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加減減湊成雙 序
這世上有一種人,不變照鏡子,因為常常會被嚇到。
至今我和另一個人仍然無法克服這項與生俱來的困擾,沒辦法,實在太可怕了,看著鏡子就等于看著「她」,所以如不是非用到鏡子不可,我絕不輕易照鏡子。
這種病名叫「雙胞胎後遺癥」。
常看小說里寫關于雙胞胎的故事,看來看去,我研究出一個心得,相信這些偉大的小說家們在寫那些故事時,一定都不知道雙胞胎的困擾和黑暗面。相信我,小說歸小說、現實歸現實,如果能讓我再投胎一次,我想我會選擇做個快樂的單人個體,而不是和另外一個人共享一張臉孔、有著幾乎相同的思考模式,還有,連外星人都沒有我們那麼準的心電感應。
不只我會這麼想,我的二姊,也就是不幸與我一同卡在娘親肚皮里九個月的女人,她也作如此想。
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或是音量的大小與高低,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有什麼心思,對話方面自然是比一般人簡潔了許多,有時我們甚至懷疑,語言在我們之間早已是可有可無。但最令我們頭痛的,還是這張由同一個細胞分裂出來的臉孔,它為我們帶來了數不清的煩惱和額外的功用。
先說煩惱,認錯人是最基本也最常見的情況,我和她早已經習慣會有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找我們攀談、敘舊,親人、朋友認錯我們倆倒也罷了,只是若連她的男朋友也認錯,那可就是犯了滔天大罪了。我那未來的姊夫就曾經犯了這項致命的錯誤,被二姊打入冷宮好幾天,還強迫他記下我們倆的不同點之後才準他再與我踫面。生病時,我們最常爭論的,就是誰先生病才害得另一個人也得病。老天很公平,我們不是一起病,就是一個病完換另一個,統統有獎,想拒絕都很難。
至于額外的功用嘛,不是雙胞胎的人請勿輕易嘗試。
考試的時候我們可以針對對方較差的科目輪番上陣,我們倆不同學校、宿舍,對方可以大方地自由進出,反正沒人分辨得出來嘛!身分證遺失了,有另外的「本人」可以「親自」替對方辦妥,無人懷疑。光是今年,我這個「分身」就為那個老是丟三掉四、沒空回家的「本尊」辦了兩張身分證,連選舉我也可以一人投兩票,幫助她所支持的候選人當選。被她利用這麼多次了,下次我要出國時,一定也要借她的護照來用用。
看到這里,你們一定覺得很方便是不?不不不,最最可怕的就是她會讀心的本事,一些不想讓人知道,或是有意隱藏的心事,讓她的兩眼一看,就全部無所遁形了。
寫小說也成了我最傷腦筋的一件事,她只看幾頁就知道我在想什麼,然後揚起眉頭露出怪異的笑容,對我嘿嘿直笑。為了她的這種表情,我把小說的內容一改再改,就是不想讓她看出我真正想寫什麼,並嚴禁她看我計算機里未完成的小說草稿……防不勝防之際,我干脆把計算機鎖碼,娘親和大姊因為無法使用計算機,已對我抗議再三,但無論我再怎麼鎖碼、換碼,她總有辦法猜出正確的密碼破解防線。對她來說,猜我的密碼是項有趣的挑戰,只要看到她得意洋洋的笑臉,我就知道自己又破功了。
最近她猜密碼的本事更上一層樓,如人無人之境,FBI的譯碼專家可能也沒她厲害。一直無法打我計算機主意的大姊也對她的譯碼神功崇拜得五體投地,她才放假回家的幾個小時之內,就已經破除難關,把我初寫和過去完成的小說全部看完,讓我只能吹胡子瞪眼。盡管如此,她有她讀心的本事,我也有我識她的本領。我已經放棄對計算機鎖碼的這項攻防戰,改行隱藏檔案的方法,哈哈,這下她沒轍了吧?就算能進入計算機,沒有檔名看她怎麼猜!
親愛的二姊,我很期待你下次返家時施展你的譯碼神功,這次我設了三道關卡,想先睹為快,可以,歡迎你來挑戰。