」
「想和我談交易,代價可不小喔!」碧綠色的眼瞳閃過一絲溫柔的光暈,鬼梟扯出一抹優雅的笑,摟住她的頭貼向他的胸膛道︰「你終于回來了,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