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誘 第六章
天明,初陽雖暖,卻也灼人,慕容姬很不情願的翻身,想躲開初陽的熱吻。
一傾身,窩進一個安全的氣息里,她滿足的嘆了一口氣。
就是這種氣息,讓她一夜好眠,近來夜半里常有的寒冷,昨夜並沒有困擾她,只是,這溫暖是誰給予的?
她驀地停下紛飛的思緒,美麗的長睫眨啊眨的,揚眸迎上了初陽,也迎上一雙炯亮的雙眼。
「司徒?」她初醒時沙啞的嗓音,听來格外誘人,還帶著濃濃的疑惑。
瞬地,她回想昨夜,兩人酒足飯飽之後,席地而眠,充滿新奇而刺激的體驗。
「你沒睡?」慕容姬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安穩地窩在他懷里,仿佛在他懷里醒來,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睡了。」司徒勾唇回答,著迷地看著她半夢半醒的可愛模樣,沒有作態的矯揉,只有最純然的天真。「只是,我比你早醒。」
因為不想嚇壞她,所以沒讓她知道,他早起的原因純粹是為了美麗而誘人的她。
「怎麼不叫醒我?」她眨眨雙眼,還是覺得陽光刺眼,索性又閉了眼,與他繼續閑聊著,小臉兒無意識的在他懷里蹭啊蹭的。
司徒可以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因為她而有了反應。
現下,她只是單純的依偎著他,與平常的刻意引誘不同,但,還是讓他很「不舒服」。
「好啦,該起來了。」司徒的聲音不自覺變得更沉,偉岸的身軀直覺往後退,讓她柔軟的身子離開他懷抱。
「不要!」慕容姬抗議著,又往前偎去。「我還沒回神呢!」
司徒差點沒發出痛苦的申吟,她不知道一個男人的自制力有限嗎?
「再不起來,你要被烤焦了。」雖是初陽,但她細皮女敕肉,難保不會被陽光曬傷。
「有你護著我呀!」她偎得更緊,試圖讓他的身軀替她擋去大半的陽光,雖然,他一直是這樣做。
「所以,我烤焦了沒關系,你沒事就好?」司徒逗著她,听听她說得理所當然,像是他天生就該護著她一樣。
「是啊。」慕容姬終于揚起眸,對他勾起迷人笑容。「等你烤熟了,我就把你吃了。」
一句玩笑話,搭配著她勾魂的眼神、誘人的笑容,他的喉間滾過一陣熱燙,胸腔莫名一緊,眼光突地火熱起來——
慕容姬意識到他的轉變,她不由自主地一顫,瞬間無法呼吸。
那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以往那些男人的炙熱眼光,總是讓她覺得作嘔,但是他的眼神,卻帶給她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仿佛他深深為她痴迷,發了狂的想要她。
他要她,要全部的她,不只是上的,還願意一生為她遮風蔽雨,做她的天、當她的地、成為她一輩子的依靠。
他的眼神好狂野,深邃的黑眸,閃爍得仿佛著了火。
那感覺教她害怕,不是怕他會傷害她,而是害怕他眼中那強烈到幾乎震懾她的激動。
「原來,你還是個正常的男人。」她逼自己用輕蔑的語氣開口,只為轉移心中那種無法解釋的不安。「抱著我、擁著我還能無動于衷,我都要以為你是不是有斷袖之癖了。」
司徒下顎的線條突地繃緊,訝異到他竟因為她迸發不該有的,他對自己有些惱了。
他不再讓她偎在他胸口,連忙從泥地上坐直起身。
看著原本緊緊相偎的他背過了身,慕容姬的小手不自覺地收緊。
離開了他的懷抱,縱然初陽炙熱,她卻覺得有些冷。
「生氣了?」她微微用力咬唇,不明白他的反應為何讓她心里閃過一抹疼。
「沒。」司徒簡單的否定她的問句,他沒氣她,惱的是自己。
明知道她所為何來,但是他的心卻仍為她悸動,在她迎向他的那一眼里,他甚至有了吻她的。
看著他冷絕的背影,他那個「沒」字,听來很沒有說服力。
慕容姬不認為自己應該在乎什麼,但是,她卻該死的被影響。
她的那句話傷到他了嗎?那本是她的原意,但她的心口卻涌上了後悔。
「司徒——」她拉長了聲音,不由自主的露出道歉的語氣,從初識到現在,他總是縱容自己胡鬧,一旦他突地背過身去,她竟感覺失落。
司徒沒有說話、沒有回頭,只是嘆了一口氣。
他們倆究竟是怎麼了?
兩個本來不該有交集的人,此時卻為了彼此牽掛著。
「你還是趁早離開,在這里,你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司徒在深思之後開口,或許他該主動截斷他們的牽系才是。
話畢,他起身要走,手腕卻攀上了一只小手——
他凝眸看著那潔白的手背,視線緩慢移到那張無辜的小臉上。
「我道歉。」慕容姬柔柔開了口,因為他要離開而心顫了下。
听到自己的聲音時,她也訝異自己竟向他低頭。
只是,話離了口,要再接續下去,似乎就沒那麼難了,于是她也跟著坐直身,情不自禁的想靠他更近一些。
「我剛說的是渾話,你別惱了,別氣了,好不好?」慕容姬討饒道。
向男人低聲下氣,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為了達成目的,軟聲求饒是她的手段之一,但眼前,她卻是真心誠意的希望能求得他的原諒。
「慕容姑娘!」司徒改變稱謂,拉開兩人距離,因為「姬兒」這個稱呼實在太親昵,太貼近他的心了。
「你說過不這麼喊我。」慕容姬偎得更近,一顆心因為他的淡漠而揪緊。
她能看出他沒說謊,他的確沒生氣,但是這樣的疏離卻讓她更加惶然。
她無法解釋心中那既悲傷又難受的復雜情緒,她只明白,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一點也不。
司徒回眸,深邃的雙眼迷離又困惑,顯然心里深處也如她一樣茫然。
察覺出他的掙扎,慕容姬不讓他有機會繼續思考,她露出燦然的笑容,決定轉移他的思緒。
「我去準備早膳。」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快步往木屋里奔去。
「慕容姑娘!」司徒在她身後喊道。
慕容姬沒有停下腳步,徑自往前跑去,在進木屋前,傳來一句話。
「下一次你再這麼喊我,就不會理你了。」
有了昨晚的「歷練」,今早的膳菜倒是很快就上桌。
看著豐盛的早膳,司徒只能說她真是一位天生的好廚子,初試身手便讓人大吃一驚,一提起竹筷就大啖不已。
也許是為了彌補,一上桌慕容姬就努力為他布菜,招呼這、招呼那,好似她才是這木屋的主人,教他想裝出淡然的神情都很難。
「慕容姑娘!」在早上的掙扎之後,他決定切掉兩人牽系的意念更堅決了。
「來,吃吃看。」她夾了塊碎肉往他碗里放。
「慕容姑娘!」他又喚,但是她仍是理都沒理他,專注地填飽自己的五髒廟。
這麼試過幾次,他發現她是故意的,她說到做到,只要他喊她「慕容姑娘」,她就當沒听到。
「姬兒!」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什麼事?」果然,慕容姬隨即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不用這麼做。」他指的是替他做飯這檔事。「弄得自己一身油煙。」
「你覺得味道不好?」她挑起眉。
「當然不是。」司徒搖頭,他覺得太幸福了。
就是因為太幸福了,所以不真實;因為回報不了她,所以回絕她的好意,關于她的一切,他承受不起。
人,不能貪心。
他怕,他第一次懂得害怕,害怕自己會這麼沉溺下去,在她這般的溫柔里。
「我不會因為這樣就把斷魂根給你。」司徒努力一次又一次的說著,希望她能放棄。
「我沒要斷魂根。」慕容姬直覺否認,只是,她突地發覺這樣的否認很詭異。
「我的意思是,我下廚不是為了斷魂根,只是發現我喜歡這麼做,喜歡這些湯湯水水的東西。」
看著她無比堅定地迎視他的眼,那美麗眸中的堅決,不是虛假作態,那是真心喜歡,她是真的喜歡進廚房。
「看樣子,我的嘴被你養刁,大概是免不了的事。」他裝傻的說道,俊臉上還滿是被傷害的表情。
「得了便宜還賣乖。」慕容姬以一個微笑回應他。
「吃完早膳後,你還得教我認識藥園里的藥草,總有一天,我會知道哪一株就是斷魂根!」她會憑自己的力量找到它,一定會的。
司徒的目光炯炯,幾乎迷戀的看著她,放雲山上幾無人煙,仿佛是只有他們的世界。
曾幾何時,這個小小的世界,竟讓他感到滿足甜蜜,因為她的一顰一笑,他的胸腔就會漲滿那化不開的炙熱情感……
「我听你說過,百合可以下菜,我試了一下,香香脆脆的,挺清爽,你嘗嘗看。」慕容姬不停往他碗里布菜,沒有注意到他眸中深刻的感情。
「好。」司徒把碗湊過去。
「你再試試這個,我剛嘗過味道,也很好吃……」
司徒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碗里的飯菜,以極快的速度往上加高。
「姬兒,我的碗滿了。」他帶笑看著她,雖然她手藝讓人贊不絕口,但是他可不是有四個胃的牛。
慕容姬一回過神,看著那有如要祭神一般,十足像座小山的尖碗,不禁失笑。
「你干嘛不吃啊?」慕容姬嬌瞠著他。「你吃了,碗就不會滿起來啦。」
「可是我沒時間吃啊。」她夾菜的動作始終沒停過,他的碗沒一刻能就口,他還能怎麼辦呢?
慕容姬看著滿滿的一碗菜,面有難色,總不能叫他吃菜吃到飽。
「這麼吧,我喂你吃飯,你喂我吃菜?既不會餓著,也不怕浪費。」慕容姬覺得這真是個好辦法,既能吃到菜,還能佔到他便宜。
「哦?」司徒微挑眉,這丫頭的提議,還真是嚇死人不償命,明顯違背善良風俗。
「乖。」慕容姬欣然的喂了他第一口菜,心里卻有些吃驚,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乖乖配合了。
司徒一口一口的嚼著,百合的清香在口中散開,甜美的滋味幾乎要化了他的心。
她笑得好甜,看來好開心!
是百合的香氣?還是因為她?竟讓他的胸口漲滿說不出的甜蜜,教他一雙眼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換你喂我了。」慕容姬輕聲提醒他,很不優雅的對著他張口,像是討糖吃的娃兒。
似乎是遇上他之後,她慢慢洗去那些加諸在身上的鉛華,逐漸回歸到純然的自己,這轉變太自然,她幾乎感覺不到異樣。
司徒清了清喉嚨,動作變得僵硬,夾筷的手竟意外的顫抖起來。「你也吃一口吧。」
他也夾了百合往她嘴巴擺,不過,她卻曖昧的含住了他的竹筷,狐媚的眼神朝他一勾。
猝然,司徒胸口一緊,眉頭一蹙,全身有了不正常的緊繃。
是不是情一動,就難再輕易得到控制?
只不過是一眼,他竟然就覺得繃緊,隱隱興奮著。
他表情復雜,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慕容姬,她清亮如星的眸,湛黑如夜。
在這一刻,他竟深深的希望,在她眸里永遠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眼神充滿熱情、渴望與佔有,連帶著也影響到慕容姬,那樣明確的需要,第一次讓她感到畏縮與退卻,還有壓抑不下的羞赧。
「你這麼看我,是想吃了我?」慕容姬鼓起勇氣回視,挑釁、挑情的言語里,卻有極端敏感的情緒在發酵。
為了斷魂根,她曾經想用身軀去誘惑他,但是此時此刻,他的眸光卻讓她渾身悸動,顫抖不已。
「你知道……」司徒喉間一陣滾動,給了答案。「我不會這麼做。」
他想。
天殺的!他真的想那麼做。
聞言,慕容姬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涌上一股說不出的失望。
「那就快吃你的東西,別再那樣瞧著我了。」慕容姬不曾為了男人的目光不知所措,而他卻總是能讓她變得不像自己。
司徒點頭,艱難的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認真「對付」起他手里如小山般的木碗。
他一口接著一口,也不管是飯是菜,全往嘴里塞去,想借此平息胸口那壓不下的渴望。
但,就算是嘴里已經塞滿東西,他想要的,卻還是她。
「怎麼突然變成餓死鬼投胎了?」慕容姬不知他心里的掙扎,只是詫異他怎麼突地囫圇吞咽起來。
她放下竹筷,伸出小手替他擦去唇邊的菜渣,她笑意盈盈。
她好喜歡這種感覺,沒有大風大浪,沒有腥風血雨,只有他與她,恬靜的享受一切。
她隱約意識到自己已然戀上了他,喜歡上那被人呵護、被人細心寵愛,有如浸潤在日光中的甜蜜溫暖。
綠林里,司徒與慕容姬正在趕路,目的是山腳下的客棧。
原來,他真有兩下子,不但會卜卦,也真能卜出山下有人病危候診,需要他的救治。
于是,他十萬火急準備下山,但她卻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山上。
曾幾何時,她已然那樣依賴他?
只不過,跟著他疾行的腳步,在林內奔著,他輕功好,腳程快,讓內力輸他一截的慕容姬感覺有些吃力,上氣不接下氣地急喘。
「你需要休息。」司徒看著她胸口有著不自然的急喘,顯然是身體不舒服,大概是負荷不了。「你回木屋等我,我一晚就回來。」
「我不需要,我們盡快趕到客棧,晚了,那人就沒救了,不是嗎?」慕容姬倔強開口,不想被他丟下。
她知道他是好意的,但是,她不想一個人。
他揚頭看著燦亮的月,知道沒有多少時間能耽擱,看著她清麗卻倔強的眼眸。司徒不再堅持。
她加快腳步,卻更喘了,追趕著他的腳步,越來越吃力,血液奔流過快,慕容姬感覺有些頭重腳輕,趕起路來腳步虛浮。
幾個轉彎之後,司徒回眸,可以發現那張白皙的小臉,染上誘人美麗的粉紅,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還是頓下腳步,牢牢握住她的手。
她怔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腕,被握進他大掌里,另一只手的長指,穩穩地壓在她脈搏跳動的內腕處。
他手很大也很暖,他的眼光……
「熱嗎?」司徒輕輕開口,看著她眼神迷蒙,天氣有些涼,她卻因為提氣而額上冒出薄汗。
「嗯。」慕容姬點頭。
熱,好熱——他的眼光,好熱,她的心口也好熱、好熱。
「你真是倔強。」他伸手拭去她的薄汗,怕她又熱又涼,一會兒會受了寒。
她長期處在燻毒中,身體的抵抗力遠比尋常人差,雖然已經費心調養,但總還差上一些。
「我不想一個人。」她無意中露出小女兒的嬌態。「我想跟你在一起。」
話一出,慕容姬自己怔了。這不是虛情假意,而是完全發自內心的直覺。
司徒不知曉她心里的掙扎,無奈地搖了搖頭。「來吧,我帶著你走。」大掌朝她伸出,牢牢地將小手握住。
慕容姬迎向他堅定的眸,心里竟閃過某種錯覺,仿佛願意這麼跟著他到天涯海角,哪里都跟他去。
「我就這樣跟著你走,你說好不好?」
司徒回眸看著她,慎重卻溫柔的開口。「好。」
他希望她可以留下來,也喜歡有她陪伴。
「真的?」慕容姬目光閃爍,因為他的答案而欣喜,一顆心開始動搖,在他堅定的眼神下恍惚了。
「如果你肯留下來,放雲山絕對歡迎你。」司徒把話說得和緩,不外露出任何私人的情緒。
「喔?」這話可惹得慕容姬不悅。「放雲山歡迎我,那你呢?」
「呵呵。」司徒勾起淺淺的笑。「我當然歡迎,一張嘴都被你養刁了,你要是一離開,教我怎麼處理那些野花野菜?」
「可惡,原來你就把我當成廚子看!」慕容姬瞪了他一眼,但眼底卻滿滿的都是笑意。「好,你最好每頓飯都吃光,不要留下一顆飯粒。」
「我哪頓飯留下飯粒了?你都沒瞧見我的衣衫變小了嗎?」近來,他還真是增胖不少。
「就沖著你這句話,我決定把你養成胖豬。」听到他的話,她笑得連眼兒都眯了。
司徒淺淺笑著,但是他的一顆心卻洶涌著溫暖——
有人照顧自己的感覺真好。
他好想、好想這麼一直下去,一直、一直下去。
今日,是個起風的日子,這些日子以來,在客棧里求診的人數變少了,他們減少了奔波,多了相處逗嘴的甜蜜時刻。
慕容姬在夕陽西下時,立在山邊,由著風拂起她一頭長發,一身銀袍。
舉目長望,一片紅、一片黃、一片紫……她閉上眼,感受涼風吹來的舒暢。
這些日子過去,她不須睜眼,就能知道哪個方向有清泉,水質甘醇,長年不竭;也知道哪里有千年老松,歲寒不改其色,迎風永遠從容。
到那時,她怎麼也探不出這藥園里,究竟哪株才是斷魂根。
司徒說他會一日告知她一株藥草的名稱,只要她運氣好,她真指出了斷魂根,他也絕不藏私,絕不違天命,說話算話,許諾讓她帶走。
每日她明著來、暗著去,觀察著他對藥園里的哪株花草特別關注,心想總能看出些端倪,但總是徒勞無功。
天氣轉涼了,她打著哆嗦,環抱住自己,一不小心讓懷里的袖囊掉出來,滾出一顆青綠的藥丸。
那是百解丸,毒郎君曾說過,吞下百解丸三個月內將百毒不侵。
這個名字一竄出腦門,她猛地一驚。
天啊,日子過了多久了?
慕容姬捂住唇,沒想到這個她原先看不上眼的地方,竟然讓她忘了該做的正事,已經兩個月了,表示毒郎君身上的毒也發作過兩次。
天啊,她怎麼會安逸到忘了一切?
想象著毒郎君毒發的模樣,她從容不再,瞬間轉為濃濃的自責。
他是那麼相信她,交付她這等大事,但是她竟然忘了?
「不是叮嚀過你很多次,天氣已經轉涼,外出要記得添衣。」司徒從身後又一次替她披上外衣。
慕容姬掩下眸底的情緒,回眸就是一個淺淺的笑,怎麼能說不添衣是故意,她就喜歡他衣服上那暖暖的味道。
只是,她變得貪心了,他衣衫上的溫暖不能再滿足她,她偎進他懷里,索討他的溫柔。
司徒溫柔的大手從身後環著她,已經習慣她主動偎上嬌軀,將她抱在懷里。
「我跟你說……」突然,慕容姬想到了什麼,一個側身昂首,而司徒也適巧低下頭,說時遲那時快,兩人的唇有了短暫接觸,並火速分開。
司徒眸光如火,呼吸濃濁、下顎緊繃,而慕容姬一愣,小手在身側握成拳,心跳急馳。
兩人眸光交纏,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被他灼熱的目光催眠,沒有意識到自己輕啟著唇瓣,等待著他的吻……
終于,他深切地吻上了她。
司徒以舌描繪著她的唇,雙手緊環住嬌軀,首次失去自制吻上她,他顯得格外狂熱且放肆。
幾乎是熱唇一貼上她,她就失去理智,輕易地束手就擒,回應著他熱切的吻。
未曾如此渴望過一個人,她幾近熱情的呼應著他,小手攀上他的頸,多希望他有力的雙臂能緊緊將她擁住。
「留下來,別去理會世俗的事,別管那斷魂根,留下來陪我,我會照顧你。」
司徒捧著她的臉,真心誠意的望進她眸底。
他的話,撥開了曖昧迷霧,讓慕容姬想起他們之間還有斷魂根的牽扯。
她輕輕推開他,往前走了幾步。
「只不過是一個吻,你就想讓我放棄斷魂根嗎?」她迷惘的注視著前方,覺得心有些痛了。
在他心里,斷魂根遠比自己重要……
他們倆是敵人,爭奪同一個東西,一直到現在,她終于認清這一點,他們是敵人。
「那東西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司徒還想游說她,但是她卻已經不想听了。
慕容姬美眸斂了斂,想起剛才激烈的心情,想起她不該繼續為他動心,想起她沒有時間繼續蹉跎——
「我已經沒有時間等了。」慕容姬不想逼他,不想跟他鬧僵,但是她不能再耗下去。
听出她話中勢在必得的決心,司徒嘆了一口氣,這一天,終究是到了。
「我不能給你。」他斷然拒絕,決絕的轉身,往木屋走去。
看著他背身離開的身影,慕容姬心中挫敗更深。
一段日子過去了,他為什麼都不肯改變,就算是為了她,都不願意嗎?
挫敗迅速轉變為憤怒,她在他的身後怒吼。「給我!」
她強勢的命令道,一個猛烈轉身,他替她披上的外衣落地,一如他們倆之間美好的這一段——染塵。
司徒繼續往前,慕容姬一怒,縱身一躍,擋去他的去路。
「給我。」她伸手,美麗雙眸迸出威脅的光芒。
「姬兒,我不想傷你。」司徒斂下眼眸,雖然不再帶著平常的笑意,卻也不願扯破臉。
「我知道你不想傷我,那就給我,快點給我!」慕容姬扯住他的領口,氣沖沖的扭扯著他。
不過是幾株草,為什麼不願給她?
她只是想盡快完成自己的任務,然後……
然後呢?
這個念頭一涌起,她突地驚駭了。
她不敢置信的發現,自己竟然在想任務完成之後,盡快回到他的身邊?
不!她戀著毒郎君已然十多年,她不可能因為這短短兩個月的相處,就將心交給這個男人,不可能!
此時,那一顆青綠色的百解丸,就這麼滾出她的懷中。
見到那顆藥丸,那特殊的香氣隨即飄進司徒敏銳的鼻尖,他蹙起眉頭,彎身拾起它。
這香氣不是——
「這是誰給你的?」司徒的注意力被轉移,發現這就是她剛出現時,體內所充斥的蝕骨香毒。
「一個朋友,就是那需要斷魂根解毒的朋友,你必須快把東西給我。」慕容姬沒有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只是強調斷魂根之于她的重要性。
「他在你身上下毒,是為了逼你來拿斷魂根?」司徒輕聲說出口,聲音突地冷得像冰,透露出危險的訊息。
「你在說什麼?」慕容姬不解的回視著他。「這是百解丸,是解藥,不是毒藥,你這個藥神是鼻子不靈了?或是刻意想轉移話題?」慕容姬不滿的指控。
「這不是解藥。」司徒試圖想解釋。
「這是解藥。」慕容姬根本听不進他的話。
「慕容!」他改變稱謂,臉色凝重地握住她肩膀。「這是蝕骨香,一種聚十幾種難尋藥草提煉,能讓男人銷魂,卻也能蝕了男人骨血的斷魂毒物。」
「什麼?」慕容姬因他口中的形容愣住了。「不可能,毒郎君說這是……」
「不只如此,這蝕骨香在女人的體內孕化,散發出來的香氣,能讓男人蓬發,進而與其。」司徒再三強調,就是要讓她知道危險性。「三個月後,連你都會身受其害,渴望,否則生不如死……」
「不、不可能!毒郎君這麼做能得到什麼好處?」慕容姬消極的搖頭,堅持不肯相信他。
「只要我與你……」司徒適禮的跳過「那個」細節,直接告知結果。「你將會吸收男人身上的精血,你體內就能孕育致命毒素,你的血會成為最具毒性的穿腸毒藥。」
「胡扯!」慕容姬喝斥,不相信毒郎君會這麼對她。「如你所言不假,為什麼已經兩個月過去,我仍然一點兒事也沒有?」
「因為我已經替你解了毒。」司徒俊朗的五官逼近她,面對這等生死大事,他的臉色凝重,目光十分銳利。
慕容姬回想起在初識的那一旬里,每天都得吞下一碗苦藥,她以為那只是治風寒的,沒想到是——不!不可能,她不能輕易相信他!
「你在騙我!」慕容姬的表情瞬間僵硬。「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你,就不會向你索討斷魂根了,對不對?」
「慕容!」司徒不知道該氣,還是該傷心。「你該相信我!」
「不!我該信的是毒郎君!」慕容姬斬斷腦海中翻飛的思緒,拿走斷魂根,離開放雲山的心意突地堅決起來。
她一把搶走他手中的藥丸,直接往嘴里一吞,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司徒還來不及阻止,那顆藥丸已經被她咽入口。
「慕容!」司徒這下是又急又怒。「為什麼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這麼做是要讓你死心,無論你怎麼攻擊毒郎君,我都不會相信你!」慕容姬無法解釋心中復雜的情緒。
「你真是……」司徒一心惱著自己怎麼會那麼不小心,竟讓她吞了毒藥,舊疾若在她體內復發,只怕會更嚴重。「慕容,他不是好人。」
司徒語重心長,沉聲說道,不願見她繼續被蒙蔽。
「住口!」慕容姬怒目瞠斥。「你可以批評我,但不準你批評他,毒郎君對我有恩,我對他有情,若你再出言相詆,信不信我毒啞你!」
她的激烈反應,讓司徒一顆心直往下墜。那男人如此傷她,她卻一心護他,連句真話也听不得。
縱然她心底深處,仿似被他的話給影響,開始懷疑氣毒郎君,但她卻因此更加氣怒——
他竟然能如此輕易的影響她,怎麼可以?
「我只是擔心這毒再發,余毒難清,只怕一個月後,你就要吃苦頭了!」司徒眉頭擰緊,不願她受到任何傷害。
「就算是吃苦頭,也是我的事,你只要把斷魂根交給我,其余的我自行負責。」
「慕容,我想幫你。」司徒往前一步,但慕容姬心緒大亂,無法接受他,反倒跟著倒退幾步。
「想幫我就給我斷魂根,我要救毒郎君的命!」
司徒喉頭一緊,像是有塊石頭壓上了胸口,讓他喘不過氣。
她這麼愛毒郎君嗎?
「如果你听得還不夠清楚,我再讓你知道,為了能夠救活他,我願意付出一切,就算是我的命,我都不在乎。」慕容姬氣得連聲音都微顫。
「你不在乎,我在乎!」司徒終于被惹怒了,體內氣血沸騰,突地,這句話就從他的口中喊出。
此話一出,教兩人都怔愣了。
他說……他說……
在他察覺心底對她的在乎之後,縱使,他覺得心寒,還是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慕容,斷魂根只要一離開放雲山,你的生命會有危險。」
關于她的未來,他早替她卜過卦,只是沒想到這事情會來得這麼早,原以為他有充分的時間可以改變。
「不干你的事!」慕容姬不改決絕態度。「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把斷魂根給我。」
司徒閉眸,像是被抽盡全身的力量,他什麼話也不想說,只是越過她,往木屋里走。
「司徒加澤!」慕容姬在他的背後放聲高喊,卻不見他停下腳步。「司徒,你站住!」
終于,司徒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只是冷冷拋來一句——
「什麼事都能幫你,就是這一件,辦不到。」
慕容姬焦躁的在門外繞圈子,對眼前的情況感覺無助。
司徒擺明不給斷魂根,除非另尋他法,要不然她很難從這一場戰爭里獲勝。
她仔細的思考,在五毒門這些年,她的確沒有听過百解丸,在毒郎君遞藥時,她也曾心生疑惑。
只是,那百解丸真是蝕骨香嗎?
毒郎君真想害她?
慕容姬的思緒好亂,原本隱匿在心底的不安猛地襲來,她有些承受不住。
她渴望知道答案,但她得先取得斷魂根,才能看清毒郎君圖的是她,還是她體內的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