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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字七號房 第四章

折騰了近半日,在天色方晚的時分,這才讓下游村民們合力救上岸的他們,一抵達位于下游的小村莊後,早已被凍得快受不了的他倆,頭一個所投靠的,即是這村子里遠近馳名,尤其在大冷天里更有如救星的客棧澡堂。在走向澡堂的沿路上,盛守業無言地看了看四下對他們滿心好奇的村民們,再看向身變心卻沒變的軒轅如相,就這麼在村民的面前習慣性地一路走進男澡堂里,也不管澡堂外頭的男男女女全都在暗地里對她指指點點。

關上澡堂的門扇隔絕外頭的冷風後,軒轅如相動作快速地走至角落的置衣處,無視于澡堂里的男人們全都瞪大了眼並定住身子不動,就在她開始寬衣解帶,而眾人的目光愈來愈期待時,跟在後頭進來的盛守業連忙把她身上的衣裳全都歸位。

她不滿地看著他的動作,「做什麼?」

「妳走錯地方了。」盛守業獨佔性地一把攬過她的腰,在眾人好不失望的眼神下押著她往外走。

「我哪有?」一時又忘了已變成女人的她,硬是止住腳步轉身走回來。

「妳肯定?」他揚起一指,滿心不是滋味地指向那些正熱烈期盼著她加入的男人。軒轅如相抬起頭,一雙水目掃視過了那些光溜溜的男人後,仍是不知他想說的究竟是什麼。

「沒走錯啊。」離家在外無處沐浴時,她向來就是來澡堂洗呀。

盛守業撫著額,對于這屋里的一堆男人都遮遮掩掩好不尷尬,偏偏她卻處之泰然、鎮定自若的景況,實在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半晌,不想在人前提醒她已由男變女的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別看了。」他干脆掩上她的雙眼,再強行架著她出去。

「你推我上哪?」莫名其妙被推出來後,她滿心不解地回頭看著他一臉堅持的模樣。

他一把推開女澡堂的大門,「這兒才是妳該去的地方。」

「慢著,我不是!」軒轅如相當下刷白了臉,猶不及掙扎就遭他使勁地給推了進去。

將她送到正確的地方後,外頭的寒意令盛守業禁不住抖了抖,趕緊回到男澡堂里取暖;而就在他進去不久後,他側首想了想,又再次踱回男澡堂的門口處。

他的兩腳才一站定,眼前的門扇隨即轟然被一把推開,滿面通紅的軒轅如相一骨碌地沖進里頭,兩手緊緊捉住他的衣裳直把鼻血噴在他的衣襟上。

「太刺激了?」她也未免純潔過頭了吧?還是說她沒看過女人?

「你、你……」生平頭一回見著那麼多果女的她,話沒說兩句就又窩在他的胸前再噴一回。

盛守業擦著她的鼻血,「那些姑娘有的妳不也有?」

「我還看不習慣不成嗎?」軒轅如相兩手掩著火辣辣燒紅的臉,踩著執著的步伐再次走向更衣處。

「慢著。」他按住她的肩頭,轉過她的身子後,嚴肅地向她確認,「妳真不回去同那些姑娘一塊兒洗?」

已被嚇過一回的她拚命朝他搖首,一回想起方才她看見了什麼後,腦子再次充血過多的她,嬌俏的臉蛋又開始不爭氣地泛紅。

為了女人而臉紅?唉,怎麼男人女人都是與他競爭的敵人?

「好吧,妳在這等等,絕不許在別人面前月兌衣知道嗎?」盛守業指著她交代,隨即邁開大步朝外頭走去。

不過多久,經營澡堂的客棧老板帶來了大批的人手,笑咪咪地請澡堂里的眾人都起來,並在他們離開前為每個人奉上一錠白銀,而那些老板帶來的人手,不過一會兒就將整座澡堂打掃完畢,並在池中注滿了方由柴薪燒好的熱水。

「快過來弄暖身子吧。」當所有人都走出去,盛守業也將大門上鎖後,他朝冷到牙齒都在打顫的她勾勾指。

「你做了什麼?」她仍是不太清楚他是怎麼辦到的。

「我把這兒包下了。」除了他外,這輩子誰都別想看她的身子。

活像在趕場子似的,一听完他的話後,軒轅如相即七手八腳地將身上濕灑灑的衣裳給月兌了下來,在一旁的沐浴處飛快地洗完身子,再跳進盛滿了熱水的木造大池里。

著實暖入心房的熱水,像是一雙雙逐走隆冬的溫柔大掌,撫慰著她猶在顫抖的四肢和身軀,舒適的快意令她深吁了口氣,放松身子陶醉地沉浸在這池讓人滿足的熱水里。

冉冉蒸騰上升的霧氣,在屋里四處置放油燈的照映下,其實並無法完全遮掩住室內的景象。才在熱水里放松了一會兒的盛守業,不小心往她的方向一瞧後,隨即極力想鎮壓下滿月復快被撩撥起來的沖動,而後拚命說服自己得在心坎上置上一塊名喚理智的大石。

「對面的軒轅大師。」她是不是又忘了什麼?

「何事?」

「您的無限春光,在下是一覽無遺啊。」就這麼大大剌刺地坐在他的正對面讓他欣賞?她可真懂得折磨男人。

她翻著白眼,「同是男人,有哈好看的?」

「問題就出在妳又忘了,我有的東西,妳目前並沒有。」難道他非得像個嘮叨的老頭,三不五時地提醒她這點,她才會生些記性?

在他的提醒下,軒轅如相低下頭看看自己的,再瞧瞧他的,接著她不情不願地縮起四肢並將自己埋進水中,直到只剩一顆腦袋還在水面上。

可惡,炫耀啊?生得比她高比她壯就算了,某方面還比她仍是男人時來得雄壯些。滿月復嘔氣的她板著臉在水里邊吹起泡泡,邊在心里復習般地告訴自己,對面那個正在賣肉的男人,不過是個披著孔雀外表的惡狼,那些外在優勢也全都是假象而已。

凝結在天花板上的水氣,化為一顆顆晶瑩的水珠,紛墜在池子里,滴聲悅耳動人。可這時的盛守業卻什麼都听不進耳,只因近在眼前的佳人,渾然不覺自己的一身雪膚有若凝脂,還有她專心吐著泡泡的模樣又有多嬌俏,再這麼繼續看著她的話,他想,再過不久他恐會以鼻血染紅這一池水,然後死于失血過度。

這壓根就不是什麼飛來艷福,這是貨真價實的煎熬啊。

消受不起的他伸長了一手,取來置在外頭的一條綾巾朝她的方向扔過去,可她只瞧了一眼,並未把漂浮在水面上的綾巾取走。他苦惱地撫著額,「妳不稍微遮掩一下?」別那麼信任他的定力好嗎?她就不怕他會失去理智,突然獸性大發地朝她撲過去?

「反正我早晚會變回男人,讓你看個兩眼又有何妨?」軒轅如相聳聳兩肩,在身子溫暖了後就連心情也變好了,一派輕松自在地在池里玩著她的長發。

「萬一妳再也變不回了呢?」他咽了咽口水,忽然覺得喉際極度焦渴,還有股欲火化為熱血直直地往他的頭頂沖了上來。

她揚起一拳,「你瞧不起本大爺的煉丹術?」

「我不過是假設。」別動,別再動了,就像方才一樣,該遮的全都用黑發安分地遮好就行。

「我不可能會失敗的。」雖然她的武功確實是有些不濟,但煉丹之術可是她招牌絕活,以往她的丹藥還救過不少被妖物刻意散放疾病的村子呢。

「妳又憑什麼認為我會輕易放棄?」他兩手環著胸,表面上是裝作不妥協退一讓,可實際上他是在暗地里凝聚著真氣,以期能夠抵抗對面殺傷力太強的美色誘惑。

早就想與他正式談判一回的軒轅如相,在他看似固執的目光下,緩緩在水里坐直身子,以男人的姿態面對著他。

「喂,我是個男人,你明白吧?」要她放棄不挽回男兒身是不可能的,換作這事落到其它男人的頭上,相信每個男人都會與她一般恨不能快些撥亂反正。

隨著她的步步進逼,盛守業的腦際有些暈眩,「不管妳是男也好,女也好,我就只是愛上了軒轅如相而已。」

又提這一點?愈想愈生氣的她干脆在水底移動身子,朝他的方向前進。

「咱們結過仇嗎?或是你我兩家曾有過什麼宿怨,所以你要這麼捉弄我?」

呼吸不順、神色不再從容的盛守業,趕在他就快鑄成大錯之前掬水渥臉,在發現這仍是沒什麼管用後,他索性站起身,決定月兌離這養眼又傷身的煎熬地獄。

「妳的記性很不好?」他很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她牢牢地盯著他,「別再答非所問或是故左右而言他了,說。」

「咱們往日無冤近日也無仇,會挑上妳,是因非得是妳不可。」要命,被她這麼一瞧,他待會恐怕要去外頭把自個兒埋進雪里冷靜一下了。

「為何?」

上演著美男出浴的盛守業,不忘回首朝她眨了眨一雙勾魂的魅眼。

「因我是來報恩的。」

他想報恩,所以就把她變成女人?這算哪門子的報恩?東翁的報恩法是樂壞了一大票房客,而他的呢?害得她落入萬劫不復的人為地獄里。同樣都是報恩,為何結果卻差了十萬八千里?迫不急待想快些找到第二個煉丹藥材的軒轅如相,在次日,非但沒能如她所願地順利起程趕路,反倒還得躺在客棧的床上與她最不想見的盛守業共處一室。

軒轅如相半趴在客房的床上,微微蜷縮起身子,一見到守在一旁的盛守業那張臉,她無力地伸出手想將他推開。

「給我滾遠一點……」誰要他來照顧?

「咱們好好的相處行嗎?」盛守業嘆口氣,再次以素絹拭去她滿頭的冷汗。

「等你也變成女人時再說……」她氣惱地將臉埋在被褥中,兩手緊捉住雙臂抵抗月復部傳來的悶悶陣痛。

要打擊一個男人,有什麼收效最快也最實際的法子?

答案是,就直接讓他體驗體驗女性每月一回的流血經驗。

雖然說藺言打一開始就對她講解過這回事了,可生來天不怕地不怕,獨獨怕見人血的她,在親身經歷過後仍是覺得這事簡直恐怖至極,眼下她根本不敢去想象,若是她沒能搜齊煉丹藥材順利煉成丹將自己變回男人的話,她下半輩子都要與那玩意兒月月為伍的下場…

沒完沒了的悶痛感都還沒過去,陣陣陌生的強烈刺痛感,令軒轅如相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悶聲低哼。盛守業深鎖著眉心,「又開始疼了嗎?」都已痛了一早,狀況是要持續到何時?

「我要宰了你…」她揚起拳頭,綿軟無力地捶打在他的胸坎上。

「知道了、知道了。」他哄慰地拍撫著她的背,順道將她攬過來,借出一臂讓她疼的時候有個東西可以抓,免得她握拳太久會傷了掌心。

軒轅如相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在疼得受不了時索性咬他兩口泄憤,但因冬衣太厚,她怎麼也咬不著他的皮肉。

「我要茹毛飲血……」

「行行行。」盛守業苦笑地拉開衣袖,任由她在臂上留下一個個齒印。

「待我逮到六號房的那對禍害後,我要讓你也嘗嘗當女人的滋味…」她決定了,在這事過後,她要月兌離正派行列,不但要試試草人插針,也要花大錢請小花詛咒害得她深陷水火的這位禍首。

「沒問題,妳說什麼都好。」見她的眉心不再緊蹙稍微舒散了點後,他抽回手將她扶起來,「趁熱把藥喝了吧,會舒坦點的。」唉,事前千算萬算,他就是沒算到她變成女人後身子會如此不適。

不熟悉的藥香撲上她的面頰,她半坐半躺的靠在床邊,不語地看著盛守業以湯匙舀起藥汁,吹涼至不燙口才送到她的唇邊,即使她喝藥的速度甚為緩慢,他仍是有耐心地等她慢慢喝完。喝完藥後,軒轅如相隨即躺回被窩里,再次縮成一尾蝦子狀。半晌,她始終覺得暖不起來的被子遭他給拉開,她不解地看他拿了個羊皮制的水袋擱在她的月復間,里頭裝盛著的熱水隨即為她帶來舒服的烘烘熱意,溫暖了她的月復部之余,也讓她不再冷得手腳都發抖。

她有些納悶,「對于女人這事,你怎會這麼熟稔?」

「開陽可是我帶大的,過去她的生活起居全都由我一手包辦。」提及自家的義妹,盛守業的眼底漾著一份異樣的寵溺。

軒轅如相反倒是緊斂著眉心,一想到以往開陽是如何在眾房客面前夸獎她的義兄,卻渾然不覺事實真相的模樣,她不禁深深覺得,騙這一字,這位兩面人老兄可真是詮釋得淋灕盡致,倘若哪天他要是不慎穿幫的話,那到時開陽將會有多麼的失望?

「開陽大人始終認為你是個大善人。」眼下全客棧里人人都知他的惡行惡性,唯獨開陽仍被瞞得好好的,原因就出在沒人願去敲碎她的美夢。

他莞爾地挑高朗眉,「天大的誤會是不?」

「你忍心這麼騙她?」

「小時候、開陽曾說過她想要一個完美的哥哥。」他坐在她的身旁為她撥開一繒汗濕的發,「因此在開陽面前,能演我當然就要賣力演著,就算只是騙她的,我也要讓身為孤兒徹底對人間失望的她覺得,她的美夢還是會成真的。」

「為什麼?」她怔了怔,從沒想過他藏著這等細膩的心思。

「因她是我的寶貝妹子呀。」若不是他無法繼承父親衣缽,他才舍不得開陽被那個笨蛋皇帝給搶走。

愈听愈火大的軒轅如相,滿心不平衡地瞪著他。

哼,待開陽就萬般呵護、小心疼寵,對她呢?就只有虐待羞辱,還有滿口讓人听了就火氣大的字句,這待遇也差別太大了吧?

「手…」當月復里的刺痛感又再次折磨起她時,她低垂著頭說著。

「什麼?」

「去洗手,整只手臂都要洗。」

「然後呢?」奉命照辦的他,拭淨了兩手後坐在她身邊問。

「拿過來。」她微瞇著眼,將目標定在那啃咬起來會讓她有復仇痛快感的手臂上。

盛守業不明所以地將右臂湊至她的面前,豈料她張口就又是用力一咬。

「還是很疼嗎?」瞧著她忍抑的模樣,他的眼底寫滿了心疼,「大夫說過這帖藥很有效的,待會就會好些了。」因為蓄力抵抗疼痛太久,就連咬起人來也沒什麼狠勁的她,在听見他的安慰時,更是負氣地埋首啃咬著他。

「夠不夠?需要這只也啃一下嗎?」他不痛不癢地看著她在他的臂上印下一排整齊的齒痕,大抵知道接受他照料的她,對于這事心底有多麼不情願。

她虛弱地應著,「當然要--…」她要啃掉他的手臂當下酒菜。

不過多久,在手臂上傳來的啃咬感愈來愈沒感覺時,盛守業低首看著即使眼皮已經沉得很,仍是不肯放棄報復的她一臉愛困的模樣,他嘆息地調整她的睡姿讓她睡好。

「睡一會兒吧,醒來後就不疼了。」真是,就連想睡時也還是這麼固執。

在安頓好她後,本想出門再去另找個大夫開帖的盛守業,想起身時,這才發現她握著他的手指睡著了,這是她頭一回主動親近他,當下他欲走的步子因她而停了下來,怎麼也不想抽走他的手指讓她的掌心空空蕩蕩。

昏昏沉沉地熟睡了許久後,待軒轅如相醒來時,天色早已黑了,就著廊外的微弱燭光,她這才發現她的掌心里好像握著什麼東西,而盛守業則是背對著她,手臂扭曲得很不自然地坐在床下不動。

她忙松開手,「你的手不疼嗎?」呆子,何必就這般任她拉著?

「好些了嗎?」他反而先關心起她的情況。

「嗯……」雖然很不情願,但受他照顧也是事實。

「太好了。」盛守業起身點燃一室的燭火,再走至門邊時回頭對她交代,「我這就去拿妳的晚膳來,妳梳洗梳洗,順道把汗濕的衣裳換了。」

頭一回沒反對他的軒轅如相,在梳洗過後,沉默地瞧著他事先為她準備好的衣裳,並在心底開始編織著,她之所以會這麼听話且合作的原因。

雖然說,他的確是罪大惡極,但長期對著一個人發火犯脾氣,這也是很累人的,沒錯,她不過是太累了,所以才懶得再與他打打罵罵而已。

當盛守業在夜深時分的客棧里,想盡法子端來他倆的晚膳後,首次破天荒同坐在飯桌前的他們,在沉默地吃著晚膳時,軒轅如相頗好奇地瞧著他那雙她從沒仔細瞧過的眼眸。

「你是何時認識我的?」要報恩總得先見過面吧?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她似乎曾在哪看過那雙琥珀色的眼眸。

心情好到幾乎藏不住笑意的盛守業,強行裝作鎮定地繼續吃著飯。

「在我很小的時候。」喲,她總算可以靜下心來面對他,並稍稍對他感興趣了?

她想不起地搔著發,「我做了什麼事值得你用這種方式來報恩?」

「妳救了我一命。」

「我曾救過個孩子?」怪了,她怎沒半點印象?他會不會是報恩報錯人了?

他緩緩抬起頭,「自那日之後,我就一直看著妳。」

「那看出什麼心得來了?」她怎不知她曾被這個騷擾犯給跟蹤過?

他回答得很干脆,「愛上妳。」

「住、嘴。」一根青筋瞬間在她的額際隱隱浮動,她連忙伸掌捂住他的嘴,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盛守業刻意以舌舌忝了一下她的掌心,在她速速收回手時,邊說邊幫已吃完的她收走托盤拿去門外擺著。

「看了妳那麼多年,會愛上妳,不是件理所當然的事嗎?」雖然說在知道她是個男人後,是為他帶來了點小困擾。

軒轅如相不可思議地瞪著他的背影,「什麼理所當然?你也給我用力否定一下啊!」

「抱歉,我這人是很崇尚心之所向絕不可違逆的,因此,哪怕妳是男也好、女也好,我都會老老實實、按部就班地將妳的人與心都打劫到手的。」有恩不報這怎麼行?他說什麼都要還給她不可。

「這就是你報恩的方式?」搞了半天還不是他的私心作祟?

「沒錯。」

啊,真是令人氣結又氣虛……但若是現下動怒再同他杠上一回的話,太沒勁也太沒體力,形勢只會對她不利。軒轅如相提不起精神地趴回她的病床去,卷走了厚重的被子將自個兒捆在被里,再將身子彎成最舒服的姿勢。站在床畔的盛守業瞧了瞧她沒半點女人態的怪異睡姿,含笑地幫她拉出一繒被她卷進被子里的長發。

「快些愛上我吧,我定會讓妳幸福的。」

聞言的她張開了雙眼,皺眉地瞧著他面上看似戀戀不已的模樣。

他的報恩,就只是單純的想要給她幸福?

不對,事情絕不可能會這麼簡單,就她目前對他的了解,他才不是什麼心思淳樸無害的善良報恩者,打從認識他起,日日在他的魔掌之下慘遭蹂躪後,她太清楚他的本性究竟有多麼邪惡和反常了。

她戒慎恐懼地問︰「敢問閣下……您對幸福的定義是?」

「嗯……」盛守業微偏著腦袋思索,「吞了妳全身上下,不留半根骨頭?」不都是這樣嗎?

「我拒絕。」她就知道。

「當真不再考慮一下?」

「我慎重拒絕!」

「我家是拜狐狸的。」天字五號房里,近期儼然就像同住在一塊兒的開陽與上官如意,在丹心忙完了客棧里的所有雜務,又在夜里跑來這與她們閑聊喝茶時,開陽緩緩憶起了些有關不知出門上哪去的義兄之事。

「狐狸?」上官如意挑高了秀眉,從沒听過有人拜這類的。

「我也不知這是為什麼。」開陽點點頭,愈想也愈覺得古怪,「我還听我義父說,他們這族每隔一代就得換一個姓氏。」小時候她老是搞不懂為何爺爺、義父、義兄三個全都姓不一樣的呢。

「為何要換?」

她搔搔發,「听說是先祖怕後代會被仇家找上,所以才會有這祖訓,以期後代能避開仇家。」

丹心听得滿心好奇,「妳義兄的先祖曾做過什麼壞事?」怎麼這些房客每個祖上都有仇家?

「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跟什麼煉丹術的有關……」開陽皺著眉回想了許久,只隱隱約約記得一些不太齊全的印象。夜里自遠處傳來的悅耳鈴音,穿過了家家戶戶及客棧里的每條巷弄,直抵對這聲音甚是敏感的丹心耳里,當下她瑟縮地抖了抖肩頭,而後裝作沒听見似的繼續喝她的茶。

「丹心,妳沒听見鈴聲嗎?」開陽以為她沒听見,拉著她的衣袖提醒她。

她的面色有些青慘,「听是听見了,但我不能去。」

「為何?」

「因那是天字一號房的鈴。」沒法子,東翁規定她只能撿被踢出一號房門外的,而不能去檢門里的,加上她的工作老是忙不完,因此分身無暇的她也只能陷侯爺大人于水深火熱之中。

開陽詫異地睜大兩眼,沒料到步青雲還當真委段來。

「侯爺…還在帶孩子啊?」她原以為步青雲只試過一日就會把那三只全都踢出來了呢。

絲毫不對自家夫君伸出援手的上官如意,滿心暢快地漾出一抹勝利的笑意。

「正是。」還好事前東翁有找她串通,叫她用激將法逼步青雲與她打賭他絕對撐不過十日,不然現下可就沒好戲看了。

「那三個小蘿卜頭他帶得如何?」

丹心揮揮手,「我沒膽去看。」現下一號房可是虎穴啊,她從不嫌命長的。一聲接著一聲且愈拉愈急的鈴聲,此刻听來似是十萬火急、走投無路。故作壁上觀的三個女人在听了一會兒後,不約而同轉首看向窗外天字一號房的方向。同一個時刻,在天字一號房里拉了老半天喚人鈴的步青雲,在他無論再怎麼拉鈴丹心就是不來時,已經開始後悔起當初他干嘛要與上官如意對賭,沒事找事地接下這三個燙手山芋。

「別再爬了,回來!」他扭頭朝那一整晚都在屋里亂竄的小女孩大喊。

氣急敗壞地把滿地四處爬的小女孩叫過來後,步青雲拿出手絹擦淨她又再次髒了的小手,瞧著她因汗熱而紅通通的臉蛋,怎麼想也想不通,她為何到了這年紀走路始終都走不穩,反倒是太過擅長飛速快爬的原因。

在她又拉來他身後的長發塞進嘴里時,他趕緊拉回他的發免得她吞下肚,只是又慢了一步的後果,就是發絲上頭已沾滿了口水。

他責備地擦著她的嘴角,「都說過這不是吃的,別拿到什麼都往嘴里放。」

姓余名喚董球的小小女孩,歪著腦袋瓜、流著口水,兩眼還是盯著他總是披散在身後看似可口的長發。

「姨姨?」看起來同其它的阿姨們都一個樣啊。

他更是沒好氣,「我說過很多回了,我是叔叔不是姨。」他都已帶她幾日了?奈何這孩子始終認不得他是誰。還沒處理好身邊的這個,不經意往書案方向看過去,步青雲赫見三號房的長子已偷偷模模地爬上書案旁的椅子,正高站在椅上拿起筆準備往他只看了一半的折子畫下去。

「佳人,不要拿筆四處亂畫!」畫房畫牆全都隨他去了,現下那小子還想畫那些待批的奏折?

都因這個八字已有兩撇還架式十足的小畫家,以往這間精雕細琢美輪美奐的天字一號房,此刻的情景已慘烈地演變成……牆上四處可見歪斜的螃蟹、變形的蝴蝶,還有一群又一群的紅色青蛙與七彩繽紛的烏鴉。

而這些杰作,全都是這個血統很可能有問題的余家長子親筆所繪。這孩子也不知是想糾正血脈還是怎樣,生來就不似父母那般熱愛吵鬧或是打架,生性文靜的他,唯一的喜好就是拿著筆到處畫畫。

僅安分了一會兒而已,無事可做的佳人,突然不發一語地走至睫蒼的面前,而後捧起自家妹子的臉蛋繼續作畫。

「別又畫你妹妹了!」也不想想昨日這個不知反抗的呆妹子才被他畫成了只猴子。

「啦。」什麼聲音?步青雲循聲低首看去,就見陸氏一族熱烈期盼已久的千金小姐,名喚縴縴的小女娃,正躺在他臂彎里,一口又一口地對他吹起口水泡泡。有著張粉女敕女敕的精致小臉蛋,渾身帶著香香甜甜的味道,逢人就笑的習性,還有一笑起來就有兩個小小梨渦的她,或許就是這間天字一號房里他僅有的安慰了,只可借,她僅有外表像陸余八分,體力卻完全與她的娘親一樣,尤其是這雙小腳踹起人來的力道,這幾日來已造成了他胸口好幾處的嚴重淤傷。

難以言喻的疲憊,在步青雲深深嘆了口氣時,排山倒海地直朝無力防備的他席卷而來,幾乎就要讓他首開先例地認敗投降。

好累。

這輩子,他從不曾如此倦累與疲勞,就算以往他再怎麼通宵達旦的讀書或是弈棋,他也不曾累到這麼想捉狂出門去克克人以消心火,或是直接殺去東翁那兒,叫東翁對所有房客頒布一道「禁生令」,以免往後照顧人手不足時又是一堆孩子往他這兒擠。

「破啦啦。」

懷中不吵也不鬧的小女娃,吹完了口水泡泡後開心地對他咯咯笑了起來。

好……好可愛。出神地瞧了她許久後,誘惑的魔掌徐徐撩撥著步青雲的定力,差點被勾了去的他,連忙鎮定下思緒,強行地在腦海中搬出理智,警告自己絕不能也生個孩子來自娛或是累死自己。對,這只是一時的錯覺,眼前的這個小女圭女圭,她有的也僅是短期性的可愛而已,待她長大後,她就會變得跟那兩只專門找他確的惡魔一模一樣了……不過話說回來,方才仍在造反的兩只小惡魔,究竟是跑哪去了?

不知何時,早就玩累了的佳人與睫球,已無聲地爬上步青雲所坐的長椅,一左一右枕著他的大腿睡著了。看著他們因天冷而蜷縮成一團的模樣,擔心他們會因此受寒,懷抱著孩子僅有一手能動的他,趕緊伸長手臂替他們拉來一旁的毛毯,仔細地蓋在他們的身上,而後他也禁不住一身的疲累,往身後的椅背靠過去,沉沉地吐出了口大氣。

「終于可以歇會兒了…」小余他們夫妻倆要是不快點回來,而其它的房客仍繼續不肯幫忙的話,已被累慘的他,很可能在今晚過後,他就會把這三只都擺到東翁的櫃台上當裝飾品,不然就都扔到湖里喂魚去。

然而就在此時,已有幾日沒在夜里抱著枕頭來天字一號房借宿的左剛,很會挑時間地一掌拍開才靜了一會兒的書房大門。

「姓步的小人,我又被趕出!」在見著里頭的景象後,左剛驀然僵站在房門口一動也不動,不久後,他吸了吸鼻子,眼底開始泛起閃閃的淚光。壞了,這個笨蛋左剛,不會將他眼下的災難誤看成什麼一家和樂共享天倫的景況吧?

步青雲忙著想補救,「慢著,你誤會了…」好不容易這三個才都靜下來,他就別再來添亂子了。

三個女圭女圭幸福地圍繞在身畔,還有三張甜甜的睡臉……始終沒有機會可以體驗到這些的左剛,下一刻即好不心酸地掩面而泣。

「我也很想要有一個啊……」

窩在步青雲懷里首先被左剛哭聲嚇到的縴縴,兩眼一瞇,張大了嘴開始放聲大哭,而被哭聲吵醒的佳人與董球,則在瞧見縴縴哭紅了臉後,當下即很配合地紛紛紅了眼眶,一前一後地放出淚水與響亮的哭聲。

一室有老有小、有高有低的不整齊哭聲中,孤立無援的步青雲,再也忍不住地轉首朝窗外放聲大吼。

「丹心!」

冬日難得露臉的朝陽,輕輕撥開天際總是遮蓋著它美貌的厚重雲朵,布滿雪花的晶瑩大地,款款舒展著曼妙的風采。清早就出門趕路的兩人,在朝陽快要升至天頂時,這才抵達一間位于荒郊的野店稍事休息。

打從進了這間不知為何竟高朋滿座的野店起,軒轅如相便敏銳地注意到他們究竟一腳踏進什麼店里來了。而就在坐下不久後,她亦發現了,坐在她對面正喝著濃茶提神的盛守業,在他的眼下,正積著一層因她而生的暗影。

接連看顧她三日不睡不息,為了照顧她這個女人新手,造成這一切的他真的是累壞了,這三日里,只要她覺得沒胃口不想進膳,而他怎麼勸哄怎麼喂食也不管用後,他便以一不負責地跟著她一塊兒挨餓。

當盛守業知道她這回逃出家門身上並未帶多少錢,正打算節省度日時,他二話不說地包辦了她的衣食住行,樣樣都給她最好的,為了她的身子,這三日來他還不放心地連找了三個大夫來為她看過,就只是想確定她真的沒事,單純只是還不適應女人這回事。

不知為何,在他為她做所之事愈來愈多,而她也看在他本就虧欠了她的份上,愈欠他人情愈多後,一種得理不饒人的淡淡歉疚感,始終像株不該存在的惡苗般,被栽植在她的心坎上,並漸漸在她的心底往下扎根。明明當初說出恩怨分明這句話的人是她,可從頭至尾,最恩怨不分的人卻也是她,而他,為什麼還是願意承擔下她所有的怒火,以及忍耐著與她身分不符的種種不當言行,從不同她計較這些?

修法習術多年,並以正派自居的她,一點都不喜歡自己這等像是在欺負人的卑鄙行徑。

可她,卻怎麼也沒法拉下臉在他的面前承認。

再次打了個呵欠的盛守業,在瞧向她時,有些意外地看著她面上難得草木皆兵的神色,而後他轉首看了看四下直盯著他們的店中客人們,某種蠢蠢欲動的氣息,趁著他精神不濟時已偷偷潛進了這間野店的里里外外。

「妳的仇家?」被一大群妖物給困在這間野店里,她之所以不急著逃出去,該不會是她對自個兒的術法太有自信,故想以一敵眾吧?

「我從不與人為敵,除了你例外。」軒轅如相邊說邊在桌上與他所坐之椅上各貼了一張黃符,「待會不管發生什麼,你只要坐著不動就不會有事。」

他眼中盛著一抹愕然,「妳會救我?」

她不自在地別過臉,「總不能眼睜睜的任你被這群妖物給吃了吧,到時開陽大人會傷心的。」對,她只是心疼那個深深崇敬義兄的開陽而已,她才不是在擔心他或想彌補他什麼。

盛守業沉默了半晌,而後話中有話地說著。「妳的心太軟了。」就因她曾算出他是個凡人,所以她便要救他這個為她帶來這一切的禍首?在把責任攬得太大之余,她會不會也太好騙了?

「那又如何?」

他以幾不可聞的音量在唇邊低喃,「別老是動不動就將妳的把柄亮在我眼前,我會吃死妳的啊。」

沒听清楚他在說什麼的軒轅如相,才想湊過去听清楚,下一刻她即被他給摟至懷中牢牢抱緊。

「別又來這套了。」她朝天翻了個白眼,一掌按在他的面上想推開他。

他心情甚好地親親她的掌心,「咱們不都已坦誠相見過了?」

「那只是沐浴而已。」她就知道再怎麼正常的小事,到了他的眼中都會被扭曲成不一樣的觀點。

「我還曾從頭到腳徹底的對妳上下其手過。」他邊說邊分心地瞧著眾人面上的反應。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小心眼的計較那些做什麼?」她都強迫自己得忘了那些才能與他相處,他還端在心里回味不成?成功地讓店里所有的妖物都听明他倆的關系,也順利緩下店內劍拔弩張的氣氛後,盛守業松開了兩手,但當她坐回對面不放心地戒備著四下時,為了轉移她的心思,他一手調過她的臉蛋。「有件事我一直很想找個機會問妳。」

「何事?」他一定得挑在這種四面受敵的節骨眼上同她閑聊嗎?

「妳的祖上……是不是有個姓燕的?」這事已困擾他家歷代祖先好幾百年,也吊著他的胃口很久了。

「姓燕的?我家首位先祖就姓燕啊。」怪了,這等軒轅家的秘事,他這外人怎會知情?

「那妳怎會姓軒轅?」他神情激動地緊握住她的兩臂,「妳家二代的先祖究竟是從父姓還是從母姓?或者他是被撿來收養的?」快說吧,別再折騰所有人了。

始終不知他為何要天外飛來這一問的軒轅如相,緩緩地格開了他的兩掌。

「你問這做什麼?」滿肚子壞水的他,這回又有新花樣了嗎?

他頗為心虛地頓了頓,「呃……服務大眾?」

「哈?」

「沒事,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雲淡風輕地帶過後,他雙目盛滿期待地瞧著她。

「都幾百年前的事了,我哪會知道?」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繼續轉過頭提防著野店里的所有妖物成員。窗外的雪地靜靜地反射著天頂燦眼朝陽,將軒轅如相美好的側臉映照得如同一首詩人方以新墨寫下的詩般,一翳一翳的風情怎麼也掩不住,盛守業貪婪地睜大了眼瞳,甚想就這麼停下光陰的腳步,讓此刻擱淺在他的心上,再不要讓她走失在他的記憶里半步。

他還記得,一開始,那是張讓他震驚的美麗側臉。

在她十歲後,當他首次知道她是男而不是女,他是很錯愕也有些困擾,但,卻從沒有過半分的遺憾。

就在她換回男人的打扮,並以男人的身分生活下去後,他很確定,總是喜歡在暗地里瞧著她的一舉一動的他,對她所懷著的,並不只是純粹的恩情而已,因那等想要獨佔她的心情,從一開始就倔強地不肯自他的心房走開。

無論她是女孩裝扮,或是搖身一變成了個青年,或是成了名揚術界的軒轅大師,在他的眼底,她始終都一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從來就不曾為他的感情帶來絲毫的改變。

他這人就是這樣,所想要的,便絕不會輕易讓步半分,因此對他來說,只要是她就好,無論是男或女。

「對面、心思不純正的仁兄,你現下又是在妄想些什麼?」一路被他跟著走下來,軒轅如相也多多少少模清他的性子了,因此在他目不轉楮地看她看到似是出神時,她不抱期待地喚醒他。

盛守業隨口語了個借口,「我在想,我該如何勾引妳,才能與妳一塊兒躺在床上研究研究翻雲覆雨那回事。」唉,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償所望。

她听了,當下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一腳踩在椅上,再兩手拉著他的衣領硬將他給拖過來,在大庭廣眾之下不顧形象地開罵。

「你就是思想這麼猥褻才讓人覺得你下流,你對得起把你生得這麼養眼的父母嗎?」難得她才覺得他對她的付出,讓她覺得有一點點可以饒恕他而已,他就一定要這麼快被打回原形嗎?

她老早就想說他一回了,瞧瞧他,分明生得一派儀表堂堂,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他,卻只會對她說些浪言穢語,也不顧忌著一路上他總是輕易吸引而來的女孩家們,心底究竟對他懷抱著何等的想望,反倒一徑地纏著她兼挑釁她的理智,害她不得不接受眾女飽含敵意的視線當個代罪羔羊。

「這等程度就算猥褻?」盛守業頗為無力地垂下兩肩,「難道說,妳從沒踫過女人?」她是修法修到走火入魔,成了個清心寡欲的和尚不成?

軒轅如相當下誠實地漲紅臉,再簡單不過地向他昭示出此地無銀也只有三百兩而已。

「噢……」他沉吟地拖著長長的音調。渾然不覺這有何不妥的她,還相當驕傲地朝他揚高了下頷。「我本就是個術士,專心修法有什麼不對?」她也不過就是忙到對人間的男女之事沒有空去了解,也沒興趣去拉近距離而已。

他興味盎然地挑高朗眉,「倘若每個術士都似妳那麼專心修煉,皆恪遵道德倫常為上綱,佐以禮義廉恥為下綱,那妳父母又是如何把妳生出來的?」

「我怎知道?」她頓了頓,忍不住在他過于容易讓人認清事實的目光下閃閃躲躲。

淡淡的紅霞,似是兩朵雪地里的紅梅,無聲地出現在別扭又不肯老實的她面上,在紅塵里打滾這麼多年,也見過大批妖魔鬼怪後,她的心思怎可以還是這麼單純可愛?怪不得他每回只要把話說重了些,或是曖昧了點,她就忍不住要尷尬氣惱,可她有所不知的是,他對她說的那些,也全是他的肺腑之言哪。

她瞥他一眼,「笑什麼?」

「我只是在慶幸我下手趁早。」捷足先登果然是正確的,還好他有搶在前頭。

情勢始終緊繃得猶如拉滿弓弦的野店,當躲在櫃台里的掌櫃與小二,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亮出了刀劍,並以眼神跟店內的人都打好招呼時,僵持住的情勢瞬間突破極限來到一見分曉點。

「開打了,你安分點坐著別動。」伺機許久的軒轅如相隨即亮出八張黃符,在起身時不忘朝他交代。

盛守業卑微地頷首,「是,請大師您務必要好好保護我這微不足道的凡人。」

疾飛出去的八張黃符首先鎮壓住相等于八卦的八個方位,牢牢將店內所有的妖物困在里頭沒法出逃或是遁走,緊接著軒轅如相撩高衣袖,使出金剛印開始一個個地追著他們打。

絲毫不擔心她安危的盛守業,微微側首看向他身後躲在陰影里,想找機會突襲她的妖界下流妖物,而後他以微小的音量向他們警告。

「倘若你們動了她一根寒毛,我會先殺了你們,再殺你們的親人,接下來我會殺光所有與你們有關的友朋。」

「就憑你?你是什麼東西?」

盛守業冷目朝身後一掃,散放出自花楚冒著風險解咒後徹底還給他的實力,再以極快的速度收回以免軒轅如相會察覺。半晌,在嚇退了他們之後,他以指沾著茶水在客桌上徐徐寫下一字。

「不可能,那一族早就被軒轅家給封鎮住了…」

「要滾就趁現在,別壞了我賞美人的心情。」他才沒空理會他們信是不信,伸指再沾了點茶水,將水珠彈向軒轅如相所設的結界。遭他刻意破壞的結界,微微開了一道供妖物們逃生的出口,並在不久後又不著痕跡地再次關上。當收拾了泰半妖物卻不知另一半跑哪去的軒轅如相,不解地回過頭時,按照她的叮嚀始終坐在原地不動的他,氣定神閑地朝她緩緩漾出一抹看似感謝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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